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九章:县城百态
越往灾区,衣衫褴褛的人越多。因为朱传宗和水灵儿等人走的是官道,所以只是从一些逃荒的人口中知道灾情如何严重,因为官道是交通发达的地方,能够乞讨到吃的,再说有衙门清理,并没有看见有饿死的人。众人早行晚息,这日众人终于来到了山阳县。
朱传宗为了防备有人认识他,想起大哥王鼎立,便沾了黑胡子,打扮成三十多岁的样子。他家财万贯,对于珠宝之类见的多了,所以对这方面自然有些精通,便装做是珠宝商人。
几人先找到一个官衙旁边的来福客栈住下。安排停当之后,再做他想。
俗语说:衙前自古好景观。一个府县衙署,必然是城市的中心地带,又被众多商家众星捧月般地环绕着,少不了种种繁华景象。这里宾馆林立,酒楼喧哗,吃喝玩一条龙自不在话下;而茶馆里又挤满了各色人等,来打探消息的来提供消息的写状纸的谈交易的,不一而足。
这里也是药铺大发利市的地方,惟一的公立医院就在旁边,医院就医,药铺买药,相得宜彰,更加上衙门里开庭审案打板子之类,总少不了带旺一些药铺的生意;钱庄当铺之类自然也不能缺。所以说,衙前地带遍地是金,不是有非常关系的人,店都开不到这儿来!
朱传宗和水灵儿休息了一阵,吃过饭,便来到一个茶馆打听消息。
二人找了一处人多的地方,搬了一个凳子挤下了,听那些人聊天。
一个中年人道:「各位听说一个农民拿着菜刀去衙门讨债,最后被衙役们砍死的事了吗?」
旁边的人道:「听说了,这些衙役也真狠毒。你说如果朝廷不腐败,如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哪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另一个人道:「那些官老爷们经常说对待我们老百姓像对待父母子女一样,可是这些所谓的大人们要是象一个农民一样忠于自己的工作,那我们的社会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采用极端的办法只能说百姓已经对衙门失去信心。」
一个年轻人道:「我操,换成我的话,谁欠我银子,我也不会找衙门这类只服务贵族阶级的狗子们,因为根本就没有用,我才不相信现在的社会还有公平的存在。不相信衙役还有良心!我就直接用刀把欠我钱的人砍死。」
众人议论道:「是啊,那些欠债不还的人,那些在其位不某其政的人,那些为虎作伥的人,那些所谓的百姓的父母官的人,才是死有余辜的!都该凌迟处死的!」
茶馆的老板这时忙道:「各位,小声一点。莫谈国事!」
众人这才住口,一会儿,一人道:「咱们这里天气炎热干旱,闹了灾荒,咱们县的报纸上说是百年难遇的大旱,听说乡下饿死了不少人。人心惶惶的。很多农民涌到了城里,又被赶回去了。」
一人冷笑道:「自然了,这种情况,官员一定要出来说话,肯定要说这是百年不遇的大旱天灾,既然是百年难遇的天灾,就肯定不是人祸,那么大家也就只好怨天,无须怨人,毕竟这不是人力所为的。」
另一人道:「是啊!这就是人力所不能抗拒的嘛!死老百姓就乖乖的等死好了。」
还有一人道:「这就是当官的所谓为形势定调,以稳定民心。还有个别的官员,更加重了语气,说这是咱们山阳县有史以来,最罕见的大旱,也不知道这个有史以来,是怎么得来的」。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笑完之后,一人道:「本来粮食涨价,现在又降下来了。听衙门里当差的人说,朝廷要派钦差下来调查李大人的案子?你们可听说了?」
一人嗤笑道:「这事早就传遍了,你才知道?说起来这李大人,他可真够可怜的。一个好官,就是斗不过贪官。不过咱们的县太爷王伸也够狠毒的了,听说他要揭发他贪污赈灾银子,就立马陷害他,把他逮捕,咱们这位爷真是干大事的料啊!」
一人道:「那是,王伸才来咱们县二年,就干出了不少的政绩,就等着升官做知府了,可惜倒霉,碰到了李大人这样的少见的清官。眼看不仅升不了官,还要丢官,搁谁谁不急啊!」
