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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缎】第十卷[色度实体]

2018-09-22 09:17:15

【十景缎】第十卷    第十卷 第一章   文渊的手继续向内探索,指尖轻轻搔动她私处的毛发。小慕容的喘气更显急促,身体竭力弹跳,却总因为四肢给绷带束缚住,纤腰一撑起来,又被迫落下,屁股不断拍打着桌面,形成一阵清脆的节奏。   “啊哈……啊哈……”   小慕容一边挣扎,一边喘着气,两条不得自由的腿微微颤抖,股间不停泌出汁液,两片嫩唇门户大开,不知不觉之中,藏于其中的小花蒂也已凸起。文渊用手指掬取一点爱液,拇指和食指撘了撘,不禁笑道:“小茵,你今天不但湿得快,还比平常多呢。”   小慕容害羞不已,喘道:“你……你少乱讲……我哪有啊?”   文渊笑道:“你还不认?”   右手一拊,手掌在她私处磨了一磨。小慕容呻吟几声,只觉得全身发软,正自恍惚,文渊掌上已沾了一大片爱液,在自己面前晃了晃。小慕容迷迷糊糊地望过去,只见他手上湿淋淋地,像是刚洗过手一样,不由得羞得面红耳赤,低声道:“别欺负我啦,快……快放开我……”   文渊摸摸她那柔绢似的大腿肌肤,笑道:“平常你太调皮,今天正好教训你一下,怎么能放?”   小慕容急道:“你这人!讨厌,我……我不要被这样绑着啦!这样子,丢脸死了……拜托,放开我啦……”   文渊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股间的爱液却潺湲不绝,已有几滴从桌面流到边缘,垂在那儿要掉不掉的,身体的反应跟她口中所求可不能配合。他轻捻一下小慕容的花蒂,笑道:“我看你好像很高兴啊,你不是很喜欢翻新花样么?”   小慕容私处受到重大刺激,登时娇声呻吟,红着脸蛋叫道:“我……啊啊、啊哈、呀!可是……这种姿势,我不能动了……”   文渊笑道:“那我来动就好了。”   说着低下身子,解开她的上衣,将那赏心悦目的乳房展现出来,轻轻亲吻起来。   当他吻到那粉红色的尖端时,小慕容的身体又颤了起来,晶莹的肌肤上渗出汗滴,不住喘气,轻轻地道:“好了……好了啦,不要弄了,快点……快点……”   文渊站直身子,开始松开腰带,笑道:“这么急着要?”   小慕容一张俏脸红通通地,道:“你别忘了,大哥还在等我们。”   文渊笑道:“这么说来,我们时间相当紧迫了?”   小慕容面露娇笑,道:“所以嘛,要么你先放我,大哥走了我们再来……不然,你这回可只能做一下子了。”   文渊笑道:“一下子也好。”   说着捉住小慕容的大腿,向后一拉,身体向前送去。   小慕容感到一根灼热的硬物缓缓插入,登时惊叫一声:“啊、啊啊……”   由于她平躺在桌面上,私处水平朝着文渊,文渊的阳具轻易地长驱直入,直抵娇躯最深处,小慕容蓦地感觉全身紧绷,不由得失声呼唤,不由自主地想要夹紧双腿。但是在绷带捆绑下,这自然是徒劳无功的。   文渊接连抽动几下,小慕容毫无抗拒之能,只有腰间不断拱起落下,雪白的小腹上汗珠流动,反应着文渊的动作。小慕容喘气连连,间歇地左右甩头,眼角带着点泪水,叫道:“啊、不要……太……太里面了啦……啊!啊呀!”   文渊见她反应激烈,连忙放慢速度,问道:“小茵,会痛吗?”   小慕容喘道:“不……不是……只是我……我……我受不了啊,你弄得太深了啦……这样下去,我……我会……”   突然脸上一红,不再说下去。文渊道:“会怎么样?”   小慕容别过脸蛋,脸色羞赧,低声道:“我……我……那个……”   文渊看她吞吞吐吐地,比平常羞涩得多,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不由得兴味盎然,笑道:“你要是不说,我直接问你的身子罗。”   腰间再次摆动起来,两人股间碰撞,阳具飞快出入,响起了爱液润滑的声音。   小慕容连声呻吟,满脸羞涩之情,急叫道:“不……不要啦!真的……不……啊……啊哈、啊哈、哈……”   她叫了几声,文渊的手便摸到了她脸上,指尖抚弄着她的樱唇,令她的抗议缓了下来,转变成舒服的喘声。小慕容一边喘气,又感觉到乳房上一阵温热,已被文渊手掌握住,温柔地把玩着,乳头被他的手指悄悄挑逗,送来一波波的快感。小慕容羞得螓首乱摇,娇声喘道:“文……渊……哥哥……啊啊……文大哥……拜托啦,放过我……要是……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我就要……”   文渊手指转往她的腿根,柔声道:“要怎么啦?”   说着手指又转移阵地,再次揉捻她的阴蒂,只把小慕容刺激得全身绷紧,高声哀吟,脑海一片空白,一阵剧烈兴奋涌上心头,还以为自己要当场晕了过去。   这时两人交合的姿势,本来是能够深入女体,但是对阴蒂刺激较少,照理来说小慕容得到的快感会弱了些。但是文渊双管齐下,用手指稍加爱抚,成效竟是出奇的好,小慕容马上被这双重刺激弄得失魂落魄,呻吟声不绝于耳,再也喊不出要文渊停下来的话了。只见她双唇微颤,不住呵出温暖的芳息,私处的软肉阵阵紧缩,好像无数根小舌头,舔弄着文渊的阳具。   文渊越弄越是兴奋,情不自禁蒂低下头去,“啜、啜”地吻着小慕容的乳头,耳边依稀听到她甜美的呻吟声:“啊……好棒、好舒服……啊哈、哈、不行了……”   文渊听在耳中,心里更为亢奋,知道每当小慕容言语紊乱,难已自制时,就是她将近高潮的时分,当下更是加紧捅弄,使小慕容的嫩肌磨蹭得加倍激烈。只听桌子喀啦喀啦地摇晃着,小慕容的身体奋力跳动,几乎有点呜咽地叫道:“啊……不行、真的不行了啦!我……我忍不住了!”   就再这时,文渊双手抱住小慕容纤腰,轻唤一声,放出了滚烫的阳精,全部注入了小慕容的身体里。小慕容颤声惊呼,跟着满脸发烫,紧紧闭上眼睛,神色极为羞怯。文渊泄出精液,腰间一松,舒了口气,柔声道:“小茵!”   小慕容嗯了一声,声音很是不稳,脸上的羞意更增,还是没睁开眼睛。   文渊见她已然完事,却还是这么害羞,正想取笑几句,忽然觉得下身湿润,一股水液淅沥淅沥地淋上阳具,鼻中还飘来了一阵混着茶香的异味。   文渊呆了一呆,见到小慕容紧闭双眸的羞态,忽然醒悟,急忙低头一看。只见小慕容股间湿淋淋的一片,除了原本的爱液泛滥,又涌出了另一道淡黄色的水流,加湿了两人的下体。   小慕容睁开眼睛,见文渊正瞧着自己失禁的模样,羞得只想打个地洞钻进去,急忙叫道:“讨厌,不要看!”   文渊却怔怔地目睹全程,看那水柱从她下体放出,声势渐弱,变成一点一点水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小慕容羞不可抑,若非双手不得自由,早就捂住了脸。   文渊有点尴尬地搔搔头,道:“这……结束了?”   小慕容羞愧地偏过头,低声道:“不然怎样?你还想看不成?人家……人家……呜……你怎么可以看嘛,丢脸死了……”   文渊见她急得快要哭了,连忙道:“别在意嘛,是我看到,又不是别人……”   小慕容急道:“是你也不可以啦!我……我……这么难看的样子……”   文渊笑道:“那儿的话,你怎么会难看呢?”   小慕容不安地眨着眼睛,仍是一派羞涩神情,道:“你就是喜欢哄我,这……解手的样子,还会好看不成?好了啦,这下可以放开我了吧?”   文渊把捆住小慕容手脚的绷带解开,小慕容从桌上跳了下来,一站到地上,却有些脚步不稳,跌在文渊怀里,文渊连忙扶住她。小慕容嗔道:“都是你啦,把人家绑着那么久!”   文渊笑道:“那不是你自己不乖,自己讨罚的?”   小慕容脸上一红,道:“每次都这样罚,我才受不了呢。哼,人家都求你放开了,你还不放,害我……害我这样丢人。”   文渊笑道:“你要是早说要解手,我一定放呀,可是你又不说。”   小慕容搓搓手指,低声道:“哪能说啊?要是说了,搞不好你更要欺负我,在……在进来之前,就让我……我……这样了……”   文渊脸上一热,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坏了?”   小慕容瞄了他一眼,笑道:“你对紫缘姐不坏,对华家妹子也不坏,就是对我坏。”   两人调笑一番,拿手巾把身子揩抹干净,穿好衣物,又过了好一阵子。小慕容想起刚才当着文渊的面失禁,脸蛋仍是红扑扑地,说道:“喂,刚才……刚才那事,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文渊道:“这当然。”   小慕容道:“要是说了,你怎么办?”   文渊见她紧张之极,不禁笑道:“说了就说了罢,出口的话还能吞回来么?”   小慕容急道:“什么?你……你怎么这样啦!”   文渊哈哈一笑,拍拍她的头,道:“开玩笑的,别担心,我怎么会说?”   拉着依然脸红的小慕容走出厢房,走向大厅。   到了厅上,两人见了于谦和紫缘,慕容修却已经不在。小慕容左右张望,道:“大哥呢?”   紫缘微笑道:“他先走啦。”   小慕容啊了一声,叫道:“走了?”   紫缘道:“是啊,他问完了事情,说不打扰你们,所以就先走了。”   文渊和小慕容一听,同时心头一跳,脸上发烧。小慕容嗫嚅道:“大哥他……他……该不会来找过我们了?”   紫缘微笑道:“是啊,他等得不耐烦,不等着带路,就跑去厢房了,一回来,就这么说。他没跟你们说话么?”   两人听了,眼光暗交,都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知道凭慕容修如此内力,隔着一道门,自然把两人种种亲昵声音都听在耳里,全然瞒他不过了。紫缘微笑着望向两人,眼神也带透着些取笑的意思,只不过在于谦面前,三人心照不宣,只有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小慕容若无其事地道:“大哥真是的,我们还有事要问他呢。”   紫缘浅浅一笑,道:“没关系,他说过几天会再来,有事还可以问。”   文渊道:“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三个人一搭一唱,于谦望在眼里,似乎也看出一些端倪,不经意地笑了笑,道:“今天辛苦三位了。文公子,我有些话想私下问你,不知是否方便?”   文渊道:“这是当然。”   于谦点点头,带着文渊来到自己的书房。于谦问道:“文公子,今晚的刺客,当真是皇陵派的人?”   文渊道:“不只是皇陵派,另有两人,是瓦剌太师也先的部下。”   于谦沉吟道:“也先,是么?”   文渊道:“照这情形看来,或许龙驭清跟也先有所勾结。若非如此,龙驭清单凭皇陵派人力,恐怕也不敢起兵造反,但是有了外援,那就另当别论。”   于谦点点头,在房中来回踱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文公子,我想请你看一样东西。”   于谦说着,走到一座木柜之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卷锦缎,展了开来。   文渊一看,见那锦上绣的景致,霎时间心下凛然,心道:“是十景缎?这片景是‘平湖秋月’!”   昔日他跟踪邵飞来到于府,已知道于谦拥有十景缎之一,这时尚未问过于谦,却不料于谦自己先拿了出来。   只听于谦说道:“这是我于氏先人遗留下的一疋锦缎,靖威王赵王爷,曾几次派人向我借观此锦,我一直不明所以,只道他贪图这锦缎绣工精巧,想要据为己有。前些日子,韩先生才与我说,这锦缎共有十疋,分别绣有西湖十景,称为‘十景缎’。”   文渊道:“正是,在下也有其中一疋。”   于谦奇道:“你也有?”   文渊道:“是一位前辈交给紫缘姑娘的。”   于谦道:“韩先生说,这锦缎之中藏有一个秘密,解开这个秘密,便可以得到人生的至乐。”   文渊闻言一怔,道:“人生至乐?”   他虽知十景缎中暗藏玄机,但是从巾帼庄四女到任剑清,都不知其中奥妙。他本来想,其中若非藏有特异武功,便是寻觅前人珍宝的线索,这时听于谦转述韩虚清的话,听得“人生至乐”不禁有点迷惑,暗想:“这可有点奇了。人生至乐,所指为何?”   于谦道:“我听说龙驭清手中,已经得到了其中几疋锦缎,看来靖威王是和他合作谋取。我一介文官,一辈子也不会去搜罗十景缎,留在我的手中,并无益处。文公子,这疋锦缎,我打算交给你。”   文渊吃了一惊,连忙挥手,道:“这是于大人的传家之宝,晚生何德何能,怎敢受此餽赠?”   于谦笑道:“什么传家之宝?此类书画锦绣,要是挂出来观赏,用以怡情养性尚可。成天收在柜子里,等于没有。这锦缎于我无用,前人也不曾嘱咐善加保管,留至今日,并无多大意义。”   于谦说到这里,脸色肃然,又道:“于谦身处宦海,福祸无常,今日虽是身居高官,却难保哪一日不会身败名裂。这十景缎若留在于谦手上,或有不保之日,那时候为他人所用,若落入龙驭清之流手中,所谓至乐云云,不论为何,总是后果堪忧。我将它交给你,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身怀绝技,料想不会轻易为人所算计……”   文渊道:“这可不然,江湖上武功智计胜过晚生的,多如繁星。”   于谦微笑道:“江湖上的事,我是一窍不通了。”   说着卷起那“平湖秋月”锦缎,说道:“总而言之,这锦缎我是交给你了。现在的于谦,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在这东西的争夺上花费心思。这锦缎带来至乐也好,争斗也罢,你且自衡量,是否要将它留下。若是你不愿卷入纷争,就是将它烧毁,于谦也乐观其成。”   于谦说着,已将那锦缎送到文渊面前。   文渊看着那一卷锦缎,望不见里面巧夺天工的绣法时,实在是平平无奇,不露半点光华,可是就凭这“十景缎”之名,龙驭清一旦知道,定会设法谋取,届时又有一番苦斗。他忽然一想:“斗就斗,又如何?我既然来保护于大人,本就是摆明了跟皇陵派作对。反正手上已有‘柳浪闻莺’,再来一疋,那也无妨。于大人所言不错,他实在不该平白无故,多了这一个负担。巾帼庄石庄主不肯毁去十景缎,我可不必在意,真到了必要关头,将它毁了便是。”   想到这里,文渊心情豁然开朗,接过于谦手中的锦缎,道:“晚生明白了,这个责任,我接下了。”   他回想有关十景缎的种种:“蓝姑娘曾说,龙驭清得到了其中两景,并知道六景的下落。六景……哎,这不是废话么?师父同门四人各有一疋,龙驭清自然知道,而他自己有两疋,自是又得到了一疋,加上他派人去巾帼庄,那又是一疋。这么算一算……我也拿了两景,龙驭清两景,韩师伯、任师叔各有一景,师父生前也该有一景,只是我们都没有看过。加上巾帼庄,那已经是十知其八。剩下两景,不知所在何方?”   文渊从听闻十景缎之名至此,才见到第二景,但是一经推敲,实在是有八景的下落都呼之欲出。他又想起“人生至乐”只觉得扑朔迷离,实在想不透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禁怀疑:“所谓人生至乐,真有个定论么?到底是何涵义?这可真是玄之又玄,令人费解了。” 第十卷 第二章   于谦虽知卫高辛来犯,必是受了龙驭清指示,但若要向景泰皇帝上奏龙驭清的是非,却也无实证在手。文渊和于谦商议过后,决定按兵不动,若是皇陵派再次派人来袭,便要将对方擒下,如此有了凭证,方能对付龙驭清的势力。   然而从卫高辛、林家兄弟夜袭于府之后,一连几天,于府再没有发生任何骚动。小慕容和华瑄轮流陪着赵婉雁,也不曾遇上什么为难事。文渊担心柳氏姐妹安危,在那日天明之后,前往白府探问,知道姐妹两人摆脱了林家兄弟,已平安无事地回来,也就放下了心。   如此时日匆匆,半个月过去,文渊一如往常,练琴、练剑、练内功,悠然自得。偶尔思及十景缎之事,却也是全无头绪,索性抛开不想。紫缘却对这两疋锦缎很是喜欢,不时取出来观赏凝视,一看就可以看上好半天。   这一日是小慕容陪着赵婉雁,华瑄住在于府。当天文渊和华瑄在院子里练过功夫,回到房里,便见两疋锦缎在桌上铺开,紫缘站在桌前,静静端详。华瑄笑道:“紫缘姐姐,你每天都看这锦缎,看不腻呀?”   紫缘嗯了一声,没有抬头,说道:“这锦缎绣得很好,我想学一学这绣法。”   华瑄一听,想起首次跟紫缘、赵婉雁学刺绣的经过,登时头痛不已,道:“刺绣有什么好玩嘛?紫缘姐,别学了啦!”   紫缘微笑道:“我觉得很有趣呀。瑄妹,等我研究出来这些绣法,要不要我教你?”   华瑄吓了一跳,往旁边床上一倒,连连挥手,叫道:“不了,不了,紫缘姐,你学你的,千万别再教我。这功夫折腾人得要命,我……我可做不来!”   文渊走到紫缘身边,笑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成果来了么?”   紫缘脸颊微红,道:“还不成呢,这绣法相当精细,难懂得很。织出这十景缎的人,实在了不起。”   文渊道:“嗯,难不成十景缎的秘密,就是这巧夺天工的刺绣技术么?”   紫缘嫣然一笑,道:“要是把这个大秘密告诉龙驭清,你想他会怎么样?”   文渊笑道:“从此以后,他就成了武林第一的刺绣名匠?”   紫缘笑道:“我说他一定也看不懂。”   顿了一顿,忽道:“赵姑娘的刺绣本领,可才真是好呢。要是赵姑娘在这儿,她一定也喜欢看这锦缎。”   华瑄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道:“对啦,文师兄,我们该接赵姐姐过来了罢?向师兄说一个月后会回来,今天刚好一个月啦!”   文渊这才想起,向扬独自一人出外练功,至今已是整整一个满月。他知道师兄最重然诺,尤其赵婉雁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决不会违期不返,当下道:“说得是,算算日子,师兄也该要回来了。”   华瑄道:“那我今天过去,要是见了向师兄,就可以跟慕容姐姐一起回来罗?”   文渊略一沉思,道:“你顺便问问师兄,看他是否要搬过来同住。如今龙驭清的意图昭然若揭,倘若师兄能来相助,便多了几分力量。”   华瑄拍一下手,笑道:“好呀,向师兄也过来,更不怕那些恶人了。”   当下华瑄骑了一匹快马,出了京城,前往赵婉雁在野外住的小屋。一路马蹄哒哒,到了屋前,她翻身下马,叫道:“慕容姐姐!赵姐姐!”   过得一会儿,赵婉雁出来开门,微笑道:“华姑娘,今天来得好早啊。”   华瑄嘻嘻地笑,道:“今天不一样嘛。”   说着一看赵婉雁,见她容光焕发,脸上的笑容似乎收也收不住,显是心情奇佳,当下问道:“赵姐姐,向师兄回来了没啊?”   赵婉雁道:“还没有。”   华瑄笑道:“啊,向师兄还没回来,你就这么高兴,要是回来了……”   说着突然半途打住,一时倒想不出如何形容,便道:“那一定更高兴了!”   赵婉雁略感害羞,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道:“向大哥回来,我当然高兴啦。华姑娘,先进来里面吧。”   说罢,带着华瑄进了屋子。小慕容迎上前来,笑道:“哎呀,只有华家妹子一个人来,没有向公子么?”   赵婉雁一听,脸颊更增羞红,道:“怎么啦,你们一个个都来取笑我?我可没有对不起你们啊。”   小慕容笑道:“哪儿的话,怎么是取笑呢?我们可是真心真意,帮你盼着你的向大哥回来呀。”   赵婉雁红着脸走到一旁,不跟她们说话。小慕容笑道:“喂,喂,怎么跑啦?妹子,你瞧一下,赵姑娘是不是生气了?”   华瑄歪着身子去看赵婉雁脸色,登时笑道:“哪有生气啊,赵姐姐偷偷在笑呢!”   赵婉雁更加羞了,急急忙忙地跑回房里,关上了门,还听到小慕容和华瑄愉快的笑声。   她呼了口气,坐在床缘,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转头往旁边的小白虎拍拍手,轻声道:“宝宝,来。”   小白虎原本卧在地上,这时立刻站了起来,爬上床去。赵婉雁把它抱在怀里,柔声道:“宝宝,向大哥出去这么久,你想不想他?”   小白虎叫了一声。赵婉雁微笑道:“向大哥快要回来了哦。”   小白虎又叫了一声。赵婉雁轻轻抚摸它的皮毛,心里满怀期待,心道:“向大哥,早一点……早一点回来吧……”   时辰慢慢过去,湛蓝的天空,逐渐变成了一片橘红,晚霞满天。   三个姑娘在小屋中等着,都不禁有点茫然起来。华瑄见赵婉雁凝望窗外,神情虽然平静,却藏不住焦急期盼的气氛。她轻轻拉了拉小慕容的衣袖,低声道:“慕容姐姐,我看好像不太妙。”   小慕容望了望赵婉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耸耸肩膀。   再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朦胧,夕阳也将要落下山头。赵婉雁忽道:“慕容姑娘,你先回京城好了。”   小慕容一怔,道:“我先回去?”   赵婉雁点点头,道:“本来今天就是华姑娘留下来嘛。天要黑了,你如果不赶快动身,会来不及进城的。”   小慕容搔搔脸颊,道:“这是没错,可……可是……”   朝华瑄望了一眼,显得有些为难。   赵婉雁微笑道:“没关系的,向大哥今天怕是有事耽搁了,华姑娘可能也回不去啦。慕容姑娘,你先回去好了,我……我不要紧的。”   她口中这么说,可是声调中的落寞之意,华瑄和小慕容却都听了出来。小慕容虽然聪明,此时也无法可想,只得道:“好罢,那我先走啦。妹子,你陪着赵姑娘哦。”   小慕容乘上华瑄骑来的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华瑄目送小慕容离开,回头望着赵婉雁,嗯了几声,低声道:“向师兄可能没弄清日子啦,这……说是说一个月,可是也很难算得刚刚好嘛,就是用手指数,也常常会多一天、少一天的……呃……赵姐姐,你……你就……呃、呃……”   赵婉雁轻轻举手,微笑道:“华姑娘,我没事的。”   说着关上窗子,道:“你来帮我一下好不好?该做点菜了。”   华瑄连忙道:“啊,好!”   两女弄了些简单的饭菜,自行用了。这时早已入夜,赵婉雁点了烛光,望着那时明时暗的烛火,呆呆地发楞起来。   直至三更半夜,忽听淅沥声响,渐响渐密,下起了雨。过了不久,小雨成了大雨,屋顶上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   赵婉雁坐在桌前,脸上并无倦容,华瑄听着雨点答答,却已经眼皮沉重,昏昏欲睡起来。本来华瑄身怀上乘武功,绝不会比赵婉雁容易困倦,但是处在这尴尬之极的气氛下,却是令她疲累不已,忍不住道:“赵姐姐,你还不睡么?”   赵婉雁轻声道:“你先睡吧,我不累。”   华瑄叹了口气,道:“赵姐姐,不要等了啦,也许向师兄算错日子……”   赵婉雁微笑道:“我知道的。华姑娘,你睡吧,我真的不累,也睡不着。”   华瑄见她执意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先进房去。   赵婉雁见华瑄进去睡了,便即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边。夜幕低垂,大雨滂沱,黑沉沉的夜色之中,旷野惟闻雨声,一个人影也没有。霎时之间,赵婉雁忽觉双颊湿凉,只道是雨水洒落,用手一摸,才发觉是自己的泪水,滴滴溜溜地从眼眶滑了下来。她轻轻颤了颤肩,微带呜咽,轻声道:“向大哥……你在哪里?”   同样在倾盆大雨之下,一处荒僻的山岗中,向扬站在十数棵断裂的树木间,全身早被雨水打湿,剧烈喘气,衣襟前一片鲜红。   在这一个月里,他费尽心思,钻研寰宇神通,修练九通雷掌,功力究竟有没有进步,却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唯一确定的,却是内伤又加剧了。   向扬大口喘气,竭力平复内息,心里懊丧不已,暗道:“没有用,这么修练下去,功力只怕还要退步。今天……已经过了多少天了?”   日复一日的修练中,向扬已经算不清到底离开赵婉雁几天了。他抬头望着天空,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令他觉得有点冷意。向扬长长叹了口气,心道:“师弟的武功,应该又进步了罢。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果然……总有一天,我会比不过他的。”   他想着龙驭清的话,一想再想,只觉脑中一团混乱,忍不住放声大叫,一掌往旁边的松树打去。“喀啦”一声,又有一株青松倒下,地上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向扬一掌击出,顿觉胸口剧痛,不禁按紧心口,沉声喘气。忽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向兄,你到底在做什么?”   向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撑着纸伞,远远站在一旁,伞上雨点答啦答啦地响。黑夜大雨之中,向扬看不清她容貌,只凭声音分辨,说道:“是石姑娘?”   那女子微笑道:“是。”   这持伞的女子,却是巾帼庄大庄主石娘子。   向扬呼吸略定,道:“石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石娘子道:“这儿离巾帼庄没多远,我不能来这走走么?向兄,你又来这儿做什么?”   向扬道:“没什么,练练功夫。”   石娘子微笑道:“连着这么多日子,练功练到呕血还不停止,就不能说没什么了。”   向扬默然不语,迳自在雨中走开。   石娘子跟在后面,叫道:“向兄,留步!”   向扬回过头来,静静地道:“石姑娘有何指教?”   石娘子向他凝视一阵,微微一笑,道:“向兄一个人练功,似乎相当不悦。我可以请教几招吗?”   向扬转身面对石娘子,道:“石姑娘,你盯住我几天了?”   石娘子道:“包括今天,一共六天。”   向扬一听,忽生怒气,叫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   石娘子道:“不敢,向兄不是在练功么,又有什么笑话可看?”   向扬一听,顿时哑然,过了一会儿,才道:“石姑娘有意讨教,在下奉陪。”   石娘子微笑道:“那么得罪了,请赐教。”   素手一摆,将纸伞收了起来,大雨淋在她身上,很快便将她全身上下打湿。 第十卷 第三章   向扬更不打话,单掌朝天,雨点不住打在他掌心。上身微仰,九转玄功内息略一流转,旋即猱身攻上,右掌虚揽,掌力吞吐不定,犹如星芒闪烁,令人不易捉摸。   石娘子嗯了一声,脚步错动,不与向扬掌势交锋,身子朝左侧开,说道:“向兄,这不是‘九通雷掌’罢?”   向扬默不作声,聚精会神,一瞬间连拍七掌,有轻有重,劲力甚为玄妙。这是“寰宇神通”中的变化,向扬并未修练大成,石娘子眼光犀利,双掌连环劈出,掌法快捷爽脆,竟然招招占得先机,把向扬的攻势完全逼退回去。只听“啪”地一声轻响,石娘子已一掌按住向扬胸膛。   向扬脸色微变,站立不动。石娘子撤了掌,道:“向兄,认真点罢。”   向扬深深呼吸几下,道:“算了,不打了。”   石娘子道:“怎么了?向兄练功过久,太累了么?”   向扬不答,走到一旁树下。浓荫遮挡不少豪雨,但雨水依然从枝叶间连串落下,淋在向扬身上。   石娘子见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登时脸色凝重,走上前去,大声叫道:“向兄,你再这样消沉下去,岂不让江湖同道耻笑,说道华玄清后继无人?龙驭清几句言语,便将你诱得这般心意不定了?”   就在这时,黑夜中轰然一道闪电,白光照得一瞬光亮。向扬猛然回头,厉声道:“你说什么?”   石娘子神色淡然,说道:“龙驭清跟你说过什么,我都知道了。”   向扬道:“你怎么会知道?”   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石娘子面朝旁边林子,叫道:“四妹!”   只见一个少女戴着斗笠,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看着向扬,显得颇为忐忑。向扬见杨小鹃也在此地,自己却也没有察觉,不禁心下一凉,忽又觉得心口绞痛起来。   杨小鹃有点怯意地望着向扬,低声道:“向公子,是……是我听到的。”   向扬道:“你如何听到的?”   杨小鹃看了看石娘子,轻轻地道:“大姐,让我跟向公子说吧。”   石娘子点点头,道:“我在山下等你。”   说着撑起纸伞,待要举步,又向杨小鹃淡淡一笑,才缓步走入林间。   杨小鹃见大姐离开,脸上增添了几分紧张的神气,低声道:“我……我那天离开庄子,要去京城,路上瞧见了一个曾在庄里卧底的奸细,就是神驼帮骆天胜的女儿,叫做骆金铃。我偷偷跟着她,看到她到了一间小屋,你跟赵姑娘都住在里面。”   说到这里,杨小鹃突然脸上泛红,甚是羞涩,斗笠的前缘低下去了几分。   向扬虽然见过骆金铃,还从云非常手里救过了她,却不知她的名字身分,这时听见了,也不在意,道:“骆天胜的女儿,又怎么了?”   杨小鹃道:“我看她鬼鬼祟祟,以为她要下手暗算你们,正想出声警告,忽然看见文公子、华姑娘远远来了。那骆金铃立刻逃开,我本来想追上去,想不到还没跨步,就看见龙驭清藏在另一边,骆金铃往那儿跑了过去。龙驭清这等厉害,我怎能跟他硬碰?只好继续躲着啦。”   这时雨势稍弱,淅沥淅沥的雨声放缓了不少。向扬回想当日情境,道:“你躲在一旁,看了我跟文师弟的比试?”   杨小鹃道:“是啊。”   她说到这里,急忙跟着补上:“你虽然昏倒了,可那是因为你有伤在身啊。要在平常,你的本领还是一等一的。”   向扬冷哼一声,道:“你到底躲着偷看了多久?”   杨小鹃手指拨拨脸颊,脸蛋透着一抹红晕,悄声道:“一直看到半夜。”   向扬又是一哼,道:“好,算我姓向的无能,给人盯了这么久也没察觉……”   忽然心念一动,说道:“且慢,你为什么要一直偷看?你我是友非敌,大可进屋子来见面。”   杨小鹃红着脸蛋,稍稍别过了头,道:“我担心你的伤啊。可要是进去,免不了打扰你跟赵姑娘,干脆待在外头。”   向扬再次回忆,自己昏厥转醒之后,便和赵婉雁缠绵了一回,直到赵婉雁入睡以前,两人调情说笑,数也数不清,杨小鹃一个年轻姑娘,怎么好意思进来?   想到此处,向扬再一看杨小鹃的神态,虽然夜色昏暗,但天边电光闪动下,仍见她眼波如水,双腮透红,说不尽的羞赧,定是把屋里两人的亲昵状看了个全。想透此节,向扬顿感一阵尴尬,岔开话题,道:“你说见到龙驭清,他也一直监视着我?”   杨小鹃迅速摇头,道:“不,文公子他们一走,龙驭清也就走啦。到了夜里,他才再过来。”   她稍一迟疑,又道:“向公子,我说呢,你别听龙驭清那些胡言乱语啦。