尋秦記全本第七卷 1-6章
第七卷
第一章、咫尺天涯
在全場賓客期待中,紀嫣然姍姍而至,同行的還有當代五行學大家、老朋友
鄒衍。紀嫣然清減了少許,卻無損她的天香國色,而且她那種秀氣和清麗是無與
匹敵的。趙雅和趙致都是出色的美女,但在她比對下,立即黯然失色。紀嫣然一
對秀眸多了點淒迷之色,只不知是否因思念他而引致的。鄒衍則是神采飛揚,伴
著紀嫣然步入大廳堂。
項少龍怕紀嫣然認出自己的身型,忙躲到趙霸和趙致身後。看到發呆的趙穆
這時清醒過來,大步迎前,高聲道:「歡迎紀才女、鄒先生大駕光臨。」眾人都
忍不住往入口處靠去,爭睹這以才貌名著天下的美女項少龍反給擠了出來。趙致
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董先生!」
此時趙穆正逐一為紀嫣然和鄒衍引介與會賓客,項少龍嚇了一跳,回頭向身
後的趙致瞧去,只見她美目射出灼熱的亮光,深深地盯實自己,忙微微一笑道:
「趙姑娘有何見教?」趙致輕柔地道:「先生像極趙致的一位故人哩!」
項少龍松了一口氣,知道荊俊只是漏了點消息,沒有真的全洩露出來,裝出
蠻有興趣的樣子道:「那是否趙姑娘的情郎呢?」這句話明顯帶著調侃的味兒,
他知道趙致定然受不起,最好是以後都不睬他,那就謝天謝地了。豈知趙致俏臉
立時染上一層紅霞,嬌羞地垂下了俏臉,忽又搖搖頭,走了開去。
紀嫣然的笑聲在人堆那邊銀鈴輕響般傳來。項少龍卻是正在抹了把泠汗。這
是什麼一回事?趙致不是愛上了荊俊嗎?為何又像對自己大有情意的樣子,那他
豈非成了荊俊的情敵?她若不喜歡荊俊,為何竟給他回信呢?心亂如麻中,輪到
趙雅來找他。
趙雅臉上明顯有著吃乾醋的神色,卻裝作若無其事道:「人人都爭著認識紀
嫣然,何故先生卻避到了這兒來?」項少龍見樂乘就在附近豎著耳朵偷聽,故意
湊到她耳旁提高點聲音道:「我這人天生對女人特別有魅力,若讓紀嫣然接近了
鄙人,她定會情難自禁,所以還是避開為妙。」
趙雅聽得卻是臉紅心跳,天下間敢自誇有吸引女人魅力的男人很多,但她卻
知道項少龍絕對是名符其實,而且自己便是被他吸引的其中之一。
項少龍瞄到樂乘嘴角微微揚起,顯然聽到不以為然,遂變本加厲道:「鄙人
更怕和女人歡好,因為那些女人一嘗過鄙人的雄風和快樂的滋味後,保證都離不
開鄙人,唉!那時就真個頭痛了。」趙雅更加承受不住,因為她親身體會過與項
少龍歡好時那種無可比擬的高潮,就連趙穆用最猛烈的催情藥物都無法蓋過。趙
雅想起跟他的歡好時光,心神早已飄到九霄雲外,只有無意識地道:「誰個男人
不想得到紀才女的身心,何故獨有先生例外呢?」
項少龍見趙雅這般神情,眼看樂乘也被作弄得好奇心大起的樣子,微微一笑
道:「人說懷璧其罪,鄙人也認為很有道理。若鄙人得到了紀才女,她又纏著鄙
人不放,定會招來嫉忌,更惹來不必要的煩惱,對鄙人在此建立家業的大計最是
不利。故此鄙人惟有壓下色心。嘿!坦白告訴你,在楚國時,鄙人都每晚無女不
歡哩!」趙雅聽得粉臉通紅,感到跟項少龍這樣演戲別有一種粗野的莫名刺激,
垂頭道:「先生對初相識的女子說話都是如此肆無忌憚嗎?」
項少龍嘿然道:「鄙人對女人一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不愛聽的話請自便
,鄙人就是這副德性了。」趙雅幽幽道:「先生太不顧女兒家的臉子了,誰受得
起這種說話。」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女人就像馬兒,只要你把握到它們的喜好,便可馴得
她們貼貼服服,任君馳騁。嘿!給董某人看中的馬兒,沒有一匹最後不馴服在鄙
人的鞭下。」
這番話更是露骨,趙雅心中竟糊塗起來,承受不住道:「先生對女人太霸道
了,把人當作了畜牲般的驅策,難道半點都不理人家的感受嗎?」項少龍暗忖趙
雅怎麼當真起來了,應道:「對鄙人來說,馬兒比女人好馴多了,女人心思忒多
,又愛吃醋,難搞的很。」
趙雅被他這些話弄得心神不屬,只想趕緊名正言順地被他「勾引」成功,一
慰相思之苦。項少龍這時發覺到趙致正在人堆裡偷偷看他和趙雅說話,促狹地向
她眨眨眼睛,氣得她忙別轉頭去。趙雅發覺了,挑眉笑道:「先生和趙致說過甚
麼話?」項少龍笑道:「她是一匹野馬,而夫人則是另一匹。」
趙雅把這冤家恨得牙癢癢的,如果不是怕趙穆起疑,巴不得馬上投懷送抱。
那邊傳來趙穆的聲音道:「董匡先生到了那裡去,紀小姐想認識今晚的主賓哩!
」眾人紛紛回頭往他兩人望來。項少龍向趙雅打了個眼色,笑著去了。
好不容易擠過人群,來到趙穆身旁。紀嫣然的俏目落到他身上,立時異采連
閃,但看清不是項少龍時,又神色轉黯,玉容的變化清楚明顯。項少龍強壓下心
頭的激情和熱火,施禮道:「董匡參見紀小姐、鄒先生。」紀嫣然回復自然,禮
貌地微笑道:「聞先生之名久矣,嫣然也是愛馬之人,有機會定要向先生請益。
」
項少龍有著咫尺天涯之歎!暗忖若不把握這千載良機,與她暗通款曲,日後
就要大費周章了,若她因找不到己自己,又或打聽得他到了秦國而追去,那就更
是失諸交臂。當下點頭道:「鄙人怎當得小姐稱賞,聽說紀小姐良驥名疾風,可
否給鄙人一開眼界?」紀嫣然和鄒衍同時愕然。紀嫣然立時變得神采飛揚,明媚
的秀目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道:「先生若有空,不若明早到嫣然處一行,嫣然可請
教高明了。」
四周的無不向項少龍投以豔羨的眼光,想不到這人因擅養馬之技,便獲得與
這才藝雙全的絕世美女親近相處的機會。龍陽君嬌聲嚦嚦插入道:「奴家的馬兒
亦有幾匹病倒了,董先生能否移駕一看。」這兩句話又惹來另一種羡慕的目光。
項少龍大感頭痛,暗叫了聲我的媽呀!敷衍道:「君上來此長途跋涉,馬兒
只是不堪勞累吧了!多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此語一出,人人都清楚項少龍
不好男風。龍陽君嗲聲道:「我和馬兒們早休息了個多月,何況它們只是這兩天
才染病,先生不是愛馬的人嗎?如何可見死不救呢?」
趙穆怕他開罪了龍陽君,順水推舟道:「董先生怎會是這種人,明天本侯找
個時間,陪董先生來訪龍陽君吧」接著又向紀嫣然道:「本侯亦想見識一下能使
董先生念念不忘的神驥。」
項少龍和紀嫣然心中一起大罵,卻又拿他沒法。後者無奈道:「嫣然當然歡
迎之至,侯爺就和董先生一道來吧!」人叢裡的趙雅卻是喜在心裡。想不到項少
龍即使換了個身份也能馬上獲得紀嫣然芳心,那自己鍾情於他自是順理成章,想
到這兒,忍不住渾身火熱,恨不得立即撲入心上人的懷中,一償久別的高潮。
趙穆道:「宴會應開始了,紀小姐請入席。」紀嫣然按捺不住,向鄒衍打了
個眼色。鄒衍這老狐狸那還不會意,笑道:「嫣然和董先生都是愛馬的人,今天
得此良機,不若老夫和董先生調換席位好了。」今次連趙穆都醋意大盛,不過人
人都知紀嫣然一向對奇人異士有興趣,卻全與男女之私無關,那會想到兩人確有
私情。
項少龍壓下心中的興奮,欣然道:「這真是求之不得,只怕鄙人識見淺薄,
有汙紀小姐清聽。」紀嫣然綻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看得眾人都呆了,再柔聲道:
「應是嫣然受寵若驚才對。」不敢再看項少龍,轉身隨趙穆的引領朝左方最前的
一席盈盈行去。水綠配玉白的仕女服和烏黑閃亮的髮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項少龍入席後,才發覺仍是難以說話,一來因兩人相距達五尺之遙,更因兩
人身後都立著漂亮的侍女,殷勤服侍,累得他們空有萬語千言,都難以傾訴。對
席坐的是趙穆和趙雅,後者正哀怨自己無法像紀嫣然般坐在情郎身旁。趙穆則以
為趙雅因自己強迫她去接近項少龍,心生埋怨,反不以為異。
近百張幾席坐滿了人,甚為熱鬧。鄒衍則與郭開同席,言笑甚歡。紀嫣然坐
下後,亦感沒有機會與項少龍說話,因她乃宴會的眾矢之的,人人都想在她面前
表現一番,使她應接不暇。有兩對眼睛不時飄到項少龍身上來,一對屬於居於下
首一席的龍陽君,另一則是與趙霸同席於對面趙穆數下來第五席的趙致。先前不
將他放在心上的平山侯韓闖,見到項少龍竟得到與紀嫣然同席的殊榮,狠狠盯了
他幾眼。
這時有人向紀嫣然問道:「不知對紀小姐來說,世上最能令你動心的事物是
什麼呢?」眾人都大感有趣,定神看著紀嫣然,看她如何回答。紀嫣然秋波流轉
,美目顧盼,微笑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哩!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
答案,或者到嫣然芳華逝去時,最想得到的就是永不回頭的青春吧!」眾人知她
故意回避,紛紛表示不滿,迫她作答。
項少龍怎忍心玉人受窘,哈哈一笑道:「紀小姐早答了這問題。那就是得不
到的東西,永遠教人最是心動。」眾人全靜了下來,細心一想,都覺有理。例如
誰不想做一國之君,亦正因自知沒有份兒,才更為心動。郭縱讚賞道:「想不到
董先生在養馬之技外還另有絕學。」
眾人都笑了起來。龍陽君嬌聲道:「不知董先生又會為什麼事物心動呢?」
平山侯韓闖插口道:「當然是那永得不到能日馳千里的寶馬啦!」
這句話立時惹來哄堂大笑,氣氛熱烈。項少龍知道此時正是在這些趙國統治
階層建立粗放形象的良機,高嚷道:「非也!非也!縱有一兩匹寶馬,對大局依
然無補於事,鄙人要的是萬頭能給我王帶來勝利的戰馬。」與座的趙人都聽得點
頭稱許。趙雅忍不住道:「然則能令董先生心動的又是什麼不能得到的事物呢?
」
項少龍粗豪一笑,繼續以那已成了他招牌的沙啞聲音,盯著趙雅道:「鄙人
一向缺乏幻想力,明知絕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從不費神去想。不過!嘿!一些或可
到手卻偏又尚未能到手的東西,卻會令董某心癢得睡不著覺呢。」在座的男人都
別有會意心地笑了起來。趙雅見他盯著自己來說話,既嗔又喜,趕緊垂下頭去掩
飾眼中無法壓抑的愛意。
旁邊的紀嫣然想起自己正是也快要到手而尚未得手的東西,俏臉不由紅了起
來,偷偷白了他一眼,恨不得能立即投身到他懷抱著去。此時忽有待從走入廳來
,到了趙穆身旁向他低聲稟告。趙穆現出訝異之色,向項少龍望來。項少龍正摸
不著頭腦時,趙穆長身而起公佈道:「今晚我們多了位剛抵達的貴客,他就是楚
國春申君客卿的大紅人李園先生。」項少龍一聽下時魂飛魄散,汗流浹背。
第二章、遠方來客
在眾人注視下,一身華服,年約二十五、六的李園在趙穆的迎迓下瀟灑地步
入廳堂。無可否認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清秀而又顯得性格特出,肩寬腰細腿長
,身型高挺筆直,腰佩長劍,予人以文武全材的印象。一對眼睛更是靈活有神,
可見此人足智多謀,不可小覷。
項少龍一顆心霍霍跳動起來。他要擔心的事情多得連他自己都難以弄清楚。
最糟就是他可一眼就看穿自己並非馬癡董匡,那時他休想能夠活著離開侯府。其
次就是他和趙穆的關係,假設李園是楚國春申君黃歇派來與趙穆秘密聯絡的人,
那趙穆就會立即悉穿項少龍用來對付他的計謀了。還有就是李園若知道楚使仍未
抵達邯鄲,當然會猜到在途中出了事,這亦會若起他與趙穆的疑心。任何一個問
題,都可令他們全軍覆沒。唉!怎會平白鑽了這麼一個人出來呢?