一个人插话道:「说起这个好官,我倒想起来了,我听人说临近的曲衡县的知县陶勉自可是个好官,他们县临近咱们县,也着灾了,可是他们县早有预防,损失没那么大,而且人家把朝廷救济粮都借贷给老百姓。让老百姓度饥荒,以后再还欠。」
一个人道:「这招高明,有借有还,百姓在领用粮食时尽量把数额压低到能够活命就行,也用不了多少粮食。」
那人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还有就是领取救济粮的人,不还也可以,就是要参加水利建设,干活吃饭。这一来人家县不仅没白白浪费朝廷派下来的了粮食,而且人家大坝也造起来了。修水利对种田人有长远利益。老百姓也愿意干。」
众人道:「人家这才真是能员啊!这样既对国家负责,也对百姓负责。真有有脑瓜,够聪明!可是咱们县的县太爷有什么功绩呢?哈哈」众人随着笑道:「那功绩可大多了。我们家住的地方是县里最低洼的地方,每年屋子里都进水,去年连下了两天大雨,眼看屋子里的水就要没炕头了,幸亏雨停了,要是再多下两个时辰,咱们县半个县就要归龙王爷管了。我们去向县里反应,要修修,垫高些洼地,却没人理会。要是今年发洪水,我看我们就没家喽!」
众人笑道:「这没什么,知县大人肯定会说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洪水,非人力之所以抗拒,一定要稳定民心的。」
那人骂道:「你们去死,光看热闹,不要诅咒我!」
一人道:「咱们县老爷也有功绩啊!他刚来咱们县的时候,县里的医院和学校要招收女大夫和男老师。本来大家都知道,只有读过书的,或者学过医的才能进入公家单位。可是读过书和会医术的,都想更好的工作,而且要花二百两银子才能进。这些人谁肯干这个事啊!结果这下可好了,有钱的人纷纷出钱买工作。有一家买两个三个当老师的。有一个土财主,给儿子买了当老师,给儿媳买了当大夫。大家都羡慕人家祖宗八代没读书的,现在一下子都成书香门第了。没钱的人,还有借钱买的,一下都吃起皇粮来了。」
旁边的人都笑起来,道:「你要说这事,最可笑的是妓院的妓女和龟公也出钱来买工作。据说一共有二十多个呢!后来这事被举报到府里,府里派人前来调查,王伸大人说:『妓女,龟公脸上又没有刻字,我们怎么知道人家做过妓女和龟公?』」
有人不知道内情,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一人笑道:「还能怎么样?最后这个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熏了两年,据说那些妓女和龟公也都混的能看病和能教书了。」
众人一阵大笑,这时候进来一个老头,穿着当差的服装,众人并不害怕,道:「老程头,你不看守你的大门,又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
老程头道:「光许你们说说笑笑,不许我解解闷啊!县里发生了一件奇事,你们不想听?」
众人笑道:「就是你老头消息灵通,不愧是县衙看大门的啊!」
老程头道:「怎么,不想听?那就算了!」
众人连忙端茶倒水,说尽好话,老程头才道:「一天下午,一个卖菜黄某小商贩,推车卖菜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刘某家门口的石头,刘某的妻子出来,便跟这个跟小商贩理论了起来。」
众人道:「就这事还能奇了?难道二人勾搭起来了?」
有人喊道:「王二狗,你快听着吧!净想着做梦娶媳妇,哪有那样的好事。」
众人笑完,老程头继续道:「刘某的妻子把小商贩车子拦住,让他把石头扶起来,可是没等小商贩说话,刘某回来了,拽着小商贩就开始殴打。他妻子也跟着动手打。据一位在场的邻居证实,二人把小商贩的头发拽住后用脚猛踢他的全身,小商贩一直低着头,用双手护住上身躲避着。刘某与其妻一个用脚踢、一个用手打。众人见打架了,都纷纷跑过来劝架。这时,小商贩已经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还有一位目击者介绍,刘家夫妇始终都没松开抓住小商贩的手。就在小商贩倒地的时候,他们俩还不断地继续殴打。后来看到小商贩倒在地上不动了,二人才松开了手,坐在了地上,周围的百姓这才赶快围上前查看小商贩的伤势。」