他挑拨你跟文公子师兄弟的感情,肯定是个阴谋,你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烦恼,又这样伤了身,我……”   忽然又踌躇了一下,悄声道:“我们大家都很担心啊。”   向扬面露苦笑,摇了摇头,道:“我岂不知龙驭清不怀好意?可是他有一点是说对了。师弟天资聪颖,悟性超群,涉足江湖以来,武功突飞猛进,不出几年,势必远远胜过了我。我这个做师兄的,怕是有点名不符实了。”   杨小鹃急忙否定,道:“哪有这回事?向公子,你千万别这么想啊!”   向扬似乎没有听见,喃喃地道:“从小到大,师弟学什么都快,又会弹琴,又会读书,现下武功……也要赶过我了。师父传我寰宇神通,我修练至今,几无所成……师父,你为什么不传给师弟,要传给我?师弟这等聪明,给他练了不是更好么?为什么传给我?我……我……”   他自言自语,神色越显痛苦,慢慢低下了头,手掌紧抓心口。   眼见向扬神态大异,杨小鹃甚为吃惊,连忙上前问道:“向公子,怎……怎么啦?”   才走上几步,忽听向扬大叫一声,猛地转身,左臂横扫,一股强烈之极的劲风骤然迸发,把她推得跌出好几步,“哗刺”一声坐在地上,水花四溅,戴着的斗笠也给震飞,豆大的雨粒洒尽秀发。   正当杨小鹃错愕之际,向扬连声大吼,双掌连环重击,“砰、砰、砰”数声大响,雄猛绝伦的掌力接连印在一棵古松上,震得树干从中断裂。半空打起一声雷响,向扬飞身再推一掌,松树顿时轰隆倒下。   天空接连打了几个霹雳,闪光照耀之下,杨小鹃见向扬咬牙切齿,神情痛苦,心里不由得慌了,一个翻身跳起来,道:“向公子,你定下神来,别太……”   话才说到一半,又是几个惊雷震动,轰轰雷霆,风雨大作,打断了她的话头。向扬一声怒吼,伸手指着雷雨夜空,叫道:“王八蛋,你发什么威?想跟我向扬比划几招么?要比就比,谁怕谁!”   呼吼声中,向扬身形飞窜,双掌连出,使的全是九通雷掌的猛招,“雷鼓动山川”、“疾雷动万物”、“春雷百卉坼”、“风雷绕石坛”每一招都是威不可当,数掌之间,必有一株苍松倒下。霎时四下松针纷飞,松果乱滚,狂风暴雨中雷声隆隆。杨小鹃为他狂态所慑,一时吓得呆了,浑不知该如何是好。   数十招掌力击发出来,向扬也已大耗力气,站定下来,不住口地喘气,旁边横七竖八,都是松树的残枝断干。杨小鹃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轻声道:“向公子!”   向扬神色茫然,并不回应,忽然脚下一软,向前倒了下去。杨小鹃急忙将他扶住,却见他双目紧闭,晕了过去。杨小鹃搀扶他到一边树底坐下。大雨倾淋之下,向扬衣衫头发都已湿尽,凌乱不堪。   杨小鹃心中难过,叹了口气,拨开遮住他眼睛的头发,轻轻地道:“何必这么想不开嘛!弄成这个样子,我……”   看着向扬憔悴的模样,杨小鹃喉头一阵哽咽,左手按住向扬丹田,右手轻轻托住他的后心,心道:“反正先救醒你再说。”   微一运气,丝丝真气便从双手掌心传了过去。   她擅长拳脚弹弓,内功修为并不深湛,内力鼓荡几次,向扬还是昏昏沉沉。杨小鹃只觉向扬体内真气混乱,好似棉絮纷飞,自己的内力送将过去,往往音讯全无,不知所踪,不禁着急起来,心道:“这可怎么办?唉,早知道就该少偷懒点,把内功练好……没办法,只有找大姐过来帮忙。”   正想站起来,下山去找石娘子时,向扬突然身子一颤,大叫一声。杨小鹃又惊又喜,连忙道:“向公子,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向扬呼吸急促,迷迷糊糊地道:“婉雁……婉雁,你在哪里?”   杨小鹃一听,心口犹似受了重重一击,一阵酸楚滋味涌上来:“你就只念着赵姑娘,没把我放在心上……”   忽然之间,杨小鹃手腕一紧,已被向扬握住。向扬睁开眼睛,眼神却是朦胧一片,口里轻轻地道:“婉雁,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杨小鹃脸上一热,甩脱他的手,道:“什么婉雁婉雁的,看清楚,我是杨小鹃,不是赵婉雁!”   她听着向扬呼唤赵婉雁的名字,心里只想哭出来,气恼之下,转过身子,正要起身走开,忽觉肩膀一重,却是被向扬拉了回去,紧紧抱住。杨小鹃呆了一呆,随即羞得满脸发烫,叫道:“你……你干什么?”   向扬犹如不觉,低下头去,在她耳际轻声说道:“婉雁,别走……我好想你,婉雁……”   杨小鹃不禁愕然,心道:“他神智不清,分不出我是谁了,把我当作了赵姑娘?”   才这么一想,杨小鹃忽觉胸前一热,向扬的手掌已从背后摸了上来,正好握住她的乳房。雨水濡透的衣衫,登时滴出了点点水珠。   她惊叫一声,只觉双腮燥热,心儿扑通扑通地跳,害羞之下,想要挣扎,却不料向扬心神未复,力道却强,杨小鹃扳不开他的手。就在这时,杨小鹃感觉脖子上一阵酥痒,却是向扬正轻轻吻着她。冰凉的雨点,不断落在两人身上,杨小鹃浑身湿透,却觉得全身火热,从所未有。   杨小鹃急道:“向……向公子……喂,不要这样,清醒一点……啊……”   她嘴里抗拒,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巾帼庄大战时,受到春药逼迫,在地窖中与向扬的种种肌肤相亲之态。当时杨小鹃浑浑噩噩,事后印象模糊,见到向扬时,明知自己贞操保全,却也暗暗不好意思,时有遐想。这时换做向扬心神错乱,她自己却是清醒明白,被向扬抚弄几下,当时身受的快感重新被勾起,怎不令她手足无措?   杨小鹃羞愧之下,想要反抗,但是一回头,见到向扬的脸庞,心里又是一阵悸动:“我……我要怎么办?我应该抵抗的,但是……这么多天来,我不就是想着他?在巾帼庄,是他救我的,在京城被捉的时候,也是他……”   就在她恍惚难决的时候,乳头、腰际、腿根等各处私密部位,都已渐次受到向扬的抚摸,隐藏在心底的情愫,也渐渐被勾引了起来…… 第十卷 第四章   “呃……哈……”   杨小鹃羞耻地轻轻地呻吟,半推半就地和向扬的手对峙,身体里燃起一股燥热的感觉,令她越来越是徬徨。她感到向扬的手慢慢伸及自己胸腹各处,强烈的男子气息混着雨水,令她觉得有点晕眩。   忽然,她感到屁股上被一件异物顶住,回头一看,却见向扬裤底凸起,布料鼓胀。杨小鹃吞了吞口水,害羞不已,心想:“这下面就是男人的……那个……我该怎么办?”   她颤抖着伸出小手,不知为何,很想摸一摸向扬的下体,将要触及时,却又感到腼腆,赶紧把手收回,心里暗羞:“丢脸死了,我……我怎么想这种事?”   一瞄向扬股间,心里又蹦蹦乱跳,不能自制,好奇心驱使下,手又伸了出去,却再次半途而废,闪电般缩了回来,双手缩在唇边,又羞又怯。   在杨小鹃摆荡于情欲和理智间的同时,向扬却仍迷迷糊糊,揉着她胸前的软肉,亲吻她的粉颈。纷杂的雨声中,杨小鹃的喘息声始终未停,却是渐呈紊乱,慢慢失去了少女的矜持。大雨点点滴滴,淋得她双眼迷蒙,看出来尽是一团乱。   杨小鹃实在被摸得受不了了。她扭过身来,投在向扬怀里,正要回吻,但又羞赧地迟疑一下,心想:“大姐知道我这样,一定要骂死我了。”   一转念间,看见向扬的轮廓,不禁怦然心动:“不管了,骂就骂吧!”   樱唇微启,向前轻送,往向扬唇上吻去。   她吻着向扬的嘴唇,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陶醉地搂着他的身体,只觉得像要就此融化。吻着吻着,好不容易分开,杨小鹃喘了口气,望着向扬的脸,满腔幸福感觉,又轻轻吻了吻他。同时,向扬似乎也微微颤抖,抚摸着她娇小的胴体,不断带给她爱欲的刺激。   大雨之中,杨小鹃正逐渐沉迷在向扬的怀里,潜藏心底的爱意不断给挖掘出来,使得她防线尽失,娇态毕露。单是爱抚,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杨小鹃在娇喘中离开向扬的唇,急迫地解开他的衣衫,抚身其上,眷恋地用身体和乳房摩蹭着他的胸膛,促声喘道:“向公子,向公子……你来吧……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   蓦地向扬一个翻身,将杨小鹃压在地上,低头下去,隔着衣物,吻着杨小鹃的乳房,并撕扯着她的衣服。杨小鹃“啊”地呻吟一声,害羞之余,却也忍不住春声大作,喘道:“慢……慢一点……啊、啊啊……”   受到这样刺激的待遇,杨小鹃只觉得灵魂酥颤,舒服得仰头娇吟,喘声连连。正当她沉醉在其中妙趣时,忽听向扬发出一阵模糊低沉的声音,只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杨小鹃轻声喘道:“你……你说什么?”   稍一留神,倾听之下,登时听得分明,向扬正低声呼唤:“婉雁……婉……雁……”   听到向扬在叫着赵婉雁的名字,杨小鹃霎时浑身一颤,仿如大桶冷水倒在心上,激情登时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羞惭和恚怒。她猛地推开向扬,哗啦一声,正好跌坐在一个浅水洼里。向扬神情一震,略现愕然之色,望着杨小鹃。   杨小鹃身体快感尚未消退,仍在剧烈喘气,却是满脸怒容,大声叫道:“婉雁、婉雁……你就只念着赵姑娘!我担心你的身子,暗中跟了你这么多天,你一点也没把我放在心上!本来你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却还是……还是……”   她奋力大喊,气急败坏之下,突然一甩手,打了向扬一个耳光。一眨眼间,睫毛上带着细碎水珠,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滴,晶莹闪动。   向扬坐在当地,半边脸上一阵红热,慢慢开口,说道:“我……”   杨小鹃拉好衣襟,用力一顿脚,踩得水花四溅,大声骂道:“你这个浑蛋!你想着赵姑娘,就去找她啊,不要在这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难看死了!”   向扬呆然以对,听着杨小鹃呼叫,突然像是醒了过来,猛地起身,直盯杨小鹃。   淅沥沥、淅沥沥,雨声渐渐歇了下去,雨已经小了。杨小鹃肩膀轻颤,将地上的斗笠捡起来,心中仍是气恼,正要转身走开,忽听向扬说道:“杨姑娘,我拜托你一件事。”   杨小鹃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什么?”   向扬道:“请你去找赵姑娘,替我向她道歉。”   杨小鹃哼了一声,道:“为什么不自己去?”   向扬道:“因为我还不能回去。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脸见她。”   他静了一会儿,说道:“我要去找龙驭清。”   杨小鹃一听,登时大惊失色,叫道:“龙驭清?你找他做什么?”   向扬道:“当然是把我的答案告诉他。”   杨小鹃更是吃惊,颤声道:“你根本打不过他,这么一去……”   突然之间,她脸色一变,说道:“还是……向扬,你该不会听他的话,当真、当真要……”   风雨停息,漫漫长夜过去,又是一日之晨。   于谦换上朝服,准备入宫早朝,才到门口,便见到一个少女远远奔来,是昨日去陪赵婉雁的华瑄。她急急忙忙地冲过于谦身边,叫道:“于大人早!”   却不停步,直接飞奔屋内。   文渊和紫缘正在厅上,见华瑄突然冲进来,都是一怔。文渊道:“师妹,怎么冲得这么急?师兄回来了?”   华瑄双手撑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叫道:“没、没……没有回来!向师兄、他、他……”   她神情急切,似有一大堆话要蹦出来,可是跑得太急,剧喘之下,全然说不分明。   紫缘道:“瑄妹,别急,缓口气再说罢。”   华瑄手按胸口,喘了几下,叫道:“昨晚向师兄没有回来,可是半夜里,杨姐姐突然跑来……”   文渊道:“杨姐姐?”   华瑄急道:“巾帼庄的杨姐姐啊!”   文渊道:“啊,一时没会意过来,杨姑娘怎么去找你了?”   华瑄叫道:“她说她碰到向师兄了,可是……可是……向师兄不回来啊!”   文渊跟紫缘同时一惊,不明所以。紫缘道:“怎么会呢?向公子跟赵姑娘那么好……”   华瑄急道:“她说,向师兄要她转达,向赵姐姐道歉……向师兄、他……他跑去找龙驭清了啦!”   文渊大感诧异,道:“师兄此举,是何用意?杨姑娘可有说明?”   华瑄道:“她跟赵姐姐说了,可是不跟我说。她们进房里说,说完了,赵姐姐出来,就一直哭。我问她怎么了,赵姐姐只是摇头,要我先回来。”   紫缘道:“你回来了,那赵姑娘岂不是一个人留在那里?”   华瑄道:“杨姐姐在陪她,她说要带赵姐姐先到巾帼庄去,因为靖威王他们都在京城,赵姐姐不方便来这里住。”   文渊霍地起身,道:“这事有蹊翘,我得去长陵一探究竟。师兄孤身一人,怎能跟龙驭清抗衡?”   紫缘柔声道:“你也别急,先找茵妹来,大家商量一下啊。”   文渊点了点头,道:“应当如此。”   华瑄叫道:“那,我去找慕容姐姐……”   才说到这里,只听脚步声响,小慕容飕地从门廊奔来,见到华瑄,怔了一下,说道:“妹子,你怎么回来了?”   华瑄道:“怎么回来了?当然有大事啊!慕容姐姐……”   小慕容挥一挥手,道:“慢着,先厅我说,我这也有大事哪!”   文渊奇道:“你也这么匆匆忙忙的,却又是怎么了?”   小慕容道:“刚才大哥派人来,我才知道的。大哥这些日子都在关外,昨天探到讯息,瓦剌已经出兵了,现在正往大同的方向行军,听说是带着正统皇帝来的。”   三人听了,不禁耸然动容。文渊心道:“终于出兵了,皇陵派若真与瓦剌互通声气,决不致按兵不动,天下安危,在此一决。”   说道:“小茵,这事跟于大人说了吗?”   小慕容道:“还没有,于大人上朝去啦。”   紫缘道:“等于大人回来,我们就告诉他,好先有个准备。”   文渊道:“正是。慕容兄平日放浪不羁,想不到对山河兴亡,如此关心,着实可敬。”   小慕容噗地一声轻笑,道:“哎呀,你可别太抬举他,你以为大哥喜欢管这种国家大事?他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为。”   文渊甚感不解,道:“这就怪了,怎么是身不由己?”   小慕容眨眨眼睛,笑道:“这我不能说,要是说了,大哥可要骂死我啦。”   西北关外,黄沙卷空,数以万计的瓦剌铁骑在太师也先率领下,正浩浩荡荡地向大同前进。   远方的山丘上,一个青衫男子高立枯树残枝之上,远观瓦剌大军,面露冷笑,道:“好大的阵仗!不过在我大慕容眼里,还不足为惧。”   树下一个女子身着戎装,手携双戟,正是蓝灵玉。她抬头望了慕容修一眼,说道:“你别这么自信满满,行军打仗不比一对一的过招,你就是武功再强,对付得了这许多兵卒?”   慕容修神态自若,伸手遥指瓦剌军兵,傲然说道:“我只想瞧瞧,这也先手下有些什么人物,能跟本大爷过上几招?哼哼,今晚咱们探他大营,若是他防范不周,给我砍了脑袋,这一大群废物也等于没了脑袋,还有何屁用?”   蓝灵玉呼了口气,轻声道:“营是要探的,不过要杀也先,未必容易!你要是逞强,自己丢了性命,那……那约定履行不了,可别怪我。”   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热,翻身上了身旁坐骑,提缰叱了一声,策马而走。 第十卷 第五章   也先大举入寇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传开。   瓦剌军队首先攻至大同。也先挟持正统皇帝,意图骗开城门。大同总兵郭登却不中计,挡了回去。也先转而攻向紫荆关,却是势如破竹,轻易破关而入,直逼京城。   大敌犯境,朝廷正当震恐之际,于谦自也不会袖手旁观,旋即纠集京城军士,准备迎敌。景泰皇帝也知道事态严重,自己这皇位坐不坐得稳,全看于谦能否退敌,当下任命于谦总督各营兵士,兵将若有不从命者,可先斩后奏之。   于谦调度兵马,列阵京城九门之外。大将石亨进言:“敌军势大,难以对付,不如坚守城中,让他们师老无功。”   于谦脸色一沉,说道:“也先率大军来攻,又挟持太上皇,气焰嚣张。我军先败于土木堡,士气低迷,要是固守,更是此消彼长。这正是重挫瓦剌威风的时机,焉能示弱,让对方小觑了?”   他亲自披甲出城,对众将士下令:“这一战是背城而战,攸关社稷兴亡,人人都要拼死力战。临阵之际,若有将领不顾士兵,自行退却,众人可斩杀之,即使我于谦也不例外。要是士兵不顾将领而逃,后队士兵斩前队!”   二十二万军兵闻此严令,无不心情激荡,这一战的重要性,已是显而易见,许胜不许败,败了就是亡国之恨。在于谦陈词之下,人人热血沸腾,只待也先率军杀到,一决胜负。   文渊和小慕容跟着于谦出城,就近护卫,这时正站在一旁,看于谦调兵遣将。小慕容忽道:“喂,瓦剌要是打来了,你上不上阵?”   文渊道:“抵御外辱,人人都要出力,当然上阵。”   小慕容稍稍转头,一对澄澈的眸子朝他望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文渊微觉奇怪,道:“小茵,怎么了?”   小慕容轻声道:“我实在不想要你参战。你心肠那么热干嘛?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就算你不在乎生死,我可担心透了。”   文渊拍拍她的肩,柔声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难道我舍得抛下你们,轻易赴死吗?”   小慕容朝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看,轻轻地道:“我知道,可是兵凶战危,谁晓得你会不会出事呢?”   她微微抬头,又道:“说真的,我宁愿你的武功像从前一样,只比我好一丁点儿,高不成、低不就的,这样,有很多事你就管不着、也管不了,不会跟黄仲鬼、龙驭清那种高手过招,什么皇陵派啦、十景缎啦、夺香宴啦、也先啦、瓦剌啦……通通都不要管了,咱们跟紫缘姐、华家妹子四个人,逍遥自在的,可有多好……”   文渊听着她款款细语,一时答不上话来。小慕容见他默默不语,当即浅浅一笑,道:“算了算了,我胡言乱语罢啦,你别放在心上。我去散散步,待会儿回来。”   文渊微笑以对,看着小慕容悠哉地闲步离开,心里却无法就此释怀。放眼望去,旌旗飞扬,兵将往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莫名沉重的压迫感,令他不自觉想:“‘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一仗征战之地,仅在京城之外,只怕也有许多人要不得归还了。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扶了扶腰间佩剑,心想:“我要是死了,紫缘、师妹、小茵,她们要怎么办?先不说别的,单单为了她们,这一战就非胜不可。”   “刷”地一声,文渊拔剑出鞘,左手二指捏剑诀,右手挺剑一喝,骊龙剑银光抖擞,白刃不动,锋芒遥指南天长空,若凝若滞,若飘若悬,架式一亮,已是名家气度。   “指南剑”一经起手,文渊随即沉气敛劲,微微阖目,陡然间回身收剑,一收之余,旋即暴起突出,脚步随上,一道笔直剑芒回递六尺,剑风嗡然而响。一旁兵士闻声望来,但见白芒如雪,动静如螭龙翻腾,不可捉摸,无不咋舌惊叹。   “指南剑”之后,文渊毫不懈怠,剑法再变。先练“潇湘水云”再练“八极游”身形进退之际,“御风行”、“蝶梦游”、“鹤舞洞天”、“岳阳三醉”等高妙身法,一一融会显露,同时左手忽拳忽掌,忽指忽爪,连连变化“黄云秋塞”、“渔樵问答”、“风雷引”、“泛沧浪”与剑招互收相辅相成之效,更是妙招迭出。   旁人看得接应不暇,目瞪口呆,文渊却全不知觉,凝神致志,将生平所学一一施展开来,千千万万的招式流转脑海,如同走马灯般连绵不绝。此时他心里所想,只有将自身武功竭尽所能地发挥精进,战场之上,碰见的是寻常兵士也好,绝顶高手也罢,无论如何,不能有半点松懈,务必全力以赴。   所为目标,有三个:紫缘、小慕容、还有华瑄。   深夜,京城之外,寂然无声。明朝官军人马虽众,但在于谦严令之下,人人自律,军规整肃,不闻丝毫杂沓之声。   京城于府之中,华瑄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紫缘坐在床边,轻轻拨弄琵琶,微响叮咚,闭着眼睛,默默祷祝。   文渊不放心紫缘出城观战,怕她受到波及,是以留在于府,等候消息,华瑄留下来陪她,心中却也挂念文渊和小慕容,怎么样也无法入睡。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声道:“紫缘姐姐,我睡不着。”   紫缘睁开眼来,微笑道:“不睡不行,都这么晚了。来,我陪你睡吧。”   她将琵琶放好,上了床,躺在华瑄身旁,轻轻握住华瑄一只手掌,柔声道:“瑄妹,别担心了。瓦剌军队一来,我们就登上城头去,看着他们平安回来,好不好?”   华瑄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眼波轻轻颤抖,用力点了下头。   东方破晓,朝阳万丈光芒之下,金戈铁马漫山遍野而来。   瓦剌大军到了。也先挟持着太上皇,即为昔时的正统皇帝,率领塞外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京城。   于谦下令关闭所有京城城门,身先士卒,于德胜门外亲自督阵。他发出号令,分派兵士在城外民房设伏,又调动数百骑兵,传下吩咐:“你们即刻前行,负责诱敌,一见到瓦剌军队,便即迅速折回,切记不可与之相斗。”   众骑兵领命而去。   文渊和小慕容在于谦身旁护卫,以防有变。两人不约而同,都悄悄望了望于谦,但见他神态宁定,既无自信满满,亦无危惧不定。   过了半个时辰,远方的天空,渐渐升起了阵阵烟沙。尘土高扬,如起乌云,接着隆隆隆、隆隆隆,大地回响闷雷,遥远的震撼一波又一波地传来。   于谦猛地大喝:“众军戒备!”   明军刀枪森然,严阵以待。   蓦然间巨声纷起,声动天地,京城远方的民宅,瓦剌军队与埋伏的明军,已开始剧烈厮杀。前去诱敌的骑兵远远归来,当头将领策马来到阵前,大声回报:“大人,也先军队前锋已中埋伏,但是当先几名大将,非常勇猛,恐怕拦不住。”   文渊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于大人,瓦剌阵中颇有高手,让晚生去对付。”   小慕容叫道:“我也去!”   文渊一摇手,道:“不,你保护于大人。”   话声一了,已然翻身上马。   于谦道:“文公子,敌军势大,不可大意。”   文渊点头应道:“晚生知道,多谢。”   叱吒一声,纵马离阵而去。   狂风飞沙,迎面扑来,挟带着血腥的杀气。城外的居民早已撤走,或是被掠杀殆尽。明军隐藏民房暗处,倚仗地利,以火箭器械奇袭,瓦剌军队猝不及防,一时阵脚大乱。   但是瓦剌军前仆后继,后继骑兵疾风迅雷般冲到,明军已不能单凭奇袭,开始了正面交锋,大街小巷,全成了两军血战的修罗场文渊纵马冲入战阵,立有两名敌将围上前来。文渊喝道:“去!”   拔剑、挥剑、收剑,剑仅三尺,本来不利战阵,但在文渊手上,竟胜过对方的长枪大戟,划过两将咽喉,轻易了结。   一名满腮胡须的大将来到文渊骑前,喝道:“哪里来的小畜生!”   呼地一声,一柄大斧照文渊面门砍来。文渊剑刃平搭斧面,借力使力,随手一卸,那大将身不由己,被他手里的沉重家伙拉得向左倒去,一栽下马,便给明军火箭射死。   文渊连败三将,轻描淡写,瓦剌军队见者哗然,声势顿弱。猛地雷霆也似地一声爆喝,一名络腮胡大汉纵马窜到,睁一双铜铃大眼,持一柄镔铁长枪,一阵暴风般袭卷而来,明军士兵无人能挡。甫近文渊,便是一枪刺来。   这一下电光石火,快只瞬息,文渊挥剑格开,只觉来人臂力奇猛,枪上劲道沉重异常,并非内家功劲,但是与莽夫蛮打,又有不同,实是外家功夫练到了极深之处,劲力自有奥妙。   文渊喝一声采,叫道:“好本事!在下文渊,阁下何人?”   那大将操着汉语叫道:“我是瓦剌先锋赛坡!你们明朝的皇帝,便是我擒到手来!”   文渊笑道:“错了,错了,乃是‘手到擒来’!赛坡将军,你捉了我们明朝皇帝,这会儿换我来捉你,小心了!”   说着仗剑上前,连刺三剑。   赛坡长枪抖动,一一挡开,登时感到文渊“九转玄功”内劲震荡,大叫:“中土小子,看不出来,真好力气!”   三剑化开,立即反击三枪。文渊以硬碰硬,骊龙剑满贯内劲,也是连格三枪,两人兵刃相碰,响声嗡嗡不绝,劲风四溢。   可就在这兵刃之声萦绕之际,乱军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惊叫,其声惊惶,煞是突兀。 第十卷 第六章   文渊不禁一愕:“当此混战之际,何来女子?”   随手一剑逼开赛坡,双目如电顾盼,但见乱军如潮,交相涌至,明军、瓦剌军凿战正急,杀声震天,放眼所及,尽是屠戮地狱,人人杀红了眼,哪里见到半个女人?   眼前情境,虽未至流血漂橹,但是万人搏斗,血肉横飞,火器乱炸,焰如红莲,这厮杀惨战的场面,文渊不禁深感震撼,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这一战不论输赢,总是有成千上万的人要丧生了。武林中争斗虽多,却哪有如此惨酷的杀孽?”   赛坡见他分心,大吼一声,枪头一圈,照准文渊胸口猛扎过来。这一下是他觑文渊不备,图此一击而胜,力透枪尖,风声虎虎,端的是锐不可当。文渊猛一回神,枪尖已近心口。他纵声长啸,一拍马背,身形于瞬息间飞腾而起,跃至赛坡上空。   赛坡大吃一惊,面对这高来高去的轻功绝学,他纵是沙场猛将,也是浑不可解。文渊叫道:“赛坡,快快束手就擒!”   于身形将坠未坠之际,手中长剑倏然点落,既繁且密,青光错落,如白鹤凭空而下击,正是“鹤舞洞天”之妙招。   赛坡抡枪高举,试图抵挡,擦擦擦几声轻响,枪杆已被骊龙剑利刃削成四截。文渊居高临下,猛地翻身一个大回旋,一剑挑飞断枪,右脚顺势踢中赛坡胸口。九转玄功何等厉害,赛坡纵有盔甲护体,也经不起这一腿的劲道,一喷鲜血,铁塔般的的身子摇摇晃晃,向后跌落马下。   “铿啷铿啷”几声,四截断枪先后落地,文渊也已轻轻落下,站在赛坡身旁。他正要出手制服赛坡,忽然耳后一阵风声呼啸,大异寻常。文渊侧身一让,一回头,陡见刹刹刹三枝火箭从眼前闪过,射中赛坡身躯,其中一箭正中咽喉。赛坡厉声惨叫,挣扎着打了个滚,再也不动。明将明兵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瓦剌将士见先锋毙命,登时狂呼乱叫,有十多名士兵朝文渊冲来。文渊呆了一下,长剑舞动,将敌兵刀枪悉数削断,挥掌将他们一一震开,一看赛坡尸身,心中突然一阵茫然:“我并不打算杀他,他却还是死了!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奉命作战罢了,好好一条汉子,就这样死了?”   四面八方,酣斗惨呼之声此起彼落,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一步踏出,便是一个血脚印,随即又被另一滩血渍弄糊。霎时之间,文渊只觉心口剧烈跳动,握着剑柄的右手也微微发颤,心里响着一个声音:“不论这一战孰胜孰败,总是死了这么多人,可他们究竟为何而牺牲?”   一声清脆的叱声,将文渊在瞬间拉回了现实。他侧首一看,一名青年披轻甲,跨战马,手中长戟划空而过,将逼向文渊的两名瓦剌将领砍翻落马。那人勒马回头,朝文渊喊道:“战场之上,发什么呆?”   文渊一看那人,英姿飞扬,身手矫健,一眼望来是个少年骁将,再一看,却见他眉目清秀,红润的唇边微带笑意,意在嘲弄,却是久未见面的巾帼庄三庄主蓝灵玉。   战地乍逢,文渊错愕之余,却也惊喜,叫道:“蓝姑娘,你怎在这?”   蓝灵玉道:“边关蛮夷犯我疆土,巾帼庄岂会坐视不管?大姐、二姐、四妹都已领队来援,从后杀断瓦剌退路。文公子,抢一匹马,先冲出去!”   文渊惊道:“另外三位庄主姑娘,也都来了?”   此时他也不及多想,四下多的是主人战亡的坐骑,便即随便一挑,纵身上马,来到蓝灵玉马边。蓝灵玉长戟横里一挥,神采奕奕,纵声高喊:“阿环、阿缨、阿穗,带队跟着我来!”   才一说罢,三支队伍分从乱军之中杀出,分穿黑、红、白三色衣甲,各由一名少女领着,一路突围,齐朝蓝灵玉聚来。阿缨带领的巾帼庄诸女,皆为持枪骑马,最是迅捷,首先赶至,途中槊刺挑捅,瓦剌兵虽然勇猛,却不及她们熟习武术,失之灵巧,竟是无可挡御。阿环、阿穗所率队伍则是步行,各持刀剑,短兵相交,也没丝毫差了,一个个女兵女将,皆是不让须眉,瓦剌兵四下溃散,叫苦连天。   文渊甚是惊佩,心道:“昔时巾帼庄一战,这些姑娘们固是不及皇陵派、龙宫派、神驼帮的好手,但是这兵马群战之术,却是寻常武林门派所难及了,不愧为巾帼英雄。”   这时瓦剌军容已乱,显居劣势。京城安定门开,石亨率领一支明军出城参战,明军气势更是威不可当,杀得瓦剌大军节节败退。   不一会儿,阿环、阿穗皆率众来到,阿环说道:“三庄主,守西边的姐妹们说,也先攻不进德胜门,现在转向西直门去了。”   蓝灵玉一看文渊,道:“文公子,咱们过去支援!”   文渊点头道:“正是!”   当下文渊、蓝灵玉调动马头,率众朝西疾行。途中数名瓦剌将领拦来,都在数合之间败在两人手下。蓝灵玉原本使的是一双短戟,这时改使长戟,以图战阵之利,戟法仍是着着精妙。文渊见她精神昂扬,已不复分别时魂不守舍的模样,虽然不知原由,却也替她高兴。   将近西城,远远便见万军厮杀,耳闻战鼓鼕鼕,战况之烈,比之德胜门外不遑多让。只是瓦剌在德胜门外已遭挫败,这时再攻西直门,不免声势较弱,城门外两军恶战,杀得难分难解。   领这一路巾帼庄女将的是凌云霞,见蓝灵玉和文渊来到,登时叫道:“三妹,文公子,分两边合围!”   蓝灵玉指挥三婢,带开三队,分别冲进混战之中。   文渊眼观战局,说道:“蓝姑娘,敌军势大,众位姑娘武功虽好,只怕寡不敌众,不宜分散。”   蓝灵玉点点头,道:“我领着她们。”   当即纵马挥戟,攻进乱军,一片兵荒马乱中,文渊细意观察,远远眺见了一面最大的帅旗。文渊心念一动:“擒贼先擒王,我想法子捉了也先,瓦剌群龙无首,便可制胜,不必再让这么多人生死一线,随时丧命了。”   这主意一瞬间便即决定,文渊旋即提缰策马,紧握长剑,再入千军万马之中。每当瓦剌有将拦截,文渊便是一剑一掌,先断其兵器,再将对方拍下马去,是生是死,再不留心。他纵然不忍滥杀敌将,但是战场无情,即使不杀,总要制敌,这已是他手下留情的极限。   瓦剌兵将虽多,但是论及正宗武学,一路下来,却是无人能敌文渊一剑一掌。文渊直冲战阵中央,见瓦剌将士拱卫一人,锦袍战甲,华贵非凡。在他身边的将士里,也包括那箭法出奇的林秀棠、林秀棣兄弟。由他们两人护卫之人,不消说,正是土木堡擒得正统皇帝、统率此战的瓦剌太师也先。   