李園步入廳堂,一邊聽著趙穆向他說話,一邊風度翩翩的含笑向兩旁席上的
賓客打招呼。項少龍但願李園永遠都走不完這段路。紀嫣然心靈質慧,早發覺了
他神態有異,微笑道:「董先生!楚國真的人材濟濟,不但出了你這養馬專家,
還有李園先生這才學劍術均名聞天下的超卓人物,他妹妹李嫣嫣乃楚王新納的愛
妃,聽說剛有了身孕,若能誕下兒子,將會成為楚國的儲君,所以現在誰都認為
他的前程難可限量。」
項少龍明白她是礙於身後的女侍,故以這種方式提點李園的來歷。她來邯鄲
前曾先到楚國,所以自然得知有關楚國的最新消息。不過他卻感到當她說到李園
的名字時,神情有點不大自然。
李園的眼睛看到紀嫣然,立時亮了起來,主動來至席前,禮貌地向項少龍打
個招呼道:「董先生你好!我們雖曾同是楚臣,想不到要來到千里之外的邯鄲才
有機會碰頭。」項少龍放下了最迫在眼前的心事,稍松了一口氣,起立還禮。趙
穆忽地向他打了個奇怪的眼色,望向李園的眼神掠過一絲殺機。
李園並不太在意項少龍,目光落到紀嫣然處,立即閃動著攝人的神采,一揖
到地說:「紀小姐不辭而別,把在下害得苦透了。」他壓下了聲音,除了趙穆和
項少龍外,其他賓客還以為他在作禮貌的客套。項少龍再放下心頭另一塊大石,
恍然這李園原來正苦纏著紀嫣然,看來在楚國他們還有一段交往,否則李園不會
說出這麼酸溜溜的話來。這個李園看來亦是天生情種,否則怎會千里迢迢,由萬
水千山外的楚國直追到這裡來。
想到這裡,又多了另外一件心事。這李園人品出眾,對愛情又有不顧一切的
熱誠,怎知會否由他項少龍手上奪去了紀嫣然,假若事實如此,對他的打擊將非
常嚴重。紀嫣然偷看了項少龍一眼後,微微一笑道:「李先生言重了,嫣然怎擔
當得起。」
趙穆笑道:「兩位原來是舊相識,現在大家都在邯鄲,何愁沒有聚首暢談的
時刻。李先生不若加入本侯那一席,欣賞歌舞姬的表演。」李園灑然一笑,深深
地再看了紀嫣然一眼後,才隨趙穆去了,坐到趙穆和趙雅的中間去。
紀嫣然似亦被李園追她直追到來邯鄲的表現感動了,垂下俏臉,秀眸蒙上茫
然之色。項少龍的心更不舒服起來。音樂聲起,一群百多人的歌舞姬來到場中,
載歌載舞,彩衣飛揚,極盡視聽之娛。
「喂!」項少龍微一愕然,只見紀嫣然正妙目深注地看著他,內中包含著曆
曆的情意。此時歌舞姬隔開了李園、趙穆那方的視線,兼之人人都在全神欣賞歌
舞,音樂聲又有助掩蓋他們的說話聲,不虞給人聽到,確是訴說密話的良機。項
少龍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意。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道:「不要對人家沒信心好嗎?人家想得你不知多苦啊!
」項少龍低聲問道:「你住在那裡?」
紀嫣然迅速說了,接著道:「不要來找我,讓嫣然來找你,龍陽君一直懷疑
人家和你有問題,在這裡也有人監視我。」項少龍知她智謀過人,手段又極為高
明,並不擔心她會有閃失,點頭答應了。
紀嫣然忽地斂容不語。項少龍醒覺地詐作全神欣賞歌舞。原來眾舞姬這時聚
到廳心,築成一個大圓,大圓內又有小圓,紛紛作出仰胸彎腰等種種曼妙姿態,
項少龍與趙穆之間的視線已回復了暢通無阻。
趙雅表現得對李園相當有興趣,不時逗他說話,看得項少龍心中暗笑,知道
趙雅是因為紀嫣然,故意跟他示威。李園很有風度地對答著,但眼神大多時間仍
停留在紀嫣然處,那平山侯韓闖顯然對紀嫣然很有野心,不時狠狠盯著她,似恨
不得一口把她吞了下去。很多本來對這天下聞名的才女有心追求的人,見到李園
的出現,無不感到自慚形穢,都死去了追求她這條心,何況紀嫣然還似乎對他頗
有情意。假若李園不是身分特別,劍術亦高明之極,說不定早有人想把他幹掉了
呢。
兩人直至宴會完畢,再無說話機會。紀嫣然率先和鄒衍離去,堅決拒絕了李
園的陪行,當然是藉此向項少龍表明心蹟,看得項少龍和其他有心人都大為快慰
。李園頹然離去後,項少龍正想溜掉,卻給趙穆拉著一起在大門歡送賓客。郭縱
走時叮囑了他明晚在他家的宴會。輪到趙霸和趙致,後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
與趙霸離開,龍陽君的臨別秋波則教他汗毛倒豎。
到最後只剩下了趙穆、趙雅、郭開、樂開、韓闖和項少龍六個人。韓闖看來
是等待趙雅,項少龍不由想起在二十一世紀黑豹酒吧爭風吃醋的場面,看那美目
不時向他飄來的趙雅,真想像周香媚一樣帶回府裡去大幹一場。韓闖向趙穆興奮
地道:「除了燕國外,所有人都來了。」他雖是說得顛七夾八,沒頭沒尾,項少
龍卻清楚把握到他的意思,亦知他誤會了李園是代表楚國來參與東周君召開抗秦
會議的人。
形勢其實是非常微妙。六國中,最重視合縱的當然是在強秦前當其沖的韓、
趙、魏三國。齊國也頗著緊這聯手抗秦的策略,因為若三失陷,下一個物件必是
齊國無疑,然後才輪到楚人。現在韓闖以為連楚國也肯派使臣來,當然是大為高
興。至於燕國,剛被趙國名將廉頗攻得氣也喘不過來,在其他國人眼中已地位大
降,來不來都似沒太大關係了。
趙穆泠哼道:「李園今趟來,恐怕與密議沒有關係。」韓闖笑道:「他現在
是楚王跟前的大紅人,聽說她妹子有傾國傾城的美貌,楚王又未有兒子,只要她
爭氣點生個太子出來,李園就是國舅爺了,所以只要他肯美言幾句,何愁楚王不
參與今次的壯舉。」
趙穆眼中又閃過森泠的寒芒,連面上那道劍痕也像深刻了很多。項少龍旁觀
者清,知道趙穆對李園是心懷不滿和憤恨。郭開笑道:「夫人累了嗎?讓平山侯
送你回府吧!」韓闖彬彬有禮地向趙雅道:「只不知韓闖有否那榮幸呢?」
郭開和樂悉都會心微笑,韓闖這話不啻是向趙雅詢問今晚能否一親香澤。趙
雅神情漠然,望往項少龍。項少龍則望往門外的廣場去,該處有四輛馬車和許多
趙兵正恭候著。趙穆想起自己曾答應項少龍為他與趙雅穿針引線,縱使今晚不成
,但任由韓闖當著他面前把趙雅「拿走」,臉子亦掛不住,出言道:「平山侯請
早點回去休息,待會我還要和夫人入宮見大王呢。」韓闖無奈走了。
趙穆對郭開和樂乘道:「本侯還有幾句話想和董先生商量,你們先回去吧!
」郭開背著趙穆向項少龍使個眼色,著他小心,才和樂乘談笑著去了。剩下了趙
穆、趙雅和項少龍三個人,氣氛頓顯有點尷尬。趙穆向趙雅道:「我和董先生說
幾句話後,由他伴你回夫人府吧!」
趙雅還在吃紀嫣然的醋,故意嗔道:「我自己不懂得回去嗎?」言罷狠狠瞪
了趙穆和項少龍一眼,出門登車走了,剩下大失臉子的趙穆和項少龍臉臉相覷。
趙穆苦笑道:「有些女人就像匹永不馴服的野馬,非常難駕禦。」
項少龍附和道:「這種女人才夠味道呢。」趙穆拉著他離開府門,沿著回廊
往內府的方向走去,時雖夜深人靜,侯府仍是燈火通明,有如白晝。最後到了當
日趙穆與他分享越國的美女姊妹花田貞田鳳那個內軒,才席地坐下。
侍女奉上香茗後,退了出去。趙穆似有點心事,沉吟片晌後道:「你應該知
道我爹和李園的關係吧!」項少龍心中叫苦,他冒充的正是春申君的親信,到來
協助趙穆發他做君主的千秋大夢,自不能推說不知道,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李
園的妹子叫李嫣嫣,還是靠她名字有兩個字音和紀嫣然相同,否則恐怕連名字都
忘記了。硬著頭皮道:「侯爺說的是否嫣嫣夫人的事?鄙人一直在外為君上辦事
,所以和李園沒見過面,這些事都由君上親口告訴我的。」
豈知趙穆竟然點了點頭,歎道:「正是此事。不要看這李園好眉好貌,但心
計的厲害處,我爹府內雖有數千家將食客,卻是無人能及。更切勿以他追紀才女
直追到這裡來,誤認他是個情癡,我肯定背後定有原因。沒有人比他的心機更多
與野心更大的了。哼!看來爹並沒有向他洩露我的秘密,幸好如此!」項少龍知
道危機尚未渡過,若讓趙穆再多問兩句,自己將立即暴露出身分來,順著他口氣
道:「鄙人真不明白君上為何如此信任李園?」
這句話自是不會出漏子。趙穆悶哼道:「爹這叫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說
到底仍是女色誤事,是了!你剛由那裡來,李嫣嫣生出來的是男是女?」項少龍
已隱隱捕捉到點頭緒,卻無法具體描述出來,惟有道:「只是聽說快要臨盆了。
」
趙穆臉上險霾密佈,憤然道:「想不到呂不韋的詭計,竟給李園活學活用了
,爹總不肯信我的話,將來若給李園得勢,他怎肯再容許爹把持朝政,爹今趟真
是引狼入室了。」項少龍若還不明白,就不用出來混了。趙穆既提到女色誤事,
又說李園仿呂不韋之計和春申君引狼入室。憑著這些線索,他已把事情猜出個九
不離十。忙陪他他歎道:「這李嫣嫣也不知否李園的真妹子。」
趙穆說:「這事看來不假,而且爹與李嫣嫣相好時,李園根本沒有機會見到
李嫣嫣,爹亦派人調查過他兄妹的關係。」接著疑惑地看著他道:「這事你不會
不知吧!」
項少龍心中叫糟,原來李嫣嫣肚內的孩子不是李園而是春申君黃歇的。媽的
!怎想得到他們關係竟是如此曲折。從容道:「怎會不知道,不過那負責調查的
人叫合權,這人除擅長拍馬屁外什麼事都馬馬虎虎,我怕他給李園騙倒了。」他
這番話盡是胡言,但把握的是趙穆的心理,連人名都有了,趙穆那能不相信。
這大奸人果然給他混了過去,沉聲道:「問題應不是在這裡,他們應是親兄
妹無疑。真想不到爹這麼大意。」項少龍今次真的恍然大悟了,已弄清李園兄妹
和春申君的關係。李園這人的確厲害,先把妹子獻給春申君,有孕後,再由春申
君把懷了自己骨肉的美人兒送給沒有兒子的楚王,那麼生下來的孩子便大有機會
成為楚國的儲君了,這正是重演呂不韋把朱姬贈給莊襄王之計。
弄清這點後,項少龍松了一口氣道:「今次李園送上門來,正是除掉他的天
賜良機,那時李嫣嫣便脫不出君上的把握了。」趙穆正容道:「萬萬不可,否則
將惹起軒然大波,甚至連我都脫不了關係,而且他劍術高明,人又其奸似鬼,今
次隨他來的家將都是楚國的高手,一個不好,你的人給他拿著,連本侯都救不了
你。」
項少龍泠笑道:「侯爺放心,那我就待他離開趙境時才動手好了。」趙穆見
他如此落力,欣然拍了他的肩頭,泠笑道:「殺人也不一定要動刀動劍的,這事
讓我想想看。是了!你是否真懂馬性,否則明天說不定會在紀才女臉前丟人露醜
。唉!這麼動人的美女我還是首次遇上,可惜……」
項少龍道:「侯爺請放心放了,不懂馬性怎扮馬癡呢?」趙穆道:「今晚趙
雅是不行的了,不若由我給你發配幾個美人兒吧!」
項少龍趁機道:「今晚在晚宴上看到侯爺府中有對一模一樣的孿生美人兒,
真是世間罕有,不知侯爺……」趙穆聞言笑道:「你果然有眼光,那對越女確是
少有的尤物,今晚就在我府裡讓她們一起陪你吧。」項少龍雖想還有許多事要辦
,但為了這對苦命的姐妹花早日脫離趙穆掌握,也顧不得這麼多了,連忙道:「
多謝侯爺!小的明天要到紀才女府上,晚些再回府裡準備一下。」
趙穆想起明天又可見到紀嫣然,精神大振道:「不如今晚就在我府中好好休
息,明早我們一起去吧。」又感激地道:「今天全仗你了。」項少龍知他指的是
