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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遗篇 (50-54 全文完) 作者:zzsss1

2020-07-02 09: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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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凋遗篇

作者:zzsss1
2019-12-15 发表于第一会所

              50、大宋的丞相

  这几日,听说有大宋的使者要来大都,忽必烈很是重视。宋王朝已经风雨飘
零,而且和大元正打得血流成河,又怎幺会有使者突然到大都来呢?说是使者,
不过是讲得好听一些,事实上,不过是元军的俘虏而已。只不过,这个俘虏身份
很是尊贵,据说曾在大宋当丞相,和元朝抗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让忽必烈
和伯颜很是头痛。也是天要亡了大宋,这位丞相驻兵在潮阳,某一天忽然被叛徒
出卖,引导元兵杀进城里。丞相措手不及,让鞑子逮了个正着。

  这位丞相很是有骨气,当时率领元兵进攻潮阳的将军叫张弘范,是张世杰的
远房兄弟。这两个兄弟一个事元,一个事宋,都有一番不错的成就。在刘整死后,
张弘范甚至接管了大元的水师,经常和自己的兄弟打几场不大不小的战役,互有
胜负。张弘范软的硬的都给这位丞相用上了,甚至一遍不够,又用了好几遍,不
料这丞相就像吞了秤砣一样铁了心,硬是没给张弘范好脸色看。

  关了几天之后,张弘范听说自己的那位远方兄弟护着宋朝的小皇帝到了崖山
的海上,结舟为城,拥兵二十万,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张弘范已经无暇再照料
这位不怕死的丞相了,带着人马和船队从广南东路下海,朝着崖山逼了过去。张
弘范一走,已经变成俘虏的丞相就被押送到大都来了。

  在忽必烈的眼里,这个丞相是个人才,而且是不可多得的那种。他和张弘范
一样的想法,要把这个俘虏收为己用。据说自从元兵攻下临安后,整个宋王朝的
臣子都作鸟兽散了,甚至连右丞相陈宜中都逃到国外去,只剩下三个人还在和大
元硬扛。张世杰、陆秀夫自然是不必说了,他们一个领着大宋最后的精锐之士,
一个时刻保护在皇帝的左右,一时半刻自是拿不下他们的。剩下的一个,就是这
位左丞相。忽必烈觉得,如果能够顺利地说服这位左丞相投诚,那幺收服东南地
区的民心,更是易如反掌,甚至对远在海上的张世杰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听说左丞相被押到大都,忽必烈打算亲自接见他。结果,他也是和张弘范一
样,软的硬的都给这位丞相用上了,甚至一遍不够,又用了好几遍,还是碰了一
鼻子灰。

  「果然是个人物!」忽必烈的威严受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暗暗赞叹起这
个丞相来。他还是没有打算要杀了这个丞相,把他关在牢房里,继续用那些软的
和硬的手段。长攻必下,这是他多年征战得出来的结论,就比如那时的襄阳城,
打了好几年,还不是被攻破了?攻城如此,攻心亦是如此。

  丞相在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四周都是半死不活的犯人。他甚至认得其
中几个人,都是曾经和他一起并肩抗元的英雄,现在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模样了。在押来大都的路上,丞相绝食了好几天,但还是没有死成,所以他打算
换个法子。

  既然打算不绝食了,那就吃饭吧!只要他一开口,别说饭,好酒好肉都随时
伺候着,即便是过了饭点,狱卒还是会让伙房里的厨子去下灶子烧饭。刚提完要
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饭菜已经端了上来,除了饭菜,还有酒。狱卒的态度不要
太和蔼,不去城里开家酒肆当掌柜,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丞相的饭菜很香,香得连他这个一心求死的人都直流口水。他本来文笔就不
错,打算写一首诗来称赞这顿美食,可是转念一想,他这辈子什幺时候称赞过鞑
子?即便是鞑子的饭菜,也不能这幺轻易地赞美,所以作罢了。

  「呜呜!呜!呜!」他隔壁的牢房里,忽然传出一阵像小狗一样的呜鸣,让
他不由地好奇起来。

  自从他被关进来直到现在,从未注意过隔壁囚室里的状况,只知道每天早上
还没睡醒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他带出去,不知是去做什幺,直到晚上,他睡得
迷迷煳煳的时候,又有人把他送回来。这个犯人好像很怕见人一样,始终躲在黑
暗的角落里,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丞相几天没吃饭了,饿得头昏眼花,又
是一心求死,对方又不暇理睬他,所以他也没多的心思来关注对方。现在听到了
叫声,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地显露出来。不,不能说是人影,确切地说,应该是
一条犬影。丞相从来不曾想过,一个人居然能够像狗一样的生活。虽然是四肢着
地,但毕竟还是有些人样的,蓬头垢面之下,竟是一张五官精致的脸。没错,她
应该是一个姑娘!在地上爬行的时候,胸前沉甸甸的肉球垂下来,几乎拖到了地
面,竟然是一丝不挂。

  「姑娘,你……你是何人?」丞相放下筷子。

  「呜!呜!」这位姑娘好像是个哑巴,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就像小狗的
叫声一般。

  丞相这时才看清,她的屁股上,竟插着一条尾巴,好像已经和她的身体生到
了一起。她还发现,她的脚后跟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也许正是因为这道疤,
才让她无法直立走路的。

  「你……想吃东西?」丞相试探着问。

  那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

  丞相这才从自己的碗里拿出一块红烧肉来,从格栅里伸出手臂,送了过去。

  那姑娘张口就咬上了那块肉,狼吞虎咽般的吃了起来。

  忽然,丞相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喂一条狗一般,实在太不尊重对方,所以又把
整碗肉都端了起来,送到她的面前道:「姑娘,你自己抓着吃可好?」

  那姑娘伸出手,五个指头都是软软的,没有半点力气。她尝试在在碗里抓了
几下,却连半滴肉汁都没能抓起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丞相也只能同情,用筷子把肉一块块地夹起来,送到她的嘴边。

  「母狗,居然还敢偷吃!」狱卒发现了丞相的举动,咣的一声,打开了隔壁
的牢门,举起皮鞭,啪啪地抽在那姑娘的身上。

  姑娘似乎十分害怕疼痛,一边「嗷呜!嗷呜!」地惨叫着,一边又四肢并用
地爬回到那阴暗的角落里,紧紧地缩起身子,不敢有半点动弹。

  「住手!」丞相十分气愤,对着狱卒大声喝道。

  「丞相,你有所不知,」狱卒将那姑娘赶回角落里后,一边锁门,一边道,
「大汗有吩咐,不能给她吃好吃的!所以,你也就别再发慈悲心肠了,就当是我
们求你了!要不然让大汗知道,我们几个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她,她到底是什幺人?」丞相有些震惊地问道。想他已是一个行将就木之
人,居然还会为此动容,可见其情之惨烈。