瓦剌众将见文渊单骑突围而来,纷纷喧嚷,一名将领手提大刀,朝文渊呼啸攻来。文渊依样而为,一剑将大刀削成两段,掌风疾扫,带过那大将胸膛,把他打下马去,一头栽在地上。瓦剌军士耸然惊呼,想来那将领也是一员猛将,不意在文渊手下全无招架之力。   也先乍见文渊如此身手,甚是惊异,双眼紧紧盯住文渊,道:“少年,你是何人?”   文渊一勒缰绳,道:“明朝汉人,一介平民。”   林秀棠抢着对也先说道:“太师,他就是文渊!”   林秀棣道:“咱们刺杀于谦不成,便是因为此人。”   也先眼光闪动,一摸下巴虬须,道:“你就是文渊?我以为是怎么样的豪杰,原来是个少年,居然有这等身手。”   这时那瓦剌将军已然站起,按着胸口,满脸愧色地退了回去。文渊长剑一横,说道:“也先太师,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待在下动手?兵祸连结,荼害生灵,为了让这一战两下罢手,只有请你到明朝军营坐一坐了。”   也先哈哈笑道:“你想用我换回你们的皇帝,是么?这是谁打的主意?”   文渊道:“我自己的主意。就算我一人之力擒不下你,这里有千千万万的明朝大军,只怕你们兵败此地,一样是逃不了。”   也先暗暗观望左右,眼见明军渐占上风,加上石亨分兵来援,巾帼庄诸女在外游击,实是不易取胜,又见文渊武功惊人,心中已有计较,当下笑道:“好小子,你有本事,便尽管来!”   一挥手,三名将领一齐纵马,向文渊包围过去。   文渊正要迎击,忽闻羽箭破空之声,响亮异常,心中一凛,先举剑格挡来箭,铮铮铮铮数声,挡却了四枝狼牙箭,箭上劲力雄浑无比。但见林家兄弟各拉大弓,又已搭上羽箭,这四箭自然是他们的杰作。   三将攻上前来,文渊一一挥剑相击,但是林秀棠、林秀棣箭法太精,两人不断从旁干扰,文渊虽不至受伤,却也不易同时击溃三名大降的合击。事实上,应付这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来箭,比对付眼前三人还要为难些。   就在此时,明军在于谦指挥下,已经完全歼灭了瓦剌的前锋,如潮水般涌向西直门,要一举攻溃也先的中军。也先看出苗头不对,心中暗恨于谦,却也无计可施,让三将拖住文渊,自己已开始率军撤退。   文渊瞧出也先欲逃,当即喝道:“也先,站住了!”   他逼开三将,催马追去,但是林家兄弟连射数箭,远远阻挡文渊,加上大批军兵从中阻隔,距离慢慢拉远,无论如何追不上了。   文渊暗叹:“可惜了大好良机,若不是有这许多兵将阻路……”   摇了摇头,勒马止步。   明朝一名副总兵见瓦剌撤军,急欲趁机抢功,率领数百骑兵追在也先后头,大声呼嚷。林秀棠拉开硬弓,激弦发箭,飕地一声响过去,一箭将那副总兵心窝开了洞,惨呼坠马。   于谦分派诸军追击瓦剌,意图一鼓作气,救回被劫的正统皇帝。明军反扑穷追,虽然杀了不少瓦剌士兵,却还是无法追上也先,终于让他遁走。   这一场京城大战,虽然未曾救回太上皇正统,但是重挫瓦剌,京城得以保全,朝野无不欢欣鼓舞,景泰皇帝更是大喜过望。于谦却毫无松懈,并不就此收兵,依然列军城外,军威鼎盛。   黄昏之际,文渊和小慕容相偕进城,回到于府。一进大门,华瑄第一个奔了过来,扑上来搂着文渊,欢声大叫:“文师兄,你太棒了!”   文渊被她扑得向后一退,拍拍她的头,微笑道:“什么太棒了,说什么啊?”   华瑄满面春风,笑道:“我跟紫缘姐姐在城墙上看了哦,你对付那些鞑子兵,轻松写意的,如入无人之境,你都不知道我叫了几声好!”   文渊微笑道:“你们可别上城墙胡闹,要被人骂了,于大人脸上不好看。”   华瑄笑道:“我才没胡闹呢。”   朝文渊身后瞧瞧,又道:“慕容姐姐没回来吗?”   文渊道:“她去见她大哥了。方才听巾帼庄蓝姑娘说,这些天来,慕容兄都跟她在一起,现下有事要小茵去见他。”   华瑄“哦”地点点头,晃了晃头,道:“我有看到几队女兵,一开始还不知道那是巾帼庄的人,后来才知道的。蓝姐姐她们都没事吗?”   文渊道:“当然不可能都没事,或多或少会有死伤,但不严重就是,四位庄主姑娘也都平安。”   两人走进大厅,文渊左右张望,问道:“紫缘不在吗?”   华瑄笑道:“紫缘姐姐在房里睡觉呢。”   文渊一愕,道:“才这时辰,紫缘就睡了?”   华瑄耸耸肩膀,说道:“紫缘姐姐昨天一晚没阖眼,今天当然累坏啦。”   文渊道:“怎会一个晚上没……”   尚未说完,便即住口,知道那必然是因为自己将临大战,难以安歇。华瑄道:“真是的,昨天晚上,紫缘姐姐要我早点睡,都陪我躺在床上了,结果我睡着啦,她自己一点也没睡。”   文渊微笑道:“我去看看。”   走进厢房,果然见紫缘卧在床上,脸朝里边,长发披散,盖着被子,显是睡得正沉。华瑄跟在后头进来,笑道:“紫缘姐姐,文师兄回来啦,起来罗!”   文渊将佩剑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轻声道:“紫缘,我回来了。”   他略一低头,想看看紫缘。突然之间,一丝悠长的呼吸声传进文渊耳里。   就在刹那之间,紫缘倏然翻身,一道银光疾闪而过,嗤地一声,手中一柄短刀,刺进了文渊的胸膛。   同一瞬间,文渊右手探出,在“紫缘”肩头一按,马上反身倒跃,纵离丈许。但脚一着地,立刻向后倒下,“砰”一声响,背脊撞地,内劲未消,胸口短刀飞震而出,一大片血红激散开来,惊心动魄。   那短刀落在地上,翻了一翻,溅开点点斑斑的血色。   变故乍起,华瑄大惊失色,不及去管“紫缘”第一个反应便是冲到文渊身边,大声叫道:“文师兄,你……你怎样了?”   她双手发颤,小心翼翼地扶起文渊上身,文渊脸色苍白,嘴唇紧闭,按住胸口创伤,并不说话。   那“紫缘”被文渊这么一按,全身上下颤抖不休,咬牙苦哼。只是文渊出手之时,因伤而泄真气,这一下没能封住她的穴道,她只是浑身震荡,一时无法平复。   华瑄猛朝“紫缘”一看,脸色登时变了,叫道:“你……你是……”   她有印象,曾看过那女子一面,却一时无法忆起。   那女子虽然甚感苦楚,却仍面露笑容,掩不住得意之情,轻轻说道:“骆金铃,神驼帮帮主的女儿,骆金铃!”   她猛一运气,竟然好端端的坐了起来,似乎不再以文渊那一击为苦。华瑄看看骆金铃,再看看文渊,一时脑海混乱,惊惶到了极点,搂着文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文渊勉强提气,轻声道:“师妹,你放心,我……我好得很。”   只说了这些话,便已经喘得说不下去。华瑄哪里肯信,不顾骆金铃在前,已经扑簌簌地掉下泪来,哭道:“你伤得怎样?我……我要怎么办?”   骆金铃跳下床来,从棉被底下抽出一柄兵刃,是把新月状的弯刀。她尖声叫道:“文渊,你师兄已经完了,现在我就要你死,给我爹报仇!”   弯刀一摇,如月白光疾劈过来,华瑄陡然惊觉,怒声大叫:“别想碰文师兄!”   手一抽,长鞭已自腰间抖出,“凯风式”迅猛凌厉,啪地一声,鞭梢将骆金铃弯刀震开。   华瑄惊惶至极,一出手反而骤然冷静,连出三鞭,内劲奇猛,刷刷刷三下过去,骆金铃丝毫占不得便宜,迫得退开。她冷笑一声,道:“不必再动手,你的文师兄也死定了!”   文渊极力调匀呼吸,凝视着骆金铃,极为艰难地开口,说道:“紫缘在哪里?”   骆金铃冷笑道:“你好挂念她啊。”   文渊闭上眼睛,极轻极轻地道:“你要是对紫缘下手,我不会对你客气。”   说到这时,胸前衣衫已是全染殷红。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打开,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只怕你已经没那力气了。”   铿啷、铿啷几声金属碰击,一个人走了进来,竟是被小慕容劈裂面具之后,一直不曾现身的颜铁。   这时他的脸上,再度戴上了同样的铁面具,两个眼孔对着文渊和华瑄,闪动着冷酷的光芒。 第十卷 第七章   华瑄见颜铁来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紧紧握住长鞭,侧眼一望文渊。文渊手按伤口,平心静气,缓缓运转真气,轻声说道:“师妹,你快走吧,逃得一个是一个。”   华瑄一呆,道:“文师兄,你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   颜铁大步上前,说道:“你斗不过我的,谁也别想逃走。”   几步之间,已来到华瑄身前数尺,铁掌照面劈出。   若在平时,华瑄必会避重就轻,先行趋避,再伺机攻击。然而这时文渊负伤,难以寸动,若她向旁让开,文渊必遭毒手,她又怎么能让?华瑄无计可施,唯有硬着头皮,左手掌起柔式,卸开颜铁掌劲,右手长鞭一抽,“广漠风式”赫然使出。   广漠风式气象恢宏,一经施展,但闻狂风呼号,鞭影纷纷,宛若长龙翻滚,飞腾八方,劲风护住了华瑄和文渊两人,更不断向外扩张。   颜铁虽有铁甲护体,也不愿硬撼如此威势,一时却步不前。骆金铃拾回弯刀,空劈几下,喝道:“文渊,你靠你师妹保护,也不过延得片刻性命。叫你师妹住手,本姑娘饶她一命!”   华瑄朝她怒目相向,叫道:“你这人好坏,假扮紫缘姐姐骗人,又跟这个怪物勾搭。我才不会让你们再伤了文师兄!”   骆金铃冷笑道:“我也不必再伤他。用不着一时三刻,你且瞧他是死是活!”   华瑄凛然一惊,忍不住回头看了文渊一眼,只见他按胸坐地,和先前一般无二,苍白的脸色却隐隐浮现青气,按住伤口的手掌,指缝间流出红黑混杂的血。   华瑄惊叫:“刀上有毒?”   她这一惊,鞭上威力不自觉弱了下来,颜铁眼光奇利,瞧准此一良机,猛地扑上,左臂砸向长鞭,甫一交击,铿然大响,鞭势顿缓,瓦解大半。华瑄震得虎口疼痛,苦哼一声,颜铁手臂也大感震荡,攻势却不略停,凭着铁甲护遍周身,无惧鞭上残劲,如狼似虎地冲上。   “广漠风式”失守,华瑄心头大震,眼见颜铁距己太近,长鞭难以使开,唯有舍鞭就掌,空手应敌。才与颜铁拆得三、四招,骆金铃又从背后夹击,弯刀上霍霍生风,冷光闪耀,向她连递三招杀手。   骆金铃武功虽不及华瑄,但是前有强敌颜铁,华瑄实难拨出余裕打发她,却又不得不防,侧身骈指点去,骆金铃立即收刀退开。颜铁趁隙猛攻,挥拳重击,华瑄赶紧回身守御,手臂一格颜铁铁腕,顿时疼痛入骨,粉嫩的小脸胀得通红,心中着急不堪:“再这样下去,一定打不过他,如何是好?”   是日于谦率军驻守城外,于府中几无防备,客房与于谦家人的房间又相隔两边,虽然已打得不可开交,竟是无人察觉而来。如此两面受敌,又要保护文渊,华瑄实在应付不来,支撑了十来招,终于挡不住颜铁的一掌,被他拍中胸口,跌倒在地。这一掌力道沉实,又拍中她胸前诸穴,华瑄无力动弹,在地上呻吟了几声,突然眼眶一热,流下了泪水。   文渊一直垂首默然,这时轻轻开口,柔声道:“师妹,别哭。”   华瑄呜咽道:“怎……怎能呢……文师兄,我不要你死……”   文渊轻声说道:“我会陪着你,不会死的。”   颜铁哑着嗓子,说道:“你以为今日还能逃过死劫?莫非你还冀望那鬼灵精的小慕容来救你?”   文渊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颜铁。   颜铁喉头发出一阵怪声,干笑两声,铿铿铿地转身出门。不过多久,一个娇小的身子被颜铁拉着后领,就地拖进房来,赫然是小慕容。她手脚均被铐镣锁住,昏昏沉沉,唇边及衣襟沾有血迹,似是战斗中落败被擒。   “砰”地一声,小慕容被颜铁掷飞,背撞砖墙,闷哼倒地。华瑄大骇,叫道:“慕容姐姐?”   小慕容听得华瑄呼唤,微微睁开眼睛,脸上神情极为急切,似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显是给点了哑穴。   同时,骆金铃在床边俯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一个人来,却是身受绳索捆缚的紫缘,正自昏迷不醒。骆金铃在她颈后穴道一点,冷笑道:“醒来罢,看看你的情人将如此死去!”   紫缘睁开眼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因负伤而憔悴的文渊。她大为震惊,冲口而叫:“渊……”   身子只想冲上前去,但是手足不得自由,又被骆金铃按住了,根本无法挪动。   文渊默默望着小慕容,眼神慢慢飘向华瑄、紫缘、骆金铃,最后到了颜铁身上,注视着他的脸,铁面具正泛着冷澈的银光。   颜铁关上了门,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文渊,你可真能撑,居然还没毒发毙命。不过,你撑得越久,也只是徒增痛苦。”   向小慕容一指,说道:“你居然放心这丫头落单一人,以致被我所擒,这可是你自己的疏失……”   说到这里时,颜铁看了小慕容一眼,只见她满脸鄙夷不屑之情,狠狠盯着自己。颜铁踏前一步,说道:“在你下地狱之前,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这小慕容曾坏我大事,现在我就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颜铁说完,便朝小慕容走去,抓住了她的襟口。小慕容无法反抗,心中惊慌,朝文渊一望,眼波闪动,如欲落泪。只听“嘶”地长长一响,小慕容身上衣裳连着肚兜一齐撕裂,肌肤裸露。颜铁二话不说,两只铁掌握住她胸前双乳,使劲一捏。   “呃……呃……”   小慕容口不能言,但依然因苦楚而呻吟。冰冷的铁指触碰到乳头时,更使她浑身寒颤,娇躯也无力地扭动。   文渊双目圆睁,身子微微颤抖,喉咙间挤出最后一点声音似地,说道:“颜铁,住手!”   颜铁冷笑几声,道:“痛心么?还不只这样,我要把你的女人都干得死去活来。瞧着心爱的女人给别人干,这滋味你没尝过吧?”   华瑄骂道:“不要脸,卑鄙小人!你不可以碰慕容姐姐!”   颜铁咕地一声怪笑,道:“你不要急,等一下就到你了。我会好好插你的小嫩穴,保证你乐得灵魂儿飞上天。”   华瑄气得满脸通红,叫道:“你……你下流!”   紫缘低下了头,轻声道:“骆姑娘,你为了报仇,真宁愿和这种人合作么?”   骆金铃斜睨紫缘,冷冷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了杀向扬、文渊,我可以牺牲一切,你懂什么?”   说着转过身子,向颜铁走了过去,抛下弯刀,轻轻从后面拥住颜铁,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被钢铁包住的脖子。   颜铁动作一停,手掌从小慕容胸口离开,回身抱住骆金铃,道:“你这淫娃,又想被干了么?”   但见骆金铃脸上肃容尽消,犹如换了个人,眉梢眼底满是春情,娇态无限,轻声说道:“是呀,今天我能报仇,心情好极了……”   颜铁将她按伏在地,摸了摸她的臀部,说道:“你以前给男人干,是为了学功夫报仇,现在报了仇,还要自个儿送上门来,真是下贱的淫娃,如此淫荡,妓女也还不如。”   说着用力一扯,拉下了她的裤子,露出丰腴的屁股。   骆金铃“啊”地轻唤一声,臀缝微一收紧,眉头掀动,颤声道:“是……是,我是淫娃,我淫荡……快,快给我……”   颜铁怪笑几声,裤子脱下三分,打开护阴铁罩,掏出一根硬挺的阳具。敢情他自与华瑄初次交手之后,为免重蹈覆辙,将铁罩改得宽了,虽然阳具早已昂立,却也毫无不适。   他抓住骆金铃的屁股,瞄了小慕容一眼,冷笑道:“先吃开胃小菜,再用正餐。”   向前一送,插入了骆金铃体内。   “啊……啊哈!”   骆金铃高声吟叫,昂起了头,神情在兴奋之中,却带着一丝凄楚。   颜铁恣意抽动,十只手指到处肆虐,捏够了屁股,又脱掉骆金铃的上衣,去抓她的乳房。她双峰的份量相当可观,一抓之下,被捏得红热的嫩肉,从铁指管间小团小团地挤出,渗着汗珠,既美艳,又淫靡。   肉棒在骆金铃的嫩穴里激烈抽动,淫水洒了又洒,弄得满地水渍。骆金铃纵声浪叫,神色失魂落魄,不断呼唤:“快……快点……噢……好……啊……”   颜铁摆动着腰,冷冷地道:“淫娃,你不过是给我泄欲用的料子,别太得意了!”   骆金铃连声喘气,道:“是……是的……没关系,我……我好舒服……啊!”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媾了许久,颜铁拔出了肉棒,阳精“噗滋”地狂喷而出。骆金铃的屁股、后腰、背上,先后洒满了白浊的浓液。她喘着气趴在地上,双腿交错着,股间黏稠一片,舌头舔着嘴唇,津液丝丝流下。那神态在淫荡之外,竟是带着几许癫狂。   射出之后,颜铁的阳具软了下来,先端垂着要滴不滴的精液。他走到小慕容身边,蹲下去,扳过她的下巴,说道:“给我舔干净。”   小慕容瞄了那东西一眼,闭上眼睛,轻蔑地笑了笑。颜铁大怒,道:“臭丫头,给我舔!”   腰往前挺,肉棒直顶到小慕容唇上,阳精沾了上去。小慕容紧闭朱唇,拼命抗拒。   颜铁冷笑道:“好,我看你能撑多久?”   右手仍是抓着她的下巴,左手拇指食指伸出,捏住了小慕容的鼻子。   片刻之后,小慕容渐感气窒。她竭力忍耐,不愿张口吸气,可是肺里真气越来越稀,憋到了极限,终于还是开了口。一开口,颜铁的阳具便闯了进来。   “呜、呜呜──”小慕容又羞又气,想把口中肉棒吐出,可是颜铁左手已转而压住她的头,不让她有所闪避。   颜铁大为得意,说道:“好好舔,舔得干干净净,等一下插你时……啊唷!”   话没说完,小慕容已用力一咬,惊得他赶紧放手,抽出阳具。只是小慕容有伤在身,又被封了穴道,这一咬殊无力量,没伤及颜铁的命根子。   颜铁连遭抵抗,越发恙怒,猛一转头,朝文渊望去,但见他依然坐在当地,身形微弓,是因伤重而无法坐直,双目却无丝毫疲态,两道目光朝他射来,神采逼人。   “铿”地一声,颜铁用力踏地,怒声喝道:“看什么?”   文渊手按胸口伤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眼神明亮,依然紧盯着颜铁,仿佛一对利剑,穿破颜铁的面具,直刺他的双眼,令他浑身不自在。   颜铁安妥铁罩,穿好裤子,转而走到文渊面前,两人眼光交集,互相逼视。颜铁居高临下,下睨文渊,文渊微微抬头,昂视颜铁,两双眼神对视之下,颜铁忽然大喊:“你在看什么──你已经命在旦夕了,你死定了!”   文渊一声不响,眼神没有些许退缩,灼亮如焰。   不知为何,颜铁渐渐感到不安,烦惧于文渊的眼神。他喉咙咕隆发响,语调狂异,低声道:“死到临头了,你……你还在逞什么威风?”   文渊仍不作声,眼睛像是锁住了颜铁,眨也不眨一下。   铿啷、铿啷……颜铁举起了右手,手指关节僵硬地扭曲着。   “你──不准再看我!”   一声嘶哑的嚎叫,紧接着鲜血飞溅。在那一瞬间,颜铁的食中二指,指尖沾满了血污,已戳中了文渊的双眼。一出一收之后,文渊闭上了眼睛,睫毛下血线缓缓而流,眼皮没有受伤。在他的双眼被戳中时,他完全没有阖眼的念头。   紫缘、小慕容和华瑄,心头同遭震惊。华瑄睁大眼睛,大声哭叫:“文师兄──啊!”   小慕容咬牙切齿,只恨说不出话,眼眶已然含泪。紫缘神色茫然,静看闭着眼睛的文渊,颤声道:“渊……”   这时骆金铃已穿好衣物,重握弯刀,见到颜铁骤然下手,竟也身感震慑,体内似有一阵寒栗。   颜铁放声狂笑,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再看吧,再看吧!哈哈、啊哈哈!臭小子,你瞎了,你瞎了!”   狂笑声中,文渊微微一笑。这闭目微笑的姿态,竟似莫名的悠闲。   骆金铃注意到了他的微笑,开口大叫:“颜──”刹那间,文渊飒然立起,双掌一朝天,一面地,陡然回转而抱,虚空持圆,瞬时真气广布,已然封住颜铁周身,紧跟着掌影疾展,如云如水,如风如烟,万象纷呈,又似虚无。   颜铁骤然感到身入虚无,飘飘软软,有如酣醉。突然间,身子晃了一下,猛地醒觉,继而喉间一热,鲜血大口狂喷。   他惊怒交集,疾退三步,拉开距离,一站定,脚步竟尔不稳,内伤已经不轻。但见文渊负手而立,胸口伤处鲜血迸涌,却非黑血,衣衫尽红,脸色苍白之余,却是神情淡然。   颜铁咳血几下,低声道:“你……你还能出手……”   文渊道:“是阁下给我的时机,无话可说罢?”   颜铁一抹嘴边鲜血,道:“为了这个时机,你连眼睛也不要了?”   文渊微笑道:“眼睛我当然想要,可惜当时内劲积蓄不足,恐怕伤不了你,只有大局为重了。”   颜铁还欲说话,突然一惊:“我刚才……抹了嘴边的血?”   他慌忙举手,双掌摸着脸,确实摸到了皮肤。   文渊举起右手,铁面具已在他手中。他缓缓地说:“虽然我看不见了,不过我也知道你的脸,是什么模样……”   颜铁呆住了,一转头,再转头,三转头,看见了紫缘的惊愕,小慕容的嘲弄,以及华瑄脸上不可置信,似是痛恨、又似难过、而绝大部分是失望的神情。   文渊抛开面具,说道:“再来,你还打算如何……韩师兄?”   铁面具边缘触地,微略一转,咯地一声,搁在地上,空洞的眼朝着天。 第十卷 第八章   颜铁──现下是为韩熙,僵立当场,呆若木鸡地看着文渊,俊逸的脸上筋肉扭动,艰难万分地吐出沙哑的声音:“你……你怎会……怎会……”   文渊轻声道:“这位骆姑娘受我反击时,内劲不激反减,消长得宜,卸去了大半劲道,那是‘九转玄功’的卸劲法门,外人无从得知……”   说着举手指着韩熙,说道:“任师叔见过她,不会被她所骗,教她九转玄功。以师兄的个性,也不可能轻易传授外人功夫。那么教她此功的,除了龙驭清父子,也只有韩师兄你了。”   韩熙神色呆滞,嘴角间歇抽动,眼中却闪着狂跃的光芒。   文渊肩膀微松,又道:“两个多月前,师兄救了一位不知名的姑娘,他说那姑娘宁愿出卖身体,也要向皇陵派的人求取九转玄功口诀。当时我还不知原由,现在一想,那正是骆姑娘……我早该想到的。”   骆金铃听到这里,悚然一惊,紧握刀柄。   文渊面容黯然,道:“我不知道你怎能任意改变声音,或许是药物吧?‘颜铁’从未和‘韩师兄’一同出现过,而又如此恨我……面具下的眼神,还是藏不住的。现在一想,迹象如此之多,但我不曾怀疑过你……韩师兄,演变到今天这个局面,是谁的错?”   韩熙双眼一睁,陡地大声嘶吼:“谁……谁的错?是你──就是你!”   “铿啷铿啷”连环重响,韩熙全身关节运动,铁甲剧震弹跳,诡异之极。只听他厉声狂叫:“若非你抢走华师妹,我……我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陡听“锵锵”两下大响,韩熙飞步窜前,铁足顿地之声激昂异常,双掌并腕推出,劲道猛烈。华瑄惊叫道:“文师兄,小心!”   文渊甚极机敏,双目虽盲,却已然听其音而辨其位,转身移步,绕到韩熙右侧,让开此招。韩熙喝道:“躲哪里去?”   手腕倏然回转,掌劲拉回,反手一拍,方位拿捏之准,匪夷所思,正中文渊右肩。文渊苦哼一声,连退三步,方始站定。   韩熙双掌虚抓,杀气腾腾,道:“唯有杀死你,华师妹才能归我所有!你揭露了我的秘密,我再也没什么好保留的,就让你看看我的真功夫。”   说到这里,韩熙脸上浮现冷笑,缓缓说道:“可惜你已经看不见了,真遗憾啊!”   “锵”地一声,韩熙拍掌凝气,猱身冲去。文渊出掌迎击,却拍了个空,蓦地腰间一震,反中了韩熙一腿。文渊哑牙忍痛,掌心真气散逸,手法若虚若实,以“潇湘水云”回敬,却不料着掌处空空如也,韩熙又已避开。   华瑄和小慕容无力支援文渊,看在眼里,焦急之余,更感讶异。这时韩熙所使的武功身法,介于“韩熙”“颜铁”两个身分之间,正奇兼备,相辅相成,有时是韩虚清所传的正宗武功,却又不时参杂西域异技,繁杂多变,令人目不暇给。两条铁臂胜似狂风暴雨,节节进逼,毫不留情。   文渊毕竟重伤在先,出奇不意的一击,虽是伤了韩熙,但是后继无力,加上失明残缺,此时兵败如山倒,只有挨打的份,转瞬间又中了韩熙两拳。   此时情势孰优孰劣,任何人都一目了然,文渊纵能抵挡韩熙攻势,也迟早会因胸口重创倒下。韩熙负伤吐血,伤势自也不轻,但他眼下余力,远胜文渊,而武功又是无从捉摸,可说立于不败之地。   再过须臾,韩熙手上功夫越来越猛,文渊守势瓦解,又中了一掌,飞跌而出,猛地撞上墙壁,胸前伤口一阵溅血。华瑄急叫道:“韩……韩……韩师兄,你住手啊,不要打了!”   韩熙正待乘胜追击,听见华瑄呼唤,竟然愣了一下,心道:“她还叫我师兄,难道她……并不十分恨我?”   一迟疑间,便未立即出手,斜睨华瑄。但见她低头含泪,俏丽的脸蛋上哀凄无限,极轻极轻地道:“你别杀文师兄,拜托……”   韩熙抬起手掌,虚悬文渊面前,作势下击,眼睛仍是望着华瑄,道:“你要我饶他一命,倒也可以!只要你答应,从此伴随在我身边,什么话都好说。”   骆金铃闻言,顿时叫道:“且慢!韩熙,你不杀文渊,我可要杀了他!”   华瑄娇躯微震,看着韩熙的眼神犹疑了。韩熙极欲诱使华瑄应允,骆金铃此言,对他无疑是节外生枝,当下道:“华师妹,你放心,我韩熙说到做到,从不打诳,我说了不杀文渊,这女人自也杀他不得!快,答应了吧,别担心了!”   那边骆金铃却不能苟同,弯刀半空一劈,叫道:“韩熙,你说什么?咱们早就说好,事成后华瑄归你处置,文渊由我来杀,你不守约定么?”   韩熙怒道:“贱人,这里哪有你谈条件的份?要不是我,你练得到‘九转玄功’的八成口诀?你再多话,休怪我不客气!”   骆金铃紧咬嘴唇,眼中布满血丝,大声叫道:“废话!我要替爹报酬,我一定要杀了他!”   狂叫声中,骆金铃挺刀冲来,照着文渊一刀砍下。韩熙呸了一声,低声骂道:“碍事的贱人!”   右手铁臂一格,弯刀锵然震断,左手跟着探出,正抓住骆金铃咽喉,缓缓施力,将她身子提了起来。   骆金铃大为惊恐,叫道:“放、放……”   只喊了两声,便只剩下气音,再过片刻,连气也已发不出来,只能舞动手足,聊做挣扎。韩熙脸色冷酷,手指加劲,骆金铃手脚一阵痉挛,张着口,已经翻了白眼。他右手一甩,将骆金铃掷开,砰地落在地上,毫无反应。   文渊虽看不见韩熙做了什么,但是听骆金铃的几下声音,已经约略猜到,脸色沉了下来。紫缘、小慕容看着韩熙这般举动,心中均感一阵悚然。华瑄脸色发白,颤声道:“你……你……”   韩熙轻声道:“看吧,华师妹,我说了不会杀文渊,就真的不会杀,也不让人杀他。来,相信我吧!”   华瑄看着文渊,泪水缓缓横流在地,不知如何是好。韩熙缓声道:“华师妹,倘若情非得已,我也不想胁迫你。你可知道,我多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投进我的怀抱,而不是这样哭哭啼啼的?怎么样,跟着我吧?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你跟着我,我可以不杀这小子……”   华瑄身子一颤,道:“当……当真么?如果我听你的,你就不再伤害文师兄了?”   韩熙面露喜色,道:“当然!不过,你也不能再跟文渊有所来往。你肯答应的话,我为什么还要杀他?”   紫缘见华瑄神色不定,似为韩熙言语所动,急忙叫道:“瑄妹,别做傻事!文渊他不能失去你,何况,这人……他也不会遵守诺言的!”   韩熙睨视紫缘,怒道:“你胡说什么?”   紫缘回望韩熙,道:“既然知道你如此善于作伪,难道我们还能相信你不成?瑄妹,你想一想,一想就明白了!”   华瑄呆呆地看着韩熙,脑海中闪过“颜铁”的形象,铁面具、铁护甲、嘶哑的声音、怪异的武功、挟持紫缘威胁自己时的情境,那与“韩熙”所拥有的形象,泾渭分明,压根儿是两个人。   她又看见骆金铃的尸体,不知为何,华瑄想到了一个模糊的梦境,突然之间,似乎醒悟了什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却也忍不住再次落泪,轻声唤道:“文……文师兄!”   韩熙见她满脸绝望神色,心中顿时怒气大炽,大声吼道:“你不相信?连你也不相信我?”   华瑄哭道:“我怎么信你?你……你戴上面具,就对我那么坏,欺负我,又欺负紫缘姐姐……你一直在骗我,那么过分,我怎能相信你?”   这几句话刺入韩熙心头,登时使他哑口无言。转瞬之间,韩熙眼中杀气大盛,心道:“今日身分已然败露,华师妹再也不可能真心待我,事已至此,唯有除掉文渊这小子,直接将华师妹抢过来!”   如此一转念,韩熙杀意已现,蓦地大喝一声,掌力直劈文渊脑门。文渊一声不响,顺势低头矮身,掌势快,他身法更快,身形压至无可再低,陡然回腰转步,巧避掌劲,掌力打空,激得地板隆然震动。趁着韩熙错愕,文渊步法又变,舒膝斜弹,顷刻间由蹲势转为斜飞,掠过韩熙腰际,顺势重重送上一掌。   一掌打下,文渊已然飘开一旁,只听铿然声响,回荡不绝。韩熙没能避过,丹田吃了重招,猛地气血翻涌,极欲作呕。他惊怒交集,急忙转身盯住文渊,恶狠狠地道:“好,想不到你还能动,算我失策!接下来这几招,定要取你性命。”   文渊抚胸急喘,满身血污,形势恶劣已极,听得韩熙此语,却摇了摇头,道:“韩师兄,你最好趁早住手。若不是铁甲护体,这一掌就可以让你躺下。真要打下去,你必败无疑,我……我并不想杀你。”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感愕然。韩熙先是一凛,跟着哼了一声,双眉高挑,一字一句缓缓道出:“我必败无疑?笑话,做你的春秋大梦!”   铿铿两声,韩熙猛冲出掌,倏地铁指成爪,转出机关利刃,十道锋芒挥向文渊,如组罗网,刹刹有声。文渊猛一转身,指刃擦身而过,只差寸许,便是开膛破肚之厄。韩熙喝道:“哪里逃?”   紧跟着追击三招。文渊左右移步,如御风云,犹如顺其自然,一一避过狠招。   韩熙吃惊万分,心道:“这小子纵然未瞎,在我全力进逼之下,也不该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与我交手,何况他已受重伤?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一急,出手更狠,金铁鸣响之声绵绵不绝,有如沙场干戈迸击。然则不论韩熙的招数如何凌厉,文渊却都能规避拆解,越来越得心应手,趋避自若。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事物,拆招之际,心中却一片雪亮:“他的真功夫的确厉害,照这攻守路数,是将西域武功和本派的武术相结合,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我眼睛看不见,难怪先前应付不来。换作其他对手,我定会败阵,可是他却有一个绝大弱点,那就是铁甲碰击的声音。”   要知道文渊精通音律,自从与穆言鼎一战,于万物音韵领会更多,韩熙大小招数,定有金铁撞击声响,焉能逃过文渊双耳?文渊既已失明,迫得以耳代目,本来极不熟习,但是这金属声音实在太清晰,不似与常人过招,只能细辨对方手足所带风声,这对明辨万音的文渊来说,实是最佳指引。文渊冷静拆招,全心发挥武艺,十余招后,忽然出掌反击,正是韩熙守势破绽所在,再一次击中他的小腹。   韩熙丹田受创,登时真气大乱,逼得他痛苦不堪,脸色惨白。