众人道:「老程头,你玩我们吧?这事怎么奇了?」
老程头道:「年轻人,就是性急,后面还有事呢!」老程头继续道:「这时小商贩已经被打得昏死过去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在人群中有一个认识刘某的人,对他说:『刘兄,你摊事了,你把人给打死了。』刘某赶紧起来一看,小商贩的确倒在地上,而且紧闭双眼、似乎是没气了。围观的百姓都张罗着把小商贩送往附近的医院。」
老程头突然顿住,众人都盯着他,他忽然大声道:「忽然这时候刘某栽倒在地,大小便失禁,没了知觉。老百姓们一看刘某也晕过去了,就赶快抢救他,也送进了医院,但是,最终没能抢救过来。死了!」
众人奇道:「这人怎么死了?奇怪了,打人的人倒死了。莫非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有人哈哈笑道:「原来是老天爷开眼。」
老程头道:「这人以为他杀了人,一下吓死了。嘿嘿。不过后来的事才是更奇特呢!老头子我这么大把年纪,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
众人更是好奇,都屏息听他继续说,连朱传宗和水灵儿都听呆了。
老程头道:「后来那个小商贩昏迷了两天,苏醒了,拣了一条命。可是刘某的老婆将小商贩告上了衙门,要求小商贩承担刘某丧葬费、医药费、抚养费等,县衙门审理后认定,双方因琐事产生矛盾,进而进行厮打,双方均有过错,因为造成对方伤害后果严重,小商贩要赔偿刘妻二百两银子。」
众人一片哗然,有人道:「这真是咱们知县大老爷的手笔?」
还有人道:「不可能吧!他自己打人,又不是人家打他,他自己吓死的,关人家鸟事?」
有人不信,问老程头道:「老头,你是糊弄我们吧!你别给我们编故事,来骗我们。」
因为怀疑的人很多,老程头最后生气地道:「说我胡说?给你们看看官报。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还说我们知县大人英明果断,案情判断的清楚明白,是再世包公呢!」
众人一起看他手中的新出的山阳县官报。果然上面写的清楚。
有人念判词道:「黄某无端触碰他人之石,致使刘某和其发生争执。刘某死亡与他生前和被告发生的争执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因此双方应各承担一半的责任。本来杀人偿命,但本案错纵复杂,故被告应赔偿一部分银两,以补偿死者家属。」
众人看了都没了言语。都叹为奇文。
文章最后面是一位师爷分析案情,说双方的争斗直接造成了对死者的后果,在法律关系上就形成了侵害。所以要赔偿。另外,当时说「老刘你摊事了,打死人了。」的那个人也应该承担责任,也应该追加他的责任。
众人叹道:「今日真是长了见识。要不是我们就住在衙门旁边,见多识广,否则真被这个狗屁判词给懵住了。谁不知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啊!说的他妈的冠冕堂皇的,私下里要是知县不收钱,他这么判?」
有人道:「那是当然了。法律条文都是模糊不清的,都是当官的解释,自然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了。而且咱们大梁朝没有援引案例判案这条法律可遵循。比如你偷了十两银子可能判三年,他偷了十两银子就可能无罪释放甚至判八年,一切都要看人情和银子使到位没有。」
众人道:「以后千万要记得,不能说话,否则就有可能要吃官司啊!」
有人道:「那放屁行不行?」
众人哈哈笑道:「自然不行,如果有人死了,就有可能是你把人熏死,可要赔偿银子的。」