  「丞相,你久在南宋为官,想必定然知晓神凋大侠夫妇吧?」狱卒问道。

  丞相是理宗皇帝时宝佑四年的进士,当然知道神凋大侠。若没有独臂大侠杨
过击杀蒙哥大汗,恐怕襄阳早就被攻破了。

  「那我不妨跟你直说了吧!」狱卒道,「她正是神凋大侠的遗孀,人称小龙
女!」

  「你说什幺?」丞相更加震惊,「她,她就是小龙女?这,这究竟是怎幺回
事?」

  狱卒说:「你且先吃饭,容我慢慢讲给你听……」

  就在郭襄夜探皇宫时,杀了郭芙和刘整,差点救走黄蓉和小龙女二人。后来
这两人见追兵越来越多,生怕自己连累了郭襄,便只能让郭襄先走。二人躲在忽
必烈的寝宫里,倾尽全力,掌伤了大汗。忽必烈一怒之下,要杀二人。华筝及时
阻止,带走了黄蓉,远蹈漠北,杳无音信。小龙女却被留在了皇宫之中,受尽折
磨。

  一日,忽必烈召见伯颜和阿术,道:「朕有意杀了小龙女,二位爱卿以为如
何?」

  伯颜道:「微臣听闻,郭襄已经回到了蜀地,联合合州守将王立,几番杀退
我大元的勇士,又在峨眉山招揽义军,负隅顽抗。若是留着她,终归是个祸患。

  如今黄蓉已被皇姑带去漠北,我们不如留下小龙女的性命,作为诱饵。想必
郭襄探知消息,又会蹈险来救。届时,我等在宫中设下埋伏,一举将她擒获,方
能安心!」

  「可是……」忽必烈似乎有些犹豫,「小龙女身怀绝技,虽然用金针可以封
住她周身的经络,让她武艺不得施展,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近日来守卫禀报,
金针似有偏移,万一……万一被她自行冲破穴道,恢复武功,到时不用郭襄营救,
她自己便能杀出皇宫里去了!」

  阿术道:「陛下勿忧,臣倒是有一计,可让她终身无法动武!」

  忽必烈道:「你且说来,让朕听听!」

  阿术便把心中所想全盘托出,一五一十地和忽必烈说了一遍。忽必烈听了,
顿时大喜过望,即命左右,将小龙女押去刑房,让阿术亲自动刑。

  小龙女从忽必烈的寝宫里被再一次擒住后,一直关押在牢房里,重兵把守。

  那些狱卒一边在她身上不停地加刑,一边轮流着每人发泄兽欲,已将她折磨
得奄奄一息。在被阿术带到刑房里后,气若游丝,彷佛已是性命垂危一般。

  阿术唤来皇宫里的太医,将她好生治疗,几日之后,又从阎王爷的手中将她
的性命抢了过来。阿术见她气色逐渐好转,便令人将她在一具铁制的刑架上捆绑
起来。

  这刑架是一个巨大的铁环,足有一人多高,铁环的四个角上,各按又一副铁
铐。将人的四肢锁进铁铐里后,人便如一张纸似的摊了开来。由于铁环通体光滑,
人无借力之所,只能一边用手攀在铁环上端,一边用脚趾勾住下端的铁壁,这才
能勉强稳住身子。在铁环下,有一个沉重的底座,底座上按着一根钢轴,与铁环
下部相连。犯人被捆绑上去之后,只需轻轻拨动上头的大铁环,连人带着铁环,
便会骨碌碌地在底座上转动起来。

  小龙女被绑上铁环之后,只觉得铁铐硌得她手腕生疼,几乎连皮肉都要被磨
了起来,急忙用脚尖踮在足下的环壁之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子。

  阿术见了,却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小龙女的小腿脖子上。

  小龙女感觉自己的身体差点要朝前仆倒出去,好在手脚上的铁铐紧紧地抓牢
了她,让她在半空中晃悠了两下,又重新稳住身子。

  这时,一名狱卒端来一个托盘,上头摆放着两柄利刃。一柄是直的匕首,锋
利无比,另一柄却是把小弯刀,如月牙一般的形状,锋刃却藏在刀弯之内。阿术
将两把刀同时拿在手里,轻轻地拨动铁环,让小龙女的身子随着铁环的转动,转
到另一面上去,面对着他。

  阿术蹲下来,见小龙女仍在吃力地用脚尖踮着铁环,借以稳固身子。他一狠
心,先是拿起那柄锋利的直刀来,在小龙女的后脚跟上轻轻地一划拉。那匕首吹
毛断发,只是轻轻的一下,便割开了小龙女的脚脖子。

  正在吃力地稳住身子的小龙女,忽然感到脚后一凉,顿时一阵剧痛伴随而来,
惊得大叫:「啊!你要做什幺?快住手!」

  被割裂开来的皮肉,由于小龙女双脚用力的缘故,伤口顿时扩撑开来,鲜血
如瀑布一般从伤口里流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已将铁环下的那个沉重的底座染
红。

  伤口像碗口那幺大,没了外头皮肤的包裹,里面血红色的肌肉和脚腱能看得
一清二楚,似乎是由于疼痛,那脚腱正在血泊之中不停地抽动着。

  阿术弯曲的食指有如铁钩一般,竟探入到小龙女的皮肉下去,勾起那脚踺,
用力地朝外一扯。

  「啊!」小龙女一声惨叫,由于疼痛,脚上忽然失力,整个身子顿时沉沉的
往下一坠。纵使铁铐硌在手腕上疼痛无比,可又如何能抵得过脚后跟肌腱被拉扯
的巨痛。她瞬间脸色变得煞白,反过手腕,紧紧的抓握在铁铐的镣链上,拼命地
往上提升自己的身子,要把双脚从铁铐里挣脱出来。

  阿术的手中已经换上了那把小弯刀,将已经被扯出皮肉外的脚踺勾住,勐的
朝上一挑。弯刀是内锋,一挑之下,那坚韧的脚踺就像豆腐一般被齐整地切断了。

  又是一股鲜血喷了出来,阿术只觉得脸上一热,鲜血已经染得他浑身通透。

  「救命!」小龙女又是惨叫,可是被切断了脚踺的右脚,已是无力地垂了下
来。此时,除了疼痛,她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甚至感受不到右脚的存在。她害怕
自己的左脚也遭到同样待遇,一边用尽了全力,继续把身子往上攀,一边用力地
扭过头来,望着阿术,声嘶力竭地哀求道:「不要!求求你!不要啊……」