文渊轻声道:“韩师兄,住手罢。”   韩熙咬牙道:“住手?你……不杀了你,我誓不罢休……”   这一掌着实打得厉害,韩熙决计料想不到,文渊的内家功夫精妙若此,铁甲几乎已无助于护体,而自身的功力,竟也不足以抵挡。反观文渊,虽然先前中招极繁,却没有再添重创,令他受累的,仍是胸膛那一刀,两人在内功造诣上的差距,已是显而易见。   韩熙握紧双拳,“铿”地踏出一步,一时却踏不出第二步。文渊抢先上前,单掌劈胸,韩熙招架不及,“当啷”几声,仰天而倒,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局面至此彻底扭转。文渊按住胸口,勉强微笑了一下,已经止不住伤处流血,一手撑着墙,缓缓滑坐下来。   一阵模模糊糊的思虑,令文渊逐渐困倦了下来,耳边听着的声音似乎也模糊了。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接着有人叫着他,不知是紫缘、小慕容、还是华瑄的声音;胸口的伤处,多了一些温柔的触感,清清凉凉地,敷上了什么东西。迷迷茫茫之中,有少女哭泣的声音,以及旁人安慰的语调。   完全陷入昏迷之前,他只听见有人大喊:“不好了!皇陵派、龙驭清他──” 第十卷 第九章   在一阵剧痛下,文渊醒了过来。在那一刹那间,他感到有点错愕,因为他虽然醒了,却睁不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随即想起,他的眼睛已受创而盲。   他正感茫然,忽听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醒了吗?”   听声音,正是紫缘。   文渊轻声应道:“醒了。”   他想要坐起身来,但甫一挺腰,胸膛便是一阵疼痛。紫缘连忙扶住他,柔声道:“别起来了,养伤要紧。”   文渊道:“不碍事的。”   依然坐了起来,手按胸口,伤处已然包扎妥当。   紫缘轻声问道:“觉得怎样?胸口难受么?”   文渊微笑道:“放心,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样?那骆金铃可有伤了你?师妹和小茵呢?”   紫缘道:“我没受伤,茵妹的伤也还好,正在邻房休息。瑄妹没受伤,可是她……”   欲言又止。文渊急忙问道:“师妹怎么了?”   紫缘轻轻地道:“瑄妹她……她一直在哭,哭了好久。”   文渊虽然看不见,但听紫缘语气,也猜想得出她此时的愁容,心中难过起来,叹了口气。紫缘默默不语,只有几下轻轻的鼻音传来,声似低泣。   文渊柔声道:“紫缘,别哭!”   紫缘摇着头,轻声呜咽:“我……我……我没法子……你的眼睛……”   文渊柔声道:“至少我人活得好端端的,只是看不见东西罢了,别哭成这样。”   循声伸手,摸到了紫缘肩头,想把她抱过来,却不料伤后虚弱,手上无力。紫缘挪到他身边,轻轻搂着文渊,轻声泣道:“渊,你当真……看不见了?这怎么成……呜、呜呜……”   就在这时,小慕容的声音隔着墙板传来:“紫缘姐,他醒了吗?”   紫缘声音微微提高,道:“醒了!”   不一会儿,文渊便听得开门声,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进来。文渊轻声道:“是小茵和师妹?”   紫缘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轻轻地道:“是。”   小慕容看着文渊,见他阖着双眼,心中一阵激动,喉头微发哽咽。华瑄坐在床缘,紧握文渊手掌,哭道:“文师兄……你……你的眼睛……”   文渊耳听一片饮泣,心中亦感酸楚,叹道:“师妹,不要哭了,你这不是更让我难过么?”   华瑄仍是啜泣不止,道:“可是……可是我忍不住嘛……文师兄,文师兄……”   小慕容走近文渊身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指端轻触他的眼皮,顿时无法再忍,也跟着哭出声来。文渊苦笑道:“小茵,怎么连你也哭了?”   小慕容强忍泪水,用力抹抹鼻头,道:“我……我没哭,你也不想要我哭,对不对?”   话虽如此,却是声带呜咽。   文渊叹道:“是啊,你们这样哭,心里自然是很难过……我不希望你们难过,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事实上,他眼睛重创失明,所受打击更非旁人可比,此时此刻,文渊更是想哭。他眼眶一热,猛地剧痛不堪,眼眶中竟似万刀攒刺,肌肉紧绷,竟流不出泪水。他涩然一笑,心道:“人道是‘欲哭无泪’,我却是有泪哭不得。连哭也哭不出来,看来我这眼睛是当真完了。”   只听小慕容低声道:“我去问大哥,求他把江湖上的名医都找来,一定要医好你的眼睛。”   文渊道:“这等伤势,只怕救也救不成。”   小慕容亦知此举极难,眼睛受伤,不比手脚皮肉,武林中从未听闻有人眼睛受了外伤失明,而又治愈,重见光明的。但她总是不愿放过一丝希望,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等大哥回来,我马上问他!”   文渊听了,正自摇头,忽然觉得奇怪,心道:“何以小茵说是‘回来’?”   问道:“慕容兄来过了么?”   小慕容道:“来……来过了,刚刚又出去了。”   文渊一听,暗自疑惑:“以小茵的个性,一见慕容兄面,就该问了,怎会没问?”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昏迷之前,耳里听到的零星片段,当下问道:“紫缘,小茵,师妹,在我昏倒以后,发生什么事了?”   三女面面相觑,默不作声。文渊不闻回应,心里一愕,情知事态有异,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   手在床上一摸,忽然又觉得不对,道:“这床……不像是于大人府里的,不是我睡过的。这是哪里?”   紫缘轻声道:“这是白府,云霄派那位白姑娘的老家。”   文渊道:“白姑娘家?为什么到这儿来?”   这话一问,又是寂然沉默。   文渊更是不安,叫道:“说呀!为什么没人说话?”   华瑄忽然大叫一声,哭道:“是……是龙驭清……他造反了,打进皇宫去了!卫高辛、葛元当带着一群人包围了于大人家……”   文渊心中大震,叫道:“包围于大人家?那,于大人的家眷──”小慕容轻声道:“都逃出来了。云霄派的两位柳姑娘,发现皇陵派的人马攻向皇宫,又去封锁城门,把于大人的兵马挡在城外,连巾帼庄的人也进不来。她们想起我们住在这里,赶过来通知,本来想要我们一同去阻止,却没想到我们都受了伤……”   文渊听着,不由得大为震惊,道:“后来?”   小慕容道:“要是跟卫高辛他们硬拼,现下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请两位柳姑娘带路,连着于大人一家老小,都先躲到这里来避难。好在白嵩在京城名望不小,看来龙驭清大局未稳,不欲节外生枝,也没发现我们溜过来,还没派人来找麻烦……”   文渊喝道:“大局未稳?要给他稳了,那还得了!没有人阻止龙驭清么?”   小慕容道:“大哥翻越城墙头,进城来了。我把他找了过来,他知道了情况,已经赶去皇宫了,那白嵩也同云霄派的几位姑娘去了,可是……他们功夫称不上顶尖,单凭大哥一个人……”   随即一阵默然。   文渊急道:“慕容兄武功虽高,但是皇陵派人多势众,龙驭清又是绝顶高手,如何能敌?不成,我得……”   话未说完,华瑄和小慕容已同时叫道:“不行!”   紫缘轻声道:“渊,你别管这事了。你……你受了这样的伤,怎么去跟皇陵派打?你这样牺牲,无事无补啊。你不也说了,不希望我们难过吗?”   文渊苦笑道:“我还没说完,你们全料到了?”   小慕容道:“当然了,你……你就是心肠太热了,也不顾一下自己!看你……看你弄成这样……”   说着说着,小慕容又哭了出来。华瑄也含着泪水,轻声求道:“文师兄,拜托你,别去跟龙驭清打……你看不见东西了,怎么能跟他动手?我……我不要你死啊!”   耳听三位红粉知己劝阻,文渊又何尝不知凶险?他自知功力不及龙驭清甚远,便即无伤在身,也不能胜,何况此刻他外伤未愈,双目失明,一旦去与龙驭清交手,无异自寻死路。但他内心交战,又决不能让龙驭清谋反成功,要知此时瓦剌大军未退,一旦龙驭清杀了景泰皇帝,京城就此变天,那时他大开城门,与也先军队内外夹攻,于谦一军势必战亡,江山易主,中原不知会乱成盒等模样。   想到这里,文渊实在无法坐视不管,奋然起身。但小慕容马上挡在他前面,叫道:“不可以!不管怎样,我们绝不会让你去的!”   华瑄也拉住他的手,哭哭啼啼地,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渊万般着急,道:“你们……哎,你们可不能把我一人的性命,看得比天下人还重啊!我要是不去……”   却听小慕容叫道:“问题是你去了也没用啊!就算你要跟龙驭清拼命,现在你伤得了他吗?光是我跟华家妹子就可以把你挡在这里,你还想怎么跟他动手?你可不要白白送死……”   说着说着,话声里已泛着哭音。文渊心中一软,也知小慕容说得不错,叹了口气,说道:“紫缘,你也……你也这么想?”   紫缘幽幽叹气,轻声道:“我们束手无策。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是你这样平白牺牲,真的于事无补。现在,我们……也只能祈求慕容大哥他们好运了。”   文渊黯然坐倒,按着自己的双眼,不住摇头,神情丧气已极。华瑄抹了抹泪水,轻声道:“文师兄,这是没办法的啊……”   文渊仍是摇着头,状极痛苦,道:“当真没有办法?只因为少了这一双眼睛,我什么也做不到了?慕容兄他们正在力挽狂澜的时候,我只能在这里空等……”   紫缘和小慕容互相对望,心中均感不忍,却也想不出话来安慰,何况她们也尚无法摆脱爱人失明的悲痛,只能在他身旁,默默相陪。   忽然“砰”地一声,房门摔开,一个女声叫道:“文渊,文渊!”   脚步急响,冲到文渊身边。文渊呆了一下,听那声音,不禁脱口而道:“韩……呼延姑娘?”   紫缘、小慕容、华瑄同感愕然,看着这突然闯进的女子,一身金色斗篷,满室闪耀,不是呼延凤是谁?然而只有文渊、紫缘二人知道,其实她本来该叫做韩凤。韩凤脸上隐有泪痕,看着文渊的脸,声音发颤,道:“你……你真的瞎了?”   文渊苦笑点头,道:“呼延姑娘,你怎么……”   却听另一个粗豪声音叫道:“韩师兄教出来的好儿子,晚点儿再教训他!文兄弟,你现在能动么?”   文渊闻声,更是惊讶,同时带着狂喜,叫道:“任……任师叔?您也来了?”   听这声音,分明便是任剑清,只不知他何以会与韩凤一同来到。任剑清道:“我也来了?当然要来!好,你招子废了,顺风子还行,这就没问题了。”   忽然,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来:“事态紧急,无暇多说。任老弟,你动作要快。”   这一人的声音,文渊听得更是大惊,心道:“这可不是穆言鼎?祖陵守陵使穆言鼎?他……他竟然也来了?”   果然听得紫缘语气惊异,道:“穆……穆老先生?您怎么……”   只听穆言鼎语气甚和,道:“紫缘姑娘,你不必担心,老夫虽然老得糊涂,尚分得清恩怨是非,今天我不是来与文公子为难。”   这三个毫无关联之人同时出现,简直稀罕,文渊正感惊奇,却听任剑清道:“不错,大难迫在眉睫,有话晚点再说。”   话才说完,陡地大喝:“历代宗师在上,皆为见证,不肖弟子任剑清,今日斗胆,僭三师兄之位传命。华玄清座下二弟子文渊,跪下听令!”   文渊心中凛然,二话不说,随即跪地。他听任剑清不称自己“文兄弟”突然极其严肃地论起辈分来,心知事情绝非寻常。却听紫缘、小慕容、华瑄同时轻呼,仿佛看见了什么惊人物事。   任剑清盯着文渊,目光炯然,喝道:“文渊听了!从今日起,你已获传本门‘寰宇神通’人字诀信物,本门不论尊长,不得异议!伸出手来,接下信物!”   说着右手一挥,蓦地里一声铮然巨响,雄浑醇厚,回荡不已。   这几句话说来,一字一雷霆,文渊正惊讶万分,茫然不知所以,忽然听到最后这一声响,那是他熟悉不过的声音,陡然间心神大震,脱口大叫:“文武七弦琴?” 第十卷 第十章   文武七弦琴早已落入龙驭清手中,理当不会在此出现。可是听那弦上之音,刚柔兼备,达于极致,除了文武七弦琴,再无别琴可替代之。   文渊惊疑之际,依言伸出双手,接过那琴。任剑清这才放松紧绷的脸孔,笑道:“好极!万事交代妥当,接下来该我去拼命了。”   文渊轻抚琴身,察其形制,果然便是他熟悉不过的“文武七弦琴”他右手轻撮,左手不动,琴弦铮铮微响,有如老友重逢,互相呼应。文渊面露微笑,轻声道:“看是看不见,好在还听得见。久违!久违!”   他随即起身,道:“任师叔,这琴如何回到你手上?”   任剑清道:“这可要多谢这位穆尊使了,是他偷出来的。”   文渊一呆,道:“什么?”   紫缘亦感惊奇,轻声问道:“穆老先生,这张琴,是你……”   穆言鼎一捋白胡,道:“正是。老夫亦是爱琴之人,不忍名琴蒙尘,藏诸陵墓之中,是以趁掌门在外,夺了它出来。”   文渊脸色大变,道:“但是如此一来,穆前辈您……岂不是违背了皇陵派?”   穆言鼎哈哈大笑,道:“正好相反,老夫此举,正是为了皇陵派的声名。”   文渊奇道:“此话怎讲?”   穆言鼎神色肃然,慨然叹道:“皇陵派之所以创立,乃是镇守大明天子陵墓,责任在安邦定国。掌门之位,统领全派,更应以身作则。老夫所见四代掌门,武功一个比一个强,德行却是一位不如一位!”   文渊听了,心中一动,正要接话,穆言鼎又道:“龙掌门倒行逆施,意图谋反,老夫劝谏不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陵派声名扫地,坏在他的手里。文公子,这张琴原本是你的,老夫听闻卫高辛、葛元当率人袭击于大人宅邸,想是冲着你去的,当即带琴赶过去,一方面制止这两个蠢材,一方面也是还琴给你,不料老夫到时,于府空无一人,倒是在离开路上,遇见了你这师叔,和这位呼延姑娘,引老夫来到这里。如今物归原主,老夫也已心安。”   任剑清笑道:“我赶来京城,本是要制止我那浑蛋师兄,可没想到会再见到本派宝琴。我还担心这与大师兄一战,顶多拼个同归于尽,这件传承大事来不及交代,那可麻烦,这下可解决了!”   文渊道:“可是任师叔,这张琴你早就送给我了,为何还要如此慎重,重给一次?”   任剑清道:“这可就说来话长。”   他微一凝神,竖耳倾听,道:“外头兵马纷扰,只怕宫中已然大乱,不能多说了。总而言之,这阵子我到了云南一趟,探访了韩师兄的老家。文渊,华丫头,你们可记得?当日在京城外客栈,你们韩师伯曾言,要在你们成亲之后,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文渊应道:“记得。”   华瑄点头道:“嗯,我也记得。”   这时来了外人,她不好意思再哭,已经擦了眼泪。任剑清道:“虽然韩师兄没说是谁,不过我这人就是忍不住好奇,亲自去探了一探。这一探可好,给我知道了‘文武七弦琴’的另一个秘密。嘿嘿,这琴跟了我二十年,我竟然不知……”   说着微露自嘲之色,道:“也难怪我任剑清武功不精,脑筋如此之钝!文渊,本派‘寰宇神通’,向来同辈之中,仅传一人。但那是指一般而言,此时局势大不相同,包括你师兄向扬在内,加上龙腾明、韩熙,已有三人身具此功……”   小慕容插嘴道:“不对啊,韩熙并不懂得寰宇神通罢?”   任剑清嘿了一声,道:“不懂?才怪!若非寰宇神通‘天字诀’奇效,他如何能修持两门迥然不同之内功……”   说着猛一挥手,道:“此先按下不提。文渊,本门‘寰宇神通’,博大精深,共分‘天’、‘地’、‘人’三套心诀,你同辈三名师兄,所学均是‘天字诀’,专重内功,但是你师兄向扬未得太乙剑之助,恐难领悟‘天字诀’精义,又先修练了‘九通雷掌’,未成天下雷行之势,若不能克服瓶颈,难有所成,你务必告知于他。”   文渊道:“是。可是任师叔,当时向师兄修练时,你何以不说?”   任剑清苦笑道:“要是当时我知道,早就说了!唉,详情日后慢慢说与你知。‘天字诀’尚可口传,修练‘人字诀’,就非靠文武七弦琴引导不可。”   说着拿出一本书来,说道:“文渊,你对此琴用法,早已知晓,现在再传你这份琴谱,必可领会‘人字诀’奥秘。你虽然双目失明,但是紫缘丫头懂得琴艺,由她口述教你亦可。此曲实乃寰宇神通人字诀的入门关键,你务必钻研透彻。要是我当真死在龙驭清手下,你们师兄弟两人便是肩负本门兴灭的传人,兹事体大,不可轻忽。”   文渊接过琴谱,道:“文渊定会努力,但请任师叔请莫说不祥之话。”   任剑清笑道:“生死有命,说几句话,影响得了什么?”   伸手一搭文渊脉搏,道:“你内伤虽然不轻,但真气尚称匀顺,瞧你气色,外伤重于内伤。你待在这里,好好练功养伤,千万别跟来逞强。三个丫头,你们可要看牢这小子。”   文渊苦笑道:“她们已经看得牢之极矣,任师叔无须担心。”   任剑清哈哈大笑,转头说道:“穆尊使,你可要同去?”   穆言鼎道:“自然要去。但老夫身为皇陵派守陵使,虽然违背掌门,但终身不违皇陵派。任剑清,老夫此去,可不能助你。”   任剑清笑道:“也就是说,到了皇宫,也许你我还要一分胜负?”   穆言鼎道:“琴上分胜负。”   文渊顿时想起一事,问道:“穆前辈,您的指伤可治好了?”   穆言鼎道:“亏得友人救治,已然痊愈。”   紫缘忽道:“穆老先生,您那位朋友,可能医治……文公子的眼睛?”   穆言鼎脸色一沉,微微摇头,道:“我听说文公子的眼睛,是遭韩熙双指插入而盲,如此创伤,只怕寻尽天下名医,亦难医治。”   紫缘黯然低头,轻轻握住文渊的手。   此时街道上嘈杂之声,已传得满屋可闻,任剑清和穆言鼎先后出了房间。韩凤看了文渊一眼,这一看,蕴意万端,文渊却不能见之。韩凤忽道:“文渊,我也得去帮秦师妹她们。你可要等着,等我回来,我……我有极要紧的事告诉你。”   说完便即转头,一披金翅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文渊心道:“想不到韩姑娘突然回来,还将任师叔、穆前辈一起带过来。莫非她已经解决了那寻父之事?”   随想之际,文渊将琴谱挥了一挥,道:“紫缘,你看一下,这是什么琴曲?”   紫缘拿了琴谱,低头一看,道:“书皮上没写字,我看看……”   翻开谱本,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小慕容凑过头来看,见文字稀奇古怪,似是汉字,却又不识,不禁问道:“那是什么?”   紫缘道:“这是减字谱,一个字代表左右手的指法。嗯……这曲子……是慢商调!这……真是稀罕了……”   文渊内心一震,道:“慢商调?”   古琴七弦,宫弦为君,商弦为臣,所谓慢商调,是商弦音调降低,与宫弦同高的曲调,有以臣犯君、以下犯上之意,文渊所学琴曲虽多,却尚未弹过这种曲调,而因为其意忿抗,古来琴家也不弹如此曲调。他微一思索,忽道:“紫缘,慢商调的曲子,就我所知,古来只有一首……”   这时紫缘轻轻翻书,甚极出神,竟未回应文渊。华瑄和小慕容看在眼里,茫然不解。   紫缘看完全书,阖上琴谱,吁了一口气,声音竟微微发颤,轻声道:“是真的!”   文渊身子微震,道:“什么?”   紫缘道:“广陵止息……这首曲子,是‘广陵散’!”   文渊忽然大叫一声,小慕容和华瑄吓了一跳,齐声道:“怎么了?”   却见文渊神情兴奋,叫道:“当真是广陵散?是哪一份谱?”   紫缘道:“这份我没见过,跟……跟一般琴谱中记载的不同,这种指法……嗯,真的,这是最古的那一份‘广陵散’琴谱!可是,这只有三十三拍。”   华瑄问道:“紫缘姐,广陵散是什么?”   紫缘微笑道:“是首琴曲。”   华瑄脸色微红,道:“这我知道,我是说,这……这很希罕么?”   紫缘道:“嗯,倘若这是真本,那可是千古难寻的至宝呢。”   “广陵散”琴曲,相传是魏晋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所作,曲用慢商调,正暗喻司马一家掌权,谋逆曹魏的行径。又有传闻,是嵇康夜宿华阳亭时,鬼神所传,真相如何,后人多有臆测,总无定论。嵇康才华洋溢,却是性情刚烈,得罪了当权的司马昭,后来被处死刑。受刑之前,嵇康抚琴一曲,说道:“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   意思是袁孝尼曾向他要求学广陵散,嵇康总是拒绝,而在他死后,这一曲广陵散亦成千古绝响。   然而后世相传,袁孝尼曾于嵇康弹琴时偷听,学得了三十三拍,便被嵇康发现。原本广陵散有四十一拍,袁孝尼领会其意,自行续了八拍,然终与嵇康所奏“广陵散”不尽相同。   又有一说,据东汉蔡邕“琴操”记载,言“广陵散”即为“聂政刺韩王”之曲,所言内容,是春秋战国之期,聂政身涂油漆,以生恶疮,吞炭使声音沙哑,改变形象,刺杀韩王,为父报仇的故事。然而依司马迁“史记”记载,“漆身为疠,吞炭为哑”的是豫让刺杀赵襄子时的举动,而聂政刺杀的是韩国宰相侠累。有人认为“琴操”并非蔡邕所着,亦不能成定说。   这些故事,文渊、紫缘自然知之甚详,小慕容和华瑄可就不甚了然,紫缘略加叙述,方才明了。文渊道:“‘广陵散’之名,略通琴艺之人无不知晓,却是谁也不能说定它的来历。本朝朱权编有琴书‘神奇秘谱’,里面收录的‘广陵散’,恐怕也不是最古的谱。可惜我看不到这份琴谱,无从断定。”   紫缘道:“嗯,这只有三十三拍,难道这谱便是袁孝尼所传的那一谱么?可是这少了‘止息’的部分……渊,我把谱告诉你,你来弹弹看。”   当下紫缘将整份“广陵散”琴谱,巨细靡遗地说给文渊听。其中用了许多琴艺术语,小慕容固然不懂,华瑄也是毫无头绪,索性坐到一旁,两个人轻声细语,谈自己的话。   小慕容道:“妹子,你猜你那任师叔,到底遇见了什么人?”   华瑄道:“我不知道啊。”   小慕容道:“那定是与你们门中有莫大关联的人,否则他怎么会知晓这么多事?”   华瑄脸色迷惑,道:“应该……应该没这种人……我爹说,他的同门长辈都已过世,也没听说有其他弟子。”   小慕容沉思道:“嗯,这可古怪了。还有,他怎么会跟呼延凤碰在一起,这也奇怪的很。”   华瑄道:“碰巧罢。”   小慕容见她无精打采,知道她心情仍是极差,自己觉得没趣,也跟着静了下来。   那边文渊已听全了“广陵散”曲谱,端坐抚琴,准备练弹。他暗运内力,心道:“久久未弹文武七弦琴,一弹便是在负伤之时,不知尚能驾驭否?且先试上一试。”   轻轻拨了两个音,自觉指上劲力去而复返,并无阻碍,当下深深蕴劲,奏起曲来。   琴音一起,“慢商调”的杀伐之气,顿时满布四周,肃穆凶险。商为秋声,欧阳修“秋声赋”云:“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文武七弦琴,乃天下琴中极品,这慢商调的兵戎肃杀之意,更是表露无遗,整个房间似乎成了另一个世界,绝望而了无生气。   小慕容和华瑄听闻此曲,脸色同时静了下来,心中说不出的紧迫,竟然有茫然自失之感。紫缘精晓琴艺,却也不料这“广陵散”之曲,竟是如此气象。文渊弹奏其曲,心境同受感受,更是震撼不已。   世人空闻广陵散之名,不闻真声,便即胡乱揣测,有说是中正平和之音,有说是气势雄壮之曲,此时文渊心中,却感到绝大的冲击,那是一股哀痛、沉郁的气氛,如同细微的火星,慢慢扩张,烧成了一片火海,耳中轰隆轰隆地响着……   倘若“广陵散”仅是一首动听的曲子,无论如何,称不上这千古绝响之名,嵇康亦何必坚不传人?其中关节,文渊似乎隐隐约约地体会到了。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文渊突然看见了一道白光,不知从何方来,不知往何方去,只在那一瞬间划破了黑暗,有如一柄纵横万古的神剑,却在倏忽间消灭于无形。在琴音中,突似有一个人声问道:“汝为何人?”   文渊一呆,愕然不知所以,手上的琴声却不曾稍停,心中竟没去想这句话,内息未乱,脑子却感到剧烈的疼痛。他又像听见了那声音:“汝欲何为?”   文渊咬紧牙关,只觉头痛欲裂,琴声却仍不停。在极度诡异的感觉中,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又远远的隐去,仿佛问道:“汝能止息乎?”   文渊突然一惊:“三十三拍全弹完了,再来呢?”   后人所传的广陵散,虽不知真伪,总之是完整的,这琴谱所载,却是未完的。琴曲已近尾声,到了颠峰之际,难道就此戛然而止?   “汝能止息乎?”   文渊心中剧震,手指微一颤抖,琴声顿止,余音缓缓飘扬,渐渐隐没。音韵将断未断之际,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温柔而充满关怀,问道:“怎么了?还好么?”   是紫缘、小慕容、还是华瑄?一时之间,文渊竟然听不出来。他突然精神大振,轻声道:“放心,我很好!”   铮铮瑽瑽,落指再弹,琴声未曾断绝……   “汝能止息乎?”   不知为何,这声音又飘进了文渊脑里。文渊嘴角一扬,道:“何以不能?”   右手五指挥弹,左手吟、猱、绰、注,诸般指法,变化莫测,泛按散三音,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首未完的“广陵散”赫然绵绵不绝地奏了下去。文渊似又看见,那一道光华再次穿破黑暗而来,盘旋四方,照耀虚空,猛地化作了万丈豪光,黑暗成了一片明亮,在他耳中响起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不知何时,琴声止歇,文渊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人摇着自己身子,耳听华瑄叫道:“文师兄,文师兄──”声音急切之极。文渊道:“嗯?怎么?”   华瑄声音忽停,似乎呆了一下,道:“你没事吧?”   文渊微笑道:“没事,怎么会有事?”   只听紫缘说道:“渊,你……你刚刚弹的是什么?”   文渊道:“刚刚……弹的是广陵散啊?”   紫缘道:“不,我是说,第三十三拍之后,那……那是什么?”   文渊一愕,道:“之后……我……我弹了什么?我全忘了,是随便弹的,自然而然就弹出来了。弹得怎样?”   三女各不说话。   文渊目不见物,不知到底如何,又问:“紫缘?”   只听紫缘尴尬地笑笑,轻轻地道:“渊,你别生气。老实说,那……那接下来的曲子,弹得实在……我真想不到你会弹成那样。”   文渊道:“弹成那样,是指什么?”   小慕容道:“什么也不是,乱成一团!”   连华瑄也说道:“文师兄,你真的没事么?我从没听过你弹这么……不好听的琴曲!真的是乱七八糟,像发疯一样,我还以为你内息岔了,走火入魔!”   小慕容道:“是啊,瞧你满身大汗的,一弹完就坐着不动,我……我还真以为你怎么样了!”   文渊心中大奇,道:“当真很难听?可我刚才弹得顺手极了。”   微一运劲,但觉真气充沛,经脉畅通,内伤竟比之前好了不少,神完气足,哪里有半分不妥?只有一点特异,便是丹田气海之中,似有一股火气,热烘烘地,宛如温阳。这股纯正雄实的内气,与九转玄功路子不同,凝聚在丹田之中,缓缓运转。   却听紫缘又道:“虽然不好听,可是那琴声之中,刚毅之气很强。整体曲调虽乱,但是有一股不曾断绝的清音贯穿其中。那一股音走得很正,带起了整首曲子,那才像是你的琴声呢。其他的,可真的不像话……”   又微笑道:“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自发机杼,弹没谱的曲子呢。”   听了紫缘的话,文渊突然福至心灵,像是领悟了什么,微微抬头,道:“是么?”   他摸摸脑门,弹琴时的疼痛已经消退,只觉脑海空明澄澈,虽然看不见,却不觉得处地陌生。突然之间,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我双眼虽盲,耳朵可没聋,何不以耳代眼?只要功夫练到了家,依然可以迎敌过招。”   紫缘察其神情,心念微动,道:“渊,你想去帮任先生他们,是不是?”   文渊身子一动,微微苦笑。小慕容俏脸一板,道:“不可以去!”   文渊道:“我又没说要去?”   小慕容瞪着眼,道:“你也没说不去!你该不会觉得伤势好些了,所以就想去帮忙?就算你伤势全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文渊道:“小茵,你太过担心了,我又不是没跟龙驭清交手过,他的厉害,我怎会不知?”   小慕容道:“这次不一样!你……你看不见了啊。”   文渊笑道:“眼睛没了,还有耳朵。”   小慕容大摇其头,道:“单凭耳朵,会上敌人当的!”   文渊道:“用眼睛看,何尝不会上当?”   小慕容道:“总之不准你去。”   文渊皱眉道:“小茵,你……”   忽听一人嘿嘿冷笑,道:“吵吧,吵吧,反正你们哪儿也不用去了!”   蓦地听得纸窗破裂,一人破窗而入,稳稳踏地。小慕容心中一凛,低声道:“是卫高辛!”   文渊道:“我知道。小茵,拿剑给我!”   小慕容微一犹豫,只听卫高辛笑道:“文渊,你……哈哈,你当真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不止,似乎抑制不住,非要笑个痛快不可。文渊道:“瞎了又如何?”   卫高辛笑声顿止,双目精光四射,缓缓地道:“没什么,即使你双目完好,现在也非我对手!掌门皇上,天下无敌,特地派我过来,让你们尝尝本派‘虎符诀’的厉害!”   说毕,双臂一抖,衣袖赫然片片碎裂,绕臂飞舞,和以往施展“神兵手”时的衣袖卷贴,大不相同。   “刷”地一声,华瑄抽出长鞭,不待卫高辛出手,率先抢攻。卫高辛面露狞笑,双袖碎片忽尔纷纷散落,伸手一抓,便将长鞭抓住,猛力一扯,华瑄顿时身形不稳,向前跌出。她急忙运功相抗,但是卫高辛内劲太猛,竟是远胜以往,华瑄抵挡不住,迫得松手弃鞭,长鞭登时给他夺去。卫高辛随手丢开长鞭,叫道:“雕虫小技!你们三个娃儿,最好滚到一边,待老子杀了文渊,再来收拾你们!”   这时小慕容已取了床边骊龙剑,却不交给文渊,迳自拔剑,叫道:“你少得意!要是我大哥在这,包管杀得你哭爹喊娘。你不敢跟大哥交手,自己跑到这里来欺负人,羞也不羞?”   卫高辛冷笑道:“你说大慕容?嘿嘿,那大慕容,他……嘿嘿,他、他呀……这时还能活着么?哈哈,嘿嘿!”   他这几句话说得凌乱,语调怪异,小慕容却听得心中一惊,喝道:“你胡说什么?”   卫高辛冷笑不绝,道:“大慕容自不量力,挑战掌门皇上,我奉命出宫时,听得里面惨叫不绝。依我看,大慕容此时……嘿嘿,恐怕已尸骨无存。小慕容,你何不亲自去看看,帮你哥哥收尸?嘿嘿,还有几个云霄派的娃儿,竟然不肯乖乖就范,通通给我杀了,你就一并处理了罢!”   