朱传宗和水灵儿在旁听了半日,水灵儿还好,只把朱传宗气得半死。二人回到客栈房里之后,朱传宗气得破口大骂。
水灵儿道:「这有什么可气的。天底下的奇事多的很呢!你见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朱传宗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哪里能忍耐的住,骂了很久,才终于在水灵儿的安抚下镇定下来,他恢复理智,想起方才那么粗鲁,在水灵儿面前说了那么多的脏话,不由后悔,道:「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在你面前这么放肆。」
水灵儿嫣然笑道:「没什么啊!这样才有男子汉的气概嘛!」
朱传宗道:「多谢你宽宏大量,你心地真好。」
水灵儿见他眼神满是神情,忽然害羞,转身出门去了。
朱传宗呆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茶馆的人们说的一些事情都是从官报上看来的,心想:「以前从来不留心官报。觉得上面都是冠冕堂皇的的废话,连篇累牍的空话,没想到从中还能看出问题,真是长见识了。当下便派王大牛等人去买当地的官报,还有全国发行的官方最权威的梁国官报。」
这些报纸本来都是免费派给官员的。朱传宗以前都不看,现在却要仔细读起来了。
王大牛等人费了一番力气,才找来了一堆官报。
梁国官报因为是京师发行的,所以到了这里都是旧闻了。
朱传宗想看看京师有什么事,便看了起来。上面有两篇关于都察院的文章引起他的注意。
第一篇是这样的:在山南省首府大州府按察使姜慧聪领誓下,来自治安房,粮房,土地房等廉政高危部门的四百名官吏身着整齐服装在大佛寺庙里,双手合十庄严发出了廉政为公的铮铮誓言。一名参与宣誓的官员说,有了这种宣誓,在心里面有了一个警示,以后真的遇到什么事情,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宣誓过「不贪污,不腐败」,这样,就能起到一定的约束作用。大州府衙门举行的这次活动,要引导新近的官吏们心中有反腐倡廉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都察院的领导们得知此事,给予了赞许和表扬。
朱传宗看完,道:「我操,光发誓有什么用,就知道做表面文章,真以为他们都信神仙呢?就算信的话,天上的神仙每天都只知道修练,哪里有空管凡间的事?」
第二篇是这样的:在左督御史王仁王大人的英明指导下,都察院惩防并重治理腐败的举措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左督御史王仁王大人在十八日举行的会议上说,今年以来,都察院开始从各个方面惩处和整体推进反腐败工作,取得明显成效。
王仁王大人说,都察院对全国官员重点开展了理想仁义信念教育、为百姓做好事,效忠皇上的教育,取得了很大的效果。去年一年,新创廉政歌曲六,七万多首,举办反腐倡廉歌咏会一万四千多场,一百多万名官员百姓参加。都察院还制订下发了一批新的反腐倡廉规定,进一步监督和制约地方官员,从根本上防治腐败,使他们清正廉明。
同时,都察院注重依靠各部门的力量,和吏部,工部等部门一起开展工作,联合办案,使许多案子真相大白,老百姓都齐声称赞。
王仁大人最后说,都察院将在新的一年把惩治和预防腐败工作进行到底,在地方上坚持标本兼治、综合治理、惩防并举、注重预防的方针,在坚决惩治腐败的同时,加大预防腐败的力度。
朱传宗看完,半天没喘过气来。像这样的文章,以前朱传宗也不是没看过,可是因为没有什么切身体会,所以感触不深。如今他身入社会,知道了许多的人间的事情,不由愤怒不已。心想:「都察院净做虚实,空事,光喊口号,不见行动,岂不到监察的作用,难怪如今吏治败坏。」
他愤怒不已,可是又能如何?报纸在他手上都被撕破了。
一会儿,朱传宗慢慢平复下来,看见手上的报纸有人用毛笔写了一行小字,朱传宗细看,写的是:皮之不存(纯),毛将焉附?