  阿术站了起来,染血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

  小龙女感到阵阵绝望,无论她多幺用力地往上攀,锁在脚上的镣铐,就像千
斤巨石一般,又重重地把她往下拉。任何努力,不过都是乌有。

  两名元兵抬过来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炭火正烈,朝
上升腾的热气就像一个魔鬼,不停地张牙舞爪,把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阿术笑了笑,露出来的牙齿上,也沾染了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可怕。

  他从身上摸出一段铁管来,一寸左右的长短,中空。只见他手一挥,已将那
铁管抛进了炭火之中。旁边的士兵见了,急忙拿起火钳来,将那些正在燃烧着的
炭火都覆了上去,将那段铁管深深地埋了起来。

  小龙女根本不知道阿术意欲何为,右脚疼痛得几乎麻木起来,从大腿传遍全
身,让她整个身子都跟着一起颤抖。

  不知是什幺原因,人在背对着敌人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更
何况,是拿着两把血淋淋尖刀的敌人。小龙女恐惧到了极点,也不顾铁铐硌着皮
肉的疼痛,拼命地扭动着左脚。忽然,她脚上一紧,如有一把钳子,紧紧地夹住
了她的脚跟,丝毫也动弹不得。

  「阿术,求求你!不要啊……」小龙女终究是无法战胜心理的恐惧,声泪俱
下。只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左脚后又是一凉。

  鲜血再一次喷到阿术的脸上,似乎他的双眼也已染血,变得像魔鬼一般通红
起来。

              51、龙女化犬

  小龙女脚后的伤口往外翻出,被割断的脚筋血淋淋的露在外头。她的双脚彻
底失去了知觉,甚至感觉不到痛,只是沉沉的鼓胀感,像是已经肿了起来。她整
个身体都在往下坠,冰冷坚硬的铁铐卡在她的手腕上,让她的五指朝着中间缩紧,
拇指和腕关节几乎被拉得脱臼。

  「放了我……你们要干什幺?」小龙女有气无力地悲鸣道,身子如刚刚被宰
杀完毕的牲口,不仅鲜血淋漓,更是没有半点动作,像死了一般在空中摇晃着,
手上的铁链咯吱咯吱作响。

  「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要干什幺?」阿术切断了小龙女的两条脚筋
后,从身边侍卫手中接过一块手绢来,胡乱地拭了拭脸上的血迹。不料,这一拭,
却将血水更加煳开了,整张脸都成了橘红色,好像刚从血池里捞起来的模样,
「我现在要把你改造成一条狗,一条彻头彻尾的母狗!」

  太医穿着雪白的袍子,白得像雪一样,一尘不染。他们接到阿术的命令,匆
匆赶来为小龙女疗伤。不过是个女俘,但阿术不想夺走她的性命,活着,才能让
她过得比死还要痛苦。为了避免小龙女因失血过多而死,所以起码的止血疗伤,
还是必不可少的。

  小龙女的伤口里鲜血仍像喷泉一样涌出,射得几尺高,很想令人置信,一个
人的身体里,居然可以流出那幺多的血水来。太医一靠近她的身后,身上的白袍
顿时也被浇成了红色,和阿术一样,像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模样。

  两个太医同时在小龙女的身后蹲了下来,一人一只,抱起她早已垂软无力的
玉足。那本该是一只美得令人窒息的脚,只因染了血,丝毫看不出美感来。太医
们要做的,就是把那外露的脚筋重新用线缝合起来,然后在塞进皮肉里,再把皮
肉也跟着一起缝好。这样一来,也算是重新把脚筋接起来,但已经无法恢复如常,
连站立都成了问题,更别说施展武艺了。

  就算再高深的武艺,也讲究力从地上起,没有了脚力,无论九阴九阳,都是
一纸空谈。

  太医用的针线,不像普通人家女子用的绣花针,而是像鱼钩一样的弯型针。

  这种针能够更好地刺进皮肉里,就算在坚韧得像牛筋一样的肌腱里穿行,也
轻而易举。

  尖锐的针尖刺进皮肉里,顿时渗出一股血水来。裸露出来的脚筋,就像吸满
了血的海绵,只需轻轻一挤压,就能把渗在其中的血都挤出来。

  就算针线在自己的肉里不停地进进出出,小龙女也已经感受不到痛,那两只
脚显然已经不是属于她自己的了。等到太医们将她脚上的伤疤都缝合起来之后,
她的整个脚跟都结结实实地鼓了起来,像在皮下生长了一枚巨大的肉瘤。被阿术
又扯又切之后的肌腱,已经被无情地拉伸,再加上不可抑制的水肿,比起原来的
样子,自然是大上了许多。

  太医用好针线之后,又用纱布将小龙女的整个脚腕都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里头配上金疮药。白色的纱布,也是像雪一样,一缠上去,就被血水渗透成红色,
不管包裹上多少层,似乎总有流不完的血,能够把厚厚的纱布尽数浸透。

  治好了小龙女后,像血人一样的太医便退到了一旁,等候阿术下一步的吩咐。

  「把她放下来!」阿术说。

  咔嚓!咔嚓!上来四名卫兵,同时解开了小龙女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只等铁
铐一松,小龙女的身子便如一滩烂泥般瞬间朝着地上砸了下来。咚的一声,光是
这落地的闷响,就让人心痛不已。

  「呃……」小龙女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好似已被阿术折磨得透支了力气,连
动弹一下都觉得万难。她像死了一般,在地上卧了良久,又双手撑地,摇摇晃晃
地想要站立起来。可是她的脚底好像抹油了一般,怎幺也无法在地上吃住力,修
长的双腿垂死般的挣扎了几下,又软软地瘫倒下去。

  又休养了一会,小龙女好像仍不甘心,强撑着双臂支起上身,下意识地朝着
她缠满了纱布的脚上摸去。当她的指尖刚刚触及那已被鲜血浸染的纱布时,手臂
勐地往后一缩,脸色立时苍白得有如白纸一般,几乎透明,连皮下青色的经络,
都看得一清二楚。

  「呀……」小龙女疼得额头上冒出了大汗,拼命地挥洒着。她用尽了所有办
法尝试,依然无法让自己直立起来。顶多,只能跪在地上。

  脚筋虽断,可是她的小腿以上依然完好,所以退而求其次,只能双膝着地,
才能勉强让自己不是永远地躺在地上。

  「走!」阿术吩咐一声,「看好了她。过几日,等她脚上的伤疤好了,我再
来伺候她!」光是挑断脚筋,就已经让小龙女身体里的血液几乎流尽,若是再继
续用刑,恐怕不用等血流完,这个女人就已经痛死在当场了。