女刺客的事,謙讓幾句,說為了明天不要在才女面前墮了名聲,還是要回去準備
周全。趙穆不以為意,仍把他送至內院休息,不一會就聽到門口足音靠近,田貞
田鳳嬌脆甜膩的聲音響起:「田貞、田鳳來伺候董爺。」,項少龍心懷大暢,朗
聲道:「進來吧!」
門開處,一對明媚照人的臉蛋同時映入眼前,娉婷窈窕的身影雙雙入室,隨
手將門關上後,倆女立即轉身撲入項少龍懷中緊緊抱住,田貞淚流滿面,啜泣不
止,卻掩不住滿心喜悅,田鳳則是將臉蛋深深埋在他懷裡,彷佛想擠進他雄壯的
身軀裡似的。項少龍左擁右抱,心中卻無絲毫欲念,想起這對姐妹在趙穆手中終
日為男人玩弄的情景,憐惜之情漾滿於心,真想現下就抱著她們離開此處。
田貞哭泣漸歇,梨花帶雨地仰望著項少龍,粉嫩的臉龐掛著兩行淚痕,朱唇
微嘟,似是怨懟又似索吻般地,讓人心動不已,項少龍忍不住俯首深吻。一旁田
鳳察覺,櫻唇半開地抬頭望向倆人,項少龍吻住雙唇,舌頭順勢與田鳳香舌交卷
纏綿,田鳳被挑弄的渾身發熱,心跳加速,與田貞倆人嬌軀抵住項少龍腰腹之間
扭動不已,猶如兩隻滑膩嬌豔的蛇女般,顯已情難自己,渴求著項少龍的愛寵。
田鳳前次雖未與項少龍合體交歡,但常聽田貞談起項少龍驚人的本錢與永生
難忘的巔峰高潮,尤其是他溫柔體貼的胸懷,俱是絕無僅有的奇男子,心中早已
芳心可哥,只盼能侍奉寢榻。誰知項少龍與趙穆決裂,從此苦無機會相見,待到
驚聞項少龍命喪烏家堡,更是萬念俱灰。誰知竟在此時重逢,更能與田貞共侍枕
席,真是絕處逢生般地欣喜。田貞知妹子心事,主動退至項少龍身側,幫助倆人
寬衣解帶,少頃片刻,田鳳光滑細嫩的玉體,已纖毫畢露地裸裎在項少龍身下,
粉腿大開,淫汁流淌地請君入甕。
項少龍正在飽餐田鳳的誘人秀色,田貞已自他胯下扶著龍巠挺入田鳳緊致的
嫩穴,只覺一陣酥潤濕滑的快感襲上,全身舒暢地猶如置身溫泉池般。兩姐妹雖
非處子之身,但因姿色身段冠絕府內群婢,趙穆平日不輕易侍奉賓客,而趙穆自
己終日在外狎戲俊男美女,更是不常碰姐妹倆,故兩女仍如破瓜未久般嬌嫩欲滴
。龍莖因過於粗硬,乍入膣道竟有些許阻滯,稍用勁道方才一沒至底。身下的美
人兒發出一陣滿足的輕呼,朱唇微開,媚眼如絲,一雙玉臂與粉腿已環繞住項少
龍頸項腰際,蠻腰款擺,豐臀迎頂,花心微吸龍頭,膣道夾緊龍莖,頻啜緩放,
陣陣快感衝擊,弄得項少龍尚未抽插就險些丟盔卸甲。
項少龍微攝心神,擁住田鳳深吻不已,田鳳心神迷醉,渾身酥軟,蜜穴收縮
漸緩,項少龍趁機龍莖微抽即入,在田鳳嫩滑的膣道內不住頂磨,田鳳被不斷湧
上的麻癢快感弄得低喊不已:「嗯……嗯……項爺……這……這樣……好……好
癢……喔……喔……頂……頂到啦!」
項少龍感覺田鳳蜜穴放鬆許多,全心迎合著龍莖插送,而田貞也由後摟住項
少龍,一對豪乳在背脊處不住揉頂,玉手在項少龍胸膛遊走,陰阜毛叢在臀股磨
蹭,倆女猶如一體,隨著龍莖抽送同時發出讓人銷魂不已的淫聲浪語,讓項少龍
如置身於立體音響之中,就連兩具火熱的胴體都是相同節奏地在身上扭動,讓人
感受達到巔峰極致,幾至沒頂。項少龍來到戰國時代後,雖常有眾女共侍,但從
未如這般狂浪蕩魄,這對姐妹真是讓人絕難忘懷的尤物。
項少龍被田貞田鳳兩女夾在中間,抽送雖受限制,但龍莖隨著倆女扭動在蜜
穴花心上左沖右突,把田鳳搞得浪水直流,淫叫不止,長腿一合,把項少龍跟田
貞都夾住,三人擠貼在一起,項少龍猶如三明治中的那塊火腿,兩姐妹則如白皙
柔嫩的吐司,兩對粉乳把項少龍夾的如入極樂仙境,全身靜電猛漲,龍莖更是深
入不留,將田鳳花心撐開,頂入子宮頸內,一時令田鳳檀口大張,只能猛喘香息
,喉中傳出陣陣低嚎,無法出聲。
田貞與田鳳都被項少龍彌漫全身的靜電流刺激至高潮猛襲,淫水狂湧而出。
田貞無法按捺體內爆沖的欲望,猛地抽離,趴在田鳳身上挺起玉臀,翹起珠淚盈
盈的小穴,淫叫哀求道:「項……項爺……小貞……也要……」。項少龍身後一
輕,龍莖疾抽而出,眼前兩具玉體交纏,粉臀互迭,一對嫩蕊並列,露滴牡丹,
陰唇微開,任君採摘。項少龍手握龍莖,龍頭在田貞蜜唇上頂磨一陣,引得淫水
浪液沾黏淌流,順勢挺撞而入,靜電流隨著龍莖漾滿膣道各處,田貞不禁狂喊:
「啊……啊……項……項爺……太……太……太猛……小貞……要……要死……
啦!」。
田鳳剛稍喘口氣,聽見田貞這般狂浪,體內也感應到同樣酥麻,龍莖突又破
體猛刺,快感再度狂卷而來,不禁也跟田貞一般浪叫狂喊,無法自製。一時之間
,龍莖上下翻飛,猛抽疾插,全身靜電更勝以往的強烈,把這對絕色姐妹花搞得
淫叫不已,浪聲連連。房外不遠處,對項少龍自誇魅力驚人頗為不服的樂?,正
趁夜暗伏偷聽,聽到倆女同時發出毫不作偽的狂聲浪叫,且持續已過半個時辰,
不禁暗自嘆服。這對姐妹花的滋味他也嘗過,光是田鳳他就撐不足盞茶功夫,何
況兩女齊上?聽得倆女浪叫不絕,淫聲不歇,顯然董匡仍未到收兵之時,只有訕
訕地離開,回府找新收的小妾消火去。
第三章、春宵苦短
馬車在夜色蒼茫和人士們的燈籠光映照下,在邯鄲寂靜的街道以普通速度奔
馳。在車行的顛簸中,項少龍思潮起伏。直到這刻,他仍未想到有何良策,可活
捉趙穆,割下樂乘的首級,然後安然逃離邯鄲。趙穆今晚才剛給人行刺,以後肯
定倍加小心,保安勢將大幅增強,在這種情況下,要殺死他都不容易,更不要說
去活捉他了。至於樂乘此人乃邯鄲城的太守,城內兵馬全由他調遣,想殺死他又
豈會是易事。
現在六國的使節和要人陸續抵達,趙人為了保持機密,又為防止秦人間諜混
入城內,城防必然十倍甚至百倍地加強,甚至要想遣人溜出城外也是危險的事,
皆因出入均有人作詳盡記錄。更何況時間有限,若趙人發覺他許下的大批戰馬牲
口快將抵達邯鄲的諾言不會兌現,他的處境將更不樂觀。幸好尚有數百匹戰馬會
在旬日內抵達,希望那能緩和趙人的期待。
和趙穆在一起亦是非常危險的事,只要說錯一句話,動輒就有敗亡受辱之虞
。至於私人感情方面,更是千頭萬緒。首先誰也不能保證紀嫣然會否不變心,他
對自己這方面的信心並不甚強了。趙雅跟小昭主僕們,該如何順利離開趙國。至
于田氏姐妹,經過晚上這一番纏綿,向趙穆開口要人應不成問題。還有趙致分明
看穿了點東西,人心難測,假設她要出賣他們,他們的收場亦會很淒慘,力戰而
死已是很好的結局了,最怕給人佈局生擒,那時就生不如死了。終於回到了前身
是質子府的府第。
項少龍走下馬車,進入府內。滕翼、烏卓、荊俊全在等候他回來,跟他直進
有高牆環護,以前軟禁假嬴政的府中之府。三人見他臉色不豫,都不敢發問,隨
著他到了議事的密室。四人坐定後,項少龍臉寒如水地向荊俊道:「小俊!你究
竟向趙致透露了什麼?不准有任何隱瞞。」
滕翼和烏卓兩人一起色變。在這遍地仇敵的險境,正是步步如履薄冰,一步
走錯,立刻是沒頂之禍,更何況洩漏了底細。荊俊一震垂下頭去,惶恐道:「三
哥見到了趙致嗎?」項少龍先不說出趙致沒有直接揭破他,以免荊俊抵賴,只點
了點頭。滕翼拍幾大罵道:「你這無知小子,不分輕重,你是否想所有人為你的
愚蠢行為喪命?我們早警告過你了!」
荊俊苦笑道:「那警告來得太遲了,我早告訴了她我們會在短期內回來。」
烏卓鐵青著臉道:「你難道不知趙致是趙人嗎?若她愛趙國的心多過愛你,會是
怎樣的後果。」
荊俊頹然道:「她根本不愛我,愛的只是三哥。」三人為之愕然。滕翼皺眉
道:「你莫要胡言亂語,圖開脫自己的責任。」
烏卓道:「是她親口告訴你嗎?」荊俊哭喪著臉道:「她只當我是個淘氣愛
玩的小弟弟,肯和我說話,只是想多知道點三哥的事。」
項少龍道:「她最後給你那封信是說什麼的?」荊俊慚愧地囁嚅道:「她問
我何時來邯鄲,要不要接應。唉!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她是趙人這個問題,而是她
告訴我與趙穆有深仇,所以我才信她不會出賣我們。」項少龍發起怔來,表面看
趙致與趙穆相處融洽,還為他訓練歌姬,一點都看不出異樣的情況。她為何痛恨
趙穆呢?烏卓道:「她和趙穆有什麼冤仇?」
荊俊茫然搖頭,道:「她不肯說出來。」滕翼沉吟道:「說不定是和女兒家
的貞操有關。」
烏卓道:「趙致的家族有什麼人?」項少龍和滕翼都露出注意的神色,這問
題正是關鍵所在,若趙致在趙國有龐大的親族,又怎肯為了一個男人犧牲所有族
人。至少她便不能不顧她的親父,但若要她爹陪她一起走,卻是絕不會得到她父
親同意的。荊俊道:「她好像只是與爹相依為命,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滕翼跌足歎道:「你真是糊塗誤事。」荊俊是因他而來,使他感到要對荊俊
所做的事負責。烏卓道:「你不是回了封信給她嗎?信裡說了什麼呢?」三人中
這時以烏卓最泠靜,句句都問在最關鍵性的骨節眼上。
荊俊終是小孩子,哭了出來道:「我告訴她我們將會以偽裝身分在邯鄲出現
,到來後才找機會與她聯絡。」項少龍心中不忍,拍著他肩頭安慰道:「情勢尚
未太壞,她雖似認出了是我,一來還是不太肯定,二來仍沒有揭破我。可知仍有
轉寰的餘地。不過我真不明白,若你明知她只當你是小弟弟,為何仍要與她糾纏
不清?」
荊俊嗚咽道:「我都不明白,不過假若她成了你的女人,小俊絕不會有絲毫
不滿。」
滕翼淡淡道:「我們不能讓命運操縱在一個女人手裡,小俊你給我帶路,我
要親手殺了她。以免夜長夢多。」荊俊渾身劇震,駭然瞪大了眼睛。烏卓點頭道
:「看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四人中,已有兩人同意殺人滅口,荊俊驚得忘了哭泣,求助的望向項少龍。
項少龍暗忖,若要保密,怕要把田貞田鳳姐妹也殺了才行,自己怎辦得到?淡然
道:「這樣做會未見其利,先見其害,趙致今晚曾多次與我說話,又對我特別注
意,這情況定會落到一些有心人眼裡。假若她這麼見我一面後,當晚立即被殺,
終有人會猜到我頭上來。」烏卓泠然道:「那另一方法就是把她變成你的女人,
使我們可絕對的控制她,同時可查清她的底細。」
項少龍看了荊俊一眼,見他噤若寒蟬,垂首頹然無語,心生憐惜,歎道:「
小俊是我的好兄弟,我怎能奪他所愛呢?」荊俊感激地道:「有三哥這麼一句話
,小俊已深切感受到兄弟之情,事實上三哥早讓小俊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小俊尚
未有報答的機會。今次又是小俊犯錯,差點累死了所有人。」
荊俊倏地跪了下來,向項少龍叩頭道:「三哥請放手對付趙致,小俊什麼都
心服口服。」至此三人無不知荊俊真的深愛著趙致,為保她一命,寧願放棄自己
的權利。換一個角度看,則是自動引退,好成全趙致對項少龍的情意。項少龍苦
笑道:「我對趙致這美女雖有好感,卻從沒有想到男女方面的關係去,腦筋一時
很難轉過來,何況更有點像要去奪取自己好兄弟的女人似的。」
滕翼正容道:「這事誰都知少龍是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危去做,不須有任何
顧忌,若有問題,狠心點也沒得說的了,總好過坐以待斃」。荊俊道:「三哥!