小慕容惊疑不定,怒声大叫:“胡说,你胡说!”   卫高辛道:“是不是胡说,你去看了就知道。等一下我杀了文渊,还得把你们三个带过去,掌门皇上大发慈悲,要收你们进后宫哪!哈哈,哈……”   他说得正洋洋自得,突然间剑光耀眼,文渊已夺过小慕容手中骊龙剑,猛一晃剑,白芒似雪。   卫高辛还道他忽施突击,急忙向后一跃,却见他坐在原处,并无动静。他破口骂道:“死到临头,还要虚张声势!文渊──”一声大吼,卫高辛疾窜上前,右手如刀、如剑、如矛,左手势成“方天画戟势”正是他曾用以敌对文渊,一度大占上风的神兵手“三英战吕布”绝招。文渊猛然大喝:“卫高辛,你瞧紧着!”   卫高辛陡见眼前一亮,骊龙剑刃自面前扫过,势道奇快奇狠,登时大惊,矮身一避,忽见剑光急转,倏然下劈,电光石火地一闪,卫高辛左手一凉,半截手臂飞了出去,“方天画戟势”应剑而破。卫高辛狂嘶惨呼,右手招数顿乱,只听文渊厉声喝道:“谁虚张声势?”   剑光方落,一瞬间又斜飞而起,再见寒光疾闪,文渊长剑横摆,卫高辛狂舞着的右手舞上了半空,远远跌开,鲜血溅了满地。卫高辛又是一声狂嚎,凄厉至极,口里大叫:“手……我的手……”   文渊剑指卫高辛胸膛,喝道:“你杀了谁?”   卫高辛竟似失智发狂,叫道:“什……什么?”   文渊怒声叫道:“你刚才说,你杀了云霄派的姑娘?”   卫高辛叫道:“杀……杀了……我当然杀了!”   文渊轻轻吸一口气,说道:“你,你这……”   突然之间,丹田中那股热气腾腾上涌,直冲奇经八脉,一道刚劲冲上文渊手中剑,他猛然发劲,骊龙剑一进一出,血光飞散,卫高辛高声惨叫,胸膛已被贯穿,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摔仰在地,抽搐几下,再也不动。紫缘早已转头掩面,不忍多看,小慕容和华瑄见文渊出招如风如雷,迅猛无匹,诛杀强敌卫高辛,竟如切瓜砍菜,为其气势所慑,一时间竟尔呆住,说不出话来。   文渊撩衣拭去剑上鲜血,说道:“龙驭清已知道我们在这里,待在这也不安全了。这家伙称龙驭清做‘掌门皇上’,不知他到底是当真成功了,还是属下胡乱给他戴高帽子。小茵,到了现在,即使你不答应,我也非去不可!”   小慕容“唔”了一声,虽不说话,神情却已明显动摇,心中更是担心慕容修的安危。华瑄捡起长鞭,低着头,说道:“文师兄,你若要去,我们也都要一起去。”   又补了一句:“紫缘姐姐也是。”   文渊道:“紫缘?”   紫缘说道:“嗯,我们已决定好了,不管少了谁,剩下来的人都受不了,是不是?”   小慕容叹道:“罢了,罢了,我自己都安不下心。”   摸了摸怀中短剑,道:“走就走罢!”   大内皇宫,奉天殿上,龙驭清高坐龙椅,志得意满地看着殿中情境。地上躺了不下百人,若非尸体,便是裸女,多是宫中的太监、卫士、宫女。龙腾明从大门进来,踢开一具尸体,笑道:“爹……”   龙驭清双目一瞪,道:“什么?”   龙腾明道:“不,孩儿失言。父皇,孩儿又找到一个女人,是那景泰皇帝的宠妃。”   龙驭清笑道:“很好,带过来。”   龙腾明右手一招,两个皇陵派的汉子架着一个嫔妃进来。龙驭清起身离座,走到殿中,说道:“她叫什么?”   龙腾明道:“孩儿没问,但听其他宫女称她琼妃。”   龙驭清眼光如电,打量着那琼妃,见她衣饰华丽,固不待言,一张脸蛋也是洁白柔嫩,十分秀丽,年纪看来甚轻,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透着几分惊恐,瞧着周遭的尸体,不住颤抖。   龙驭清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不错,是个美人。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服侍朕啊。哼哼,哈哈!”   琼妃骇然转头,颤声道:“你……你是谁?竟……竟敢这样无礼……”   但听龙驭清哈哈大笑,道:“谁?朕是皇帝!”   忽又目光一紧,道:“大明天子朱祁钰,躲在什么地方?”   琼妃被他盯得簌簌发抖,道:“我……我不知道……”   龙驭清眉头微皱,冷笑道:“腾明,你们都退下。”   龙腾明和两名大汉依言退出殿外,那琼妃虽得自由,却吓得无法动弹,瘫坐在地。龙驭清踩住她的裙子,冷笑道:“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要侍奉的皇上,在这里!” 第十卷 第十一章   文渊系了骊龙剑,背了文武七弦琴,在紫缘、小慕容、华瑄三女引路下,急奔皇宫。来到午门之外,文渊顿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立时停步,说道:“这里死了人?”   三女四下环顾,只见满地横七竖八都是死人,有官兵卫士,有宫女太监,也有皇陵派的人,尸积御道,血洒宫墙,景象十分惨酷,令人作呕。小慕容定了定神,道:“死了很多,看他们服装,多半是士兵,有一些是皇陵派的。”   文渊道:“有云霄派的姑娘们吗?”   小慕容看了一会儿,道:“尸体太多,一下子也看不出来,希望是没有……啊!”   突然惊叫:“大哥……大哥!”   文渊大为震惊,叫道:“里面有慕容兄?他……他……”   小慕容急道:“不,不是,大哥在前面!他、他……”   不及说完,已经飞奔上前。紫缘牵了文渊的手,轻声道:“慕容大哥在前面坐着,没事的。”   文渊吁了口气,道:“我还以为……紫缘,师妹,带我过去。”   三人快步上前,来到协和门边,只见慕容修坐在门外,浑身浴血,身边放着一柄长剑,也是点染殷红。他见到四人前来,双目一瞪,低声道:“他妈的臭小子,不好好休息,滚过来送死干吗?”   声音甚为虚弱,轻浮无力,但语气仍然十分倨傲,气势不衰。文渊道:“我可不是来送死的。慕容兄,你伤势如何?”   慕容修哼了一声,道:“不算什么!”   往成群死尸一指,道:“这里所有皇陵派的,全是大爷一手杀干净。龙驭清那老贼,以为区区几掌就宰得掉我,嘿嘿,作梦!”   小慕容惊道:“大哥,你跟龙驭清动手了?”   慕容修怒道:“废话,明知道我受伤,还问这蠢问题?除了龙驭清,皇陵派还有谁够资格跟本大爷动手?”   小慕容俏眉一扬,道:“黄仲鬼呢?”   慕容修道:“他妈的,他可不在这儿!”   文渊心中大疑:“黄仲鬼是皇陵派第二高手,龙驭清造反,如此大事,他怎能不一同行动?”   这念头才刚转过,忽地几声女子呻吟自门内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呻吟声甚是微弱,似是身负重伤,气力不继。   只听慕容修道:“你们来得也算正好。小妹,里面有个傻丫头,你把她带走,省得碍手碍脚的,待会儿可还有几番硬战……”   说到这儿,忽听那声音自门内骂道:“大慕容,你说什么?谁……谁是……呃、咳……”   话还没能说完,便是几声咳嗽。   她一说话,声音立时给文渊等人认了出来。华瑄叫道:“是蓝姐姐?”   走进去一看,果然见蓝灵玉坐在门边墙脚,双戟摆在身边,抚胸喘息,身上血迹斑斑,也不比慕容修来得好。她上身少了右边衣袖,手臂裸露至肩,余下衣衫也残破不堪,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过,一见众人来到,脸上先红了几分。小慕容进门看了,转头一瞥兄长,道:“大哥,你伤成这样,怕不全是跟龙驭清打来的吧?说实话,你对蓝姑娘做了什么?”   慕容修一愕,紧接着破口大骂:“他妈的,你这死丫头!你当你大哥是什么人了?”   小慕容笑道:“就是太清楚你是什么人,才这么问啊!”   慕容修呸了一声,又骂一声:“死丫头!”   往门内一指,道:“废话少说,快快把她带出去,若不是这丫头坏事,大爷还不会受这个伤!”   蓝灵玉低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活该!”   慕容修怒道:“嘿,到底是谁多管闲事?”   文渊目不视物,不知两人受伤模样如何,但听两人说话,慕容修精神尚足,蓝灵玉却真是内伤沉重,气息不顺,当下道:“慕容兄,蓝姑娘,这是怎么回事?龙驭清到哪里去了?”   蓝灵玉轻声道:“龙驭清……现下不知在哪儿了。”   她略为调息,呼吸稍顺,又道:“瓦剌的军队正在外头猛攻,可是于大人说还挡得住,要我们先进城来,去救皇帝。大姐、二姐要带领庄中姐妹们,只有我跟四妹翻墙进来。但是我们到这里时,皇陵派和靖威王的人已经攻进去了……”   文渊惊道:“靖威王也派人来了?”   心中一阵不安:“要是情非得已,必须杀伤赵姑娘的家人,可该如何是好?”   蓝灵玉微微点头,道:“他们都杀进奉天殿去了。我跟四妹跟进去,被龙驭清和他儿子察觉。我跟龙腾明交手过了,他的武功进步得奇快,简直……简直快追上了黄仲鬼……”   小慕容一惊,道:“追上黄仲鬼?这……怎么可能?”   蓝灵玉道:“奇怪就在这里,我看他出手奇猛,招招威力惊人,可是却像是打得十分辛苦,神情不太对劲。”   朝门外一看,脸上微红,轻声道:“我跟四妹打不过他,被他捉住,他……他想要……”   忽地不语。小慕容看了她身上衣衫,便即了然,道:“后来呢?”   蓝灵玉道:“正好你哥哥来了,这才逼退了龙腾明,让我们趁机逃出来。可是,他……他也被龙驭清打了两掌。”   说到这里,隐隐听得慕容修骂了一声:“他妈的!”   蓝灵玉停了一会儿,又道:“后来任大侠也来了,还有云霄派的呼延姑娘,跟一位老人,我听皇陵派的人叫他‘穆尊使’。”   文渊道:“是穆言鼎前辈,他将‘文武七弦琴’拿来还我,已决心反对龙驭清的行动。”   蓝灵玉眼睛一亮,道:“果真如此?这么说来,皇陵派少了一名大将,要对付龙驭清,尚有可为。不知怎地,皇陵派几名高手的功力都进步不少,龙腾明如此,葛元当也是,只没见到那卫高辛……”   华瑄道:“蓝姐姐,那卫高辛已经死了!”   蓝灵玉一怔,道:“死了?”   华瑄向门外一指,道:“他到白家来袭击我们,被文师兄杀死了。”   蓝灵玉脸色甚惊,道:“当真?文……文公子他不是……”   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华瑄轻轻点头,黯然道:“是啊。”   望望文渊,道:“可是文师兄还是很厉害!”   慕容修突然抬头,道:“文渊小子!”   文渊道:“什么?”   慕容修站起身来,道:“你当真杀了卫高辛?”   文渊点头道:“是。”   慕容修道:“好,怎么杀的?”   文渊道:“我出了两剑,废了他的双手,再一剑刺死他。”   慕容修道:“你可有受伤?”   文渊道:“没有。”   慕容修凝望文渊,突然哈哈大笑,叫道:“小妹,过来!”   小慕容走了过来,道:“干嘛?”   慕容修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的眼光还真不差,挑了个好家伙!”   小慕容脸蛋一红,道:“大哥,你说什么呀?”   但见慕容修目光一闪,拍了拍文渊肩膀,道:“小子,听好。龙驭清的功力,你早就领教过了,这会儿他的本事可更上一层楼,极难对付,除非本大爷出马。不过我给那丫头拖累,先受了伤……”   说到这儿,蓝灵玉隔着门板瞪了他一眼,慕容修自然不知,又道:“……想杀龙驭清,只好靠你,和那姓任的胡渣鬼。杀不了,就跑!无论如何,保命第一,求胜其次,以后大爷治好了伤,还可以慢慢干掉他,你要是死了,叫我家小妹守寡,他妈的,大爷绝不放过你!”   至于他如何不放过一个死人,虽然甚是出奇,倒也没人多问。   文渊点头道:“慕容兄放心,小弟知道。”   微微转头,道:“蓝姑娘,我任师叔与龙驭清动手过了吗?”   蓝灵玉道:“当时我们只一照面,他就走了,说是要先藏了皇帝,叫龙驭清找不着,立于不败之地。呼延姑娘和那位穆前辈护送我们到这附近,给皇陵派的人冲散了,现在不知在哪儿,跟龙驭清动手了没,也不知道。”   文渊微一沉思,道:“好,我这就去找他们。小茵,师妹,你们留在这里,照料一下慕容兄和蓝姑娘,紫缘同我一起走。”   小慕容叫道:“不行,你一个人保护紫缘姐,那太危险了!我们可得一起走。”   慕容修更不答应,道:“小子,你少开玩笑,本大爷何时需要人照料来?去去去!你们四个一起走,我有这一把剑,谁也拿不走大爷项上人头。”   文渊道:“还有蓝姑娘呢?”   慕容修骂道:“呸!有我大慕容在,还怕谁伤了她?快去,快去!”   文渊心道:“慕容兄要是伤势不重,不会跟蓝姑娘在此险地疗伤,实在不能犯险。”   当下道:“小茵,你还是跟师妹留下罢,有紫缘引路就够了,一会儿你们再跟上来。你们全部跟着我跑,虽然可以帮我,但是谁出了事,我却很难分身援助,还要顾着紫缘啊!”   小慕容衡量情势,心知此时无暇拖延,当下只得点头,道:“大哥一好些,我们马上过去。”   华瑄看着文渊,心中百般担心,道:“文师兄,你小心!”   文渊默默点头,转头说道:“紫缘,走了!”   紫缘跟在他身边,轻声道:“这儿地方很大,先往那儿去?奉天殿么?”   文渊道:“正是,就先去那儿。”   两人并肩急行,文渊托着紫缘腰后,真气轻送,让她跟得上自己脚步。紫缘指明去路方向,两人越过金水桥,直奔奉天门。偌大皇城,此时竟不见一人,煞是寂静。   紫缘见四下无人,正要通过,文渊忽然揽着她的腰猛然一跃,急升二丈,只听嗤嗤声响,三枚飞刀插在两人起脚地上。文渊趁势真气一沉,轻飘飘地向前滑去,一掠三丈,又是一跃。只听一人喝道:“想走?”   一道身影从旁闪出,挥刀斩向文渊。紫缘还没看清楚,便见银光一闪,文渊已然拔剑,骊龙剑先断单刀,连刺四下,那人双手双脚同时重创,顿时倒地。这还是文渊手下留情,否则以骊龙剑之利,便可断其四肢。   文渊一撇长剑,道:“是不是皇陵派的?”   那人怒道:“是又怎样……”   文渊二话不说,往他太阳穴一踢,那人顿时永远住口。   紫缘看得心惊,尚未定神,文渊已道:“快走,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皇陵派的人,要加快脚步!”   紫缘神色茫然,握住了文渊的手。   才过奉天门,又是两名皇陵派的汉子拦路。文渊听风辨位,出剑如电,又已杀了两人。两人一路奔向奉天殿,四十多名皇陵派的好手先后围了上来。这几人武功差的,也有康楚风一般本事,武功强的,几乎可比龙宫派狻猊、睚眦两太子,或是巾帼庄凌云霞、蓝灵玉,连番进击,战力着实惊人。   但是,即使丝毫不懂武功的紫缘,也能悄悄感受到,文渊和平常不一样。她看不出文渊剑法的神妙之处,但是却感觉得到剑上的气势,一股迥异于平常的杀气。   一剑,一剑,又一剑,文渊挥洒着手中骊龙剑,浑没把这四十余人看在眼里──当然他也看不见。   奉天殿前很快就静了下来,文渊长剑指地,朝紫缘道:“走罢!”   紫缘静静点头,应道:“好!”   她初时担心,这时却已安心了。这份杀气,不同于向扬的雄烈,慕容修的狂傲,龙驭清的霸道,而是出奇的肃穆。   紫缘牵着他的手,轻声道:“渊!”   文渊侧首道:“什么事?”   紫缘看着他的脸,轻轻地说道:“可别让我担心。”   文渊静了一下,如平时一般地微笑,道:“好。”   两人踏上了通往奉天殿的阶梯,骊龙剑当先开路,一团森然剑光冲入大殿,无人来阻。一进殿中,文渊脸色立时凝结,手中长剑直指丹墀之上。紫缘看得分明,更是脸上泛红,身子微微发抖,朝文渊轻声道:“龙驭清!”   奉天殿里,回荡着女人的娇喘与呻吟,而且还不只一个。殿中至少有二十多个男人,正捉着宫女们疯狂奸淫,龙椅前后,围着三个嫔妃模样的女人,衣衫散乱,一个站在椅边任人抚摸,两个跪在龙椅之前,争先恐后地抢舔着座中人的巨大阳物。   座中人身穿龙袍,满脸骄横,目光却又凌厉生威,盯向文渊与紫缘,犹如两道电光一照。他全身上下都是皇帝装扮,然而他并不是景泰皇帝,而是龙驭清。   周遭的淫声令人心乱,文渊的剑遥遥指着他,却没半分轻晃。龙驭清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第十卷 第十二章   奉天殿。   这个威仪肃穆、朝臣晋见皇帝之所,此时竟成为皇陵派门人恣意纵欲的地方,可想而知,景泰皇帝若非遇害,便是逃亡。   而不论大明天子是否幸存,照皇陵派门人肆无忌惮的程度看来,整个皇城显已在龙驭清掌握之中。   “嗯、嗯、啊……”   龙椅旁的女子,便是琼妃,三女之中,唯有她浑身赤裸,一身柔嫩雪肤暴露无遗,蜜穴正遭受龙驭清手指戳弄,淫水溢留股间,羞耻地呻吟着。她原是景泰的宠妃,此时皇帝失踪,她落在龙驭清手里,早就害怕不已,任凭龙驭清玩弄,哪敢反抗?   对于文渊的闯入,龙驭清仿佛视若无睹,手指抽离琼妃的私处,去摸她的一双嫩乳。琼妃含泪挺胸,虽然羞愧,但身为妃子的本分,却使她动作自然地曲意顺从。龙驭清捏了捏乳,突然转望殿中的紫缘,目光炯炯。紫缘轻握文渊手掌,正视回去,既无窘色,也无惧意。龙驭清暗哼一声,心道:“这丫头还是这么傲!”   右脚踏了一下,又哼了一声。   风声微响,殿侧蓦地抢出一人,一掌拍向文渊。只凭着这些许风声,文渊回剑一削,立即反占先机,剑光飞纵,堪堪划伤那人手臂。那人反应快极,及时避开,大声喝道:“文渊,你这蝼蚁贱民,胆敢来惊扰皇上圣安,不要命了么?”   文渊一听,不禁微微冷笑。紫缘轻声道:“是葛元当。”   文渊点头道:“我知道。”   紫缘道:“小心,龙腾明也来了……左边还有一个,不认识。”   话刚说完,一道刚猛掌力赫然袭来,文渊察觉异状,左掌挥出,劲力拿捏恰到好处,四两拨千斤,龙腾明“九通雷掌”掌力已被卸去。同一时间,文渊横剑一架,发劲一震,荡开了自左劈来的一件兵器。紧跟着一阵腥风,葛元当掌聚毒气,连拍七掌;龙腾明一招无功,次招随之抢上,双掌狂劈不绝,“雷鼓动山川”猛招出手,顿成惊涛骇浪之势,霸道无俦。   连环抢攻,意在文渊,然则攻得尽猛,却难收成效。   骊龙剑在文渊挥洒之下,锋芒尽露,灵动多端,不仅彻底抵御龙腾明、葛元当的进击,连同紧依身旁的紫缘,也在剑光护卫之下,不曾稍受波及。文渊耳听风声,身感敌息,久守后骤施反攻,飒飒两剑,龙腾明及时避开,葛元当却惨叫一声,向后跌开。紫缘轻声道:“削到左腿。”   文渊微一点头,抬头喝道:“龙驭清,你还不亲自动手吗?”   却听龙腾明怒声喝斥:“文渊,你好大胆!我父皇的名讳,岂是你这贱民叫得的?”   说着再次抢上,重掌出击。文渊微微哂然,道:“一个叫皇上,一个叫父皇,你们真以为窃国图谋已成?未必见得!”   左掌聚气,一拍迎击,双掌一交,龙腾明身形晃动,居然连退三步。   龙驭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微感惊诧:“腾明身上已受了‘虎符诀’,功力大进,文渊这小子居然还能敌得这一掌,可见他的武功造诣又深了一层。”   一转念间,龙驭清推开琼妃和两个含箫女子,整好龙袍,缓缓站起。   龙腾明虽被文渊震退,却无损勇悍之色,见父亲离座,当即躬身说道:“父皇,您不必为了这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让孩儿来擒下他。”   龙驭清点了点头,意似嘉许,道:“用不着留活口,杀了便是。”   龙腾明道:“孩儿明白。”   目光扫向文渊,陡然间杀气大盛,长啸一声,再次出掌。这一掌去势平淡,却是罡风猎猎,声势骇人,比之先前几招,威力何只相去倍蓰?   面对功力骤增的龙腾明,文渊毫不掉以轻心,真气内敛,凝然屹然,剑势不动如山,平指前方,正是“指南剑”的架势。   龙腾明见招变招,掌势飞旋,如羊角暴风、江河漩涡,乃是“风雷绕石坛”绝技。旋劲厉如飙风,威不可当,文渊身形却无半分摇晃,骊龙剑破空而出,中宫直入。   周遭全是敌人,唯有速战速决。   一团炽热雄烈的阳劲,直冲骊龙剑尖,就如同击杀卫高辛的那一剑。“风雷绕石坛”的重重掌影,尽数瓦解。   前所未有的震恐,刹那之间吞噬了龙腾明,骊龙剑刺上了他的胸膛。皇陵派众人哗然惊叫,龙驭清双目圆睁,没有出手。   龙腾明犹如断线傀儡,缓缓仰天而倒,胸口却没有一滴血,只有衣服微微破损。文渊缓缓垂剑,道:“龙驭清,你好冷血!”   龙驭清冷笑道:“朕乃九五之尊,明察秋毫,岂会看不穿你这鬼蜮伎俩?”   紫缘慧目流转,看了看龙腾明,立时明了:文渊不打算杀龙腾明,而是要引龙驭清出手救子。任凭龙驭清武功绝顶,若是仓促出手,或许有机可乘,文渊要赌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可是,龙驭清甘冒独子丧命之险,而不为所动……   她看着这个身穿龙袍的霸王,又看看周遭,皇陵派诸人都已停下淫乐,分持兵器四下包围,众多裸女躺了满地,犹自呻吟涕泣。紫缘黯然低头,极轻极轻地道:“他日桀纣。”   龙驭清面露冷笑,心里思索着文渊那一剑:“这小子的本领,比我想像中进步更大,这‘神剑点穴’之技,我原拟当世仅韩虚清有此造诣,想不到这小子也办得到……”   一瞪文渊,眼中精光暴现。   对文渊而言,这是他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对手。文渊调匀内息,准备迎战。   所谓“神剑点穴”顾名思义,是以剑尖传劲,封人穴道之意。此技本极为难,盖因剑尖易于伤人,剑尖一点一微,更难精准传劲。点穴所使劲力不确,即使中了穴道,也无作用。文渊盲了,认穴是一难;骊龙剑乃犀利神兵,触肌不见血是二难;这一剑去势石破天惊,竟然收发自如,至刚倏忽转至柔,内功欲登如斯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今日之前,文渊剑法纵精,也绝无这等造诣。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重得文武七弦琴,修练寰宇神通“人字诀”体验千古绝响广陵散……   他还不知,就在他神游“广陵散”之中时,他的脑子已起了巨大变化。寰宇神通天地人三境,以“人”最精简,却也最为变幻难测。要知人身之中,奥秘无穷,自成天地,而头脑主控全身,概观“首脑”“头领”之类语词,俱可知古人虽多不明脑中奥妙,却能知其乃人身主导。   常人五感俱全,而文渊骤失光明,脑里原本管控见物的能力无用武之地,等于有一部份的脑子失去了用处。瞎子多双耳灵敏,盖因目盲日久,原本用以观见万物的能力不复久废,日渐转化,使得其余感官更为精密。   这原是日积月累的变化,但是文渊在弹奏“广陵散”的经历中,受到的震撼,空前绝后,竟使这极其微小、却至关重大的长年演变,一蹴即至。   也可谓“脱胎换骨”这时的文渊,即使大罗金仙给他换一双完好的眼睛,也永远不可能重见光明。可是他的耳朵,超乎任何武林高手,敏锐异常,几乎听得见“形象”在文渊的脑海里,极端的明晰与混沌并存。   文渊的武功,在无形中踏入了另一个领域。但是,能否及得上龙驭清,他还没有把握,却非交手不可!   他将文武七弦琴自背上解下,交给紫缘,紫缘就地端坐,摆好了琴。   黄影一闪,龙驭清自丹墀飞纵而出,挟带着霸道无边的气势,如黄龙腾空,雷霆排云,双掌同时出击,一举打出两道“夔龙劲”摧山破岳的大气势直逼过来,文渊正面迎击,一剑平刺,不是指南剑。紫缘玉手一抚,心如明镜止水,琴声铮然响起,赫然是“广陵散”这一剑,是文渊力揽狂澜之剑,“广陵止息”双方劲力交锋,竟是不相上下,寸进不得,一剑双掌隔空互拒,蓦地轰然激荡,悉数倒卷。   剧变突生,文渊胸膛一热,旧创猝然裂伤,当堂鲜血飞洒。文渊大惊,剑招未及使尽,真气已无以为继,全身劲力骤然失控……   奉天殿静了下来。   龙驭清凝立不动,脸上渗出粒粒汗珠,微微点头,道:“好!”   深深吐了口气,道:“好,实在很好!即使只此一招,我也万万料想不到,你的功力已足以与我抗衡。”   说这话时,龙驭清霸气未减,傲气却敛,着实震惊于文渊的进步。   骊龙剑落在七八丈外,文渊倒在血泊之中,已近昏迷。紫缘急奔过去,叫道:“渊……”   龙驭清身形一掠,抢在紫缘之前,紫缘收步不及,险些撞上。龙驭清冷笑道:“胜负已分,这小子终究敌不过我……敌不过朕!”   文渊外伤本重,凭着一股真气力战至此,面对修为震古铄今的龙驭清,旧伤复发,这一剑竟然无缘使完,文渊丧气之极,心中长叹,轻声苦笑道:“天亡我也!”   龙驭清志得意满,道:“朕是真命天子,天命所归,你自当败亡。你能由朕亲手处决,死也该瞑目了。”   皇陵派众弟子齐声叫道:“皇上圣明!”   文渊听着,只笑了一笑,缓缓摇头。却听一个男子声音骂道:“狗屁皇上,圣明个屁!”   旁人一听,正自惊怒,忽见一道青影飞窜入殿,剑光纵横,直逼龙驭清,来人乃是慕容修。   龙驭清哼了一声,随手一震,慕容修长剑去势顿时失了准头,威力尽失。慕容修顺势退开,傲然说道:“他妈的,龙驭清,有本事再跟大爷斗上三百招!”   小慕容、华瑄跟着进来,一齐拥到文渊身边,持剑振鞭,各自护卫。蓝灵玉却未跟来。   龙驭清察觉慕容修剑上殊无劲道,知他内伤没多少起色,根本无力再战,当下只是冷笑,道:“很好,朕就陪你玩几招……”   忽然转身一掌,厉声道:“先陪你玩!”   砰地一声,正有一人从龙驭清背后偷袭,双掌一拍,那人连退几步,“哇”地口吐鲜血,皇陵派众人一看,那人白髯飘飘,竟是穆言鼎。   龙驭清厉声道:“穆言鼎,你背叛本派,胆敢与外人联手偷袭朕,只有死路一条!”   穆言鼎一抚胸膛,喝道:“老夫身任守陵使,尽忠职守,不能眼看掌门断送皇陵派。掌门,莫要一错再错!”   龙驭清怒道:“废话一堆!”   一掌拍去,雷掌刚劲霹雳而响,毫不留情。穆言鼎原欲以“五音弹指”相抗,但见文渊等人多半伤重,恐怕承受不起这敌我不分的功夫,只有先避其锋,纵跃一旁。   同一时间,殿旁突然金光迸现,一道艳丽身影飞掠而至,无数刀光连环劈出,却是“金翼凤凰”云霄西宗掌门韩凤到了。她甫一出手,便是金翅刀杀着“凤鸣朝阳”金芒层层叠叠,数之不尽,佐以云霄派绝顶轻功,当真是绚烂夺目,神妙无穷。金光之中,紫气又现,“天宫紫鸾”秦盼影也已来到,两柄紫色软剑飘然交织,一招“鸾鸟鸣云”与韩凤金翅刀招数融为一体,顿成“鸾凤和鸣”之招,金刀紫剑,天衣无缝。   面对云霄派妙招奇袭,龙驭清脸色一沉,并不硬斗,先行退开,脚下步法幻异,轻易脱出刀剑合击范围。韩凤、秦盼影原欲将之围困,却被他举重若轻地避开,不禁都是心头一紧。   文渊听见兵刃破空之声特异,低声道:“是……呼延姑娘跟秦姑娘?”   小慕容低声道:“是,我们在外头都聚上了!”   大批敌人闯入奉天殿,皇陵派众弟子纷纷呼喝,正待上前围攻,却听龙驭清喝道:“好!你们全都来了,就让朕一一杀个干净。哪一个先上场?”   上空猛地传下一声断喝:“我先!”   大殿横梁之上,一人纵身跃下,右腿蕴含万钧之力,朝龙驭清当头一脚,这一记“云龙腿”来得石破天惊,有此功力者,正是任剑清。   这一招是任剑清毕生修为之所聚,一腿之下,犹如天神降临,排云驭气,龙驭清骤觉压力惊人,首度提声暴喝,右臂直振,单掌朝天,手掌脚底一交击,泛开一阵飞烟,任剑清鞋底尘土震得干干净净,内劲回旋激斗,猛恶绝伦。   龙驭清与任剑清一拼,穆言鼎、韩凤、秦盼影等见他破绽大露,同时前冲夹攻,成为四人夹攻龙驭清之势,眼见龙驭清与任剑清僵持,绝难抵挡其余攻势,任剑清突然神色大骇,叫道:“大家退开!”   龙驭清面露狞笑,左掌五指虚抓,“寰宇神通”功力已动,方圆两丈之内真气摇撼不绝,轰轰闷响,宛如穹苍异变,阴霾蔽空,漫天惊雷随之而来──任剑清的警告已迟了一步。龙驭清双掌分击天地,全身经脉真力爆发,首先震开任剑清,双臂轮回转动,忽摆成拨分左右之势,架势一变,已牵动无穷巨力。任、穆、韩、秦四人,瞬间便被卷入恐怖的杀着之中。龙驭清双掌飞旋,每一掌都催放着天崩地裂的大威力,骇气奔激,震响交搏,不论四人功力深浅,一概猛攻,无坚不摧。   九通雷掌,“雷惊天地龙蛇蛰”砰地一声,两柄紫剑远远飞开,接着金光乱闪,韩凤抱着秦盼影震飞出来,一齐摔在数丈之外。两女口吐鲜血,都已在一瞬间受了重伤。文渊听得摔地闷声,知道不妙,直咬得下唇渗血。   顷刻之间,穆言鼎也摔了出来,后脑重重撞地,晕死过去。只见他胸口掌印深陷,伤势险恶之极。蓦听任剑清厉声大喝,和龙驭清同时定下身形,站在当地。紫缘惊叫道:“任……任先生,他……”   任剑清掌悬龙驭清顶门之上,龙驭清左手五指,却已硬生生地插入任剑清胸膛,怵目惊心。任剑清身子微颤,喉头咕地一声,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功夫!”   肩头一震,一丝鲜血自嘴角流下。   龙驭清目露凶光,五指朝外一放,“春雷百卉坼”掌劲疾绽,如雷霆炸裂,任剑清胸口血肉飞散,身子向后疾弹,狠狠撞上丹墀,略一摇晃,“咚”地撞倒在地,再不动弹,只见地上一摊血迹慢慢扩散。   文渊奋力站起,叫道:“任师叔!”   不闻回应。   龙驭清冷冷地道:“他没救了,连中‘雷惊天地龙蛇蛰’和‘春雷百卉坼’,不可能活得下去。”   双手一搓,鲜血沾满了两只手掌,狞笑着道:“还有人吗?谁还要过来?朕至今不曾受过一拳一掌,该就此处决你们了?”   慕容修脸色阴沉,持剑踏出一步,一挥长剑,剑刃劈风而啸,悠悠不绝。文渊重拾骊龙剑,沉默不语,缓缓摆出了指南剑的架势。小慕容手握短剑,站在两人之间,华瑄持鞭站在文渊身旁,紫缘坐在原地,再次抚琴。   至此地步,唯有死战。可是所有人都已伤疲不堪,对手却是绝世高手龙驭清。文渊的伤势太重,慕容修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加上华瑄、小慕容,结果也可预见。   龙驭清冷笑着,主动走上前去,一步、两步、三步,渐次逼近,如巨大的死亡阴影……   突然,龙驭清停下脚步,文渊也回头一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又有人进来了,极为平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踏进奉天殿。   “向扬……”   龙驭清睁大眼睛,慢慢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第十卷 第十三章   向扬来到奉天殿正中,停下脚步。当他看见文渊时,神情明显为之震动,随即朝龙驭清怒目而视。龙驭清冷笑道:“用不着瞪朕,你师弟的眼睛,是韩熙那小子毁的。”   向扬神色凝重,转头望向文渊。文渊虽不见师兄目光,却也微微点头。向扬双拳一紧,再次注视龙驭清,须臾,开口说道:“想不到你真的谋反了。如此一朝之间,坐拥天下江山,难怪你舍得不当皇陵派掌门啊,龙驭清!”   龙驭清笑道:“话虽如此,但当上皇陵派掌门,武林共重,亦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向师侄,一个月早就过了,你至今才来答覆,莫非是为了祝贺朕身登大宝,故而刻意来迟?”   向扬闻言,微微一笑,道:“过了约定的日子,是我有事耽搁了。不过前来祝贺,倒是不错。