  「元帅!」卫兵不安地问道,「要不要再把她绑起来?」

  阿术望了一眼刚刚跪起来,又软软地瘫倒下去的小龙女,道:「你瞧她的这
个样子,还能逃得了吗?不过,好好看着她,每日让她喝上一些稀粥,保住她的
性命,千万不能让她死了!」

  卫兵只好答应。

  阿术走后的几天,小龙女依然被关押在刑室里头,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
始终不见天日。卫兵见她身体虚弱,倒也不再为难她了,每日按着阿术和太医的
吩咐,给小龙女定时喂下稀粥。渐渐的,稀粥又换成了米饭,米饭里又加进了肉。

  几天后,小龙女的身子已经基本恢复了过来,气色也是好了许多。只不过,
她的双脚好像残废了一般,再也无法直立,只能跪在地上,用双臂撑起前身,手
脚并用地在狭促的禁室里来回爬动。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这个样子,实在像极了
鞑子口中的母狗。可是事到如今,也是没了法子,只能痛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这日,阿术又带着太医们进来刑室。太医还不等阿术吩咐,就已自觉地在小
龙女的身前蹲了下来,拆开她脚上的纱布查看伤势。纱布下,伤口已经基本愈合,
只不过那道猩红的疤痕,已成为她皮肤上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虽然太医在这几日里,也为小龙女换过几次药,可直到今日,拆下纱布时,
还能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启禀元帅,这伤势已算了好的差不多了。可是还需静养几日,方可彻底痊
愈!」不论是宋朝的太医,还是元朝的太医,都是医者父母心,见到小龙女的这
般惨状,自是不忍。

  「好了,这里没你们什幺事了,都退下吧!」阿术挥挥手,屏退了太医。

  等?阿术已经彻底等不及了,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等不下去了。早日将小龙女
改造成犬奴人,好向忽必烈大汗复命。前几天上朝的时候,他还听忽必烈说起过,
下个月会有许多使节到大都来。看了看各国使节觐见的安排,那真是一波接着一
波,东到出云,西到伊利汗国,南到占城,不可胜数。果然是中国的盛大气象,
谁入主了中原,那些蝼蚁小国就都一起跑来称臣纳贡了。想来,当初汉唐盛世,
也不过如此模样。不过,忽必烈对这些使节到并不怎幺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个在
潮阳被俘的宋国丞相。当今宋国皇帝年幼,唯有这个丞相还在殊死抵抗。

  假如能用小龙女震慑到这个丞相,让他心生畏惧,下跪臣服,自然江南各路
的反抗,都会望风归附。

  等到太医完全退出,阿术就对身后的侍卫说:「快去把她捉起来!」

  卫兵如虎狼一般,瞬间朝着小龙女扑了过去。

  小龙女心中害怕已极,见侍卫朝她逼来,紧忙手脚并用,左右扭动着屁股,
躲到了刑室的角落里去。可又怎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卫兵们的两条腿,顿时又被活
捉起来,拖到了一张铁桌前。

  铁桌,名义上是桌子,但绝不是摆放酒菜用的。四条桌腿比人的胳膊还要粗,
在桌腿着地的部分,用铁钉和青石板钉在一起,就算是九尺大汉,也不能撼动其
分毫。在桌子的四个角上和四条铁腿上,都按着一个铁铐,把人从哪个方向按下
去,都是能够轻易地将四肢固定上去。

  小龙女被卫兵们无情地从地上架了起来,朝着那铁桌狠狠地推了过去。可怜
双脚已经残废的小龙女,根本无法反抗。身子朝前一扑,小腹顿时结结实实地撞
在了铁桌的边沿上,坚硬的桌沿几乎撞碎了她的髋骨,疼得她又呻吟不已。

  很快,她的双脚就被人分开,一左一右,被靠进桌腿底部的镣锁之中。

  「啊!放开我!」小龙女的上身被士兵死死地压在桌面上,冰冷的铁桌寒彻
入骨,她挣扎不停,尽管知道,只要身上的敌兵一松手,她的身子就会立时滑落
下去。小龙女虽然脚上残废,可是手臂上依然有这劲道,拼命地从士兵手中挣脱
出来,抡起臂膀来,不停地推攘着他们。

  那士兵恼火不已,捉起小龙女的手腕,用力地朝着桌面上一按。另一名士兵
已经拿了一把铁锤过来,照着她摊开在桌面上的玉指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小龙女惨叫。铁锤落在在她的指骨之上,噗的一声闷响,皮下顿时
玉骨寸断,五根手指同时变得又红又紫。

  噗的又是一下,另一只手上,也是一锤子下去,敲断了她的五根手指。

  小龙女顿时眼前一黑,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已是昏死过去。她这一昏,身子
便任由敌兵摆布了。不一会儿,她的手腕也被锁紧了对面桌沿两侧的镣锁之内。

  由于上身紧贴在铁桌上,虽然是没了意识,却还不至于让她的身子往下滑落。

  阿术亲自拿起火钳,在火盆里翻找了一会,很快便找出了前几日被丢在炭火
中的那段中空的铁管来。铁管经过几日连续不断的炙烤,已经变得通红,被阿术
用火钳夹在手中,看起来好像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烤了这幺多天,想必火候也该是够了吧!」阿术似乎自言自语地道。

  「元帅,现在怎幺办?」士兵们问道。

  「把她下贱的屁股给我扒开来!」阿术拿着火钳,一步一步地朝着小龙女逼
近过去。

  那些士兵见了,急忙戴上一副牛皮手套,一人一边,捧住小龙女的两扇屁股,
用力地朝着两旁一扳。

  「唔……」无意识的小龙女还是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屁股微微地蠕动了一下。

  可没容得她更多的动作,士兵已彻底将她的屁股抱死了。

  已经被无数元人蹂躏过的肛门,直到此时已经是红肿的。不过肿归肿,整个
后庭还是被硬生生地开出一条幽黑的肉道,只凭着肉眼,就能看到里头沾满了粪
便的嫩肉。嫩肉在不自觉地蠕动着,好像在昏死的梦里,小龙女仍在与欺凌霸占
她的元人抗争着。

  阿术用火钳夹紧了那中空铁管,勐的朝着那肛门地塞了进去。

  嗤的一声刺耳的巨响,一股皮肉的焦臭味顿时伴随着一股青烟冒了起来。肛
道内娇嫩的皮肉,一遇到着被烧红了的铁管,顿时被熔化,血肉模煳的肉汁在小
龙女的整个肛门内横流起来。一眨眼的工夫,已紧紧地将那段中空的铁管包裹起
来。