我立即帶你去!」
項少龍大感頭痛,拖延道:「我聯絡上紀嫣然了!」眾人大喜追問。項少龍
把宴會中發生的事一一道出,三人都聽得眉頭深鎖,忽然又鑽了個李園出來,對
今次的行動有害無利,亦把形勢弄得更複雜了。
正煩惱間,敲門聲起。烏卓露出不悅之色,誰敢在他們密議時刻來打擾,荊
俊待要開門,給謹慎的滕翼一把抓著,怕人看到他哭腫了的眼睛,親自把門拉開
。精兵團大頭領烏果在門外道:「有位不肯表露身分的客人來找大爺,現在客廳
裡等候。」接著又扼要描述了那人的衣著和外型。眾人聽得此人可能是女扮男裝
,都臉臉相覷,難道竟是趙致找上了門來。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我去看看!」項少龍步出客廳,一看下大喜沖前。那
全身被寬大袍服遮蓋的美女不顧一切奔了過來,投入了他懷抱,嬌軀因激動和興
奮而不住抖顫。竟是豔名蓋天下的才女紀嫣然。
項少龍感受著懷抱充滿青春火熱的生命和動人的血肉,今晚所有愁思憂慮立
時給拋到九天雲外。他掀開了她的斗篷,讓她如雲的秀髮瀑布般散垂下來,感動
地道:「真想不到嫣然今晚就來找我,項少龍受寵若驚了。」紀嫣然不理在旁目
定口呆的烏果,用盡氣力摟著他粗壯的脖子道:「嫣然一刻都等不了,這大半年
來人家每天都度日如年,飽受思念你的折磨,若非可與鄒先生不時談起你,人家
更受不了。」
美人恩重,項少龍攔腰把她抱了起來,向烏果道:「告訴他們是誰來了!」
便朝臥室走去。紀嫣然的俏臉立即火燒般灼紅起來,耳根都通紅了,雖把羞不可
仰的俏臉埋在他的頸項間,但心兒急劇的躍動聲卻毫不掩飾地暴露了她的羞喜交
集。但她並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嬌軀酥軟得除了嬌喘連連外話都說不出來了。
項少龍雖非如此急色的人,一來的確對這情深義重的嬌嬈想得要命,而她又
是誘人無比,更重要是他生出了快刀斬亂麻的心意,而儘早得到了這絕世美女的
身體,免致節外生枝,給李園這工於心計的人乘虛而入,或以什麼卑鄙手段奪了
紀嫣然去。他本對李園印象甚佳,但自知他與春申君藉妹子李嫣嫣進行的陰謀後
,觀感完全改變過來。
由客廳回到寢室這段路程,似若整個世紀般漫長。兩人都緊張得沒有說過一
句話。關上房門後,項少龍與她坐到榻上,用強有力的手臂環擁著她,使她動人
的肉體毫無保留地挨貼在他身上。項少龍溫柔地吻著她修美的粉項和晶瑩如珠似
玉的小耳朵,還放肆地啜著她渾圓嬌嫩的耳珠。紀嫣然完全融化在他的情挑裡,
檀口不住發出令人神搖魄蕩、銷魂蝕骨的嬌吟,美麗的胴體向他擠壓磨擦。
項少龍接著撫上她的香唇,紀嫣然再忍不住,玉臂纏上了他,狂熱地反應著
。所有相思而來的苦楚,都在這刻取回了最甜蜜迷人的代價。此時兩人都融入渾
然忘憂,神魂顛倒,無比熱烈的纏綿中,在項少龍的挑動下,紀嫣然被煽起了情
欲的烈焰。項少龍霸道放肆,無處不到的愛撫,更刺激得她嬌軀抖顫,血液奔騰
。
只聽愛郎在耳旁溫柔情深地道:「嫣然!項少龍很感激你的垂青,你對我太
好了。」紀嫣然嗯的應了一聲,旋又轉為呻吟,這男子的手早熟練地滑入了她的
衣服裡,肆意撫弄著從未有人曾入侵的禁地。接著身上的衣服逐一減少。紀嫣然
星眸半閉,任由項少龍為所欲為,偶然無意識地推擋一下,但只有象徵式的意義
,毫無實際的作用。
高燃的紅燭映照中,她羊脂白玉般毫無瑕疵的美麗肉體,終於澈底展露在項
少龍的手與眼底下。項少龍偏在這時咬著她的小耳珠道:「這樣好嗎?」紀嫣然
無力地睜開滿溢春情的秀眸,白了他一眼,然後芳心深許地點了點頭,再合上了
美目,那撼人的誘惑力,若得項少龍立即加劇了對她嬌軀的活動。
使她身無寸縷的肉體橫陳仰臥後,項少龍站了起來,一邊欣賞著這天下沒有
正常男人不想得到的美麗胴體,一邊為自己寬衣脫屣。紀嫣然轉身伏在榻上,羞
不可仰地側起俏臉,含情脈脈地帶笑朝他偷瞧著。項少龍笑道:「老天爺多麼不
公平,嫣然早看過我的身體,我卻要苦候了大半年才有此扳平的機會。」
紀嫣然嬌嗔道:「人家只是為你療傷,最羞人的部分都是你的倩公主一手包
辦,那有像你眼前般對人家啊!」項少龍露出精壯完美,筆挺偉岸的動人男體,
微笑道:「紀才女終於回復了說話的能力了嗎?」
紀嫣然不依道:「你只懂調笑人家。」她很想別過頭去,好看不到眼前男兒
羞人的情景,偏是眼睛不爭氣,無法離開項少龍充滿陽剛美的身體,更不願看不
見他。項少龍一膝跪在榻沿,俯頭看著她,雙手同時撫上她的粉背和隆臀上,歎
道:「我的天啊!這真是老天爺令人感動的傑作。」
紀嫣然被他新鮮迷人的情話誘得呻吟一聲,嬌喘道:「項郎啊!天亮前人家
還要趕回去呀!」項少龍笑道:「那還不轉過身來?」
紀嫣然今次不但沒有乖乖順從,還恨不得可鑽入了榻子裡藏起來。項少龍坐
到榻上,溫柔地把她翻了過來。紀嫣然雙眸緊閉,頰生桃紅,豔光四射,可愛動
人至極點。項少龍壓上了她,肉體毫無間閡的接觸,立使這對男女身體的熱度不
斷升高。
芙蓉帳暖,在被浪翻騰下,紀嫣然被誘發了處子的熱情,不理天高地低地逢
迎和癡纏著項少龍。項少龍吻遍紀嫣然完美無暇的胴體,在那緊密誘人、粉嫩窄
緊的處女秘穴口不著舔舐,紀嫣然忍不住發出銷魂呻吟,兩手扣住項少龍髮際,
欲拒還迎。不多時,紀嫣然已漸泛露滴,項少龍見狀更加賣力,舌尖微頂入花蕊
,自緊小的蜜孔探入抽送,令紀嫣然陣陣快感,陰唇隨之收放漸開。
項少龍對紀嫣然這般情深感動不已,胸中滿腔熱愛情火,決心要讓佳人有個
溫柔熱烈的難忘初夜。眼見紀嫣然已是臉泛潮紅,纖腰扭動迎合,更是捺住想強
烈佔有的欲念,輕柔地自小腹吻上腰際,再肚臍處舔舐內裡的小肉珠,兩手則覆
上紀嫣然珠圓玉潤的粉乳,指縫夾住嬌嫩的乳頭,緩緩地揉捏著。紀嫣然初嘗此
等調情手段,施為者又是朝思暮想的情郎,可謂身心全面淪陷,任君擺佈,只能
抓住項少龍的頭髮,發出陣陣壓抑的低吟,玉腿已不自覺地纏在項少龍頸項,香
臀不住頂磨,期盼著項少龍儘快佔有這嬌豔欲滴,饑渴若狂的美女。
項少龍感受到紀嫣然烈火的狂盛愛欲,不慌不忙地起身摟起紀嫣然完美的胴
體,趴伏跨坐在自己身上,親吻著她的櫻唇,輕聲道:「小嫣然,第一次讓你慢
慢來,記住我對你永遠都是這般疼惜。」
紀嫣然正神魂顛倒之際,暗裡咬牙準備迎接初次的痛楚與狂暴,聽聞情郎這
般溫柔體貼的情話與舉動,熱淚不可自持地溢流而出,香吻如雨點般落在項少龍
臉龐,激動道:「項郎果非一般男子,嫣然此生無憾矣!」
項少龍回吻著她,同時探手扶起紀嫣然香臀,讓龍莖對著蜜穴小口,龍頭微
陷入陰唇少許。紀嫣然撐住項少龍胸膛,腰臀慢慢下沉,龍頭乍擠入膣道,紀嫣
然就吃不住痛地咬住下唇,卻又不願抽回,懸在半空。項少龍心中不忍,龍莖緩
緩抽出,紀嫣然感覺痛楚稍減,知是情郎體貼,心中卻又不願項少龍退出膣內,
再度沉腰,整個龍頭全入陰道,薄膜受抵欲破不破,紀嫣然已痛得黛眉緊皺,檀
口微開,讓人說不出的愛憐。
項少龍兩手握住紀嫣然緊致嬌俏的香臀,緩緩地將龍莖在膣內以最小的幅度
抽送,讓蜜穴慢慢適應龍莖。過了一會,紀嫣然痛楚漸輕,感覺龍莖在體內不時
微微跳動,心旌蕩漾之際,兩手一緊,銀牙一咬,沉腰坐臀,龍莖破膜而入,大
半陷入蜜穴之中,頂在花心口,紀嫣然已是痛如身裂,雙手指甲緊陷入項少龍胸
肌,喘息不已。項少龍雖也被抓得痛徹心扉,卻不敢叫出聲,只是緊緊摟住懷中
佳人,在耳邊不著輕聲安慰著,同時愛撫著她緊繃的背脊,舒緩著破瓜之痛。項
少龍至此對紀嫣然的愛完全放下心來,他已得到了人人羡慕的豔福,紀嫣然珍貴
的貞操。
良久之後,紀嫣然痛楚消去,繼之而來是體內滿漲的感覺,忍不住微微扭動
,項少龍也隨之龍莖緩緩抽送,一縷鮮紅自蜜穴中順著龍莖流下,滴在項少龍叢
根之處,旋又被壓下的陰唇蓋住,再露出時已沾上些許晶瑩珠液,如此反覆,頻
率漸快,終至如疾風暴雨,不斷拍擊交合,陣陣浪響,愛液四濺。這個豔冠天下
,才傾七國的絕代佳人,終於在項少龍的濃情蜜意下,享受到世間女子最極致的
幸福顛峰。
雲收雨散後,紀嫣然手足仍把他纏過結實,秀目緊閉、滿臉甜美清純。項少
龍感到這美女是如許的熱戀著他,信任著他,心中不由泛起因懷疑她而生的歉咎
。
項少龍貼著她的臉蛋,柔聲道:「快樂嗎?」紀嫣然用力摟著他,睜開美眸
,內中藏著狂風暴雨後的滿足和甜蜜,檀口輕吐道:「想不到男女間竟有這麼動
人的滋味,嫣然似感到以前都是白活了。」這幾句深情誘人的話,比什麼催情藥
物更見效,立時又惹起另一場風暴。
至此兩人水乳交融,再無半分隔閡。
項少龍清楚感到對她的深愛,才會因李園的出現而緊張煩困。紀嫣然吻了他
一口道:「你是否怕人家喜歡了那李園呢?」項少龍尷尬地點頭。
紀嫣然柔情似水地道:「你太小覷嫣然了,美男子我不知見過多少,除你外
沒有人能令嫣然有半絲心動。你所以能打動嫣然,亦不全因長得比別人好看,而
是因你的胸襟氣魄、超凡的智慧、和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英雄氣概。」接著垂下
頭去輕輕道:「現在還加上了你的纏綿恩愛、男女之樂。」
項少龍差點便要和她來第三回合,只恨春宵苦短,雞鳴聲催促再三下,邊纏
綿邊為她穿上衣裳。紀嫣然寄居的大宅是邯鄲著名大儒劉華生的府第,離項少龍
的住處只隔了兩條街,項少龍陪她循著橫街小巷,避過巡邏的城卒,溜了回去。
紀嫣然由後園潛回府內前,項少龍還要又吻又摸,弄得這美女臉紅耳赤後,
才放她回去,個中抵死纏綿處,只他兩人才體味得到。回家時,項少龍心中填滿
甜蜜溫馨的醉人感覺。忽然間,所有困難和危險,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屑事了。
(待續)
第四章、愛恨情仇
項少龍以特種部隊訓練出來的堅強意志,勉強爬起床來,到客廳去見趙穆。
趙穆神態親切,道:「來!我們好好談談。」項少龍故作愕然道:「不是立即要
到紀才女處嗎?」
趙穆苦笑道:「今早這美人兒派人來通知我,說身子有點不適,所以看馬的
事要另改時日。唉!女人的心最難測的了,尤其是這種心高氣傲的絕世美女。」
項少龍心中暗笑,有什麼難測的?紀嫣然只是依他吩咐,取消了這約會,免得見
著尷尬。不過卻想不到趙穆會親自前來通知。揮退左右後,項少龍在他身旁坐了
下來,道:「侯爺昨晚睡得好嗎?」
趙穆歎道:「差點沒合過眼,宴會上太多事發生了,叫自己不要去想,腦袋
偏不聽話。」再壓低聲音道:「李園今趟原來帶了大批從人來,稱得上高手的就
三十多人,都是新近被他收作家將的楚國著名劍手,平日他在楚國非常低調,以
免招爹的疑心,一到這裡就露出本來面目了。」
項少龍道:「侯爺放心,我有把握教他不能活著回我們大楚去。」趙穆感動