今个儿我赶了几时辰的路,特地来给龙师伯一个惊喜……”   文渊等人听着两人对话,均觉愕然不解,忽听一声女子呼叫传来:“向公子,不可以!”   但见一名少女手持弹弓,衣衫披血,喘着大气冲进殿内,众人一看,却是巾帼庄四庄主杨小鹃赶至。她急急忙忙地奔到向扬身前,双瞳紧紧盯住了他,犹自不能平缓呼吸,徐徐喘着气。   向扬微微一愕,道:“杨姑娘!”   杨小鹃抛开弹弓,双臂张开,挡住向扬去路,叫道:“你要是……要是听了龙驭清的话,我、我……”   一咬牙,叫道:“我绝不让你过去!”   当日龙驭清夜见向扬,允诺传他皇陵派掌门之位,授以皇玺掌,藉以修练寰宇神通,所有言语都给杨小鹃听在耳里,杨小鹃也只告诉大姐石娘子,不曾多说与旁人知晓,是以文渊等人一无所知。但是眼前如此情势,众人不免都隐隐察觉了几分,只是无法断定。文渊突然叫道:“师兄!”   向扬转过头,淡淡一笑,道:“用不着紧张。”   弯腰捡起弹弓,往杨小鹃手里一塞,道:“身处险地,兵器别轻易离手。”   杨小鹃自然而然地握住,呆了一呆,突然脸颊微红,悄悄让在一旁。   龙驭清脸色一沉,笑意顿敛,摸了摸唇边胡须。向扬一步步向前走去,朗声道:“本门创立以来,既无门户之名,历代传人也都承袭师命,不得开宗立派,收的徒弟,亦是如此。为的就是不让门人恃名横行,远离江湖上的门户之争,这样才能自由任侠,插手天下不平事……”   向扬说着眼光一转,直逼龙驭清,道:“龙师伯,你是本门尊长,我本来不该犯你。但你投入皇陵派,仗着自身武艺、皇陵派的势力,在武林中行径嚣张,如今又谋反窜国、扰乱百姓,现下瓦剌军队包围京城,京城百姓性命悬于一线。龙驭清,纵使你武功再强,也没有资格与我师父同列,你已称不上我的师伯!”   龙驭清脸色铁青,缓缓前行,露出一丝阴狠的笑,道:“也就是说,你不当皇陵派的掌门,想放过这称霸武林的机会?”   向扬脚步不停,道:“我不需要!”   两人相距七步之遥,同时停步。   龙驭清冷冷地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你这个师弟……”   用手一指文渊,道:“他会毁了你身为师兄的一切,你自救之道,唯有一个!”   向扬双目一闪,悠然笑道:“断断不是你说的那一个。”   龙驭清厉声道:“你身为师兄,甘愿样样及不上自己的师弟?”   向扬朝文渊望去,道:“师弟,你说呢?”   文渊静静地站着,沉默一阵,微笑道:“师兄,我比不上你的东西更多。”   向扬笑道:“彼此彼此!”   龙驭清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得到了师门至宝‘文武七弦琴’,你得到什么?”   向扬神色冷静,道:“我有师父教给我的一切。”   龙驭清道:“他身边有这么些女人,还有你的师妹在内,你……”   向扬道:“我有婉雁。”   想到赵婉雁,向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龙驭清却已杀气腾腾,一掌虚抓,瞬即拍出,喝道:“他练成了师门密传的奇功,你又有什么?”   这一掌暗劲汹涌,一掌既出,势如铺天盖地,威不可当,于隆隆闷声之中,尽封向扬四方退路,疾风冲得他衣带飞扬,处境凶险之极。杨小鹃心头大惊,正要叫出声来,忽见向扬抬起手掌,已然迎击,掌法架势朴实无华,但是动作挥洒自如,毫无渣滓,每一个关节转折,全在理所当然似地,展现了浑然天成的掌势,却又蕴含了深沉无垠的力道。   双掌一交,无声无息,两股威力互相消融,烟消云散,龙驭清身子微微一抖,左脚根往后退了两寸,脸色剧变,双目瞪得血红。   向扬缓缓地道:“我有‘天雷无妄’!”   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   龙驭清脑中闪过这一段文字。他曾在先师修练“九通雷掌”时的居处,看过书写这些文字的字画,当时他不曾多问,后来才知道,这是易经之中“无妄卦”的彖传部份。   干上震下组成的“无妄”也正是九通雷掌的至高境界,“天雷无妄”的象征,也是龙驭清二十年前梦寐以求,却始终未窥奥秘的境界。   “无妄”的清明心境,是练就“天雷无妄”的基础。向扬克服了“寰宇神通天字诀”和“九通雷掌”的次序颠倒之难,天下雷行,步入此一境界,单就这两项武功的体悟而言,龙驭清已然瞠乎其后。   奉天殿中,龙驭清的绝世神功首度受制。他显然未曾受伤,脸上神情却怪异之极,由铁青转为惨白,时而茫然失措,时而咬牙切齿,忽然抬头狂啸,声嘶力竭地大叫。阵阵嘶吼之声,震得众人耳膜刺痛,皇陵派门人均感惊惶,不知皇上掌门何以如此态若疯狂。   忽见龙驭清身形一纵,直扑向扬,双掌连环拍击,“雷鼓动山川”出招。向扬沉着应战,缓缓推出一掌,赫然是“雷车奔轨”以简制繁,一举震溃纷乱掌影,功力之精纯雄厚,简直与月余前判若两人。华瑄大声叫道:“向师兄,打得好!”   龙驭清面无血色,左掌疾拍疾放,“春雷百卉坼”猛招骤施。向扬握掌成拳,左拳猛挥,一股迥异雷掌常理的奇劲随之打出,正是九通雷掌奇招“冬雷震震”名出古诗“上邪”以拳代掌,专破“春雷百卉坼”拳掌相击,龙驭清竟被震得连退三、四步。向扬乘胜追击,疾步抢上,追击一掌。   蓦见龙驭清大喝一声,身形飞跃,“夔龙劲”自上而下扑落,恍若暴风压顶,迫得向扬头发张散。向扬止步凝立,纵声长啸,右掌擎天一拍,众人一见,纷纷惊噫,这一掌竟然便是龙驭清刚刚施展过,一招间击败四名高手的雷掌杀着“雷惊天地龙蛇蛰”这一掌通天彻地,龙驭清“夔龙劲”功力虽强,竟也被向扬硬生生压了回去。龙驭清骇然失色,急撤掌力,意欲自保,但为时已晚,“雷惊天地龙蛇蛰”的莫大威力,已然袭身。龙驭清身形飞起,震上半空,却见他向后翻一个跟斗,双掌左右一分,稳稳落地,口吐浊气。   向扬功力精进若此,竟能匹敌龙驭清,已足令人震惊,但龙驭清在此三下重招失利之余,仍未遭大败,更显得深不可测。小慕容愕然道:“他没受伤?”   慕容修眼光锐利得多,道:“卸力卸得快,向扬小子没出全力,只让他受轻伤。”   文渊振袖挥臂,叫道:“师兄,小心,龙驭清的能耐并非仅止于此!”   向扬点点头,凝望龙驭清,道:“龙驭清,怎么样?”   龙驭清望着向扬,肩头颤动,喉头荷荷几声,缓缓地道:“好一个惊喜……嘿嘿,‘天雷无妄’?你这小子练成了‘天雷无妄’?这、这甚至连华玄清,连他都没能练成……”   突然他双眼一翻,异光闪烁,神情大显狞恶,笑道:“天雷无妄……那又如何?九通雷掌,那又如何?朕不知你碰见了什么奇遇,但无论你有何本事,都敌不过我皇陵派的绝学……”   只见龙驭清身上龙袍微鼓,似存劲风,脸上笑意渐狂,徐徐显出霸悍之色,掌心由红润转为焦黄,竟似闪动金光。向扬踏前一步,道:“这便是你用来逃避失败的皇玺掌?今日我就破尽你的招数,告诉你这二十年来,错在哪里!” 第十卷 第十四章   龙驭清狂喝一声,双臂一振,高挺胸膛,一股威猛无俦的真气循绕周身,迫得龙袍飘扬,已然催起“皇玺掌”之中的护体秘诀。   “皇玺掌”虽称掌法,实则脱胎于皇陵派镇派秘笈“万世皇图”之中,融合内功、拳掌、兵器、轻功等等,包罗万有,为历代皇陵派掌门珍藏至宝,传闻一旦修练大成,功力堪称天下至尊。龙驭清钻研“万世皇图”二十年,自认尽得其中精奥,只是他纵横武林,光凭九通雷掌,已然未逢敌手,从未当真施展“皇玺掌”应敌。   今日向扬以“天雷无妄”破尽龙驭清的九通雷掌,实是龙驭清从所未有的劣势,惊怒之下,终于全力以赴,将毕生功力尽数发挥,气势之威猛,杀机之凛冽,已是平生之最。   向扬也知道此战凶险,足以左右在场众人命运,心中绝无丝毫大意,相对于龙驭清的张狂霸气,向扬完全不动声色,舒缓内息,将全身血气保持在最清明的状态。   文渊走上几步,凝神感受着奉天殿中的气氛。面对向扬的沉着,文渊不禁由衷赞佩,暗道:“师兄气息内敛,全无一点纷乱……这就是‘天雷无妄’!心境如此,任凭龙驭清功力再强,又岂能奈何师兄?”   龙驭清厉声狂啸,率先出招,双掌齐推向前,十指暴张,威势强横,犹如千万旌旗之动摇,正是皇玺掌起手式“问鼎天下”这一招真力深厚,自不待言,向扬却全无惧色,正面出掌相抗。   四掌一交,两人各自一震,旋即分开,龙驭清退了一步,向扬却一退再退,踏、踏、踏、踏,共退了四步之多。杨小鹃双掌紧握,急忙叫道:“向公子!”   猛听龙驭清又是一啸,黄影急晃,一眨眼便抢至向扬身前,掌影重重叠叠,绵密无匹,招招都是重击,宛如万马践踏,是为皇玺掌第二招“中原板荡”向扬全力招架,节节败退,虽然不曾中掌,却也无法还击。   龙驭清连发六六三十六掌,猛然喝道:“向扬,这一掌为你送终!”   双掌一拍,声如磐石撞击,沉郁凝重,右掌骤然切出,左掌于后追叠,双掌之力先后震出,真气震荡,威力遽增倍蓰,全然分不出哪一掌威力强些,这一招“楚汉争霸”已将皇玺掌发挥到了淋漓尽致,霸气尽现!   向扬身子微斜,双掌也是先后击出,一快一慢,各逞奇劲,先拨“楚”再拨“汉”龙驭清双掌神力,悉数消弭,这一招威势慑人的“楚汉争霸”竟给向扬应手而破。   龙驭清神色大震,退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睁目咬牙,手臂微微发抖。他原拟这一招使足十成功力,一举攻破向扬守势,只要单掌印心,立刻送了向扬性命,哪知这手猛招,竟给向扬轻描淡写地破了。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后生晚辈练出了如此骇人的造诣,忍不住叫道:“你究竟是谁?”   向扬微微一怔,道:“我是向扬,这还用说么?”   龙驭清怒吼:“不,你绝不是向扬!这,这种功夫,练得到这种地步……你是华玄清!”   文渊听他如此嘶吼,声音中隐蕴惧意,心中不禁暗叹:“当年龙驭清武功不及师父,对他竟有如此伤害,至今耿耿于怀。”   向扬微微昂首,道:“师父的武功,我至今还追他不上,可是师父已然辞世,我却还活着,长久修练下去,必有出师之日。龙驭清,你多年苦练,难道还无法胜过我师父当年的功力吗?”   龙驭清神色大变,脸上筋肉微微抽动,狰狞无比。他奋然暴吼,再次扑上。   向扬喝道:“容你出了三招,第四招我来回敬!”   右掌一收一拍,刹那之间,已然击中龙驭清左胸,犹如晴天霹雳,间不容发。龙驭清完全不及回御,已吃重招,身子向后飞出,重重撞上丹墀,喷出大口鲜血。众嫔妃眼见连番恶斗,早就看得心惊胆战,这时龙驭清飞跌过来,纷纷惊呼逃开,生怕受到池鱼之殃。   龙驭清身受重创,暴怒欲狂,连声咆哮,一跃而起,向扬已再次攻来,长声清啸,连连出掌,快得仿佛无影无踪,寂然无声,却又掌掌凝重,力道雄猛,每一掌都蕴含“夔龙劲”九重后劲,搭配“寰宇神通”更加显得浩瀚玄妙,变化无穷。   一掌又一掌的追击,恍若霄汉繁星运行,周而复始,既不能抗,复不能止,龙驭清感此压迫,更显狂悍姿态,突然身形急转,乱掌迭出,龙袍犹如旋风乱舞,掌法虽乱,却是乱中有序,一一截下向扬掌力,无一遗漏,护尽全身,正是皇玺掌中坚守绝招“黄袍加身”“黄袍加身”的奥妙,不仅在双掌守势,而在于施展者本身的护体真气。龙驭清看似无力反击,竭力守御,实则他早将九成功力运遍经脉,用以护身,以掌格挡,似乎是不得不然,其实在他坚厚的护体真气之下,即使再中向扬几掌,也不会身负内伤,反而可以趁机痛击向扬。这等深谋远虑的准备,才是“黄袍加身”的精妙所在。   此时向扬连连猛攻,龙驭清反而暗喜,心道:“骄兵必败,且让你得意片刻。”   又挡了十余掌,龙驭清突然露出破绽,不及守住向扬拍向左肩的一掌,给他一掌命中,“黄袍加身”真气运转,顿时化解了八成威力。龙驭清眼中杀气隐现,掌上猛运真力拍出。   向扬察觉龙驭清肩上内劲浑厚,已知有异,当即加催功力,“天雷无妄”运于掌心,一举震溃龙驭清“黄袍加身”内气,九通雷掌后劲层层发出,直震龙驭清体内。   龙驭清惨叫一声,再次背撞坚石。他万万没想到向扬功力如斯神妙,竟能摧破“黄袍加身”弄巧成拙,大受重创。龙驭清运劲挣扎,正要站起,向扬急冲俯身,右掌雷霆似地一闪,劈中龙驭清丹田气海。   这一掌“天雷无妄”结结实实地打散了龙驭清全身功力,“皇玺掌”的霸道气息,烟消云散,再也无从凝聚。龙驭清双目一瞪,颓然坐倒,一口鲜血洒上了龙袍。   仅此一掌,胜负已分。   向扬收掌凝立,道:“龙驭清,你虽然多行不义,但毕竟曾是本门尊长,我不杀你,你的命运,交给任师叔决定。”   文渊一听,不禁大喜,叫道:“任师叔,您没事么?”   只听任剑清笑道:“傻小子,你当我这么容易就死了?任某还没活够本呢!”   他虽然受到“雷惊天地龙蛇蛰”、“春雷百卉坼”的重击,但毕竟功力深厚,又方当壮年,筋骨壮实,虽是重伤昏厥,却未致死。当龙驭清初使皇玺掌时,任剑清已然转醒,向扬自也望见,文渊目不见物,全副心思又都放在殿中死斗之上,这才未曾察觉。   此时任剑清缓缓站起,走到龙驭清身前。龙驭清大败之余,伤势沉重,已然无可抵御,凄然惨笑几声,叫道:“任剑清,你来得好,这就一脚踢死我罢。我逼得你二十年来不得安宁,你不杀我,谁还该杀?”   任剑清垂目而望,看着这个素来霸气凌人的大师兄,长声一叹,道:“大师兄,你逼我二十年,无非为了‘十景缎’,可叹你一场苦功,始终不得成!任剑清是个蠢材兼懒鬼,一辈子比不过你,韩师兄天资纵好,不过剑法独得造诣。华师兄是天纵奇才,当年的‘九通雷掌’,也不能使得比你更好,你不过输他一时,根本无需挂怀!”   龙驭清听了,哈哈干笑,道:“天纵奇才,天纵奇才。”   抬起头来,道:“嘿嘿,华……华师弟呀,你这两个徒弟,难道也是天纵奇才?‘天雷无妄’,‘广陵止息’呀!”   文渊吃了一惊,道:“你……你知道‘广陵止息’?”   龙驭清道:“我是本门大师兄,本门之秘,我岂不知?”   又是几声干笑,道:“‘十景缎’的秘密,我也知道。这是我胜过华师弟唯一的机会,我怎能轻言放过?嘿嘿,嘿嘿……咳……咳……”   龙驭清说着,咳出几口污血,气力已衰弱之极。   向扬看了文渊一眼,又望向龙驭清,道:“‘天雷无妄’的道理,你应该也知道,可惜你练不成,只好走上偏锋,用皇玺掌的霸道法门驱使九通雷掌。‘霸道’和‘无妄’,正是两个极端,你今日有此一败,应该无话可说罢?”   龙驭清突然目光闪闪,看着这个险些步他后尘的小辈,微微点头,道:“你练成天雷无妄,足见心境之坚,远胜于我。我始终在意成就胜我的华师弟,你这一辈子,当是无此忧虑了。”   忽听一个清逸的声音说道:“大师兄,从今以后,你也无需忧虑了。难道你直至此时,还欲苟活?”   龙驭清脸色剧变,嘶哑着嗓子叫道:“韩虚清!你,你……”   就在此时,文渊、向扬、任剑清俱感一阵微风拂身,一个身影飞掠而过,左手抓住龙驭清后颈,身形一纵,立于丹墀,但见来人长须飘动,面目清雅,腰佩太乙剑,果然是韩虚清亲自到了。   任剑清喝道:“韩师兄,你做什么?”   韩虚清睨视龙驭清,道:“龙驭清作乱谋反,罪大当诛,加上反叛师门的恶行,早已不容于人世。”   说着手按剑柄,作势欲拔。   龙驭清只是被他抓住后颈,却是神情痛苦,瞠目结舌,口中啊啊哑呼,竟似大受苦刑一般,片刻之间,已是声息全无。韩虚清淡淡一笑,拔出太乙剑来,一剑朝他颈中划去。   这个曾叱吒武林,统领皇陵派兴风作浪,甚至一度穿上龙袍的不世高手龙驭清,就在这奉天殿中,死于师门传承的太乙剑之下,满心的皇图霸业,就此灰飞烟灭。太乙剑清光如水的剑刃,此时沾着一片殷红,血腥味竟浓烈得化不开。 第十卷 第十五章   龙驭清既死,皇陵派大势已去,社稷之乱有惊无险。明朝兵马在于谦领军之下,攻守有度,亦已击退也先大军,得保京城无虞,内外无忧。   景泰皇帝得任剑清等人保护,藏匿于宫中秘处,此时叛乱已平,景泰重登龙椅,又闻城外捷报,喜不自胜,欲论功行赏,但韩虚清、任剑清、向扬、文渊等人早已悄离皇宫,不留踪迹。   众人一路返回白府,云霄派诸女大多负伤,呼延凤、秦盼影两人身中龙驭清“雷惊天地龙蛇蛰”猛招,内伤不轻,和穆言鼎等人分别安歇养伤。任剑清、慕容修、文渊等人虽也伤得不轻,但是各负出奇修为,尚可行动,回到白府,先不修养,会同其余诸人来到大厅,白嵩吩咐下人,先将韩熙带了出来。   韩虚清见到儿子韩熙,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韩熙在文渊手下负伤,此时双手反捆,看着父亲,紧闭嘴唇,眼光却朝华瑄望去。   韩虚清喝道:“逆子!渊儿是你的师弟,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致使渊儿双目残废。枉我多年教导,想不到教出你这等歹毒之辈!”   右手一拔,太乙剑出鞘,指向韩熙。   任剑清伸手横拦,道:“且慢!韩师兄,你今日杀了大师兄,虽是清理门户,名正言顺,但毕竟属同门相残。若又杀独子,恐怕为天下人所讥,今日你不该再杀人了。”   韩虚清凝望着他,长声一叹,道:“华师弟的弟子,因我教子无方,终身伤残,我如何对得起华师弟?任师弟,你让开!无论如何,不能留此畜生苟活。”   韩熙突然目绽异光,厉声大叫:“老贼,你好狠毒!你误我一生,如今还要杀我!”   韩虚清脸色一变,喝道:“畜生,你胡说什么?”   左手一扬,猛然震向任剑清。   任剑清伤势本重,忽逢暗劲震撼,不由自主地向旁退开几步。只见寒光一闪,太乙剑直刺韩熙胸膛。韩熙脊骨猛然一缩,心中满布凉气,心知必死。却听铿然一响,一剑横来,格开韩虚清剑势。   以太乙剑之利,居然有兵刃能当之一击,实属罕见。韩虚清一睨之下,已然看清,剑是骊龙剑,出手者文渊。   文渊双目之盲,全因韩熙所致,此时韩虚清欲毙韩熙,文渊反而出手阻挠,众人无不愕然。却听文渊说道:“韩师伯,请三思!韩师兄是您独子,虽然一时糊涂,残我双目,但他素无大过,何须致死?”   韩虚清沉吟未决。韩凤突然跨出一步,正要开口,任剑清抢先叫道:“韩师兄,依我看来,还是先留下这小子性命。这小子身上尚有疑团,得先弄清楚了。”   韩虚清道:“有何疑团?”   任剑清笑道:“韩师兄,你两眼完好,难道不会看看,这小子穿的是什么衣服?”   当韩熙闯进于府之时,是以颜铁的装扮出现,此时封穴受缚,面具已卸,衣物不换,仍是一身古怪服装,被文渊掌力所击之处,衣衫破裂,露出乌黑的铁甲。韩虚清道:“这是我派他潜入靖威王府之时,交代他的变装,有何出奇?”   此言一出,人人莫不面露异色。任剑清叫道:“韩师兄,这小子就是颜铁,乃是出自你的主意?”   韩虚清道:“不错。为了对付本门叛徒龙驭清,我派他改名乔装,吞食药物,控制声音沙哑,以颜铁之名混入王府,好掌握龙驭清和靖威王的种种图谋。哪知这畜生丧心病狂,竟藉此身分胡作非为,我实在始料未及……”   一言至此,慨然长叹。   文渊道:“话虽如此,然而是非曲直,片刻间难以定夺,或许韩师兄另有苦衷,若然就此杀了,恐怕有许多隐情无从知晓。”   任剑清双手一拍,道:“正是!眼下这小子还杀不得。”   韩虚清默然不语,目光转动,忽而扫至向扬身上,一闪即逝,向扬却已察觉,心道:“这韩熙害得师弟瞎了双眼,韩师伯清理门户,师弟却回护于他,任师叔也不让韩师伯动手,必然有其用意。”   当下道:“我想师弟、任师叔所言,也有道理。”   韩虚清叹道:“好罢,姑且留下这逆子性命。”   缓缓收剑入鞘,道:“谁想问什么,这就问罢。”   任剑清道:“问是要问,却不是现在问。云霄派的呼延掌门,此次与我同行前来京城,曾提及有事要问这小子。现下呼延掌门正在养伤,待她精神稍好,再问不迟。反正这小子脱逃不得,留他几天性命又何妨?”   韩虚清不再说话,只微微点头,侧首观望儿子,似怀无限悲悯。   是夜,众人便宿于白府,小慕容、华瑄同几名云霄派女弟子,护送于谦的家眷回府,同时向于谦说明韩熙、骆金铃暗算文渊,而后京城大乱的经过。文渊顾及于谦外退瓦剌大军,内理叛乱残局,不愿他多增烦扰,吩咐两女别透漏他失明之事。   文渊双目闲闭,端坐房中,文武七弦琴置于身前。紫缘陪在他身旁,手抚琵琶,悠然奏曲,音韵间灵性充盈,平和一片。   忽听几声叩门,向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道:“师弟,方便进去么?”   文渊应微微抬头,道:“师兄,请!”   向扬悄然开门,缓步入房,轻轻带上了门,正巧紫缘一曲告终。向扬道:“师弟,身子如何?伤势不碍事么?”   文渊微笑道:“不要紧。”   向扬在旁坐下,道:“韩熙干下的事,我听慕容姑娘说过了。这家伙如此害你,你为什么阻止韩师伯杀他?”   文渊略一沉默,道:“师兄,依你看来,今天韩师伯是否有些异样?”   向扬奇道:“这怎么说?”   文渊道:“我也说不上来。我眼睛瞎了,看不见了,但对周遭事物的感觉,却似乎另有增变。韩师伯杀龙驭清的时候,我感到一股极诡谲的气氛。”   向扬稍加思索,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大对劲。我没想到,韩师伯会就这样杀了龙驭清。”   文渊道:“韩熙是韩师伯的独子,便有天大的过错,韩师伯也不该轻言杀之,这点着实令我不解。任师叔或许知道些什么,待他伤势大好,我们再问个清楚。”   向扬脸色微变,心道:“要等任师叔伤愈,难道还有些什么事,会致使我们遇险?”   过了两日,众人伤势稍愈,又听闻也先连遭大败,折兵损将,已挟持太上皇英宗西逃。京城之中,锦衣卫大肆搜捕皇陵派余众,武功精强者奔逃远逸,但仍有数千人纷纷下狱,以龙驭清乱党治罪。   眼见京城危乱已过,向扬身上没伤,闲不下来,心里不禁想到了赵婉雁。心道:“我临时变卦,没能及时赶回婉雁身边,现下事情都解决了,早该回去……”   华瑄已将赵婉雁迁往巾帼庄之事告诉他,此时他左右无事,难熬思念之情,只想即刻奔至巾帼庄。可是他转念一想:“大伙儿都受了伤,若有变故,只有我和韩师伯能够动手,岂不凶险?”   心中虽是万般难耐,权衡轻重,也只得留在白府。   正在他莫可奈何之时,忽听身后脚步急响,却是杨小鹃奔了过来。她一见向扬,顿时满脸微笑,道:“向公子!”   昔时山中雨夜,向扬练功失神,险些侵犯了杨小鹃,虽然及时清醒,不曾铸下大错,毕竟是极其难堪的事。加上巾帼庄地窖之中,两人曾状极亲热,前后情境交织,这时见了杨小鹃,向扬不免颇为尴尬,心道:“总是我糊涂,冒犯了杨姑娘。日前我挑战龙驭清,她只道我真会投靠皇陵派,出面力阻,足见关怀。当日若非她把我骂醒,我也无缘修成‘天雷无妄’,我该向她道歉,也该向她道谢才是。”   如此想着,向扬正要开口,杨小鹃却笑脸盈盈,抢先说道:“快,快,跟我过来!”   拉住向扬手腕,便往大厅上跑。向扬愕然道:“杨姑娘,怎么了?”   杨小鹃头也不回,道:“你辛苦这么久,终于胜过了龙驭清,不该犒赏么?”   向扬道:“犒赏?犒赏什么?”   杨小鹃微微一笑,脚下不停,轻声道:“让你见你最想见的人啊。”   向扬心头一震,道:“难道……婉雁她……”   两人已冲至大厅前,杨小鹃笑道:“进去罢!”   停下脚步,轻轻一推向扬。向扬只觉眼前一亮,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扑上脸来。向扬哈哈一笑,提住来物,道:“这小家伙……”   下一刻,一个柔软的身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她发鬓的香气,轻轻飘进向扬心里,勾起他满腔柔情。   向扬紧搂着她,轻轻地道:“婉雁,是你!”   赵婉雁在他肩上点着头,发出甜蜜又感伤的喉音。小白虎从向扬手上掉在地上,哇哇地叫了两声。   当天晚上,两人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在房间里,向扬将他潜心修练的经历细述给赵婉雁听:“那一晚被杨姑娘骂了一顿,我倒是清醒了。以前我在意师弟的武功,想到将来被师弟赶过去的日子,总不能平心静气。后来我想通了,天赋归天赋,工夫归工夫,且不论师弟进境如何,单看我自己,应已不负师父所望,将来不过更求精进而已。   “想来龙驭清便是困在这里,一辈子在意着师父,也在意韩师伯、任师叔,修不成‘天雷无妄’,只得求诸皇陵派的武功。本来我也没想到,能触及‘天雷无妄’的境界,只是得失一看淡,‘寰宇神通’的修练突然顺遂了,从前修练不得要领之处,一一迎刃而解。   “说来奇怪,常人内家功夫,绝无一蹴即至之理,体会‘天雷无妄’之后,我却觉得修为进展奇速,似乎从小修练功夫时,每天浪费了一些心力,现下那些心力所该得的,尽数补了回来……”   向扬说着,赵婉雁也就听着。向扬见她神情专注,突觉不妥,道:“这些修练功夫的琐事,你其实没必要听,不说也罢……”   赵婉雁轻轻摇头,微笑道:“不,我喜欢听。”   向扬摸了摸头,笑道:“我这一去,去了这么久,尽说些无聊事,实在该打。”   赵婉雁柔声道:“要不是杨姑娘带我过来,我还听不到你说话呢。说什么都好,哪有什么无聊事了?”   大战一了,石娘子率领诸女回巾帼庄,并未停留京城。杨小鹃单骑赶路,当先回庄,将向扬来到京城的消息告诉赵婉雁,将她带来京城,以免向扬为众人伤势所累,不得动身,平添相思之苦。想到杨小鹃的心意,向扬心中既是感激,复觉歉然,但他既钟情于赵婉雁,便绝不再另动他念,唯有默祝杨小鹃心有所偿,另得良伴。   赵婉雁似乎感知他心中所思,微笑道:“向大哥,杨姑娘帮你这么多忙,你怎么谢她?”   向扬道:“我实在无从谢起。”   赵婉雁微笑道:“这样一个俏丽可爱的姑娘,对你又好,你不会动心?”   向扬神色肃然,道:“婉雁,你别乱想。我这一生,只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别的姑娘再好,我也不会多作妄想。”   赵婉雁脸颊泛红,柔声道:“我只是说说,你可别生气。”   向扬笑道:“怎么,用不着担心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说着轻搂赵婉雁的腰,道:“倒是你,不生气吗?我自作主张,不见踪影这么久……”   赵婉雁微微垂首,悄声道:“我不生气,只是担心。我怕你那股硬脾气发作起来,不知道会去干什么了。我想去找你,又不知道怎么找,这些日子,我……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过的。”   向扬心头一阵震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低声道:“该死至极!我抛下你这么久,我……我实在对不住你。”   赵婉雁轻轻眨了眨眼,樱唇微张,倚着向扬的身子,发出轻柔的舒叹。向扬拨开她的长发,只见她脸蛋绯红,娇怯的目光悄悄望来,轻声说道:“向大哥……要补偿我哦。”   话一说完,赵婉雁马上低下了头,把脸藏到向扬胸怀中。   “天雷无妄”之境界,虽使向扬与龙驭清决战时心如止水,沉着以对,但是与挚爱调情之时,如此至高境界万万派不上用场,此刻向扬千妄万妄,与赵婉雁离别以来的情欲,犹如山洪爆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缠绵着滚到床上,激烈地爱抚着,衣衫顷刻间凌乱不堪,汗水的气味伴随浓稠的情意,有若墨染宣纸,迅速弥漫。   向扬陶醉地吻着赵婉雁,同时拉扯着她的衣服。当他拉开衣襟,见到赵婉雁丰盈饱满的双峰,立刻伸手抚摸,回味不已。赵婉雁身子颤动,柔声呢喃:“慢……慢一点嘛……”   可是那滑嫩如脂、吹弹可破的感觉,催得向扬体内欲火狂烧不已,更是快马加鞭,把赵婉雁身上衣物一件件脱了下来。   不一会儿,赵婉雁已是光溜溜的,美好而熟稔的胴体再次映入眼帘,向扬兴奋得难以言喻,下体的反应尤为激烈,裤裆紧紧撑起,看得赵婉雁粉脸通红,掩嘴而叹:“向大哥,你还是这么……这么的……”   若非为了赵婉雁,向扬又岂会如此兴致高昂?他笑着将赵婉雁的手拉过来,道:“婉雁,你来。”   赵婉雁心头扑通直跳,慢慢脱掉向扬的衣裤,露出气势冲冲的大宝贝,一双玉手稍加抚摸,那轻柔呵护的感觉,对暴涨的龟头实有莫大的刺激效果,向扬身子一震,几乎当场射出精来。   两人太久不曾亲热,先前一番温存,已经挑动了心思,这时肌肤相亲,情热如狂,哪里还忍耐得住?向扬将赵婉雁按在床上,埋首她双乳之间,接连吻了几回,两手捧住乳房,来回揉搓。赵婉雁嘤咛几声,伸手想推,却没半点力道,欲拒还迎,一双美乳还是任他品尝,弄得她浑身淌汗,羞怯地唔唔娇吟,雪白的大胸脯给向扬着意施压几下,乳头慢慢挺了起来,赵婉雁也跟着娇喘起来,房里回荡着中人欲醉的呻吟声。她越喘越急,声音越是模糊,乳房在向扬的催逼之下,那淡红色的尖端突然一颤,纯白的乳液涌上了乳头,涨成一滴圆滚滚的乳珠。   奶水持续涌出,那乳珠份量太过饱满,顺着柔润的乳房流了下来。本来还只是点点滴滴,但在向扬大力抚弄之下,乳汁竟汨汨不绝地直流,又浓又稠,淋满了赵婉雁白皙的双乳,像是两团融化了的大雪球。向扬着意揉动,笑道:“婉雁,最近没给小家伙喂奶吗?”   赵婉雁羞得直叫:“向大哥,不要揉……”   向扬却看得兴奋无比,更是将她的乳房揉得汁水淋漓,享受她与众不同的体质,发挥最大的催情效果。果然赵婉雁奶水越流,神情越为娇艳诱人,脸蛋儿直成了红苹果,股间更是爱液溢流,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就像刚从水里捞了上来。   向扬把她弄成了个水娃儿,这才高高抬起她的左腿,使她身子一侧,两股大开,观赏爱人的私处,伸手拨弄鼓起的小花蒂。赵婉雁顿时一阵颤抖,娇声呻吟:“不要……”   向扬看着她浑身湿透、娇柔可人的模样,早已迫不及待,想要重温赵婉雁美丽娇躯的滋味。一听赵婉雁喊“不要”向扬哪能不要?二话不说,阳具直叩玉门关,钻向两片红嫩的肉唇之间。   赵婉雁“啊”地叫了出来,背部一挺,全身肌肉都绷了起来,下体嫩肉更是紧缩,用力裹着怀念的巨棒。向扬徐徐抽动几下,赵婉雁“呃、啊”地叫了几声,兴奋得眼眶都热了。向扬抽动渐急,赵婉雁也叫得更加陶醉,简直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第十卷 第十六章   所谓小别胜新婚,这一场云雨之欢,向扬干得格外兴起,抱着赵婉雁的美腿猛烈抽送,阳具出入之际水声啧啧,不绝于耳。赵婉雁满脸羞涩,两手直抓床单,还是稳不住身体,被向扬冲得前后乱震,两颗美乳甩个不停,奶水洒得满床都是。   连抽了几十下,向扬换了个姿势,把怀中美腿放下,将气喘吁吁的赵婉雁抱起,互相对坐着,只是赵婉雁腿跨向扬腿上,下体紧密结合。向扬搂紧她的纤腰,猛力一送,赵婉雁仰头泣叫一声,音带颤抖,这一送直送到心坎去了。只见爱液一波又一波,从娇嫩的牝户里流出来。   向扬空出一只手来,把玩着赵婉雁的乳房,手指轻捻乳头,沾弄了不少奶水。赵婉雁眼波盈盈,羞赧难当,拼命摇着头,喘道:“不要、不要……”   不过她喊归喊,身体的反应却是两回事,股间的肌肉使劲夹紧,柔嫩的内壁不断吸吮阳具,让向扬一次又一次地直捣花心,享受着湿软柔韧的女体,当真是舒爽难言。   又不知抽插了多少下,赵婉雁已经被摆布得昏昏沉沉,口中尽是婉转娇啼,满脸红潮,搂着向扬的脖子,在阳具抽弄之下,秾纤合度的肉体剧烈震动,一对丰胸贴着向扬的身体,不断挤压变形,乳汁流满两人的身体。