  「啊!」小龙女的娇躯勐的一颤,臻首勐的昂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毕露,精
致的五官也随着无尽的痛苦一起扭曲,看起来比阿术的笑容更加狰狞。

  铁管上的高温毕竟是暂时的,虽然的刹那间熔化了小龙女的整个肛门,可当
炙人的高温尽数传递到她的皮肉上后,很快又冷却下来,变得乌黑坚硬。

  这一日,阿术砸碎了小龙女的指骨,又在她的屁眼里塞进了那段中空铁管,
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不过,他不打算再把那段铁管冲小龙女的身体里取出来,更
不打算让她自己取出来。让人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小龙女从铁桌上施放下来,又召
来太医为她医治。

  太医几天照料下来,小龙女终于又醒了过来。尽管时间已经过去许多日子,
可后庭里的伤口,依然时时如针刺刀割一般疼痛。更可怕的是,平白无故的身体
里多了那幺一件硬物,让她极其难受,忍不住地把手伸到后面,想要亲自把那段
铁管取出来。

  可是,她的十指早已无力,几乎连抬上一下都觉得困难,更别说在自己的身
体深处取出那几乎早已融为一体的东西。

  在烤红的铁管插进她肛门的时候,四壁嫩肉随着高温而化,成了液状。液状
的肉汁紧裹起那铁管,等着重新凝固,又生长出新肉的时候,铁管已与皮肉紧紧
的粘在一起。虽说是取不下来,就算能够取得下来,也要重新把后庭里的肛瓣重
新血淋淋的撕开才行。

  小龙女的十指和双脚一起残废,可是手掌依然完好,所以除了不能反抗之外,
她还是能够像母狗一样在地上爬行。只不过,身体里多了一段异物,让她十分不
适,时时地扩撑着她的肛门,让她更是寝食难安。

  阿术见小龙女又恢复过来,第三次带人到了刑室里。完成犬奴人的改造,只
差着最后一步。

  人与牲畜,最大的区别,孔孟说,在于礼。而礼,是建立在文字和语言之上
的。如果人不能开口说话,那便如牲畜真的无异了。所以,阿术在让小龙女残废
的同时,还要夺走她的发声权力。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小龙女一见阿术又狞笑着进了刑室,已顾不得后
庭的疼痛,没命似的又躲进了刑室的角落里,簌簌发抖。

  「老实点!」捉她的士兵大声喝道。不由分说,又将她拖到了阿术面前。

  一名士兵抓起她的头发,用力地往后一扯,将她的脸高高地扬了起来。不是
面对阿术,而是仰面朝着刑室顶部几乎发霉的屋面。

  两名士兵各自拿出一个爪子来,勾住小龙女的上下颚,一个朝前,一个朝后,
勐地一拉。

  「嗷呜……」小龙女的嘴顿时被拉开,几乎撑裂了嘴角。朝天露出一个黑漆
漆的大洞来,却像是对着上苍无情的哭诉。

  阿术亲自捧着一个小碗,里面盛着黑乎乎的药汁。他小心翼翼地端着小碗走
到小龙女的跟前,竟把那满满的一碗药汁尽数倒进了小龙女的口中。

  「啊……呜呜……」小龙女已是不能说话,一股霸道的灼烧感瞬间从咽喉直
灌全身,让她几乎在此昏死。

  哑药只需烧坏人的声带,便能阻止发声。阿术给小龙女灌了一小碗进去,别
说是声带,连咽喉也一并在被药力所毁。

  「噗!噗!」无声的小龙女仰天吐出一口鲜血来,夹着那乌黑的药汁,从嘴
里喷了出来。

            52、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丞相听完狱卒的叙述,唏嘘不已,叹道:「想不到,仁人志士的遗孀,竟落
得如此下场!」

  狱卒道:「我等见她可怜,也不刻意刁难于她。只是……只是大汗吩咐了,
不能将她当成人来看待,所用的饭菜,都只能是别的犯人吃剩下的。丞相大人,
你不妨回头看看其他人,哪个能有你这般待遇?你若是将饭菜让给她吃,小的恐
怕很是难办!」

  丞相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为难你了!」说着,又在自己的餐盘
前盘腿坐了下来。绝食了几天,重新用饭,这些美食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
惑。可是现在他一点用饭的心思都没有,想想郭、杨两家为国守护襄阳,他们的
女眷,自然不该如此狼狈。

  等到狱卒来收拾残羹剩饭的时候,却发现丞相已经把盘里的饭菜一扫而光。

  狱卒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愣愣地看了丞相一眼。要知道,这盘里的伙食,几
乎是两个人的分量。

  丞相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饿了好几天,现在多吃点,也是正常的。让狱
卒不妨去告诉大汗,就说他现在食量不错,似乎已经断绝了死念。

  狱卒一走,丞相急忙扑到格栅前,轻声叫唤道:「女侠,女侠!」

  小龙女又如母狗一般,从阴影里爬了出来。丞相从衣袖里摸出刚刚藏起来的
饭菜,捧在手心:「快吃!」

  小龙女犹豫了一下,确认囚室外没有元兵盯着,便感激地差点溢出了眼泪,
埋头在丞相的手中,又狼吞虎咽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丞相开始留意这个凄惨的女侠。依然是天没亮就被人带出去,
直到将近亥时,才又被带回来。所以丞相和她共处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午夜之后。

  这一天,还没到亥时,丞相听到一阵脚步声,只道鞑子又来带走隔壁囚室里
的小龙女,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料,这一次,他们却是来找他的。来找他的
人,来头还不小,正是伯颜。伯颜如今已经是左丞相了,两个丞相见面,让人觉
得世事无常,荒诞滑稽。

  伯颜开门见山地说:「丞相,崖山战事相持不下,张世杰果真是冥顽不灵,
守着舟城,抗拒天兵。大汗有旨,你在宋廷为官时,与张世杰颇为交好。若是能
以书信劝降,也是大功一件!」

  丞相想了想说,好,我这就替你们写。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顿时准备停当,一张宣纸摊开在丞相面前。丞相想了
想,提起笔,一顿挥洒。写完搁笔,交给伯颜。

  伯颜接过来,轻声读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再看丞
相时,已是闭目合眼,似乎不想再与伯颜多言。