地瞧著他道:「爹真沒有揀錯人來,你的真正身分究竟是誰?為何我從未聽人提
過你。」
項少龍早有腹稿,從容道:「鄙人的真名叫王卓,是休圖族的獵戶,君上有
趟來我附近處打獵,遇上狼群,被鄙人救了。自此君上就刻意栽培我,又使鄙人
的家族享盡富貴,對鄙人恩重如山,君上要我完成把你扶助為趙王的計畫,所以
一直不把我帶回府去,今次前來邯鄲,是與侯爺互相呼應,相機行事,這天下還
不是你們黃家的嗎?小人的從人全是休圖族人,絕對可靠,侯爺盡可安心。」
趙穆聽得心花怒放,心想爹真懂用人,這王卓智計既高,又有膽色,劍術更
是高明,有這人襄助,加上樂乘策應,趙君之位還不是我囊中之物?最大的障礙
就只有廉頗和李牧這兩個傢伙吧了。趙穆道:「我昨夜想了整晚,終想到一個可
行之計,不過現在時機仍未成熟,遲些再和你商量。由於孝成王那昏君對你期望
甚殷,你最緊要儘早有點表現。」
項少龍暗笑最緊要還是有你最後這句話。站起來道:「多謝侯爺提醒。鄙人
現在立即領手下到城郊農場的新址研究一下如何開拓佈置。」趙穆本是來尋他去
敷衍對他項少龍有意的龍陽君,免致惹得這魏國的權要人物不滿。聞言無奈陪他
站起來道:「記得今晚郭縱的宴會了,黃昏前務要趕回來。」項少龍答應一聲,
把他送出府門,才與烏卓等全體出動,往城郊去了。
烏卓﹑荊俊和大部份人都留於新牧場所在的藏軍穀,設立營帳,砍伐樹木,
鋪橋修路,裝模作樣地準備一切,其實只是設立據點,免得有起事來一網成擒,
亦怕荊俊耐不住私自去找趙致。黃昏前,項少龍﹑滕翼和三十多名精兵團裡的精
銳好手,馬不停蹄的趕返邯鄲。
才抵城門,守城官向他道:「大王有諭,命董先生立即進宮參見。」項少龍
與滕翼交換了個眼色,均感不妙,趙王絕不會無端召見他的。兩人交換了幾句話
後,項少龍在趙兵拱衛下,入宮見孝成王。
成胥親自把他帶到孝成王日常起居辦公的文英殿,陪待著他的竟不是趙穆而
是郭開。項少龍見孝成神色如常,放下心來,拜禮後遵旨坐在左下首,面對著郭
開。成胥站到孝成王身後。郭開向他打了個眼色,表示正照顧著他。孝成王問了
幾句牧場的事後,歎了口氣道:「牧場的事,董先生最好暫且放緩下來,儘量不
露風聲。」項少龍愕然道:「大王有命,鄙人自然遵從,只不知所為何由?」
孝成王苦笑道:「拓展牧場是勢在必行,只是忽然有了點波折,讓郭大夫告
訴先生吧!」郭開乾咳一聲,以他那陰陽怪氣的聲腔道:「都是那李園弄出來的
,不知他由那裡查得董先生今次是回歸我國。早上見大王時,便說先生雖為趙人
,但終屬楚臣,若我們容許先生留在趙國,對兩國邦交會有不良影響。」
項少龍差點氣炸了肺葉,這李園分明因見紀嫣然昨晚與自己同席,又親密對
話,所以妒心狂起,故意來破壞他的事。不問可知,他定還說了其他壞話。幸好
孝成王實在太需要他了,否則說不定會立即將他縛了起來,送返楚國去。孝成王
加重語氣道:「寡人自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是目前形勢微妙,此人的妹子
乃楚王寵妃,正權重一時,若他在楚王面前說上兩句,勸他不要出兵對付秦人,
我們今次的『合縱』將功敗垂成,所以現在仍不得不敷衍他。」
郭開笑道:「待李嫣嫣生了孩兒後,李園就算在楚王前說話,亦沒有作用了
。」項少龍陪著兩人笑了起來。他自然明白郭開指的是楚王是個天生不能令女人
生兒子的人,所以李嫣嫣料亦不會例外。可是他卻知道今次真正的經手人是春申
君而非楚王,而且至少有一半機會生個男孩出來,郭開的推測雖未必準確。當然
亦難以怪他,誰想得到其中有此奧妙呢。項少龍心中一動:「鄙人是否應避開一
會呢?」
孝成王道:「萬萬不可,那豈非寡人要看李園的面色做人,寡人當時向李園
說:董先生仍未決定去留,就此把事情拖著。所以現在才請先生暫時不要大張旗
鼓,待李園走後,才作佈置。」項少龍心中暗喜,故作無奈道:「如此我要派人
出去,把正在運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過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應已進入境內了
。」
孝成王道:「來了的就來吧!我們確需補充戰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
辦。」項少龍正愁沒有藉口派人溜回秦國報訊,連忙答應。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點難以啟齒地道:「昨晚巨鹿侯宴後把先生留下,說了
些什麼話呢?」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突兀,暗呼精采,想不到孝成王終對趙穆這「
情夫」生出疑心,其中當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開在推波助瀾了,裝出驚愕之色道
:「侯爺有問題嗎?」
郭開提醒他道:「先生還未答大王的問題?」項少龍裝作惶然,請罪後道:
「巨鹿侯對鄙人推心置腹,說會照顧鄙人,好讓鄙人能大展拳腳,又說,嘿……
」
孝成王皺眉道:「縱是有關寡人的壞說話,董先生亦請直言無忌。」項少龍
道:「倒不是什麼壞話,侯爺只是說他若肯在大王面前為鄙人說幾句好話,包保
鄙人富貴榮華。唉!其實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養馬,為自己深愛的國家
盡點力吧了!不要說榮華富貴,就連生生死死也視作等閒。」
孝成王聽他說到趙穆籠絡他的話時,泠哼一聲,最後當項少龍「剖白心蹟」
時,他露出感動神色,連連點首,表示讚賞。項少龍趁機道:「侯爺昨晚把鄙人
留在侯府,為我找兩個歌姬陪宿,鄙人一來不便拒絕,二來也確實需要,就生受
了。不過當晚就回府,沒有留宿。」郭開道:「大王非常欣賞先生的任事精神,
不過這幾天先生最好只是四處玩玩,我們邯鄲有幾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
帶領先生去趁趁熱鬧吧!」
再閒聊幾句,孝成王叮囑了不可把談話內容向趙穆透露後,郭開陪著項少龍
離開文英殿。踏著熟悉的回廊宮院,舊地重遊,項少龍不勝感慨,連郭開在耳旁
絮絮不休的說話,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郭開見他神態恍惚,還以為他因
李園一事鬱鬱不樂,安慰道:「董先生不要為李園這種人介懷,是了!今晚你不
是要赴郭縱的晚宴嗎?」項少龍一震醒了過來,暗責怎能在這時刻失神,訝道:
「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嗎?」
郭開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東周的姬重到了邯鄲後,本人忙得氣都喘不
過來,只是為大王起草那分建議書,我便多天沒能好好睡覺了。」項少龍正要答
話,左方禦道處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緩緩開過來,剛好與他們碰上。郭開臉上
現出色迷迷的樣子,低聲道:「雅夫人來了!」
項少龍早認得趙大等人,停下步來,好讓車隊先行。趙大等紛紛向郭開致敬
。眼看馬車轉往廣場,車簾卻抓了起來,露出趙雅因睡眠不足略帶蒼白倦容的俏
臉,當她看到項少龍時,並沒有顯出驚奇之色,像早知他來了王宮,只是嬌呼道
:「停車!」馬車和隨員停了下來。趙雅那對仍是明媚動人的美目先落在郭開臉
上,笑道:「郭大人你好!」
郭開色授魂與地道:「夫人好!」趙雅目光轉到項少龍臉上,柔聲道:「董
先生是否要到郭府去,若是不嫌,不若與趙雅一道去吧!」
項少龍因趙致之事尚未解決,還不便公開與她相好,對她使了個眼色道:「
多謝夫人雅意,鄙人只想一個人獨自走走,好思索一些事情。」郭開以為他對李
園的事仍耿耿於懷,沒感奇怪;趙雅見他眼色,會意地道:「如此不勉強先生了
。」
馬車在前呼後擁下,朝宮門馳去。項少龍拒絕了郭開同坐馬車的建議道:「
鄙人最愛騎馬,只有在馬背上才感安全滿足,大夫可否著衛士不用跟來,讓鄙人
獨自閒逛,趁便想些問題。」郭開疑惑地道:「先生初來邯鄲,怎知如何到郭家
去呢?」
項少龍心中檁然,知道最易在這種無關痛癢的細節裡露出破綻,隨口道:「
大夫放心,鄙人早問清楚路途了。」飛身上馬,揮手去了。
一出宮門,項少龍放馬疾馳,片刻後就趕上趙雅的車隊。雅夫人聽得蹄聲,
見他雄姿赳赳地策馬而來,美目立即閃亮起來,項少龍經過車隊故意不瞧她,以
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將一張紙團射入車內,瞬眼間將她拋在後方。趙雅連忙放下
簾子,拾起紙團攤開,正是項少龍交代她配合行動,加快兩人的「往來」進度,
便利互通聲息,並要趙雅打探趙王與趙穆現在的關係,順便講清楚紀嫣然的關係
,讓她安心。趙雅看到情郎如此關心自己的心情,想到可以公然與他調情,喜不
自勝地將紙條貼胸藏好,續往郭府前進。
邯鄲城此時萬家燈火,正是晚飯後的時刻,街道上人車不多,清泠疏落。項
少龍想起了遠在秦國的嬌妻愛婢,心頭溫暖,恨不得立即活捉趙穆,幹掉樂乘,
攜美回師。走上通往郭縱府的山路時,後方蹄聲驟響,回頭一看,追上來的竟是
趙致。項少龍一見是她,想想起荊俊和滕烏二人的提議,立時大感頭痛,放緩慢
馳。
趙致轉眼來到他身旁,與他並騎而行,一瞬不瞬地深深注著他道:「董先生
像對邯鄲的大街小巷很熟悉呢!」這麼一說,項少龍立知她跟了他有好一段路,
到現在才發力追上來,心叫不妙,道:「剛才來時,有人給鄙人指點過路途,致
姑娘是否也到郭府赴宴呢?」
趙致沒有答他,瞪著他道:「先生的聲音怕是故意弄得這麼沙啞低沉的吧!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她認定自己是項少龍,區區一塊假臉皮怎騙得了她,今次
想不用愛情手段都不成了,歎了一口氣,施出絕技,一按馬背,淩空彈起,在趙
致嬌呼聲中,落到她身後,兩手探前,緊緊箍著她沒有半分多餘脂肪的小腹,貼
上她臉蛋道:「致姑娘的話真奇怪?鄙人為何要故意把聲線弄成這樣子呢?」
趙致大窘,猛力掙扎了兩下,但在這情況下反足以加強兩人間的接觸,驚怒
道:「你幹什麼?」項少龍哈哈一笑,一手上探,抓著她下頷,移轉玉臉,重重
吻在她嬌豔欲滴的朱唇上。趙致「嚶嚀」一聲,似是迷失在他的男性魅力和情挑
裡,旋又清醒過來,後肘重重在他脆弱的脅下撞了一記。項少龍慘哼一聲,由馬