这倒是意外地增添了润滑效果,每当向扬用力太猛,赵婉雁向后仰身,乳房便滑溜溜地乱颤,看得向扬目眩神驰,兴致勃发,动得越发卖力了。   赵婉雁终究体质柔弱,连受了向扬几番大力,开始失声浪叫,神态迷乱,将至绝顶。向扬陡觉她下身连番紧缩,不禁快感如潮,忍不住放出阳精,一股热流直冲出去,顺势将赵婉雁压倒,把头向前凑去,狂吻她的樱唇。   赵婉雁被向扬压着,身体仍像鱼儿般拼命跳动,发着唔唔嗯嗯的急促鼻音,回吻着向扬的同时,一双手按牢了向扬的背,腰枝颤了几下,下体一阵“噗滋噗滋”股间湿稠得一塌糊涂,混杂着阳精、爱液、汗水、乳汁,黏糊糊的汁液在床上流了一滩。   向扬撑起身来,慢慢拔离赵婉雁的美妙娇躯,肉茎上满是白稠,一拔出,从嫩穴里拉出几条细丝,一拉断,上半段慢慢升起,下半段便黏在赵婉雁粉嫩的小腹上。赵婉雁倒在床上,呼呼哈哈地喘着气,表情犹在失神之中,迷迷糊糊地喘着:“向大哥……向大哥啊……”   向扬看着赵婉雁恍惚陶醉的神态,又看看她全身是水,肌肤泛着淫靡光泽,不由得兴头又至,才刚得到发泄的欲望再次燃起,将阳具往赵婉雁唇边一送,将她的头按近了些。赵婉雁望着那已经软下的阳具,脸现赧然之色,朱唇轻启,吻了上去,更用舌头轻轻舔舐上头的黏液,举止便像只温驯的小猫。   受到爱侣如斯体贴的服侍,向扬体内再次热血沸腾,下体迅速重整精神,又已渐呈坚硬。他摸摸赵婉雁的头,把腰往前一挺,硕大的阳具便往她的小嘴塞去。赵婉雁眯起眼睛,似乎不易承受,很勉强地将肉棒含在口中,已是满脸涨红,嗯了几声,嘴角流下一丝津液。   向扬在她嘴里抽了几下,顿觉士气大振,下体涨到了极点,不能就此满足,忙将湿淋淋的阳具抽出,笑道:“婉雁,咱们再来一次。”   赵婉雁抿着嘴,轻轻喘着气,羞答答地点头。   当下向扬翻转她的身子,捧着丰臀,从她身后攻了进去。赵婉雁跪在床上,上半身已是趴着,乳房压在床上,随着向扬的抽送一动一动,周围床单慢慢染开了一片水渍。   这次向扬来得更猛,阳具奋力戳插,在赵婉雁湿窄的嫩穴里左冲右突,每一击都弄得蜜汁乱溅。来回数十下,赵婉雁已经娇喘不迭:“慢一点、慢一点……啊、啊……”   向扬笑道:“好,就慢点。”   抽出的动作是慢了,插的劲道却更快了,缓抽猛插,弄得赵婉雁更是粉颊羞红,咿咿啊啊地连声浪叫,一点矜持也留不下来。   不过多久,向扬又换姿势,自己躺了下来,让赵婉雁跨坐自己身上,成了倒浇蜡的姿势。但见赵婉雁云鬓散乱,唇吐兰息,已经被干得虚弱乏力,坐在向扬上头,一副纤柔欲倒的模样,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不住声地娇喘。   向扬上身微拱,抓住她的腰,替她先摆了起来。赵婉雁轻咬着下唇,身体摇了几下,便露出沉醉神色,迷迷蒙蒙地看着向扬,自己开始摆起腰来。只见她丰润的双乳不停晃荡,乳汁和汗水如雨洒下,私处吞吐着粗大宝贝,每一坐必没至根,不仅向扬大感痛快,赵婉雁自己更是声声娇唤,满脸的失魂落魄。   如此激战半晌,赵婉雁再度濒临高潮,急扭着纤纤柳腰,口中娇呓着:“我……我不行了……向大哥,你快来……啊、呀……”   向扬却因先前泄出极盛,此时守着精关,还没有再泄的冲动,当下只是微笑,任她动得花枝乱颤,双手玩弄她的乳房。赵婉雁感觉体内肉棒不似要泄,怕向扬尚未满足,当下咬牙苦撑,任凭全身上下热得几欲融化,还是竭力忍耐,没丢了身。   向扬察觉嫩穴中肌肉急缩,滋滋有声,又见赵婉雁神情难耐,当下笑道:“婉雁,加把劲啊!”   赵婉雁胡乱摇头,秀发飞散,哭泣似叫道:“我……真的……啊……你……呀……”   她乱叫一阵,身体亢奋已极,再也忍不下去,忽然伏在向扬身上,将整副娇嫩的身体奉献上去,拼尽全身力气扭动着,羞耻不已地叫道:“向大哥,你快来吧……我、我真的不行了!我、呀……”   浪叫声中,赵婉雁瘫在向扬身上,耐不住阳具冲击的滋味,终于丢了,柔嫩的胴体不断蠕动,贴着向扬,连连娇吟。向扬看她神色如痴如狂,又感到下体深受磨蹭,一阵剧烈快感传来,紧紧抱住赵婉雁,再度喷出了大量阳精,娇小的蜜穴再次满溢……   几度缠绵过后,一番缱绻温存,赵婉雁已沉沉入梦。向扬轻抚爱侣肌肤,替她盖好被单,望着她甜美的寝颜,心中充满爱怜之情。   忽然,小白虎从窗外一纵入房,低声连吼,声似急切。向扬凛然一惊,暗道:“怎么?外头出了事么?”   披上衣袍,一拍小白虎的头,道:“陪着婉雁,我去看看。”   身形微动,已然轻捷之极地跃出窗外。   窗外便是白府院落,黑夜之中,树影森森,一人伫立院西群树之间,缓步朝向扬走来,步履之中真力深蕴,显是非凡高手。夜色昏沉,向扬瞧不清那人面貌,当下不动声色,站在当地,伺机而动。   来者走至近处,向扬看清对方面目,见他一身道袍,长须轻飘,神情肃然,仔细一看,竟是陆道人孤身前来。   向扬心头一震,暗道:“多时不见陆道人,竟然找来了这里!”   情知对方必是来寻回赵婉雁,当下不加思索,脚步微开,单田中真气腾动,虽是气定神闲,“寰宇神通”的至高心法却已隐隐催动,随时可以应战。   果然陆道人停下脚步,第一句话便问道:“向扬,我们郡主可在此处?”   向扬道:“不错!”   陆道人脸色稍舒,道:“郡主身子可好?”   向扬道:“好得很。”   夜幕之中,两人不近不远地对峙,气氛凝重。陆道人突然拔剑,剑诀起处,“天罡降魔剑”着着神妙,倏然而袭,转瞬间连攻向扬一十三剑。向扬目光如炬,看准剑所将至,或移步,或转身,将陆道人的猛攻悉数避过,同时出招反击,右掌独使“疾雷动万物”掌快如飞,若有千重掌影,陆道人左手一圈,掌力纷纷拍出,一一迎击雷掌,劲风逼得陆道人袍袖鼓张。   “疾雷动万物”招数未毕,向扬左掌已然蓄势大成,一掌推出,隆然而响,声威慑人,正是“雷车奔轨”的重招。陆道人脸上白气连闪,赫然使出“三清归元真诀”突然还剑入鞘,双掌一并,聚为一股深厚功劲,雄浑精纯,欲破“雷车奔轨”但是向扬这一掌非同小可,臻至“天雷无妄”境界的九通雷掌,威力不可同日而语,陆道人慎重一拼,竟仍无法消尽向扬一掌之力,只抵去了八成掌力,不禁身形剧震,连退数步。显而易见,此时向扬功力之高,已足以压制昔日的强敌陆道人。   陆道人居于劣势,脸上却无忧色,反而微微点头,状甚满意。但听他说道:“听说你以一己之力,击败龙驭清,果然所传非虚。”   向扬道:“打得赢龙驭清,可未必就胜得过你。”   陆道人微微摇头,淡然道:“龙驭清武功在我之上,我心知肚明。向扬,如今你有此功力,当能保护郡主,使她终身不受欺凌。盼你永无异心,好好对待郡主,贫道就此别过。”   向扬甚感错愕,道:“你说什么?你不是来接回婉雁的吗?”   陆道人道:“王爷与皇陵派共同起事,如今事败,王府上下性命堪忧,贫道岂会带郡主回去?”   靖威王与龙驭清互相合作的事,向扬早已知道,听了陆道人这一番话,不禁问道:“这么说来,你今日不是来与我为难的。但你不把婉雁带回给赵廷瑞,岂非有亏职守?” 第十卷 第十七章   陆道人微微抬头,缓缓说道:“向扬,王爷曾造过无数恶行,你不可能与王爷共处,若非看着郡主的情面,只怕你还要杀了王爷,为民除害。今天贫道来此,为的是要告知你一声,王爷事败之后,不敢再回洛阳当靖威王。贫道趁机向王爷劝说,王爷已决定抛下家业,远逃塞外避难。”   向扬略一沉默,道:“你是说,赵廷瑞已不是王爷?”   陆道人道:“不错。如今的赵廷瑞,不过一介逃犯,无权无势,再也不能为害。”   向扬道:“即使赵廷瑞不当王爷,难道他的一干部属,竟无一人追随?”   陆道人心知其意,道:“颜铁早已叛逃,柯延泰、邵飞二人唯恐朝廷追捕王爷,已各自逃亡,惟贫道侍奉王府已久,临危不能弃之而去。贫道誓死保护王爷,是为了尽忠,然而往后王爷若起歹心,欲逞恶行,也定当极力遏止。”   向扬道:“你倒是忠心耿耿。”   陆道人道:“是非恩怨,总得分得清清楚楚。王爷虽吩咐我找回郡主,但我并无此意。向扬,郡主与你在一起,胜过回到如此父亲身边。贫道看着郡主长大,不忍见她伤心,是以也不会带她回去,你也不必向她提及贫到来过,徒使她平添忧虑。”   向扬道:“不让婉雁知道?这么说来,你是来安我之心了?”   陆道人道:“不如说是安我之心。”   向扬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吧。”   陆道人道:“我是安心了。贫道尚有要事,不便多留。向扬,就此别过!”   双袖一拂,劲风起处,陆道人腾空而起,纵入树间,沙沙几声轻响,旋即了无踪影。   向扬悄悄回到房中,来到床边,赵婉雁仍静卧梦乡,睡得十分香甜。向扬轻轻抚摸她的脸蛋,心中暗想:“陆道人一代豪杰,可惜屈居赵廷瑞手下。但若非有他,婉雁只怕也不能放心离开父亲。说起来,我还欠他一份恩情。我跟婉雁,谁也离不开谁……”   突然之间,向扬想起“是非恩怨”四字,猛然一惊:“他刚才提及颜铁?记得听师弟说过,颜铁曾为了师妹,而不顾赵平波性命,恐怕靖威王府不会放过他。难道陆道人来此,同时也要诛杀韩熙?”   对向扬而言,韩熙害文渊失明,又屡次侵犯华瑄,实属可恨。但文渊有意先留下韩熙性命,向扬便不禁担心陆道人的用意。   他再次窜出房去,从后院绕往拘禁韩熙的厢房。那是在白府最北的一处客房,韩熙穴道受制,身受束缚,由白嵩派遣弟子看守。向扬为了确认陆道人是否意在韩熙,于厢房外四处绕行,游目搜索,果真见陆道人静立厢房窗边,静静伺机而动。   向扬心道:“韩熙虽然该死,现在可杀不得!若他意图出手,我非得阻止不可。”   却见陆道人紧贴墙板,似在侧耳倾听什么,并无出手迹象。向扬不禁起疑,放轻脚步,悄然掩至,低声道:“陆道长,你不可……”   陆道人回过头来,以指封口,表示安静。向扬更觉古怪,心道:“难道韩熙跟白家弟子,谈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么?”   他靠近窗边,默运神功,凝神以察房中声响,却听韩熙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杀我,趁早动手,我再也不想戴这面具了!”   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熙儿,你还不明白?为父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你设想。你虽然身受大辱,只要日后成事,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话声温厚仁慈,正是韩虚清的声音。   韩熙语带怒意,道:“成事,成事……哼,你让我扮了半生假人,仍没集全‘十景缎’,却害得我……我……若非这面具!这面具!华师妹、华师妹她……”   韩虚清轻喝一声,道:“静一点。”   韩熙用力呼吸几下,怒道:“谁听你的!”   声音却当真小了许多了。   韩虚清喟然叹道:“熙儿,为父的用意,你不是不知道。文渊是她心仪之人,我非得撮合他们不可,你早已知晓。熙儿,为了你好,断了这念头罢!”   韩熙静了一会儿,道:“爹,你好自私!”   话语之中,满怀恨意。韩虚清声甚悲悯,道:“熙儿,你真不能体谅为父二十年的用心么?”   一阵短暂的沉寂后,韩熙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只是为了十景缎……也罢,等你要知道的全知道了,文渊那小子就没理由活着了吧?”   韩虚清道:“熙儿,你怎地还是……”   韩熙不等父亲说完,紧跟着说道:“到那时候,无论如何,我也要上了华师妹!”   猛一听得此语,向扬怒火狂升,正要一掌击向窗子,陆道人立即出掌截住,沉声道:“不可!”   忽见窗子向外震飞,一道雄浑无比的掌力直逼出来,却是韩虚清察觉有异,先行出招。陆道人眼角一瞄,示意向扬避开,自己抢先迎击,出掌回敬。两人掌力一拼,陆道人后跌三步,口吐浊气。   向扬得陆道人之助,在一瞬间隐入一旁树丛,未给韩虚清望见。韩虚清只见人影一晃,不知是何许人也,也不多看,负手立于庭中,朝陆道人说道:“好一式‘北辰星手’!道长可是姓陆?”   陆道人道:“正是贫道。阁下想必是韩虚清?”   韩虚清微笑道:“区区贱名,不想亦辱道长清听。陆道长名满江湖,何故夜访来此?”   陆道人沉着以对,不动声色,道:“我们王爷丢了一件宝贝,贫道访得些许蛛丝马迹,追查至此。”   韩虚清笑道:“这就奇了,却是什么宝物?”   陆道人淡淡地道:“十景缎,‘雷峰夕照’!”   韩虚清脸色一沉,接着哂然一笑,缓缓摇头。   陆道人道:“令郎混入王府,盗取机密,查出王爷藏缎之地,阁下趁京城大乱时将之夺去,加上龙驭清、也先手上的三疋十景缎,也都给你调派的内应取走,加上抄王振宅邸得来的一疋……阁下短短数月,十景缎又得其半,当真不简单啊!”   韩虚清神色如常,笑道:“武林之中,谁不知陆道长的大名,想不到也干此窃听勾当。”   陆道人哈哈大笑,道:“韩虚清之名,比贫道响亮得多,又岂知如此擅长鸡鸣狗盗之事?”   两人含笑对谈,向扬在旁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震惊不已:“当真如此?韩师伯在收集十景缎?刚才韩熙的确这么说,陆道长比我早到,或许听得更多秘密……且慢,韩师伯明明要杀韩熙,却为何刚才的对话,全无杀意?”   顷刻之间,无数疑团涌现向扬心中,令他难以思索。但他迅速冷静下来,回望韩、陆两人,心道:“韩师伯已然太过可疑,只有求问于陆道长。”   忽见韩虚清拔出佩剑,淡然说道:“陆道长,虽说你为赵廷瑞卖命,你我是敌非友,然而在下向来敬佩道长行径光明,不失正派作风,雅不愿兵戎相见。如今道长深夜擅闯,又道听涂说,坏我清誉,实非君子所为。在下不能容你在江湖上捏造是非,要请你留步了。”   陆道人见他手中剑光温淳,灵气内敛,实是不世出的神剑,当即拔出剑来,笑道:“死在太乙剑下,贫道求之不得!阁下不想被人揭穿真面目,最好能一剑就杀了我,从此无人知晓,韩虚清确然名副其实──虚得可以!”   韩虚清微微蹙眉,叹道:“邪魔外道,冥顽不灵!”   话中似含万般感慨,一剑刺出,剑光亦若有沉痛之意,抖动不已。嗤然一响,指南剑招直刺陆道人,陆道人斜身避过,剑风裂其衣袖,避得甚险。   向扬听陆道人所言,立知其意:“他要我保全性命,将实情告知其他人?但我所知有限,这不成!”   眼见陆道人身法精妙,一一避开指南剑的杀着,却无一而非险之又险,不禁暗惊:“若不助陆道长,只怕他难逃此劫!”   当下无可顾忌,冲出树丛,喝道:“韩虚清,接招!”   右掌一拍,“夔龙劲”应手而出,功劲所激,飞沙落叶漫空而舞。   韩虚清早知一旁有人藏匿,却不知是什么人,更没料到来者出手之快、功力之强,远超其想像。他一听向扬喝声,不及猛攻陆道人,太乙剑倏然一旋,回扫向扬,掠出道道雪白光屏,剑风凛冽,一举摧去夔龙劲。向扬左掌随放,“春雷百卉坼”内劲一裂,隔空猛震太乙剑,霎时银光迸碎,剑气尽销。   若是寻常刀剑,这一掌立可将之震断,但太乙剑非同凡品,承受“春雷百卉坼”之力,分毫不损,掌力一荡之下,嗡嗡不止,有若神龙长吟。   长陵地宫一战,向扬不曾亲睹,今日首次见识韩虚清的武功,不禁凛然,心道:“好功夫!韩师伯的武功,决不比龙驭清逊色,这是极精纯的九转玄功!”   韩虚清眼光一掠,不觉皱眉,道:“向师侄?你这是做什么?”   向扬道:“韩师伯,我想听陆道长说几句话,你可别动手!”   韩虚清脸色微变,道:“连你也听信了旁人闲话?”   向扬道:“不,我只是想弄个清楚!”   陆道人猛地抢上前去,喝道:“向扬,快走!你能赢龙驭清,未必能赢这韩虚清!”   一剑出手,立即抢攻。向扬叫道:“且慢动手!”   正要上前拆解,忽觉身后劲风飒飒,侧身一让,六支袖箭飕飕飞过。回头一望,只见远处树上两个黑影飞快闪过,又是一片袖箭射至。   向扬掌力猛挥,雷掌刚劲重击之下,箭群尽折,无一可近向扬之身。他心念急转:“这两人袖箭发得既准且快,江湖罕见,却是哪里来的好手?”   不及细想,左侧一股腥风袭来,向扬转身一让,立掌凝劲护身,却见来者掌散黑气,是个阴沉老者,再一看,赫然是皇陵派献陵守陵使葛元当。   这一来向扬大感讶异,道:“葛元当!你怎会在此?”   葛元当面露狞笑,道:“掌门吩咐,想不到还会见着你!”   向扬微感愕然:“龙驭清已死,还有哪一个掌门?”   正自想着,突然眼前白影飘飘,一人从天而降,身法潇洒,一声长笑,随手一拂袖,阴劲直朝向扬涌去,暗蕴奇诡真气。向扬反手一挥,“天雷无妄”神功发动,破尽袖风,喝道:“原来是这个掌门!滇岭派掌门白超然?”   来人笑道:“向公子年纪轻轻,见闻却博,了不起啊!”   向扬冷笑道:“这等邪门武功,也唯有滇岭派才使得出来。”   他连避三次暗算,却越来越感惊异:“这些人何以聚集于此?他们全都攻我一人,莫非……”   一望韩虚清,却见他怡然微笑,另有一人缠住陆道人,一时瞧不出是谁。   刹那之间,向扬回想陆道人所言,猛然一惊,厉声怒吼:“韩虚清,难道这些人,都是你……”   韩虚清眼中一亮,嘴角含笑,手中太乙剑骤然递出,挟带着刚烈正大的“九转玄功”路数是“指南剑”正宗招数,威力之强,逼得风声剧响,恍如龙吟虎啸。向扬凝尽真力,雷掌猛招呼之欲出,葛元当、白超然同时夹攻而上,迎击向扬掌力,远处的袖箭接连射出,与太乙剑锋芒汇和为一,形成无坚不摧的可怕攻势。   向扬大喝,双掌一分,“雷惊天地龙蛇蛰”神功尽现,雄猛绝伦的掌力震撼八方,袖箭一一断折,葛元当首先中掌,白超然且挡且退,惟独韩虚清的太乙剑力抗雷掌劲力,两人内劲凭空对峙,隆隆连响,有如远天雷鸣。   绝招未竟全功,向扬并不吃惊,因为对手乃是韩虚清。但他惊讶的是,韩虚清用以破他绝招的,竟是远较龙驭清纯熟、深不可测的“寰宇神通”天字诀,也是指南剑至高境界“南天门”就在向扬震惊、与韩虚清同时销尽旧力的同时,一个黑影悄然掠来,出手奇袭。来者出手奇快,手中一支判官笔,迳点向扬额间。若在平时,向扬必可抵挡,但他此时正值“雷惊天地龙蛇蛰”后劲甫消,尚未回气之时,一时难以抗御。   他急欲矮身相避,但是对手左手一张,一本厚书忽然打开,内劲一铺,竟尔逼住向扬身形。电光石火之间,向扬额上已被判官笔点中。   这股劲力也非奇大,但却极为奇异,不似出于武林中任何门派,甚至不似武功。向扬猛觉眼前一花,脑中一阵酸麻,突然间浑身不对劲,若在梦中,在一瞬间,脑海里仿佛被人捞了一把,失去了一片莫名的光景,身子摇摇晃晃,骤然晕眩……   “活判官────”在向扬阖上眼睛之前,他听见陆道人这么一声怒喝。 第十卷 第十八章   在一片漆黑中,向扬昏昏沉沉,犹如漂流虚空,身不由主。迷迷糊糊之间,突然一阵剧痛升至脑门,如锥刺顶。   向扬大叫一声,骤然惊醒,眼前一亮,却已置身白府厢房之中,躺在床上。身边一个柔和的声音唤道:“向大哥,没事了!”   却是赵婉雁的声音。   向扬微微喘气,冷静下来,察觉自己一身冷汗,暗道:“这是怎么了?”   朝床边的赵婉雁一看,低声说道:“我……我刚才……怎么回事?你……你怎会在这?我又……我又是……”   赵婉雁拿着手帕,替他擦了擦汗,柔声道:“你昏倒在后院里了,是这儿的家丁发现,赶紧把你抬进来的。向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方才你一直在呻吟,好像做了恶梦。”   向扬只觉浑身无力,叹道:“或许我真是在做恶梦。”   赵婉雁神情关切,轻声道:“我真担心死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昏过去呢?向大哥,你当时是怎么了?”   向扬身子一震,道:“当时?当时,我……”   此时呀地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却是文渊和华瑄来了。华瑄奔上前来,叫道:“赵姐姐,向师兄没事了吗?啊,向师兄,你可醒了!”   赵婉雁微笑道:“我怎知道有没有事呢?好在是醒了。”   文渊走近床边,道:“师兄,好些了么?”   向扬脸色一变,神情迷惘,似乎有所犹豫。华瑄看得奇怪,又有些担心,道:“向师兄,怎么样了嘛?你怎么会昏倒呢?是昨天里受了伤么?”   文渊也道:“师兄,你昏倒之前,在后院做什么?”   两人接连问话,向扬脸上颇见挣扎,仿佛苦苦思索着什么。良久,向扬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三人闻言愕然,不知所措。华瑄叫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向师兄,你就说嘛!”   向扬咬了咬牙,仍是摇头,道:“不成,我实在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文渊听他语气甚为痛苦,心中暗觉不妙,急忙问道:“师兄,你先别慌,仔细想想,你为什么去后院?做了些什么事?”   向扬抱头苦思,身子微微颤抖,突然发怒,“砰”地一掌拍向床板,叫道:“不晓得,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文渊、华瑄、赵婉雁听着,俱皆大惊。向扬竟将昏倒之前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   韩虚清、任剑清、大小慕容、紫缘等人先后来到向扬房里,向扬一个个看过去,神色十分古怪。   众人一问之下,向扬不仅对如何会在后院昏倒全无印象,也不知此处是云霄派白月翎的老家,甚至当任剑清说起他施展“天雷无妄”击败龙驭清的事迹,向扬却一脸茫然,难以致信地道:“我胜过了龙驭清?任师叔,你这可是说笑了。‘天雷无妄’是九通雷掌颠峰之境,我如何能够练成?”   这话一说出口,更是人人骇异。华瑄急道:“哪里是说笑了?向师兄,是真的啊!我亲眼看见了,从头到尾,你凭着‘天雷无妄’,身上一掌也没中,却把龙驭清打得吐血倒地。文师兄也看见啦,还有任师叔、慕容姐姐、紫缘姐姐……”   小慕容道:“确实不错,你赢得可很漂亮。喂,你真记不得了?”   向扬听了,只是摇头,说什么也不信。华瑄还要再说,韩虚清却摇了摇手,道:“瑄儿,够了。扬儿此时心绪尚乱,你们逼他回忆旧事,不过使他徒增困惑。记不起来,又打什么紧?龙驭清已然伏诛,事实既成,扬儿记得与否,功绩均在,并不要紧。”   华瑄叫道:“这怎么成呢?向师兄连‘天雷无妄’也忘记了!要是……要是他忘了这功夫,那可不是糟了!”   韩虚清欣然微笑,道:“若然如此,也只能说是命数使然。你向师兄的武功何等高明,难道不能再度领略‘天雷无妄’?”   向扬心思紊乱,对韩虚清所言,也没怎么听进去,一看赵婉雁,见她满脸忧色,心中更是难过,低声道:“多谢各位关心。或许我当真忘了什么,但至少我现下身子安好,没病没伤。只是我累得厉害,想歇一歇。”   任剑清道:“这倒也是。你好好休息罢,这档事咱们慢慢琢磨着。走,走!大伙儿都出去。”   一番呼喝,众人纷纷离房,房中又只剩下向扬与赵婉雁。   房中一片静谧。赵婉雁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向扬,轻轻抱着他,低声叹道:“向大哥!”   向扬不住摇头,道:“这事情我简直莫名其妙。我只觉得浑浑噩噩,这几天做了什么,全都记不得了。看到你出现在我眼前,我还真吃了一惊,我以为我还在修练功夫哪!”   赵婉雁轻声道:“我也是昨晚才见到你的。向大哥,你忘了好多事,不会连我也忘了罢?”   向扬笑道:“傻丫头,那怎么会?”   小白虎趴在桌上,哇哇地叫。赵婉雁招呼它到怀里,抚摸它的皮毛,一边说道:“我实在有点累了。向大哥,你这样漂泊江湖,时时遇险,我真是担心也担心不完。京城闹得这样厉害,我爹……爹爹他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偷偷逃出来,只想见你,日后该怎生是好,却是……却是……”   呢喃片刻,一阵叹息,轻声说道:“向大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呢?”   向扬心下歉然,道:“婉雁,我是一介武夫,你跟着我行走江湖,实在苦了。你若觉得难受,咱们找个地方住下来便是。我从小跟师父住在陜北,现下也可以回去住,只是那儿风沙大些,我怕你住不惯。”   赵婉雁微笑道:“有你在就成了,住哪儿都不要紧的。”   蓦地神色黯然,道:“我倒不担心这个,而是……我真想爹爹。向大哥,我跟着你,什么怨言也没有,可是、可是我……我恐怕很难再见爹爹一面了。我……我这样,可不是太不孝了么?还有陆道长,他一定也很痛心……从小他就很照顾我,我却……却把家人都抛下了。”   向扬耳里听着,本来只觉为难,听到后来,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喃喃地道:“且慢,且慢。”   赵婉雁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适才赵婉雁一番话,向扬听来,似乎勾起了些许蛛丝马迹,能够助他捕捉那稀薄的记忆。然而纵使他绞尽脑汁,也难以回忆起什么光景。   赵婉雁见他咬牙切齿,怕他太过劳心,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啦。向大哥,你先休息,这些事情,等你精神好了,慢慢再说也不迟。你一定很累,睡一觉,什么都好啦。”   文渊回到房里,心情十分郁闷,觅椅坐下,一言不发地思索着。紫缘、小慕容、华瑄看在眼里,知道他为了向扬所逢意外,又添了一桩心事,以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华瑄叹道:“向师兄怎么会失忆了呢?偏偏他没忘多少,就忘了这些日子的事,我真搞不懂!”   文渊道:“我也搞不懂。”   仰头苦思,心道:“好不容易师兄摆脱心病,练成了‘天雷无妄’,上天竟然这么戏弄他,竟让师兄忘了这功夫。若是师兄因而再度消沉,那可如何是好?韩师伯那么说,可把事情瞧得太轻松了!”   小慕容来回踱步,沉吟半晌,突然说道:“文渊,我实话实说,你可别不高兴!”   文渊一愕,道:“什么?”   小慕容道:“我想了半天,肯定极了!你那个韩师伯,定然有问题。我一听他说话就不舒服!你听他是怎么说话的?每句话都说得名正言顺,好像他说什么都对,从来不曾出错一样!”   文渊一听,已明其意,道:“你觉得刚才韩师伯说的话,很有些古怪,是么?”   小慕容扬扬眉毛,道:“这我没说。可是他刚刚讲的话,我听得还真难过。”   紫缘道:“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文渊道:“紫缘?连你也如此觉得?”   紫缘轻声道:“是。我一直在听,韩先生对向公子的言语,实在不近人情。他是长辈,却对向公子那么说,简直……唉,那称不上安慰,倒像在说风凉话。”   文渊神色俨然,道:“不错,正是如此。难道师兄失忆,竟和韩师伯有所牵连?可是……这可不能无凭无据的乱说。”   华瑄听得一头雾水,道:“文师兄,那不会罢?韩师伯没道理这么做啊?”   小慕容格格一笑,道:“妹子,是你太没心眼儿了。”   华瑄脸蛋一红,道:“你笑我?”   小慕容霎霎眼,笑道:“哪儿的话,没有呀!”   两女随意说笑,文渊脸上却十分严肃,认真考量着韩虚清的言语。紫缘看在眼里,只静静地不打扰,却微微蹙起了眉。   过了几天,京城中形势大定,在于谦整治之下,内外无忧。众人暂居白府,一切也十分安稳。只是向扬精神虽复,却始终记不起失去的数日记忆。   这天白府忽有客人造访,说是要见韩虚清。韩虚清、任剑清和主人白嵩正在厅上,听得家丁禀报,韩虚清面露笑容,道:“那不是外人,是同道的朋友来了。任师弟,师兄先迎接贵客去。”   任剑清道:“什么贵客?韩师兄,你知道那人是谁?”   韩虚清道:“此次我前来京城,心想龙驭清意图谋反,自然势力庞大,手下能人众多,难以应付,唯恐我一人之力,难以匹敌,是以将我在云南隐居时,结识的几位豪侠一并请来,为国出力。只是龙驭清伏法,祸国殃民之辈却尚未斩草除根,他们日前不能前来相会,便是四出搜捕叛逆之故。如今他们来了,必有斩获。”   说着又即笑道:“把扬儿、渊儿也叫出来罢,也好让他们拜见几位成名前辈。”   任剑清皱眉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来的人是谁!”   韩虚清微笑道:“‘天府神刀’萧承月,算得上出名的高手了罢?”   迳自迎了出去。   任剑清一听,当堂吃了一惊。萧承月号称川中第一高手,刀法如神,驰誉武林,因为久居四川,江湖上赞为“天府神刀”威名之盛,犹胜同居西南的滇岭掌门白超然,只是他深居简出,在江湖上没干下几件大事,近十年来更是藏踪不出,哪知竟会给韩虚清请了出来。   一旁白嵩听见,忙吩咐下人请来向扬、文渊。不一会儿,两人先后来到,韩虚清也已带着宾客进厅。来客共有四人,韩虚清首先介绍的,是位容貌刚峻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多岁,目如朗星,炯然有威,中等身材,腰间一口长刀,浑身气度沉稳,英华内敛,正是那“天府神刀”萧承月。   向扬、文渊也曾听过天府神刀的名头,上前作揖为礼。萧承月虽是前辈,不失礼数,各自还了礼,说道:“两位是华玄清华师父的高足,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听说向少侠练成了‘天雷无妄’的神功造诣,文少侠自创绝妙剑法,真是英雄出少年,萧某佩服!”   两人连忙谦谢。   其余三人,也是四川、云南一带的江湖豪客,只是不若“天府神刀”的威名震天高,韩虚清各自介绍一番,纷纷入座。   任剑清不拘小节,一待众人坐定,当即问道:“萧兄,我韩师兄说你为国出力,追捕叛逆,到底追捕了些什么人?”   他外表粗豪,心里精明,隐隐觉得万事底定之际,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大高手来,又直接访上白府,必有不寻常处。   萧承月饮一杯酒,说道:“任兄果然爽快。萧某来此,便是要交代这事。这批叛逆,可真是要紧人物,不是别人,便是此番与皇陵派合谋的靖威王一干余孽。”   此言一出,向扬心头一震,脸色骤变。文渊虽瞧不见向扬神情,却也暗叫不妙,心道:“师兄这可难做人了,如何是好?”   韩虚清笑道:“萧大侠武功绝顶,靖威王府无人能及,这一仗想必是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萧承月摇头道:“那也不然!靖威王府手下那陆道人,着实厉害,‘天罡降魔剑’、‘三清归元真诀’,造诣极深,不愧为一代宗师。唉,可惜!”   向扬忙道:“可惜什么?”   萧承月道:“可惜这么一位高手,竟沦为官宦爪牙。