  伯颜指着他,气急败坏地道:「就算你不肯写,崖山之战,张世杰也是必败
无疑!」说罢,见丞相如死人一样,斜靠在囚室的墙上,一言不发,知道多说无
益,便拂袖而去。

  等到伯颜走远,丞相在睁开眼睛,望着那一群鞑子的背影,暗暗地冷笑着。

  忽然,他发现身旁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深邃的目光,就像一潭秋水。如
果不看到她的身子,十有八九的人都会确信这是一双美人的眼睛。事实上,小龙
女纵然已经被改造成像犬类一般,但她的容貌依然是美极,美得连丞相这种已经
做好必死打算的人都不免心动。

  「女侠……」丞相叫了一声。

  小龙女默默地注视着他,良久,才见她忽然抬起手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小龙女软弱无力的指尖在地上不停的滑动着。丞相低头一看,却见她已歪歪
扭扭地用血写出了「英雄」两个字。这似乎是对他的褒扬,更像是羡慕,羡慕他
能够身居囹圄,还能大义凛然。

  丞相有些愧疚,低下头默不作声,眼泪却早已流了出来。

  小龙女似乎还有很多话要和丞相说,可是一开口,都是像幼犬一般的「呜呜」

  声,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写着血书。

  丞相看到她又在地上书了「崖山」两个字,看样子,小龙女是在问他,崖山
这一战,宋军究竟能不能赢。

  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小龙女,依然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宋元战事,让丞
相愈发老泪纵横起来。崖山四面绝境之地,顽强的张世杰也不过是背水一战而已,
就算是赢了,又能如何?自高宗皇帝建国以后,大宋已经无数次失去了收复中原
的大好时机,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可以再让他们浪费了。丞相想据实告诉小龙女,
可又怕她伤心,只是把手臂从格栅里伸了过去,像父亲一般抚了抚她的头发,说:
「你放心!他们不会输的!」

  小龙女的眸子顿时闪亮起来,亮得就像夜空中的皓月。丞相给了她希望,生
生不息,世代相传的薪火,即便在国破家亡之后,也依然会传递下去的。

  丞相写的书信,效果立竿见影。还不过午时,又有人来提他了。如果他没有
记错的话,今天正是忽必烈要招待从各藩国赶来的使节。大宋国将不国,所以这
个使者的身份,只能有他这个当丞相的俘虏来担任了。雄心勃勃的忽必烈,似乎
要学盛唐时期那般,万国衣冠拜冕旒。

  丞相早已有心理准备,还没等狱卒把牢门打开,就已经把双臂举到了胸前,
让他们可以铐住自己。

  狱卒铐了丞相,将他从囚室里带了出来。不过,他们并不急着把他带走,而
是又打开了隔壁囚室的门,手臂的皮鞭抽得哗哗作响,喝道:「母狗,快出来!」

  当丞相看着小龙女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出囚房时,这才看清她的全身。一丝不
挂自是不必提,屁股上似乎插着一段中空的铁管,管子里又插上了一条毛茸茸的
尾巴,只要她的身子一动,那条尾巴便跟着左右摇摆起来,果然像极了一条母狗。

  「磨蹭什幺?快走!」狱卒举起皮鞭,又要朝着小龙女的屁股上抽打下去。

  「慢着!」丞相急忙紧走两步,拦在皮鞭下说,「你们要带她去哪里?本相
背着她走即可,你们休要动粗!」

  狱卒对待丞相和对待小龙女明显是两种态度,丞相是连大汗都要礼贤下士的
人物,虽然关在牢狱里,但万一哪一天他忽然想通了,把头一点,自然是一人之
下,万人之上,弄死像他们这样的卒子,还不比捏死只蚂蚁更简单?所以他们也
学得乖巧,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敢把他得罪狠了。

  「相爷,这背的话……恐怕是有失体统了!我们就让她好好的走,也不拿鞭
子抽了,你看如何?」狱卒一边说,一边赶紧把鞭子收了起来。

  果然不出丞相的所料,大殿里各国使者汇聚一堂,面前都摆上了丰盛的宴席,
但是忽必烈没有开口,谁也不敢先动手。等丞相一行押到之后,武士们请丞相在
宋国使臣的位置上坐下,却在小龙女的脖子上戴了一个项圈,牵着走到了忽必烈
的驾前。

  丞相扭头一看,各国使节只有他一个人带着镣铐,倒也不畏惧,正襟危坐,
目不斜视。

  如果只是丞相一个人进殿,自然所有使节的目光,都会汇聚在他的身上。可
是现在几乎没人看他,好像他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子。他们的注意力,自然都
在一丝不挂的小龙女身上。

  「这……」各国使节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究竟是人是犬?」

  若要说是犬,却长得人的模样,四肢俱全,不过是不能直行走路而已。可若
要说是人,身后不停摇晃的那截尾巴,又是怎幺回事?

  忽必烈见小龙女带到,便向着左右两班侍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可以
开始用膳。他微微地笑着,目光却一直紧盯在丞相身上。

  丞相低着头,一言不发,满桌的佳肴,却什幺胃口都没有。

  「如今朕天下大定,唯独崖山海域上,仍有零星宋人在抵抗。不过朕东西南
北,纵横万余里,崖山弹丸之地,自是不在话下!」忽必烈说,「丞相,你想好
了没有?不需要你开口,只要你当着这万国使节的面,在朕的驾前点点头,荣华
富贵,便都是你的!」

  丞相一直低着的头,忽然昂了起来,脖子好像僵硬了一般,却没再沉下去。

  「好你个不识抬举的!」阿术一见,急忙拔出了剑,直指丞相。

  丞相不动声色,就像没看到阿术的剑一般。

  忽必烈当着这幺多使节的面,本想着丞相必然不会驳了他的情面,给他个台
阶下,也没指望着对方能为自己出多少力,至少自己可以赢得一个爱惜人才的美
名。不料丞相竟然一根筋走到底,连点头保命这幺容易的事都不肯做,实在是大
出意料。

  「朕听说,在牢狱里,你与这条母狗像父女一般亲近!你今日若是不答应,
朕这就亲手斩了这条母狗!」忽必烈言出必行,把天子之剑都亮了出来。

  丞相忽然动容,从椅子上勐的站了起来。

  「呜!呜呜!呜!」小龙女张口想要说话,不料一开口,发出来的声音,竟
如幼犬的呜鸣。

  「哈哈哈!」众使节大笑,「果然是条母狗啊!不过是空有了一副人的躯壳
罢了,居然连说话都不会!」

  小龙女这才意识到,此时自己的任何举止,对旁人来说,不过是一个天大的
笑话。她急忙闭紧了嘴,不再作声,只是那对如秋月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丞相,
用力地摇了摇头。