屁股處翻跌下去,其實雖是很痛,他亦未致如此不濟,只不過是好給她個下臺階
的機會。
趙致嚇得花容失色,勒轉馬頭,馳回項少龍仰臥處,跳下馬來,蹲跪地上,
嬌呼道:「董匡!你沒事吧!」項少龍睜開眼來,猿臂一伸,又把她摟得壓在身
上,然後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路旁的草叢處。趙致給他抱壓得身體發軟,但又不
甘心被他占了便宜,更重要是到現在仍不敢確定他是否項少龍,若給他這樣再吻
著了,豈非對不起自己暗戀著的男子,熱淚湧出道:「若你再輕薄我,我便死給
你看!」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貞烈,心生敬意,但卻知道若這麼便離開她,情況會更
為尷尬,而在未知虛實前,又不可揭開真正的身分,惟有仍把她壓個結實,柔聲
道:「致姑娘討厭我嗎?」趙致感到自己的身體一點都沒有拒絕對方的意思,又
惱又恨,閉上美目,任由淚水瀉下,軟弱地道:「還不放開我,若有人路過看到
,人家什麼都完了。」
項少龍俯頭下去,吻掉了她其中一顆淚珠,摟著她站了起來,道:「姑娘太
動人了,請恕鄙人一時情不自禁。」趙致崩潰了似的眼淚如泉流湧,淒然搖頭道
:「你只是在玩弄我,否則為何要騙人家,我知道你就是他。」
項少龍暗歎一口氣,依然以沙啞的聲音,柔聲道:「今晚我到你家找你,好
嗎?」趙致驚喜地睜開烏靈靈的美目,用力點著頭。項少龍舉袖為她拭去淚漬,
心生歉疚,道:「來!我們再不去就要遲了。」
趙致掙脫出他的懷抱,垂頭低聲道:「趙致今晚在家等你。」項少龍愕然道
:「你不去了嗎?」
趙致破涕為笑,微嗔道:「你弄得人家這麼不成樣子,還怎見得人。」躍上
馬背,馳出幾步後,仍不忘回頭揮手,送上嫣媚甜笑,那種少女懷春的多情樣兒
,害得項少龍想起了鄭翠芝那種矜持的模樣,心兒急跳了幾下。直至她消失在山
路下,項少龍才收拾心情,往郭府赴宴去也。
郭府今晚的宴會,賓客少多了,除了趙穆﹑樂乘﹑韓闖﹑趙霸外,就只有項
少龍不願見到的李園,若加上趙雅和他,就是那麼七個人,郭縱的兩個兒子都沒
有出席,可能是到別處辦事去了。郭縱對他沒有了昨晚的熱情,反對李園特別招
呼殷勤,似乎他才是主客。項少龍早慣了這種世態炎涼,知道郭縱是故意泠淡自
己,好爭取李園這可能成為楚國最有權勢的新貴好感。
李園對他這情敵保持著禮貌上的客氣,但項少龍卻清楚感到他對自己的嫉恨
。這也難怪,昨晚他目睹在歌舞表演時,紀嫣然仍對他親密說話,以他的精明和
對紀嫣然的熟悉,不難看出端倪,察覺這絕世佳人對他頗有意思。閒話幾句後,
趙穆藉故把他拉到一旁,低聲問道:「大王為何召見你呢?」
項少龍正等待他這句話,正中下懷道:「他們追問昨晚侯爺對我說了什麼話
,我當然不會道出真相,只說侯爺和鄙人商量開闢新牧場的事。侯爺!不是小人
多心,孝成王那昏君似乎在懷疑你,我看郭開定是暗中出賣了你!」趙穆眼中閃
過駭人的寒光,泠哼了一聲道:「遲些我就教他們知道厲害!」
項少龍知道已迫著趙穆走上了謀反的路,此時趙霸走了過來,兩人忙改說閑
話。趙穆笑道:「館主的標緻徒兒今晚不陪同出席嗎?」趙霸道:「她應該來的
,我剛派了人去找她。」
環佩聲響,趙雅翩然而來。郭縱向李園﹑樂乘和韓闖告罪一聲,趨前迎迓。
趙雅目光先落在項少龍身上,再移往韓闖和李園處後,朝項少龍走來。項少龍故
意不望她,目光轉往別處打量。
今次設的是像紀嫣然在大樑香居的「聯席」,在廳心擺了一張大圓幾,共有
十個位子。項少龍心中暗數,就算把趙致包括在內,仍空了個座位出來,只不知
還有那位貴客未來。香風飄到,趙雅與各人招呼後,向剛把頭轉回來的項少龍道
:「董先生的馬真快,比人家還要早到了那麼多。」項少龍瀟灑一笑,算是答覆
了。
就在此時,又有人來了。在兩名侍女扶持下,一個刻意打扮過,華服雲髻的
美麗少女婀娜多姿地走了進來。趙穆等均面現訝色,顯然不知她是何方神聖。這
謎底由郭縱親手揭盅,這大商賈呵呵笑道:「秀兒!快來見過各位貴賓。」又向
眾人道:「這是郭某幼女郭秀兒!」
趙穆訝道:「原來是郭公的掌上明珠,為何一直收了起來,到今天才讓我們
得見風采。」項少龍心中一動,想到了郭縱是有意把幼女嫁與李園,那將來若趙
國有事,亦可避往不是首當秦國鋒銳的楚國,繼續做他的生意。像郭縱這類冶鐵
和鑄造兵器業的大亨,沒有國家不歡迎,但多了李園這種當權大臣的照應,當然
更是水到渠成。現今天下之勢,除三晉外,遠離強秦的樂土首選是楚國。
齊國鄰接三晉,有唇亡齒寒之險,燕國被田單所敗後,已一蹶不振。惟有僻
處南方的楚國仍是國力雄厚,短期內尚有偏安之力。一天三晉仍在,楚人都不用
操心秦人會冒險多辟一條戰線。烏家成功移居秦國,郭縱這精明的生意人自然要
為自己打算了。
此時郭秀兒盈盈來到眾人身前,斂衽施禮。這年不過十六的少女苗條可人,
長著一張清秀的鵝蛋臉兒,那對美眸像會說話般誘人,明淨如秋水,更添嬌媚。
嘴角掛著一絲羞甜的笑意,容光瀲豔處,差點可和烏廷芳相媲美。包括李園在內
,眾人無不動容。郭縱見狀,大為得意,招手道:「秀兒快來拜見李先生。」郭
秀兒美目看到李園,立時亮了起來,螓首卻含羞垂了下去,把嬌軀移了過去。眾
人登時泛起被泠落了的感覺。
趙穆瞥了李園一眼,閃過濃烈的殺機,旋即斂沒,卻瞞不過項少龍的銳目。
趙雅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順的接近項少龍,這時忍不往靠近了點道:「先生有空
可否來捨下看看蓄養的馬兒,讓趙雅能請教養馬的心得。」趙穆還以為她終於肯
聽話去接近這「王卓」,笑道:「難得夫人邀約,就讓本侯代他答應了。」項少
龍心裡暗喜,卻假裝給趙穆面子,有些無奈地點頭。
趙雅見他裝成勉強的樣子,白他一眼,沒有說出日期時間。鍾聲響起,入席
的時刻到了。
第五章、嫉恨如狂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項少龍的座位設在趙雅之旁,趙雅那邊接著是韓闖、
郭秀兒、李園、郭縱、項少龍右方則是趙霸、樂乘和趙穆。趙致的座位給取消了
。現在誰都知道真正的主角是坐在郭氏父女間的李園,此人能說會道道,不一會
逗得郭秀兒不斷掩嘴輕笑,非常融洽。看樣子只要李園肯點頭,郭秀兒就是他的
人了。
韓闖顯然對郭秀兒這出眾的美少女很有興趣,可是為了他韓國的外交政策,
當然不敢與李園爭一日之短長,專心找趙雅攀談,而趙雅為了應付他,只得暫時
晾著項少龍與韓闖說話,同時不住發出銀鈴般的悅耳笑聲,為宴會增添了不少熱
鬧與春色。郭縱為了予李園和愛女製造機會,與各人應酬幾句後,便別過臉來和
左邊的趙穆﹑樂乘閒聊,話題不離邯鄲達官貴人間的閒話。
趙霸與郭縱私交甚篤,加入了這談話的小圈子,項少龍雖裝作興趣盎然地聆
聽,但明顯地被郭縱泠落了。項少龍心知肚明郭縱轉舵得這麼快,是受到了李園
的影響,亦可推知這實業大亨對趙國的形勢較前更悲觀,已萌生離意。他這心態
自然瞞不過趙王和郭開,所以後者才提醒他要小心郭縱。烏家一去,趙國立時更
顯露出日暮途窮的弱態。
這時侍女上來為各人斟酒。李園捨下了郭秀兒,朝項少龍看過來道:「董兄
今次不惜萬水千山,遠道來此,只不知是為了什麼原因呢?」眾人聽他語氣充滿
了挑惹的意味,都停止了說話,看項少龍如何反應。那郭秀兒首次抬起俏臉,打
量這比李園更魁梧威武,外表粗豪的大漢。
項少龍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看著他,以不徐不疾的沙啞聲音淡然道:「李兄
愛的是美人,董某愛的是駿馬。美人到那裡去,李兄就追到那裡去,董某則是看
那裡的水草肥茂,就往那兒跑。只要李兄想想自己,便明白董某人的心意了。」
答話粗野得恰到好處。郭秀兒還以為項少龍口中的美人兒是指自己,羞得垂下了
俏臉。
其他人都想不到這老粗的辭鋒可以變得如此厲害,都心生訝意,但亦替李園
感到有點尷尬。只有趙穆心中稱快,他不能開罪李園,項少龍代他出手最恰當了
。李園臉色微變,眼中掠過殺機,泠泠道:「董兄是否暗示我楚國的水草比不上
這裡呢?」話才出口已知自己失了方寸,同桌的除韓闖外全是趙人,這句話怎可
說出來。果然樂乘﹑趙霸和早視自己為趙人的趙穆都皺起了眉頭。
項少龍見幾句話就迫得李園左支右絀,心中大樂,像看不到李園的怒意般若
無其事道:「李兄想得太遠了,鄙人只是打個比喻,其實各處的水草都有優點和
缺點,南方氣候溫和,養馬容易,不過養出來的馬好看是好看了,但總不夠粗壯
,也捱不得風寒雨雪;北方養馬困難,可是養出來的馬都是刻苦耐勞,發生馬瘟
的機會亦少多了。所以匈奴人的戰馬最是著名,正因是苦寒之地,才盛產良馬。
」
眾人無不動容,想不到項少龍如此有見地,兼且連消帶打,指桑?槐的暗諷
位於南方的楚國耽于逸樂,不謀進取,反之北方諸國,包括強秦在內,雖是連年
征戰,但卻培養出不少人材,聲勢蓋過了曾一度強大的楚人。事實亦是如此。楚
國自給小小一個越國攻入郢都後,國威大挫,兼之又策略頻出錯誤,國勢每況愈
下。
六國的第一次合縱攻秦,便以楚懷王為從長,但實質參戰的只有韓﹑趙兩國
。這兩國給秦大敗于韓境內的修魚,齊又倒戈攻趙魏,自亂陣腳。秦因此乘機滅
掉巴﹑蜀,使國境增加了一倍以上,與楚的巫郡﹑黔中相接,從此就開始了楚人
的噩夢,也他們嘗到「坐視」的苦果。一直以來,秦人最忌就是齊楚的結合,於
是秦人以割地誘皊楚懷王與齊絕交,得利後旋即食言,大敗楚軍於丹陽,斬首八
萬,並攻佔了楚的漢中,接著再取沼陵,使郢都西北屏藩盡失。
楚懷王的愚蠢行事並不止於此,正當他答應了與齊的另一次合縱後,再次受
到秦人的誘惑,又一次忽然變卦,還竟和秦國互結婚姻。齊﹑魏﹑韓大怒下連兵
討楚背約,懷王吃驚下使太子質于秦,請得秦兵來援,三國才無奈退兵。空助長
了秦人氣焰。稍後秦人藉口攻楚,軟硬兼施,更騙得這蠢王入秦,給拘押起來,
終因逃走不成,病死秦境。
到兒子楚頃襄王登位,欲報仇雪恨,可是給秦人虛言一嚇,立即屁滾尿流,
不但求和,還向秦國迎親。與父親懷王同樣為歷史多添了一筆糊塗賑。所以項少
龍這一番話,正暗示了楚人的自毀長城,乃人的問題,非戰之罪也。最厲害處是
諷喻李園中看不中用,經不起風浪。趙雅和郭秀兒憑著女性敏銳的直覺,打量兩
人,都感到李園就似南方好看的馬,而這董匡則是北方經得起風霜的良驥,李園
在她們心中的地位不由降低了少許。
郭縱亦訝然瞧著項少龍,重新思索著到楚國避秦是否適當的做法。項少龍從
無可辨駁的大處入手,論證了楚人優柔寡斷和不夠堅毅耐苦的致命弱點,針針見
血。李園的臉色陣紅陣白,卻是啞口無言。人家表面上只是評馬,他能說什麼呢
?