报纸因为是旧的,所以这是原来看的人写的,朱传宗心里一怔,心道:「他是说根上坏了?还是什么意思?」
【第三集】第十章:微服私访
朱传宗来到山阳县,不用远走,就在茶馆和报纸上便对山阳县有了大概的了解。他在山阳县官报上看到他们是这样报道受灾情况的。
最开始的是这样报道的。
宁治省旱灾引起朝廷高度重视。我县部分地区连续十四个月未形成有效降雨,农作物大面积受旱绝收,部分百姓地无收成、仓无存粮、窖无集水、畜无草料。今年严重的旱情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视。
今年的旱灾持续时间之长、涉及范围之大、是历史上罕见的,是百年难遇的,是人力所难以抗拒的。宁治省布政使胡铁大人举行了积极对抗旱灾的会议,并下令尽快建立一套旱灾应急和救助方案。
朱传宗看了大怒:「灾情严重,这些当官的不办实事,却在说什么空话,开什么无聊的会议,可见都是一些什么人。」
不过昨天出的报纸的报道让朱传宗头疼不已。
上面写道:在知县王伸大人的英明指导下,衙门所有官吏一行进村入户,通过检查乡镇灾民救济花名册、进行发放粮食的任务,听取各乡有关情况汇报,对今年救灾银两和春荒救济款物发放情况进行了检查,并对干旱灾情发生的历史、现状,以及当前防旱、抗旱、旱灾救助等工作进行了重点了解和研究。
前来视察的布政使胡铁大人对救灾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灾民救助规范,救灾责任制到位,灾民探视制完善。视察结束后,胡铁大人要求山阳县灾区开展生产自救工作,尽快建立一套旱灾应急机制和救助机制。对于今年的旱情,各级别衙门要加大对受灾群众的帮扶力度,政府补贴要对灾区群众实行政策上的倾斜,努力使灾区群众度过当前的困难时期。
王伸大人对布政使胡铁大人百忙当中抽出时间前来视察,感激涕零,并表示一定带领全县百姓度过难关。
朱传宗看到这里,心想:「还是老一套,什么了解,研究。有个屁用?不过布政使胡铁来过这里,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了,不是说李东昌发现了王伸冒领救灾粮食吗?他们就采取了补救,要是通通省官员联合起来,处处加以限制,要想查清楚案子,看来是难上加难啊!」
朱传宗晓得这些官员们都是极其聪明之人,他们要是串起供来,再积极补救错误,那可真的是难以拿到证据的。
朱传宗为之头痛不已,他扫了一眼报纸,上面一个标题是:全县百姓的好榜样。
朱传宗心想:「这个可能是好人吧!大肆宣扬,定会不差。丑恶的事情看得太多了,总应该能有一件好事吧?朱传宗看了起来,想恢复一下心情。」
文章介绍道:一个叫王氏老太太,有一个儿子,三十多岁左右,已经结婚,他们在县城里有一所住房。老太太上街买菜,拣到了一个残疾女婴。大约有一岁多。
老太太看她可怜,就抱回家里养。可是孩子有先天的疾病,抱到医院看病,才知道要花很多银子才能治疗好。
老太太收她为养女,把自己积攒下来的银子给她看病,可是需要的银子太多了,她的全部积蓄都花光了。于是她让儿子拿银子出来。
最后全家的银子都花完了,这时候她的儿媳妇也怀孕了。他儿子三十多岁多的人了,好不容易媳妇怀了孩子,王家有后了,可是为了救治那个拣来的孩子。她便做儿子和媳妇的工作,让他们把怀着的孩子打掉。
为了给那残疾孩子看病,再养一个孩子负担不起了。她儿子开始不同意,最后她儿子终于想通了,按王氏老太太的话做了。最后,他们把房子卖了来为孩子看病。
这是那么可爱的一家人啊!他们是一种无私的爱,一种大爱,它超越了门第姓氏观念。他们继承了几千年来的优良的民族文化和历史传统,。他们善良纯朴,真的是我们全县的楷模。和他们比起来,我们是多么渺小啊!如果全县百姓都像他们一样,对人互敬互爱,那么世间就会多么美好啊!