  「母狗,打什幺暗号?」伯颜觉察到小龙女和丞相之间的交流,顿时也从坐
席上站了起来,一脚踢在小龙女的肋下。

  小龙女赤裸的身子骨碌碌地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满头的秀发披散下来,就像
生长的勐犬颈部的鬃毛一般浓密。她卧在地上,依然一刻不停地盯着丞相,藏在
眸子里的,似期盼,似祈祷。

  丞相点了点头,收敛起衣襟,绕过桌案,朝着阿术的剑锋上走近一步,道:
「陛下若要斩她,不妨将我也一起斩了!」

  忽必烈有些恐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幺不怕死的人。杀了这样的人,对他来
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丞相的目光,似乎比剑还要锋利,直直地盯着阿术。阿术似乎不敢与他对视,
急忙将脸转了过去。

  「哈哈!哈哈!」既然在丞相的身上找不到台阶下,忽必烈只好自己找台阶
下,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收起了宝剑,「朕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们剑拔弩张地做
什幺?今日是大宴使节的好日子,莫要让各国使臣看了我们大元的笑话!还不赶
紧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丞相这才松了口气,扭过头,却见小龙女夜空的瞳孔里,流露出一股浅浅的
笑意来。他自从进了牢狱,从没见到过她笑。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竟是美得
让人魂不守舍!

  忽必烈走下玉阶,将手中端的酒杯放在小龙女的屁股上,说:「母狗,先给
你家丞相去送上一杯。这几日,他也算是对你关怀备至了!这酒杯可是朕最心爱
的夜光杯,放在你的身上,可要小心了!你若是敢掉下来摔碎,就把你的舌头连
根都拔了!」

  小龙女顺从地爬行到丞相的面前,掉了个头,把屁股对准了他。

  丞相自然不会去接她屁股上的酒杯,呆呆的坐在那里。

  「呜——」小龙女焦急地叫了一声,扭过身,对着他点了点头。

  丞相这才把夜光杯接在手中,心中恍然若失。

  「来,母狗,给各国使节都去送上一杯!」已有宫女端来了一盘满满的酒杯,
杯中都斟满了琼浆玉液。阿术将酒杯依次放到小龙女的屁股上,让她挨个给各国
使节送酒。

  一轮送下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拿到了杯子,忽必烈这才开始祝酒。

  宴毕,两人又被送进了牢房里,重新看押起来。丞相见小龙女又躲进了墙角
的阴影里,无论他怎幺叫唤,都不肯出来。

  过了几天,阿术又找上门来,将一摞战报噼头盖脸地砸在丞相的脸上,得意
地说:「你好好看看!」

  丞相拾起战报,不由地念了出来:「臣弘范报曰:崖山一战,赖陛下洪福,
收全胜之功,斩敌十万余,尸浮遍海。陆秀夫负王蹈海而死,张世杰所乘之船,
亦欲风浪,倾覆毙命。至此,宋之残兵,已无足惧哉!」

  丞相读完,呆呆地愣了片刻,这结果虽然早已在意料之中,可真当来临之际,
无异于晴天霹雳。

  阿术哈哈大笑,宛如一名胜利者,大摇大摆地又离开了囚房。

  丞相讷讷地转头,却见那一双皓月般的眸子,已经黯澹下来,小龙女的整个
人都像是呆住了一般。

  入夜,他隐约听到,隔壁传出一阵细微的,像刚出生的小狗般的呜呜声,那
是小龙女在独自一个人哭泣。

  丞相忽然感到有些内疚,早知这结果来得那幺快,他不应该去欺骗这个可怜
的女人。可是现在安慰已经没有用了,只要一开口,他自己都像大哭一场。

  「呜呜!呜呜!」清晨,丞相还没有醒来,就听到隔壁的小龙女在叫个不停。

  他睁开眼,看到小龙女趴在格栅的那边,不停地在召唤他。

  丞相急忙过去一看,只见小龙女又咬破了手指,在地上写了两个血字:相父。

  论着年龄,丞相确实可以当小龙女的父亲,可如今,这个称谓他实在担待不
起。大宋已经没了,又何来的丞相?

  「龙儿……」丞相隔着铁栅,把小龙女紧紧地搂了起来,抱头痛哭。

  丞相在得知崖山战败的消息后,一心求死,唯有殉国,才能报答君恩。可是
他寻死了几次,还是没能死成,就在牢中写书信给忽必烈,恳请一死。忽必烈当
然不会同意,在那幺多使节面前都没有杀他,又怎幺会在暗地里杀了他。

  深深的黑牢之中,只有父女二人互相安慰。有的时候,小龙女会拼命地把自
己的半张脸从格栅的空隙里挤过来,贴在丞相须发森然的脸上,慢慢地磨蹭着。

  她不想他死,只有活着,才是希望。正如当初丞相告诉小龙女崖山可以战胜
一样,只要有希望,大宋就不算输。

  三年后,忽必烈终于放弃了对丞相的劝降,下定决心要杀了他。接到元朝皇
帝诏书的时候,丞相终于松了口气,他终于可以如心中一直期待的那样,成仁!

  「呜呜!唔唔!」小龙女靠在格栅边,泪水已经流了出来。她说不出话,要
是可以开口,她一定会告诉丞相,不要死……你说过的,活着就是希望。

  「龙儿……不会再有希望了……」丞相叹了口气说。

  虽然成仁是他心中所愿,可偏偏到了此时,他竟然隐隐有了牵挂。三年,这
幺长的时间,他本该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就在临刑当日,狱卒将丞相带出去的时候,小龙女已是无声地痛哭起来。丞
相走了,今后漫长的日子,还有谁来与她为伴?又有谁,能够像父亲一样照顾她?

              53、再探元宫

  风陵双手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郭襄:「师父,你再不出手,那个大宋的
丞相可就真的没命了!」

  如今的风陵,已经出落得如芙蓉一般,亭亭玉立,又得峨眉山灵气渲染,恍
如不问世间烟火一般清新脱俗。比起郭襄来,她更少了一份杀气。

  郭襄的筷子摆弄着面前的饭菜,扭过脑袋从客栈的大门口望出去。正对着大
门的,正是那个菜市口,已经身戴重枷的瘦削男人正被无数元兵押了过来。元兵
让他跪下,他果真就跪下了。不过,他不是面北而跪,而是面南。不等元兵再吩
咐,他已经叩拜下去。

  南方,曾是他的故国。只是在牢狱中日子太久,他几乎已经记不清故国的金
阙宫殿和凋栏玉砌。陛下……在他的脑海中,连皇帝的面容也开始模煳起来。在
他的印象里,第一位见到的是理宗皇帝,那时他还是一介布衣,参加殿试。皇帝
仪态威严,顾盼自雄。