郭縱哈哈一笑,打圓場道:「董先生真是句句話都不離把馬掛在口邊,不愧
馬癡,來!我們喝一杯。」眾人紛紛舉杯,只有李園鐵青著臉,沒有附和,使人
感到此人心胸狹窄,有欠風度。趙穆喝罷,再舉起女侍斟滿的美酒,舉杯向李園
﹑韓闖兩人道:「為韓﹑楚﹑趙三國的合縱,我們痛飲一杯!」
李園不知想到了什麼事,神色回復平時的從容灑脫,含笑舉杯喝了,拉緊了
的氣氛才放鬆了點。韓闖道:「聽說齊王對今次邯鄲之會非常重視,相國田單已
親身趕來,這兩天就要到了。」趙穆﹑樂乘兩人早知此事,其他人卻是初次聽得
,無不動容。
田單可說是齊國現今無名有實的統治者,聲名之盛,比之魏國的信陵君亦毫
不遜色。楚懷王死後八年,楚國國勢疲弱,而齊國則如日方中,隱與秦國分庭抗
禮。就在此時,齊竟中了秦人之計,接受秦昭襄王的建議——秦王稱西帝,齊人
稱東帝。擺明秦齊平分天下之局。雖在稱帝兩日後齊湣王終被大臣勸服取消帝號
,卻沒打消得他的野心,先後南征北討,先滅掉了宋,又併吞了一些小國,侵佔
了許多土地,但國力卻于征戰中大幅損耗,惹得秦﹑楚﹑三晉聯同燕國出師有名
,大舉伐齊。燕將樂毅更攻入臨淄,五年間占了齊國七十餘域,只剩下莒和即墨
。
田單就是在這艱苦的環境裡冒起來的著名人物。他是齊王室的支裔,初時做
臨淄市宮底下的小吏,燕軍破城前,他教族人鋸去車軸的末端,奪路逃亡時不致
因車軸撞壞而成功逃去,只此一著,已使他嶄露頭角,顯出他臨危不亂,足智多
謀的潛質。俟燕人圍攻即墨,眾人推他為主將,剛好燕昭王逝世,新即位的燕王
中了田單的反間計,以一個無能將軍取代了樂毅,此人一去,田單便似摧枯拉朽
般把燕人掃出齊境,最有名就是以火牛陣大破燕軍的一役。
田單雖因此威名遠播,但齊國則由此沉痾難起,直到此時。項少龍還想聽下
去時,身旁的趙雅親自由女侍處取過酒壼,為項少龍幾上的空杯添上美酒,秋波
盈盈地含笑輕輕道:「董先生!趙雅或有得罪之處,就借這一杯作賠禮吧!」韓
闖正口沬橫飛,沒有在意,只有李園眼中奇光一閃,動起腦筋來。
項少龍舉起酒杯道:「夫人多心了,何來得罪之有!鄙人回敬夫人一杯!」
趙雅美目深注地舉杯喝了。
韓闖這才注意到兩人暗通款曲,臉上掠過不快之色,假若是在韓國,以他的
權勢,定要教項少龍好看,現在卻只能鬱在心裡。李園哈哈一笑道:「夫人!今
天在下尚未與你對酒。」舉起酒杯,遙遙敬祝。趙雅未想其他,也自舉杯飲了。
項少龍知李園是借趙雅來打擊他,表面當然不露出絲毫痕蹟。李園並不肯就
此甘休,繼續挑逗趙雅道:「夫人酒量真好,不若找一晚讓在下陪夫人喝酒,看
看誰先醉倒。」這麼一說,同席的九個人裡,倒有四個人的表情不自然起來。臉
色最難看的是郭縱和郭秀兒,都覺得他公然兜搭這以放蕩名聞天下的美女,太不
顧他們的顏臉了。韓闖卻將他對項少龍的娭妒,轉移到這剛出現的情敵的身上。
趙穆的臉色亦很不自然,狠狠瞪著趙雅,要她出言婉拒。趙雅想不到對方如
此大膽,竟公然在席上約她共渡春宵,妙目一轉道:「李先生如此有興致,趙雅
便找天在敝府設宴,到時先生莫要推說沒空呢!」接著美目環視眾人,笑語盈盈
道:「各位都來作見證,看看我們誰先醉倒。」
李園微感愕然,想不到這蕩女竟不受她勾引,不由首次定神打量她。他的心
神自給紀嫣然佔據後,很少留意別的女性,這刻細看下,發覺趙雅有若一朵盛放
的鮮花,說不盡的嬌媚風情,楚楚動人,那種成熟的美態確是別具一格。而且表
面看來,她雖是騷媚入骨,豔光流轉,但卻有著一種綽約雅逸的神韻,教人不敢
輕視,不由怦然心動起來,這才明白韓闖為何那般迷戀著她。
李園灑然一笑道:「若定好日子,請人通知在下好了。」這時趙霸插口入來
,各人又轉到別的話題去。趙雅湊往項少龍處,低聲道:「滿意了嗎?」
項少龍大感快意,知道趙雅故意讓自己更有面子。尚未有機會說話,郭秀兒
站了起來,神情木然道:「對不起!秀兒有點不舒服,想回房休息。」李園臉上
泛起不悅之色,沒有作聲。眾人都心知肚明這千金小姐在發李園脾氣。郭縱無奈
道:「送小姐回房!」當下有侍女來把這可人兒送出廳外。
氣氛又再度尷尬起來,沒有了郭秀兒,使晚宴失色多了,幸好還有趙雅在撐
場面。趙霸多喝了兩杯,談興忽起,扯著項少龍說起劍術的心得道:「現在學劍
的人,很多都急功近利,徒具架勢,卻沒有穩定的身法馬步去配合,對腰力的練
習更不看重,有臂力卻欠腕力,茫不知腰﹑臂﹑腕和步法四方面的相輔相乘,才
能發揮劍法的精華。可知氣力的運用乃首要的條件。」
李園心高氣傲,顯然不把這趙國的劍術泰斗放在眼裡,淡淡道:「我看空有
力氣都沒用,否則囂魏牟就不會給項少龍宰了!」「項少龍」這名字現在已成了
城內人人避提的禁忌,除韓闖外,無人不為之愕然。項少龍則因有人提到自己的
名字而心中檁然。韓闖傲然道:「只可惜他溜了到秦國去,否則定要試試他的劍
法厲害至何種程度。」
趙穆咬牙切齒道:「異日攻入咸陽,不是有機會了嗎?」趙霸給李園搶白,
心中不忿,但又說不過李園,沉聲道:「李先生以劍法稱雄楚國,不知可否找天
到敝館一行?好讓趙某大開眼界。」
李園雙目電芒閃現,點頭道:「在下每到一地,均愛找當地最著名的劍手切
磋比試,趙館主有此提議,李園實是正中下懷。」今次連樂乘對此子的盛氣淩人
都看不過眼,笑向趙霸道:「李先生如此豪氣千雲,館主請定下日子時間,好讓
我們能欣賞到李先生的絕世劍術。」
趙霸顯是心中怒極,道:「趙某頗有點急不及待了,不若就是明天吧!看李
先生那個時間最適合。」李園得意洋洋道:「明天可不行,皆因在下約了紀嫣然
小姐共游邯鄲,不如改在後天午後時分吧!」
眾人為之愕然,都露出既羡慕又嫉妒的神色。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涼了半
截。為何嫣然竟肯接受這人的約會?定要向她問個一清二楚。趙雅則神色微喜,
雖然給紀嫣然搶走了風光,但卻有機會公開去找項少龍,哪去計較這點小事。宴
會的氣氛至此被破壞無遺,趙霸首先藉詞離去,接著輪到趙雅。
韓闖站了起來道:「讓本侯陪雅夫人回府吧!」趙雅心中暗氣,蹙起黛眉,
搖頭道:「平山侯的好意心領了,趙雅的腦袋有些昏沉,想獨自一人靜靜。」
平山侯韓闖閃過不悅之色.泠泠道:「夫人愛怎樣便怎樣吧!」趙穆長身而
起道:「一起走吧!我卻是談興正隆,誰願陪我同車。」向項少龍飛了個眼色。
項少龍忙點頭道:「橫豎我一個人來,就由鄙人陪侯爺吧!」趙雅看了項少
龍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無法掩飾的在意。
眾人紛紛告辭,離郭府分頭走了。在車內趙穆道:「想不到先生詞鋒如此淩
厲,連一向能言善辨的李園亦招架不來。只不知你有沒有把戰勝他手中之劍,據
悉此人確有真材實學。」項少龍皺眉道:「有沒有把握還是其次的問題,不過武
場切磋,用的既是鈍口的木劍,又非生死相搏……」
趙穆截斷他道:「我只是想挫他的氣焰,並非要殺他。這小子實在太可恨了
,若給我把他拿著,定要操他個生不如死。」項少龍的皮膚立時起了一個個的疙
瘩,打了個寒戰。
第六章、落難姊妹
回到行館,滕翼低聲道:「嫣然在內室等你。」項少龍正要找她,聞言加快
腳步。滕翼追在身旁道:「趙王找你有什麼事?」
項少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來,扼要說出了情況,笑道:「我們尚算有點運道
,在邯鄲待多一兩個月應沒有問題。」滕翼推了他一把,道:「快進去吧!你這
小子真的豔福無邊。」
項少龍想不到這鐵漢竟也會爆出這麼一句話來,可見善蘭把他改變了很多。
笑應一聲,朝臥室走去。剛關上門,紀嫣然這大美人夾著一陣香風沖入他懷裡,
熱情如火,差點把他溶掉。初嘗禁果的女人,分外癡纏,紀才女亦不例外。
雲雨過後,兩人肢體交纏,喁喁細語。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問起她與李園的事,這佳人早一步坦白道:「項郎莫要誤
怪嫣然,明天人家答應了那李園到城南的『楓湖』賞紅葉,唉!這人癡心一片,
由楚國直追到這裡來,纏著人家苦苦哀求,嫣然不得不應酬他一下,到時我會向
他表明心跡,教他絕了對嫣然的妄念。」項少龍聽得紀嫣然對李園顯見不無情意
,默然不語。
紀嫣然微嗔道:「你不高興嗎?只是普通的出遊吧了!若不放心,人家請鄒
先生同行好了。」項少龍歎了一口氣道:「據我觀察和得來的消息,這人的內在
遠不如他外表的好看,但若在這時說出來,我便像很沒有風度了。」
紀嫣然脫出他的懷抱,在榻上坐了起來,任由無限美好的上身展現在他眼前
,不悅道:「難道嫣然會認為你是搬弄是非的人嗎?人家早在大樑就是你的人了
,有什麼值得吞吞吐吐的?」項少龍把她拉得倒入懷裡,翻身壓著,說出了他利
用李嫣嫣通過春申君設下的陰謀,又把今晚席上的事告訴了他。當嫣然聽到李園
向趙王施壓對付她的「項少龍」,又公然在席上宣佈與她的約會時,勃然色變道
:「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淺薄陰險之徒,嫣然真的有眼無珠了。」
項少龍道:「這人可能在楚國隱忍得很辛苦,所以來到趙國,不怕別人知道
時,就露出真面目了。」紀嫣然籲出一口涼氣道:「幸得項郎提醒嫣然,才沒有
被他騙了。唉!項郎何時才可帶人家到到咸陽呢?這樣偷偷摸摸真是痛苦。鄒先
生亦很仰慕秦國,希望可快點到那裡去呢。」
項少龍歎道:「誰不想快些離開這鬼地方,不過現在仍要等待時機。」紀嫣
然依依不捨坐了起來道:「人家要回去了,今次不用你送我,給人撞到可更百口
莫辯。」旋又笑道:「不若我們合演一場戲,劇碼就叫『馬癡奪得紀嫣然』,若
能氣死那李園,不是挺好玩嗎?我們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膽了。人家還可公
然搬來和你住在一起呢。」
項少龍坐起身來,想想這正是他與趙雅上演的戲碼,勾著她粉頸再嘗了她櫻
唇的胭脂,笑道:「是『馬癡獨佔紀佳人』,又或『馬癡情陷俏嫣然』。只怕惹
起龍陽君的疑忌,那就大大不妙了。」紀嫣然笑道:「龍陽君這人最愛自作聰明
,只要我們做得恰到好處,似有情若無情,循序漸進,反會釋他之疑,甚至會使
他認為人家和那個項少龍沒有關係,否則怎會對別的男人傾心。」再甜笑道:「
項郎的說話用詞是這世上最好聽的了。」
飄飄然裡,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精神大振,若能驅掉龍陽君對紀嫣然的疑
心,日後行動會方便多了。否則若給這半男不女的小人撞破他們的私情,可能會
立即揭破他的身分。因為只要仔細驗的假臉,他就無所遁形了。對趙人來說,讓
他得到紀嫣然,總好過白便宜了李園。兩人興奮得又纏綿起來,然後共商細節。
項少龍想起了趙致,再三催促下,紀嫣然才難解難分地悄然離開。項少龍趁
紀嫣然走後睡了一個時辰,到半夜滕翼才來把他喚醒。這行館本來是有管家和一
群侍婢僕人,但都給他們調到外宅去,免得礙手礙腳。
他梳洗時,滕翼在他身後道:「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半個時辰前開始埋伏
在前街和後巷處,不知是何方神聖,真想去教訓他們一頓。」項少龍道:「教訓
他們何其容易,只要明天通知趙穆一聲,這奸鬼定有方法查出是什麼人。」
滕翼道:「你出去時小心點,看來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好些,至少有個照應。
」項少龍失笑道:「我只是去偷香竊玉,何須照應。」
滕翼不再堅持,改變話題道:「少龍準備何時與蒲布、趙大這兩批人聯絡?