这还要多亏韩兄,若不是韩兄眼线广,凭我一人,还真找不到靖威王藏匿之处,也无缘与陆道人交手。那陆道人武功纯熟,若是他身上无伤,我也不易取胜。本来我也不知,跟他交手两百余招,那陆道人身上突然迸血,似是受创复发,就差这么一招,被我砍下了脑袋……”   向扬脑中轰然一响,厉声叫道:“什么,陆道人死了?”   文渊闻言,同样心头剧震,心道:“陆道人虽是敌人,但是光明磊落,绝无卑鄙行径,竟然……竟然就这么死了?”   萧承月脸现愠色,道:“怎么?你们不信么?”   随手一招,一个汉子拎来一个包袱,看那服色,便与韩熙上巾帼庄时的随从相同,自是韩虚清的部属。萧承月打开包袱,赫然是一颗首级,头发散乱,双目圆睁,长须凝血,正是陆道人的头!   向扬喉头咕噜一声,不自觉地空叹。文渊低声道:“师兄,真是陆道人?”   向扬道:“是他,不错!”   文渊神情一紧,遽然凝重。   萧承月道:“岂止陆道人,靖威王身边的护卫,一个个都死在萧某刀下。赵廷瑞那老贼,贪生怕死,还想跪下求情饶命。我看他的窝囊样,实在恼了,也不用刀,几掌下去,靖威王一家先后了账,一一伏诛。   最后这几句话,犹如一个个雷霆轰在向扬身上。向扬倏然呆了,眼看萧承月再次招手,几名汉子抬来一具具的尸体,先是赵廷瑞,继而赵平波,接二连三,都是王府中人。   韩虚清赞道:“萧大侠果然英雄了得,独力戮敌,除恶务尽,‘天府神刀’之名,果然来得正,坐得稳!”   这么一来,霎时惊动了白府。第一个闻讯赶来的,便是赵婉雁。她一看见陆道人的首级,身子一晃,险些站不住脚,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颤声道:“陆……陆道长……陆道长!”   喊得几声,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萧承月见她如此悲恸,心中甚疑,说道:“姑娘是谁?这些都是叛国贼人,死有余辜,姑娘不须太过同情。”   赵婉雁哪里听他说话,似乎连向扬也没看见,一转头,看见父亲尸体,立时扑了上去,几声呜咽,哭得连声音也没有了。那纤细的肩膀不时颤抖起伏,却是背负了她毕生不曾体会过的大悲。   心思最乱的,却是向扬。他蹲在赵婉雁身边,想要出言安慰,无奈满心茫然,赵婉雁又是伤心欲狂,丧亲之痛,根本无从安慰,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承月疑惑更甚,望向韩虚清。韩虚清叹道:“这也是个冤孽。萧大侠,此女姓赵,名唤赵婉雁,乃是赵廷瑞的女儿,是位郡主。”   萧承月脸上倏现杀气,道:“靖威王府的郡主?原来尚有漏网之鱼!”   正要拔刀,一看向扬,微一沉吟,道:“韩兄,莫非你这向师侄,与这贼郡主勾搭上了?”   文渊骤然起身,沉声道:“萧前辈,请您自重,莫要出口伤人!”   萧承月听他一介晚辈,竟然出言顶撞,不由得脸色铁青。   忽见赵婉雁身子一摇,伏在赵廷瑞身上,忽然抽搐一阵,便不再动,向扬大骇,慌忙将她扶起,抱在怀中,叫道:“婉雁,婉雁!”   掌按她背心大穴,急运真气,冲入她周身经脉。   赵婉雁一时伤痛过度,以致昏厥,向扬运转真力之下,旋即悠悠转醒,双眼为泪所迷,看上去迷迷蒙蒙的,只隐约知道是向扬抱着她。赵婉雁呜咽道:“向大哥,我、我、我爹,还有我娘……他们……他们……”   向扬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眶里也湿润了,低声道:“婉雁,别哭,你……你……唉,要哭就哭罢。令尊……令尊……”   向扬现在的处境,实在为难。靖威王生前恶迹无数,又犯了叛国大罪,对他更有赶尽杀绝之意,如今丧命,可说恶贯满盈,然而向扬思及赵婉雁的心情,安慰尚且不及,对王府众人的死,更不可能略有欢欣之情。可是,这赵廷瑞明明是作恶多端之辈!   萧承月蓦然喝道:“向扬,你若要自甘下流,维护这叛国郡主,萧某连你也不能轻饶。华玄清一世豪杰,我不想让他的后人身败名裂,你让开罢!”   向扬双目一睁,冷望萧承月,沉声道:“你若要伤婉雁,我可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却是深具敌意,毫不退让。   韩虚清朗声道:“扬儿,你这可不对了,这正是你摆脱王府诱惑的良机,你应当及时回头,方为正道。靖威王一众的下落,是我访出来的。铲奸除恶,是我们侠义辈的本分,难道你如今连是非善恶,也分不清了么?”   赵婉雁悲痛之余,听见这番对话,一对朦胧泪眼,先后看了萧承月和韩虚清,抽噎一阵,道:“是你们……你们害死我的家人?”   她虽是弱质少女,但是一望之下,深蕴悲切痛恨之意,萧承月与之目光一遇,不禁一怔。   向扬看了,更是心惊。他从未见过这温柔可人的爱侣对任何人、事流露恨意,但是至亲丧命,却是何等惨痛?   这时赵婉雁已缓了哭泣,凝视着萧承月,口中幽幽地道:“向大哥……向大哥,你帮我,帮我……”   一句话说不到尽头,便见她咬着下唇,直渗出血来,轻轻举起了手,指向韩虚清。   向扬抱着她,听着她一言一语,心中如锥之痛。韩虚清皱眉摇头,说道:“扬儿,切莫自误。”   向扬简直不知如何自处。心中陡然大恨:先前数日的记忆,说不定是他此刻抉择的关键,可是他竟全然想不起来…… 第十卷 第十九章   天府神刀萧承月阔步上前,已然拔刀在手,欲将赵婉雁斩于刀下。向扬搂住赵婉雁,转过身子,将她护在怀中,轻声说道:“婉雁,你放心,有向大哥在,谁也不能害你。”   赵婉雁抹去眼泪,脸色苍白,望向韩虚清、萧承月的眼神之中,依然充满仇恨之情。   萧承月虽是正道高手,嫉恶如仇,斩杀王府众人时毫不手软,但见赵婉雁悲凄欲绝、满怀痛恨,心中也难免微感不忍,朝韩虚清道:“韩兄,那靖威王作恶多端,如今已遭萧某诛杀,大害已除。这姑娘虽是赵廷瑞的女儿,看来却非奸恶之辈,似乎未必非杀不可。”   韩虚清道:“依萧大侠之意,该当如何?”   萧承月道:“奸佞之后,理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屠杀弱女,非是好汉所为。我以为将这姑娘囚禁起来,使她不能与外人图谋,重复赵廷瑞的恶行,也就是了。”   韩虚清微笑道:“萧大侠心地仁厚,令人钦佩。”   又朝向扬说道:“扬儿,我看就依萧大侠所言办理罢。你与这奸王之女有情,非只一日,此女若死,只怕你禁不起伤痛,师伯看着也不忍心。将赵姑娘监禁起来,可说是权宜之计,此后你也可另觅良配,循归正道。”   这番话说来,韩虚清脸色和缓,大有循循善诱之意,萧承月也点头称是,道:“不错,不错。向扬,你为情所困,不能明辨善恶,那是侠义中人的大忌。你若能悬崖勒马,听你师伯的教导,尊师华师父在天之灵,必也欢喜,刚才你对萧某无礼,也都一并揭了过去,不与你计较了。”   向扬一边听着,脸色早已铁青,待得萧承月说罢,蓦地一声冷笑,道:“韩师伯,萧前辈,你们两位也把我向扬瞧得太小了!我虽是晚辈,见识不如你们,却还不至于如此愚昧。婉雁只不过生在王府,就要受此牵连,这太没有道理了!她已经家破人亡,你们还想逼迫于她,这也能冠以侠义之名?要我离开婉雁,不可能!”   韩虚清脸色一寒,喝道:“扬儿……”   向扬猛地叫道:“除了我师父,谁也不许如此叫我!”   右手迳指韩虚清,道:“韩师伯,你是师伯,我本来不该对你失了礼数。但是你来棉里藏针这一套,欺人太甚!要我听这种吩咐,你们把我向扬瞧得太窝囊了!”   说到此处,向扬已然声色俱厉,全不顾韩虚清尊长身分了。   局面演变至此,势难善了。韩虚清须眉俱张,沉声道:“你如此不知悔改!不仅自甘堕落,且兼目无尊长,你对得住你师父吗?”   向扬喝道:“我师父通情达理,此刻他老人家若在人世,在此做主,恐怕也会如我所说!”   韩虚清厉声道:“放肆!你……你当真无药可救!”   右掌猛提真力,气劲如雷,正要出掌,忽听一个女子声音叫道:“好啊,好啊!机会难得,还不快打?”   这句话突然插来,人人都是一愣,又以文渊最是吃惊,脱口叫道:“小茵,你……”   说这话的,便是小慕容。韩虚清朝她望去,但见她脸堆微笑,甚是悠闲,微微眯着双眼,也冲着他望来,说道:“咦,怎么不打了?不趁他忘记‘天雷无妄’、武功大退时把他打死,以后可不好对付呀!”   韩虚清皱眉道:“姑娘莫要胡言乱语。我惩治本门晚辈,岂能杀伤人命?”   小慕容摇头微笑,表情甚是不以为然,口中却道:“哎呀,说的也是!你是侠义道的成名前辈,焉有忌惮晚辈、藉故伤人的道理?我可真是多嘴了!”   萧承月朝她看了一眼,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韩虚清不答小慕容,却对萧承月道:“萧大侠,这姑娘复姓慕容,便是‘大小慕容’中的小慕容。”   萧承月脸色倏地一变,道:“哦,小魔头!”   小慕容笑道:“是,是,我是小魔头,说的话一句也信不得。天府神刀萧大侠,你可也要杀我?”   之前萧承月已看见小慕容自内堂出来,知道她必与白嵩或在场某人有所关系,眼前向扬、赵婉雁之事已成僵局,不愿多生是非,便道:“萧某刀下,只是不饶恶徒!”   说得甚是模棱。   任剑清站了出来,道:“好了,好了,大家各让一步。韩师兄,赵姑娘是位好姑娘,我担保她配得上向师侄,你要是看不顺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了?你不看我这师弟的面子,也得看华师兄的面子,别管了罢!”   转身又道:“向扬,你带赵姑娘回房里,她家人的遗体,任师叔会一一保全下来。你方才出言不逊,我也不要你马上陪罪,等你冷静下来,该磕几个响头自己算去!”   任剑清出场调解,实是有意回护向扬,毕竟向扬身为后辈,若起争执,已是不敬尊长,先吃了亏,这用意向扬自然明白。他扶起赵婉雁,柔声道:“婉雁,我们进去。”   赵婉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再多看旁人,由向扬扶着,缓缓离开大厅。华瑄看见她神色凄楚,心中难过,想跟着过去,却被紫缘轻轻拉住袖子,摇头制止。   向扬扶着赵婉雁回到房中,同她坐在床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赵婉雁先开了口,低声道:“向大哥,我该报仇么?他……他是你的师伯。”   向扬心中一凛,叹息不已,道:“韩师伯这么做,实在……实在……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婉雁幽幽地道:“你很为难,是不是?你心里也想,我爹爹就是该死……”   向扬心头绞痛,咬唇不语,低垂着头。   忽听赵婉雁喉中声音古怪,似欲呕吐,身子也轻轻颤抖起来。向扬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婉雁,怎么了?”   赵婉雁捂嘴摇头,状甚痛苦,却不答话。忽然她放开了手,身躯一震,当真吐了起来。   向扬大为惊骇,心道:“莫非婉雁伤心过甚,伤了身子么?”   轻拍她的背,待她呕完,赶紧取来手巾,一边擦拭她的嘴唇,一边搭她手腕脉息,只觉得脉象奇特,不似负伤,却也不知是何症状。   向扬问道:“婉雁,你哪儿不舒服?”   赵婉雁脸庞依旧苍白,摇头不语,也不知是说不出话,还是如何。向扬心急如焚,横抱起赵婉雁,冲出房去,直奔大厅。   众人见向扬抱着赵婉雁冲出来,均觉奇怪。任剑清叫道:“喂,匆匆忙忙的做什么?”   向扬急道:“婉雁不大对劲,任师叔,你看看!”   任剑清一搭赵婉雁脉搏,怔了一怔,道:“奇怪,奇怪!”   显然也是不明所以。   向扬叫道:“我带婉雁去找大夫!”   抱着赵婉雁,又向外跑,忽地眼前一花,萧承月拦在门口,冷冷地道:“故弄玄虚,骗得了萧某么?向扬,你莫要藉故潜逃!”   向扬一怔,随即大怒,喝道:“胡说八道,让开!”   萧承月手按刀柄,亦是怒容满面,道:“好小子,得寸进尺!你想逃,先过萧某这一关!”   向扬抱着赵婉雁,不便动手,当下脚步错动,身形疾闪,欲从萧承月身旁窜出门外。“锵”一声响,萧承月拔刀出鞘,冷锋闪耀,凭空便是一道刀气,一刀横绝向扬去路。向扬腾出左掌,猛拍“夔龙劲”一掌击出,气势惊人,后劲潮涌而出,萧承月却不闪不避,再挥一刀,刀上潜劲锐利无双,竟将雷掌后劲一举摧破。向扬尚未重催掌劲,萧承月又是一刀,刀风迫体,向扬飞快倒退七步,方得避开余劲。   “天府神刀”名下无虚,连环三刀,便将向扬逼得进而复退,难越雷池一步。文渊耳里听得分明,心下黯然,暗道:“师兄当真忘却了‘天雷无妄’的功夫,如此一来,功力远逊于击败龙驭清之时,如何能胜?”   萧承月乘胜追击,赶上一步,举刀要挥,任剑清已抢上前来,挥掌架他手腕,喝道:“萧兄,给点面子!”   另一掌在身后轻摇。向扬会意,趁机抱着赵婉雁冲了出去。   当日任剑清身中龙驭清两招雷掌,伤势极重,此时虽已好了不少,但仍身负内伤,萧承月武功非凡,若当真与之动手,此刻任剑清实难匹敌。但任剑清豪爽侠义,素为武林正道所钦服,萧承月也无意与他翻脸,手下一缓,已被向扬夺门而出。   萧承月先是一愕,跟着怒喝:“向扬,站住!”   转身一纵,风驰电掣地追了出去。   向扬才抱赵婉雁上了大街,萧承月便挺刀追至,回身一掌,掌劲却被刀上猛劲劈溃。向扬心下愤恨,道:“什么天府神刀,蛮不讲理!”   单掌连拍,犹如惊雷乱闪,其快无比,正是一招“疾雷动万物”萧承月厉声一啸,刀芒横扫,势如大海滔滔,将向扬掌上力道一一吞灭,简直威不可当。向扬一边担心敌招波及赵婉雁,又得兼顾攻守,顿时大落下风,难以还手。   两边斗得正紧,远处蓦地传来女子声音,叫道:“且慢动手!”   话犹在耳,飕飕两道破空遽响随之而来,向扬、萧承月同时一退,一眨眼间,两枚飞石在两人之间疾闪而过。只见一匹白马远远奔来,马上是一名纤瘦女郎,那飞石自是由她所发,而武林之中,以飞石功夫见长的女子,自然是巾帼庄大庄主石娘子。   石娘子纵马而来,随萧承月赶出门外的众人之中,杨小鹃首先奔上前去,叫道:“大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石娘子微笑不答,翻身下马。   瓦剌大军败退之后,巾帼庄众女俱已回庄,惟独杨小鹃带着赵婉雁赶来京城。此时石娘子孤身来到,众人均不解其意。石娘子也不急着自述来意,望着萧承月,躬身拱手,说道:“这位前辈刀法高明,可是蜀中萧神刀?”   萧承月道:“萧某正是。”   朝石娘子略一打量,道:“姑娘莫非是巾帼庄石大庄主?”   石娘子微笑道:“是。”   微一转头,问向扬道:“向兄,你怎么会与萧大侠动手?”   向扬担心赵婉雁,哪有闲情细述?当下只道:“一言难尽!”   朝萧承月一瞪,道:“神刀前辈,你这么信不过我,干脆你陪着我去找大夫。婉雁身子不适,你不担心,我可担心!”   萧承月双眉一竖,眼见怒气又要发作。   石娘子道:“赵姑娘生病了么?”   向扬道:“不知道!这脉象我从未见过,连任师叔也不明白。”   杨小鹃抢着道:“向公子,不如让大姐看看。大姐懂得不少医理,庄里的各种丹药便是大姐管的。”   向扬素知石娘子见识广博,便即点了点头。石娘子上前替赵婉雁把脉,略一沉吟,随即微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向兄、任大侠都不懂这脉象,无可厚非!”   向扬急道:“这话怎么说?究竟是怎么了?”   石娘子笑道:“赵姑娘身上没伤,也没病,是有喜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愕,向扬更是当堂呆住了,道:“婉雁……有孩子了?”   石娘子微笑道:“怀了几个月,我就不知道了。向兄,恭喜!”   若再平时,这自然是大喜。但赵婉雁刚闻家人噩耗,喜讯随之而来,前后情境之悲喜,委实天差地远,向扬该笑,却实在笑不出来,脸上神情古怪之极。   赵婉雁原本迷迷糊糊,听得石娘子这么说,突然振作起精神,轻声道:“我的孩子?”   苍白的脸上添了少许红晕,那神情也是矛盾无比,想哭,却又想笑,只是幽幽地舒了口气。   石娘子见两人如此反应,更觉奇怪。她尚不知赵婉雁家人已遭屠灭,却也晓得必有惨祸发生,当下轻拍赵婉雁肩膀,柔声道:“赵姑娘,你可要坚强点。为了你的孩子,你无论如何要保重身子,知道么?”   赵婉雁轻轻点头,脸上神情复杂,思及自己怀胎,心中暗藏的恨意顿时大为淡薄,面带微笑,轻声应道:“是,我会的。”   那声音却微微发颤,忽然眼眶一热,几许清泪滑过双颊。   就再此时,几声咆哮在旁响起。韩虚清猛一低头,却见小白虎弓身在他脚边龇牙咧嘴,呜呜低啸。韩虚清蹙眉不语,足尖缓缓一翘,小白虎突然奔开,窜得不见踪影。 第十卷 第二十章   赵婉雁既已怀孕,萧承月顾及人情,不好再下杀手,微一犹豫,将宝刀还入鞘中。众人回入府中,杨小鹃将前事约略告知石娘子,石娘子听罢,皱眉不语。   向扬既知赵婉雁身子无恙,便又带她回到房中。厅上,华瑄向石娘子问道:“石姐姐,你不是回巾帼庄了么?怎么又跑来京城了?”   石娘子道:“自然有事。不单是我,三妹也正往这儿赶过来,随后便到。”   小慕容心中一动,道:“石姑娘,贵庄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石娘子轻轻点头,道:“确是出了大事。当日瓦剌兵败之后,四妹先行回庄,我和二妹、三妹各带一众姐妹,也要回庄子里去,不料就在路上,和一批皇陵派的人马碰上了。”   小慕容蛾眉微蹙,道:“哦,在城外遇上?”   似乎颇感有异。   韩虚清捋须微笑,道:“那定是龙驭清伏诛之后,皇陵派门人畏罪而逃,遂成亡命之徒了。”   石娘子道:“初时我也这么想,然而对方似有所图,一见我们来到,便趋前索战。二妹当时对他们喊:‘贵派龙掌门已死在奉天殿上,你们再战也是徒然,何必执迷不悟?’,这些皇陵派的人却置之不理,一拥而上,人数愈来愈多,竟达数百人,其中不乏武功精强的好手。之前姐妹们久战瓦剌,疲惫未消,三妹在皇宫中受了重伤,也不能全力应战,这群贼人猛攻之下,我们竟不易抵挡,且战且走,待我杀退周遭敌人时,才发觉与二妹、三妹的人马失散了。”   听至此处,杨小鹃大惊失色,叫道:“什么?那,二姐、三姐她们……她们现在呢?可都好么?”   随即想起石娘子刚才的话,急忙追问:“三姐要过来了,那二姐呢?”   石娘子脸色凝重,语气却很平静,道:“当日我驱散敌人,很快便与三妹会合,却找不到二妹。我担心敌人别有所图,一边派人四出搜寻二妹,一边赶回庄中,一进庄里,便听见坏消息。”   杨小鹃急道:“是怎么了?”   此时一名白府下人前来禀告,道是巾帼庄蓝三庄主来访。石娘子道:“三妹到了,你们一看便知。”   片刻,蓝灵玉偕同阿缨、阿穗、阿环三婢来到厅上,杨小鹃迎上前去,叫道:“三姐,你没事罢?啊,那……二姐的棍子!”   话到尽头,语气忽然大显惊惶。   文渊目不见物,低声朝紫缘问道:“怎么了?”   紫缘轻声道:“阿穗姑娘拿了一根棍子,那好像……好像是凌姑娘用的。”   只听石娘子道:“二妹被敌人所擒,兵器给送了回来。二妹带领的姐妹们,大多都回来了,却还是有人不知去向。”   只听“砰”地一声,任剑清猛一拍桌子,喝道:“好皇陵派!头儿都死了,还这么嚣张?”   石娘子道:“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一件大事。”   杨小鹃听说凌云霞被捉,早已心慌意乱,一听还有变故,急得大叫:“什么!还有?”   石娘子沉声道:“庄中所藏的十景缎之一‘花港观鱼’,遭人所窃。”   话一出口,石娘子美目流盼,将厅上诸人尽数扫视,似欲洞悉各人心中所思。只听韩虚清道:“此事已无可疑,必是龙驭清的布置。他算准京城大难,贵庄必会倾全力相救,是以趁四位庄主不在,派人潜入庄中,盗取十景缎。”   石娘子道:“依韩先生所见,果真是皇陵派下的手?”   韩虚清道:“皇陵派余孽既然半路阻截三位庄主,自有图谋,更有何可疑?”   小慕容忽道:“不然,不然!这事情可疑得紧,大大的可疑!”   韩虚清侧首相视,目光颇含不悦,小慕容只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龙驭清举兵叛国,理当把心思放在京城里头,怎会分兵去巾帼庄偷十景缎?照理说,龙驭清应当坐稳龙椅之后,才会继续打十景缎的主意。石姑娘,我说那群半途袭击你们的贼子,一定不是龙驭清派来的!”   华瑄插嘴道:“可是,慕容姐姐,他们是皇陵派的呀!”   小慕容笑道:“皇陵派的人,就只有龙驭清调得动么?”   说着屈指一一数来,道:“黄仲鬼、葛元当、龙腾明,这三人都是皇陵派的要紧人物,恐怕也都没死。这次京城大乱,根本没见着黄仲鬼,那龙腾明、葛元当则不知去向。啊,还有穆老先生,不过他这次倾力相助我们,不会是他。那么会是谁呢?”   她一边说着,手指轻轻点着樱唇,静静思量。   石娘子忽道:“有件事我得问问,龙驭清死后,皇陵派的人如何了?”   小慕容道:“几个有份量的给关了起来,其他全给官兵看死啦。”   石娘子道:“黄仲鬼、龙腾明、葛元当不在其中罢?”   小慕容道:“当然了,除了他们,恐怕还有很多武功不差的,都是漏网之鱼。”   眼睛一霎,忽而又道:“这些人里面,难道就没有想夺十景缎的么?”   杨小鹃叫道:“先别管十景缎了!二姐……怎么救二姐呢?大姐,你可有头绪么?”   石娘子道:“没有,但我们可以守株待兔,敌人自会现形。”   文渊一直默默听着,听得石娘子此言,点一点头,道:“不错,十景缎若非十景齐全,并无用处。我这儿有两疋,韩师伯、任师叔手上也都有十景缎,贼党若要集全十景缎,迟早会找上我们。”   杨小鹃仍很焦急,道:“可是,这段期间里,二姐……二姐能平安么?我等不下去啊!”   任剑清道:“这样罢,咱们找几个人,由石庄主领路,到那日受袭之处再行勘查,瞧瞧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从而访出贼人的去路。只是去的人不能多,这儿也得留下人手。毕竟咱们伤兵累累,贼人要是势大,可不好抵挡。”   石娘子道:“如此甚好。”   朝萧承月一望,道:“萧前辈远道赴京,本来不敢烦劳。但是此事攸关重大,小女子想请萧前辈随行,‘天府神刀’之名,定能震慑匪类。”   说着躬身作揖。   萧承月还礼道:“石庄主言重了。巾帼庄侠女名满江湖,同道共重,如今凌二庄主有难,萧某岂有不救之理?”   言下之意,自然是答应了。他既然已与向扬翻脸,余怒未消,实不愿多留于此,能离开白府,正是求之不得。   忽听小慕容说道:“石姑娘,我也想去。”   话一出口,萧承月首先大皱眉头。文渊抢着说道:“好极了,小茵心思机敏,有她同行,当多了几分希望。”   石娘子略一思索,道:“有慕容姑娘同行,好是好,人手却还不够……”   蓦地一个声音大声响起:“还不够,干脆本大爷去罢!”   一个青衣人自内堂转了出来,却是慕容修。石娘子还没答话,蓝灵玉脸色一怔,目光先飘向一旁。   萧承月还没跟慕容修打过照面,见他突然现身,倒不知是何等人物,正要开口相询,却听小慕容笑道:“萧前辈,那是我大哥!”   萧承月脸色一沉,比听见小慕容之名时尤要难看,道:“白师父好大的面子,连大慕容都在此作客。”   石娘子微笑道:“天府神刀、大小慕容共施援手,再好也没有了。”   起身离座,道:“事不宜迟,这就请诸位动身。四妹,你也一起来。”   杨小鹃道:“当然!”   石娘子、蓝灵玉等才到京城,旋即离去,连同萧承月、大小慕容等人搜寻敌踪,白府顿时又清静下来。   待得文渊回房,华瑄不禁对文渊抱怨:“文师兄,你怎么让慕容姐姐去了?”   文渊道:“有何不妥?”   华瑄道:“你没看到,那位萧前辈一听到慕容姐姐的名字,脸色马上变了!”   文渊道:“这也难怪。”   说着淡淡一笑,道:“不必在意,有石姑娘在,萧前辈决不致对小茵如何。”   听师兄这么说,华瑄仍是身怀忧色,不能放心。紫缘微笑道:“瑄妹,你别担心,茵妹何等聪明,她自动请缨,一定有所盘算,只是不便明讲。”   华瑄一愕,道:“有什么不便明讲?都是自己人啊!”   文渊轻声说道:“这很难说。说不定祸起萧墙,咱们的敌人,就在这白府之中。”   华瑄呆了一下,道:“不会罢?”   一看文渊和紫缘,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又道:“文师兄,紫缘姐姐,你们都这么觉得?”   文渊默然不答。华瑄急道:“真是……文师兄,你说给我听嘛!”   紫缘牵着华瑄的手,微笑道:“好了,别问这个,我们去看赵姑娘。”   华瑄道:“可是我……”   一看文渊,见他静静地阖目出神,忍住了喉头的问题,点了点头。   两女来到赵婉雁的房间,只见向扬坐在床边,赵婉雁静卧床中,两相无言。紫缘轻声唤道:“赵姑娘。”   赵婉雁轻轻嗯了一声,以为回应。   向扬朝华瑄问道:“石姑娘来做什么?”   华瑄放轻声音,简略说了。向扬听完,只道:“萧承月走了?那好。”   紫缘见赵婉雁神情虚弱,苍白的脸上犹带淡淡的泪痕,心里一阵难过,柔声道:“赵姑娘,请节哀,这种事……我们帮不上任何忙,真对不起。”   赵婉雁身躯微动,想要坐起,向扬立刻出手搀扶。赵婉雁叹道:“命该如此,我还能怎样呢?上天要我家破人亡,却又在同一天给了我孩子,这不是捉弄我么?这叫我该喜,还是该忧?这样折磨我,我……我真恨不得死了才好。”   几句话说来,赵婉雁眼眶温热,又要落泪。   紫缘温言劝道:“赵姑娘,你千万别这么想。人死不能复生……”   话声忽然一顿,却是她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同样遇祸横死。她咽下旧思,又道:“你还有向公子在,是不是?而且,你又有了孩子。现在你很难过,没有人能帮你,日子久了,也就……也就淡了。只是现在,你千万要想开点。”   向扬暗叹一声,悄悄走到一旁。他知道紫缘善体人意,比自己更能安慰赵婉雁,也就不发一语。华瑄跟在后头,轻轻地道:“向师兄,你……你也要想开一点,别太难过。”   向扬没有回头,只是点头。静了一会儿,蓦然说道:“倘若我真拥有‘天雷无妄’的功力,我马上将那萧承月──”赵婉雁轻声道:“向大哥,不用,你别怪他了。”   短短一阵默然,她轻抚小腹,又道:“一听石姑娘说,我有了这孩子,我就不再想报仇了。向大哥,你也别为了我去冒险。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我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向扬走回赵婉雁身边,轻握其手,柔声道:“好,好,就依着你。”   赵婉雁轻轻伏在向扬胸口,又已呜咽。   紫缘和华瑄交换眼色,悄悄退出了房外。   这一夜白府中少了数人,但因巾帼庄受袭一事,戒备反而严密了起来。文渊剑置身旁,静坐房中,手弹文武七弦琴,一边疗伤,一边警觉四周,毫不松懈。紫缘在一旁奏着琵琶,却与御敌无关,纯是弹来给文渊调剂心情。华瑄听着满屋音韵,只是无所事事地发呆。   忽听几声叩门,韩虚清的声音传来:“渊儿,还没睡么?”   琴声顿止,文渊朗声答道:“是韩师伯?请进。”   韩虚清开了门,却没动脚步,一看房中,道:“嗯,瑄儿也在。”   华瑄上前请安,韩虚清微笑挥手,道:“不必来这个。渊儿,瑄儿,你们有伤在身,早点歇着罢。”   文渊道:“多谢韩师伯关心,小侄明白,您老人家也别太累了。”   韩虚清微微颔首,阖上了门。   文渊凝神倾听,不闻脚步声响,当即继续弹琴。琴声一起,才听见韩虚清缓步离去。文渊叹了一声,暗道:“韩师伯,不是我有意疑你,却是你令我不得不疑!”   韩虚清离开之后,却并未回房就寝。他四处游步,身法如风,将整个白府视察了大半,旋即来到后院囚禁韩熙之处,看守的人却早已不知去向。他到得门外,轻轻顿足示意,两道人影从一片漆黑的树影间窜出。   韩虚清声音极轻,道:“如何?”   一人答道:“白家和云霄派的人全在,一个不少。”   另一人道:“不错,一个不少。”   韩虚清道:“可有被人察觉?”   一人道:“决计没有。”   另一人跟着道:“我也没有。”   韩虚清道:“很好,去罢!”   飕飕两声,两人飞身纵跃,箭一般地遁入黑夜深处。   韩虚清走入关着儿子的厢房,说道:“熙儿,伤势如何?好多了么?”   韩熙手脚均被铁链捆锁,绑在一根大柱子上,动弹不得,听韩虚清这么问,只冷冷地道:“好得不多,却也死不了。”   韩虚清叹道:“熙儿,你别怪为父狠心,让你受这苦楚。只是我若立刻放你,无法向他们交代。几天之内,‘十景缎’便可集全,那时你便重获自由,不必在此受苦了。”   韩熙冷笑道:“到那时候,你就会把华师妹许配给我么?”   韩虚清眉头深锁,似甚不悦。却听角落一人说道:“韩公子,天下美人何其多,你又何必单单迷恋一个华瑄?你这样坚持,令尊也难做人。”   韩熙哼了一声,道:“白前辈,此事似乎与你无关!”   那人笑道:“你们父子失和,大事便不易成,如何与我无关?”   这说话之人,乃是滇岭派掌门白超然,早在韩虚清到来之前,便已在此。他随即说道:“大局为重,此事暂且按下。韩先生,今日白府里动静如何?我听人回报,小慕容言语之中,似乎看破了什么玄机。”   韩虚清一捋长须,道:“我看也是。那小慕容从以前便对我多方讥刺,今日我想试探向扬现下功力,也被她叫破。不过这小姑娘今天走了眼,居然跟着石娘子她们去了。”   白超然道:“哦?”   韩虚清微笑道:“石娘子邀萧承月救义妹,那小慕容便要跟着去。哈哈,她只道萧承月杀了靖威王王府上下,必是另有图谋,一心想从他身上探底,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萧承月那直性子,在向扬面前恶形恶状,真帮了我们不少忙,连大慕容也给他引走。”   白超然喜道:“大小慕容不在,剩下的只有任剑清一人棘手,办事更加容易了,妙极!”   另有一个声音响起,说道:“这么说来,我们该趁着这几天动手了。”   声音一歇,又道:“韩先生,那两位林小兄弟,靠得住么?上次陆道人、向扬前来窃听,他们竟没有察觉,这实在太大意了。现下外头动静如何?没有人来探听么?”   韩虚清笑道:“裴先生不必担心,先前纵有疏失,那陆道人还不是已遭灭口?亏得裴先生的手段,向扬不但前事尽忘,连‘天雷无妄’的功夫也忘了,这可说是意外之喜。我来此之前,便已巡过一趟,点过人数,府里的人一个也没少了。”   白超然说道:“那就好了。”   这几人压低声音,密商起来,却万万料想不到,白府中固然没一个人妄动,出门去的却有人溜了回来。   虽然天色一暗,韩虚清布置的人手便已看住厢房四周,不容外人潜伏,但这人在入夜之前,便已藏匿房外,没露半点行踪,此时神不知鬼不觉,已把他们说的话字字入耳──这个去而复返之人,偏偏就是小慕容。   【第十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