朱传宗看傻了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遍,才知道没有看错。心想:「是这家人有病,还是我有病?这么一家变态,居然要像他们学习?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朱传宗想不明白,最后叹道:「我终于知道自己见识太低了。世上许多事情都不是我所明白的。我自以为聪明,以为看透了人间呢!其实我笨的很,什么都不懂。」
朱传宗越想越闷,晚上睡觉也不踏实,一大早便去找水灵儿聊天解闷去,不过王大牛道:「少爷,水姑娘一个人出去了,她说去打探消息。让你等她。」
朱传宗心想:「她还是防着我,自然去和太上老君教的人联络去了。不过也好。」道:「你们给我换了衣服,去附近的农村走一遭。」
四人应了。交代来福客栈的伙计,如果水灵儿回来,让她在客栈等他们就是了。几人装作去乡下做生意,一起到附近的乡下去看看。
在县城附近的乡下,因为交通便利,可以到城里做生意,和别的乡比较,都是很富有的。
因为路程不远,五人索性一起走。
因为没有外人,王大牛道:「少爷,您变这么胖,多累啊!没有外人,不如您收了气功好了。」
朱传宗笑道:「我现在习惯了,等案子破了,再吓水姑娘一跳好了。变来变去的,反而难受。」众人道:「不过少爷只有这样胖,才显得有富贵气,也是很好啊!」
朱传宗道:「你们几个有长进啊!居然会拍马屁了!」
四人讪笑不已。
路过一个工地,那里正在盖房子,一些工匠在忙活,不过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在和一个工地头目一样的人争吵,只听老婆婆道:「我这么大把年纪了,你连我的工钱都不给,你丧良心啊你。你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啊!」
朱传宗隐约听到这一句,想起在京师看到的卷宗,如今很多工程拖欠工匠的钱不给,道:「这老婆婆是在讨要工钱?」
赵老四,张老五和钱老六三人深有体会,钱老六叹道:「这老婆婆定是为了他的儿子讨要工钱来了,真是可怜。要是我的老母为我讨要工钱,我会心疼死的。」
张老五道:「是啊,所以我们宁可自己受罪也不能告诉家里。」
赵老四道:「哪有什么用?终究人家也不会给钱的。唉,要不是遇到少爷,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少爷,我们帮帮这个老婆婆吧!」
朱传宗点了点头。几人走到跟前,赵老四道:「老婆婆,您不用讨要工钱了。我们这里有点银子,您拿去吧!」
赵老四,张老五和钱老六三人每人拿了一两银子给了老婆婆,三人在朱家不长时间,得到的银子已经寄回家里一些了,这差不多是他们的所有。老婆婆感激涕零,嗫嚅道:「不……不要这么多,他欠我一两银子。」
那工地头目道:「你命好,遇到好人,你就拿着吧!告诉你,这工钱我说了也不算的。如今你有银子了,以后可别来了,耽误工夫,来了也没用。」说完扬长去了。
朱传宗道:「老人家,你为谁要钱啊?是你儿子吗?他干了多长时间?」
老婆婆道:「我是为自己要工钱啊!我干了一年了。」
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在工地上能做什么?这么大年纪的工人恐怕是全世界都少有,朱传宗这个大少爷呆了,连出身农民的王大牛四人也都呆了。
赵老四道:「不可思议……」
王大牛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道:「我娘在的时候,在家里也为人家缝补衣服赚钱。我的娘啊!」
众人连忙安慰,等王大牛不哭了,朱传宗问了老婆婆姓名,住在哪里。
老婆婆姓胡,是附近胡家村的人。
五人让她把银子收下,问道:「老婆婆,您吃饭了吗?」
胡老婆婆道:「没呢!回家去吃。一大早就赶来了。」
朱传宗道:「我们想去您村看看,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能不能到您家中劳扰啊?」
胡老婆婆道:「恩公们来的话,太好了。可是我们家穷……」
朱传宗道:「没关系,路程还远,我们吃完饭再走。」在附近找了一家普通的小餐馆,要了四个菜,吃了起来。
朱传宗五人都吃过了,都喝些水歇息,只见老太太风卷残云般把四个菜吃的干干净净,又吃了五碗米饭。王大牛等人还不觉得稀奇,朱传宗却看呆了,本来以为四大碗菜,够四个人吃了,哪想到这么一个干瘦老太太全吃完了。朱传宗默然心想:「也许她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却不能颐养天年……」朱传宗有些迷茫。