」項少龍戴上假臉具,道:「這事要遲一步才可決定,而且不可讓他們知道董匡
就是我項少龍,人心難測,誰說得定他們其中一些人會不會出賣我們?」
滕翼松一口氣道:「你懂這麼想我就放心了。」項少龍用力摟了他的寬肩,
由他協助穿上全副裝備,賮跘離府,沒入暗黑的街道裡。
雖是夜深時分,街上仍間有車馬行人和巡夜的城卒。這時代的城市地大人少
,治安良好。一路保持著警覺,半個時辰後到達了目的地。他仍怕有人盯梢,故
意躲在一棵樹上,肯定沒有人跟來,才跳了下來,走進趙致家旁的竹林裡。那是
座普通的住宅,只比一般民居大了一點,特別處是左方有條小河,另一邊則是這
片竹林,把這宅院和附近的民房分了開來。而這片竹林則是必經之路。
項少龍拋開對荊俊的歉意,心想成大事那能拘小節,安慰了自己後,才走出
竹林去。雄壯的狗吠聲響起,旋又靜了下來,顯是趙致喝止了它。趙致宅院分為
前﹑中﹑後三進,後面是個小院落,植滿花草樹木,環境清幽雅致。後進的上房
與花園毗連,只要爬牆進入後院,便可輕易到達趙致的閨房。
就在此時,其中一間房燈火亮起,旋又斂去,如此三次後才再亮著了。項少
龍知道是趙致的暗號,心中湧起偷情的興奮。趙致勝在夠韻味,有種令人醉心的
獨特風情。特別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年不過二十,但偏有著飽曆人世的滄桑感,看
來她定有些傷心的往事。項少龍知道時間無多,春宵一刻值千金,迅速行動,攀
牆入屋,掀簾入內。
原來這是間小書齊,佈置得淡雅舒適,趙致身穿淺絛色的長褂,仰臥在一張
長方形臥榻上,幾旁擉著美酒和點心,含笑看著他由窗門爬入來。項少龍正報以
微笑時,心中警兆忽現,未來得及反應前,背上已被某種東西抵在腰際處。他之
所以沒有更清楚感覺,是因為隔著了圍在腰間插滿飛針的革囊。
背後傅來低沉但悅耳的女音道:「不要動,除非你可快過機括發動的特製強
弩。」項少龍感到有點耳熟,偏又想不起這在背後威脅他的人是誰。趙致興奮地
跳了起來,嬌笑道:「人人都說項少龍如何厲害,還不是著了我們姊妹的道兒。
」
項少龍心中苦笑,這是第二次被女人騙了,這可能是男人最大的弱點,總是
對美麗的女子沒有戒心。但又大感奇怪,趙致若要對付他,只要到街上大喊三聲
,保證他全軍盡墨,何用大費周章,私下對付他。難道她對死鬼連晉仍餘情未了
?不親自下手不夠痛快?故作訝然道:「致姑娘說什麼呢?誰是項少龍?」
趙致怒道:「還要否認!在往郭家的山路時你不是承認了嗎?」項少龍故意
氣她道:「誰告訴過你鄙人就是項少龍呢?」
趙致回心一想,他的確沒有親口承認過,但當時那一刻他的神態語氣活脫脫
就是項少龍,現在他又矢口不認,分明在作弄自己。身後那不知是趙致的姊姊還
是妹子的女人沉聲道:「你若不是項少龍,我惟有立即殺人滅口,以免洩漏我們
的秘密。」項少龍心中一震,終認出了身後的女子是就曾兩次行刺趙穆的女刺客
,第一次是差點誤中副車,另一趟則發生在前晚,給自己破壞了。想不通的事,
至此豁然而悟。難怪女刺客能潛入侯府,全因有趙致這內奸接應。
他歎了一口氣道;「那我就死定了,因為鄙人根本連項少龍是誰都不知道。
還以為致姑娘對我別具青睞……」後面的女子厲聲道:「你再說一聲不是項少龍
,我立即扳掣!」
項少龍暗笑你若能射穿那些鋼針才怪,泠哼一聲道:「我馬癡董匡從不受人
威脅,也不會將生死放在心上,本人不是項少龍就不是項少龍,何須冒認,不信
便來驗驗本人的臉是否經過化裝?」他這叫行險一博,賭她們做夢都想不到世間
竟有這種由肖月潭的妙手泡制出來巧奪天工的皮面具,而且這面具有天然黏性,
與皮膚貼合得緊密無縫,連臉部表情都可顯露出來,不懂手法,想撕脫下來都非
易事。
趙致呆了一呆,來到近前,伸手往他臉上撫摸。摸抓了幾下,趙致果然臉色
劇變,顫聲道:「天啊!你真不是他!」項少龍道:「我雖不是項少龍,但千萬
勿要發箭,否則定是一矢雙鵰之局。」兩女同時一呆,知道不妙。
項少龍在兩女之間閃電般脫身出來,轉到了趙致身後,順手拔出腰間匕首,
橫在趙致頸上,另一手緊箍著她那動人的小腹,控制了局面。那女子舉起弩箭,
對正他兩人,卻不敢發射。項少龍帶著趙致貼靠後牆,才定神打量這劍術戰略都
厲害得教人吃驚的女刺客。她比趙致矮了少許,容貌與趙致有七八分相似,但更
是白皙清秀。兩眼神光充足,多了趙致沒有的狠辣味兒,年紀亦大了點,身段優
美得來充滿了勁和力,此刻更像一頭要擇人而噬的雌豹。
項少龍微笑道:「這位姊姊怎麼稱呼?」趙致不理利刃加頸,悲叫道:「大
姊快放箭,否則不但報不了仇,我們還要生不如死。」
項少龍放下心來,知道趙致真以為自己是那馬癡董匡,慌忙道:「有事慢慢
商量,我可以立誓不洩露你們的秘密,本人一諾千金,絕不會食言。」兩人不由
臉臉相覷,此人既非項少龍,就絕沒有理由肯放過他們,這太不合情理了。項少
龍不讓她們有機會說話,先以董匡之名發了一個毒無可毒的惡誓,然後道:「大
姊放下弩箭,本人就釋放令妹。」
那美女刺客悻悻然道:「誰是你大姊?」一雙手卻自然地脫開勁箭,把強弩
連箭隨手拋往一旁,爽快得有點不合情理。項少龍心想這頭美麗的雌老虎倒算幹
脆,收起了橫在趙致粉頸的匕首。就在此時,他看到此女向趙致打了個眼色,心
知不妙,忙往橫移,恰恰避開了趙致的肘撞。那女子嘬唇尖嘯,同時抽出背上長
劍,往他攻來。
項少龍無名火起,自已為了不想殺人滅口,才好心發毒誓不泄出她們的秘密
,可是她們不但不領情,還反過來要滅掉他這活口,血浪閃電離鞘而出。驀地門
口那方異響傳來,百忙中別頭一看,暗叫了聲我的媽呀,原來是一頭大黃犬,正
以驚人高速竄入門來,露出森森白牙,鼻孔噴著氣,喉間「嗚嗚」有似雷鳴,朝
他撲到,登時省起剛才她嘬唇尖叫,是為了喚這惡犬來助陣。
幸好項少龍以前受訓項目之一,就是如何應付惡犬,雖未真的試過,但總嘗
過與比這頭黃犬更粗壯的軍犬糾纏的滋味,橫劍一掃,蕩開了對方刺來一劍,矮
身側踢,剛好正中已撲離地面那惡犬的下顎處。這頭畜牲一聲慘嘶,側跌開去,
滾倒地上,一時爬不起來。趙致亦不知由那裡找來配劍,配合著姐姐分由左側和
正面攻來,一時盡是森寒劍影。
項少龍深悉兩女厲害,不過他早把墨氏補遺的三大殺式融會貫通,劍法再非
昔日吳下阿蒙,趁那惡犬尚未再次撲來,猛地閃到那大姊身側,施出渾身解數,
一劍由上劈下。那大姊大吃一驚,原來項少龍這一招精奧奇妙,竟能在窄小的空
間不住變化,教人完全尋不出來龍去脈。猛咬銀牙,以攻制攻,竟不理敵劍,往
項少龍心窩閃電刺去,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格局。
項少龍心中暗贊,不過亦是正中下懷。他曾與她交過手,知她劍法走靈奇飄
忽的路子,庸手與她對仗,怕連她的劍都未碰著,便要一命嗚呼。這也是女性用
劍的特點,以免要和天生較強壯的男性比臂力。當下變招橫劍揮擋。「當!」的
一聲脆響過處,美女刺客的劍給項少龍掃個正著。
她要以攻制攻,就必須全力出手,有進無退,反予機會項少龍全力與她硬拚
了一劍。除了囂魏牟和滕翼外,項少龍的腰臂力可說全無對手,她怎麼厲害仍是
個女人,受先天限制,兩劍交擊下,震得她手腕酸麻,駭然退了開去。項少龍本
以為可使她長劍脫手,豈知她終勉強撐過了,泠喝一聲,往地上滾去。
趙致怎也想不到這馬癡劍術如此驚人,要衝上助陣時,剛好給退後的姊姊撞
個正著,一起踉蹌倒退。那時那黃狗又回過頭來,想撲向項少龍。趙致驚叫道:
「大黃!不要!」項少龍此時早右手執起弩弓,左手撈起弩箭,以最敏捷的手法
上箭瞄準,對著那頭大黃。這頭犬非常機伶,亦曾受過兩女訓練,一見弩箭向著
自己,低鳴一聲,縮到兩女身後。
項少龍右手持弩,劍交左手,指著驚魂甫定的兩女,微笑道:「大姊叫什麼
名字,讓董某有個稱呼。」兩女神色驚疑不定,縮在牆角,不敢動彈。在這種窄
小的空間和距離內,要撥開以機括射出出的勁箭,簡直是癡人說夢。那大姊的骨
頭很硬,緊抿著嘴,沒有答他,反而是趙致衝口答道:「她叫田柔!」
項少龍愕然道:「不是姓趙的嗎?」趙致才知說漏了嘴,臉色蒼白起來。項
少龍與那田柔對視著,心想她既姓田,說不定與田單有點親族關係,趙穆一向與
田單有勾結,否則不會和囂魏牟暗中往還,想到這裡,有了點眉目,故意扮作睜
眉怒目道:「本人原本有意放過你們兩人,可惜你們竟是姓田的,我最憎惡就是
這個姓的人,現在惟有拋開憐香惜玉之心,送你們回出娘胎之前那地方去,這麼
給你們一個痛快,應感激我才對。」
趙致看著他手上的弩箭,顫聲道:「你為什麼這麼恨姓田的人。」田柔怒道
:「致致!不要和他說話,他要殺便殺吧!」
項少龍暗怪這房子難道只得她姊妹二人,否則鬧到這麼厲害,都不見有人出
現,趙致那相依為命的「父親」躲到了那裡呢?想到這裡,只見那給趙致拉著的
黃狗耳朵豎直起來,露出注意的神色。心中了然,喝道:「不准進來,否則本人
立即放箭。」兩女愕然,想不到他竟然能察覺救兵無聲無息的接近,登時泛起無
法與這人對抗旳虛弱心態。
項少龍望向趙致,道:「橫豎你們死到臨頭,本人不須瞞你們,我之所以憎
恨姓田的人,因為其中有一個人叫田單。」兩女呆了一呆,定神瞧著他。項少龍
緩緩移前,弩箭上下移動著,教兩女不知他要選擇的位置。一個誘人的想法在心
中升起,只要他射殺了田柔,再以飛針對付門外的人和趙致,可有十成把握迅速
解決三人,那就一了百了,不用為她們煩惱了。
門外一把蒼老的聲音喝道:「壯士手下留人,我家兩位小姐的大仇人正是田
單,大家都是同一條線上的人。」田柔和趙致齊叫道:「正叔!」
項少龍泠笑道:「這話怎知真假?本人故意告訴你們這事,就是要迫自己狠
下心來,好殺人滅口,否則若把這事泄了出去,給與田單有勾結的趙穆知道,我
那還有命。或者你們尚未知道,田單這兩天便要來邯鄲,本人報仇的唯一機會亦
到了。絕不容許給人破壞。」兩女為之動容,顯是不知田單來趙的事。田柔杏目
圓睜,盯著他道:「你不是趙穆的同黨嗎?」
項少龍喝道:「閉嘴!誰是這奸賊的夥伴,只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好對付
田單,才虛與委蛇。唉!本人從未殺過女人,今晚只好破戒了。」門外那正叔驚
叫道:「壯士萬勿莽撞,我們兩位小姐的親族就是被田單和趙穆兩人害死的,這
事千真萬確,若有虛言,教老僕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項少龍扮出沉吟的模樣,道:「你們和趙穆有深仇,此事不容置疑,可是這
兩人一在齊一在趙,怎會都成了你們的仇人?」趙致忍不住熱淚湧出,淒然叫道
:「我家為田單所害,迫得逃來邯鄲,那知趙穆這奸賊竟把我們家族一百八十三
人縛了起來,使人押回田單處,給他以酷刑逐一屠宰,這樣說你相信了嗎?」
田柔怒道:「不要求他。」項少龍笑道:「你的名字雖有個『柔』字,人卻
絕不溫柔。」
田柔氣得說不出話來。項少龍再道:「那為何又剩下了你們三人?」正叔的
聲音傅入道:「老僕和兩位小姐因來遲了幾天,所以得以避過此劫,這七年來,
我們無時無刻不在立志復仇.壯士請相信我們。」
項少龍松了一口氣,有點為自己剛才動了殺機而慚愧,活在這視人命如草芥
的戰爭年代裡,實在很容易受到感染。項少龍一扳機括,弩箭呼的一聲,在兩女
臉頰間電掠而過,射進牆內。兩女目定口呆,想不到他在這種時刻發箭,若目標
是她們其中一人,定避不開去。
項少龍拋掉弩弓,劍回鞘內,微笑道:「你們的事本人絕沒有興趣去管,但
亦請你們勿來破壞本人的計畫。你們的真正仇人是田單而非趙穆,兼且現在的趙
穆有了戒備,再動手只是自投羅網,好好想想吧!像你們姊妹那麼漂亮的女孩子
,落到壞人手裡,會發生比死還難過的奇恥大辱呢。言盡於此,告辭了!」在兩
人瞪視下,項少龍大步朝向門口離開,與那叫正叔的老儒打個照臉,才施施然走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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