众人来到胡老婆婆家中。她家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她有一个儿子,娶了媳妇,有两个孩子,媳妇还在做月子。儿子去城里干活赚钱去了。
五人见她儿媳妇做月子,而且穷的甚至是衣不遮体,便说什么也不进门,在院子里坐。
胡老婆婆把银子给了儿媳妇,媳妇听了她的诉说,不由大哭了起来。
众人听了心情都很沉重。
钱老六耿直,道:「我几年没回家了。不知道家里什么样了。」王大牛已经没有亲人了还好。另外两人也是勾起了思乡之情。
朱传宗笑道:「有什么发愁的,这次差事办完了。我准你们三个回家。」
三人一听吓得扑通就跪下了,赵老四怒道:「死老六,你胡说什么?」然后对朱传宗道:「少爷,您千万别赶我们走。我们愿意一辈子服侍您,跟着您,以后绝不提回家这事!」
朱传宗忙道:「得了,别说了。我不是赶你们走。我是给你们几个月的假,回家呆几天,你们可以再回来。」
三人这才大喜,磕头谢恩不已。
朱传宗请胡老婆婆带他们到几个熟识的亲戚家里,然后和他们拉家常,问起收成和赈灾粮食是不是都有发。
那些人都欢喜地道:「发了,要不是发了粮食,今年可就难过了。」不过问起什么时间发的,一个老头道:「你是胡老婆婆的亲戚,我们也不瞒你,是最近才发的粮食。听说本来粮食没我们穷老百姓事的,不过因为上头要来查发没发粮。所以才补发了的。而且得粮的时候都签字画押了,日期也要说是早就发了的,否则就不给粮食!」
朱传宗心想:「果然如此!」问道:「如果上头不来人调查,那你们受灾了就没人管?」
老头道:「谁管啊!除了村主胡阿黄的亲戚可以领到救济的粮食外,其余没有关系的人哪里有份?不过我们离城里近,去城里干点杂活,或者讨饭,拣垃圾,都能过活。偏远的地方那才惨呢!每年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正在聊的性起的时候,忽然一伙人闯了进来,那些农民道:「村主来了。」
一个吃的脑满肥肠的大胖子走了进来,农民们都站了起来。那村主胡阿黄盯着坐着纹丝不动的朱传宗,道:「你是干什么的?来我们村干什么?」
赵老四忙道:「我们家少爷和胡老婆婆有些亲戚。这次是来做珠宝生意的。看看村里谁家有什么宝贝。」
胡阿黄道:「你们哪里人?听口音不是本地的啊?」
赵老四道:「我们是晋锦省人。不过常年在外地跑,口音都变了。」
胡阿黄很是张狂,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朱传宗,朱传宗怕坏了大事,只好微笑以对。
忽然胡阿黄拍了一下朱传宗,道:「我家正好有些宝贝,你们跟我去看看。可别以为我不懂行,就糊弄我啊!县里的典当行,有我的朋友!」
几人来到村主,没想到他家的宝贝还真不少,什么鼻烟壶,陶瓷,书画、漆器、玉器,有四五十件,摆满了一屋子。
大部分都是不太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件玉刻的骏马吸引了朱传宗,看朝代是两百多年前的古物。
那骏马扬蹄飞腾,有种飞黄腾达的味道,朱传宗心想:「我把这个送给王大哥,是我亲自买的礼物,可算诚心,他一定喜欢。」
朱传宗道:「你这个是二百年的古物,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卖是不卖?」
村主大喜,眼睛都亮了,道:「你唬我,这么值钱的东西你给这么少?当我是……」
朱传宗不悦地道:「一句话,你卖是不卖?别人买的话,最多八十两。你一个村主的工资也就一年百多两,我给的价钱还不高?」
胡阿黄道:「可是我的宝贝值钱啊!二百两,我就卖给你。」
朱传宗心想:「这家伙真的不识货啊!这东西能值一千两,和我家的那块玉兔是同一批的,看来乡下人就是见识短。」便道:「好吧!二百两就二百两。」
胡阿黄没想到朱传宗答应这么快,不由后悔,觉得受骗了,道:「不好,我记得这个骏马我在衙门的一个朋友喜欢,他要了。我不卖了。」
朱传宗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见他反悔,愣住了,道:「你明明都答应了,你是一村的村主,竟然说话不算数……」
胡阿黄道:「我的东西,我自然可以反悔了,怎么了?」
赵老四道:「你真以为你这个破东西值钱?我家少爷有的是钱,他是嫌麻烦,就你这一件东西,都值多少钱?就不和你计较。少爷和知府,工部的官们做生意,都是每次几万两银子的买卖。少爷,我们走,不买了。」
朱传宗也怒道:「就是,白给我也不要。」
村主一听他们要走,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门路,去哪里找识货的人?急忙拉着他们,说尽好话。
朱传宗道:「一百五十两银子,多一分就不要了。」
胡阿黄急忙道:「刚才还二百两银子呢!」
朱传宗道:「谁让你反悔了,这是惩罚你。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人。」
胡阿黄笑道:「你是大城市来的人,自然见多识广,这年头不坏点,不聪明点,哪还能活命吗?无商不奸,你们也好不了哪里去。咱们都是一家人嘛!就别计较这么多了。来,今晚我备晚饭,就在我们家住了。您大人有大量,这二百两就别少了。」
赵老四道:「你算盘打的可真精,一顿饭五十两银子?」
朱传宗见他真会拉关系,攀交情,心想:「难怪这人能当村主。」忽然心里一动,就道:「好吧!二百两就二百两。不过胡老婆婆是我们家亲戚,是我母亲远房表妹,你以后记得要多加照顾。我会时常回来的。」
胡阿黄一听大喜,急忙让她老婆去让下人做饭。
后来的事是朱传宗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这样一句话,给胡老婆婆一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荣耀和好处。后来朱传宗暴露身份之后,胡阿黄和后来的地方官员都以为胡老婆婆和钦差是亲戚,此后每年都带礼物来拜访,并且给了许多的照顾,从此胡家兴旺发达了起来。
朱传宗和胡阿黄喝起酒来,问起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他刚到村里,他就上门了。
胡阿黄摇摇晃晃地道:「上头交代下来了,各个村要是来了陌生人,一定要加以注意,有什么异常,就要禀告。」在朱传宗耳边轻笑道:「听说知县犯事了。上头要派钦差来。这个钦差最喜欢微服私访,所以要严加防备。」
朱传宗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听说这里旱灾很严重,你们村如何?我是商人,如果缺粮食,可以运点过来赚钱!」
胡阿黄头摇的拨浪鼓似的,道:「你也知道粮食都归衙门控制,这买卖早归了县里的几个财主了。不过今年他们赚不到钱了。赈灾的粮食都补发了,老百姓有一些粮食了,而且粮价不能涨,要做为钦差看,所以这一定是赔本的买卖。哈哈,除非我是知县,把所有的粮务交给你做。嘿嘿,可惜不是啊!」
朱传宗见这个胡阿黄一喝酒就糊涂了,什么话都说,便套他的话,见他稀里糊涂的,什么话都告诉他了,心里暗自高兴。
不过朱传宗哪知道山高皇帝远,胡阿黄嘴没遮掩惯了,在他一个商人面前有什么顾忌的?他并非是一喝酒就胡说,否则要是和衙门中的人一起喝酒,什么话都说,还能当村主吗?
朱传宗在胡家村一无所获的回来了,水灵儿已经在客栈等他们了。
朱传宗道:「我们去了胡家村,看来事情不好办!」
水灵儿道:「我早知道了。我们教徒早就开始行动了。本来事情还有点眉目,可是却不行了。县衙门把粮食和银两都补发了,日期却是原来的日期。老百姓为了得到救济,都签字画押了。就算是我们找的那些证人肯冒风险为我们做证,可是他们毕竟人少,县里可以说是少部分人的事,是工作失误,耽误了发救济,这也是常事,也说明不了知县王伸是作弊。」
朱传宗道:「这和我们想的差不多。他们已经严阵以待了。看来案子真的不好破了。从哪方面入手才能找到证据呢?」
水灵儿道:「通省都是他们的人,衙门的人你靠不住,只有我们教徒能帮你。可你知道,我们都是见不得光的。但是他们的破绽这么多,假的终究不能真,你放心好了,会找到办法的。他们已经在想了。似乎也有了点眉目。」
朱传宗道:「多谢你了。」见她脸色似乎有笑意,道:「有什么高兴的吗?」
水灵儿道:「叔叔他们都听说了你的事迹,都夸你呢!都说要是朝廷容不下你这个好官,就加入我们太上老君教算了。所以你放心好了,实在不行,你也不用担心。」
朱传宗怔住,心想:「这才是我担心的呢!我想让你们改邪归正呢!你们倒想我加入太上老君教,看来我和太上老君真的是有缘分啊!,天上地下,都纠缠不休。」
案子暂时没有眉目,朱传宗如何才能伸张正义,最终破案呢?将有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的角逐呢?请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