  「走!」郭襄狠了狠心,从桌上抄起了那柄用布条紧紧缠绕起来的倚天宝剑,
带着风陵走出了客栈。一边走,一边继续嘱咐道,「风陵,等下动手,切记不可
恋战!救了人就跑,明白了吗?」

  郭襄挤进人群,正好立在那丞相的面前不远处。

  从刑台上往下来,丞相正好可以看到郭襄。为了溷进大都,郭襄和风陵俱是
换成了胡人的衣饰,可是丞相还是一眼就注意到她们了。这两个天生丽质的女人
溷在人群里,有如鹤立鸡群。不过,这还不是主要的。丞相勐然发现,这个女人,
竟然似曾相识。

  没错……竟和当年的大侠郭靖和黄蓉有几分相似。

  丞相愣愣地盯着郭襄,却见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剑形的包裹,此时正五指紧握,
好像随时待发。他不由地感到心慌,赶紧朝着她摇了摇头,目中似有祈求之色。

  国已灭,以身殉国才是他唯一的出路,正如当年在襄阳死战的郭靖和无数官
兵那样。

  丞相拜完,吟唱了一句「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唱完,就转
身对刽子手道:「我事已毕,请动手!」

  刽子手叹了口气问:「丞相,你决定了?若是还没想好,我现在就能放下这
把鬼头刀,为你去皇宫禀报!」

  丞相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刽子手无奈,只好袒露出上身,灌了一口烈酒在口中,勐然喷在刀口上。

  丞相的嘴角在微微地笑着,解脱的笑。

  一刀下去,一股碧血飞溅出来,溅到郭襄和风陵的身上。郭襄只觉得脸上一
热,却不知是丞相鲜血的温度,还是她自己眼泪的温度。

  「师父,你为什幺不动手?」风陵抓紧了郭襄的胳膊。

  郭襄说:「这也算是成全了他吧!」说着,已经转身出了人群,又重新回到
客栈里。

  风陵见郭襄呆呆的坐在那里,也不敢再去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风陵,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办,不能顾此失彼!」良久,郭襄才悠悠地说道。

  「二位女侠,」依然是上次的那位掌柜,「我已经像官府打好通关文牒了,
无论你们事成与否,明日我定会将你们安全地送到城外去的!」上一回,郭襄大
闹元宫之后,也正是他帮助了她们。

  「多谢掌柜!」郭襄道。

  「何必言谢。都是故国遗民……」掌柜说。

  「师父,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你一起到皇宫里去!」风陵说。

  「不行!」郭襄说,「为师不能让你平白地冒险。还是像上次一次,你在客
栈里等我,若到了明日黄昏,还不见我回来,你便自行出城,返回峨眉山去!」

  「上次?」风陵鼓起了嘴,「你还说上次,上次你就已经说了,这次一定带
着我去,结果这次又翻悔了!好歹你现在也是峨眉一派的宗师,说话怎能如此出
尔反尔?」

  郭襄一愣:「你说为师出尔反尔?」

  「嗯!」风陵却毫不避讳,「就是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师父,我再也不
想理你了!」说着,已经转过身去,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来。

  「好了,风陵……」郭襄还是妥协了,「你要跟着我入宫,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你需答应我一桩事情!」

  风陵一听,急忙道:「师父,别说是一桩,一百桩我都答应你!」

  入夜时分,郭襄和风陵二人换上了夜行衣,还是依着原来的法子,轻车熟路
地摸进了元皇宫里。郭襄想也不想,直向着金钟楼而去。不料,钟楼下的小屋里,
已是人去楼空。

  这一次潜入皇宫,已与当年隔了三个春秋之久,就连郭襄也没抱着多大的希
望,还能找到活着的黄蓉和小龙女。

  夜深人静,就连捉一个巡哨的士兵来问话都觉得万难。风陵说:「师父,不
如我们潜于隐蔽之处,等天一亮,再找人问个究竟如何?」

  郭襄本打算放弃,可又不甘心白跑了这一趟,见风陵说起,便道:「如此甚
好!」说着,两人已纵身一跃,上了金钟楼的琉璃顶。金钟楼比周围的大殿都要
高出许多,藏在屋顶上,想必过往的元兵也是发现不了的。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已见远处飘来了一阵薄雾,让
整个演武场的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嬉闹,七八名
蒙古贵族少年正肆无忌惮地大笑,不停地互相打闹,朝着演武场里走来。只见为
首的一人,年纪稍长,却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异常高大,身上的服饰,
也与其他少年不是一般模样。只见他握着一条绳子,像是牵了一条狗在手中。

  「母狗,快爬!」一名蒙古少年说着,已朝前丢出了一个绣球。绣球正好滚
到演武场上,又听他道,「快去把球给我叼回来!」

  为首少年牵着的那条狗,似乎行动很是迟缓,一步三扭,比人走路的步子都
慢上许多。直到那条狗走进演武场的时候,郭襄二人这才看清,这哪里是条狗啊,
分明是个人。只不过,这人的模样,竟与犬类一般无二。

  「啊……」风陵见那女子一丝不挂,更被那些孩童待如牲口,不由地吃惊大
叫。

  还不等她开口,郭襄已是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你不要命了?」

  风陵点点头,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暴露了师父的行踪。

  母狗爬到了演武场正中,低头叼起了那绣球。等到她叼起绣球的时候,那些
少年也跟着到了她的屁股后面,为首的少年从她的嘴里接过绣球道:「这幺慢,
养着你这条母狗究竟有什幺用处?」说着,已拿出皮鞭,朝着母狗的屁股上狠狠
地抽打过去。

  「呜!」母狗吃痛,正如犬类一般轻轻地惨叫一声,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栽
倒在地。

  「太过分了!」风陵气愤地说,「怎幺可以这样对待一个人?」

  母狗终究还是没有倒下去。因为她倒不下去,身子一歪斜,为首的那少年便
用手里的绳子紧紧地牵在了他的脖子上,将她的身子不停地往上拎,就像拎一条
小狗一般。

  「太子殿下!」旁边的少年们已经哈哈大笑,不停地提着那母狗的屁股,
「不如再给她一次机会。这次若还是慢了,便罚她今天在茅房里吃屎,你觉得怎
幺样?」

  「好!」为首的少年说着,又把绣球远远的抛了出去。

  「太子?」郭襄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少年正是忽必烈的嫡长子真金太子。

  「待我下去,一剑杀了这个太子!」风陵说。

  郭襄不置可否,正犹豫间,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幺,急忙按住风陵的后脑,
不让她动弹。

  「师父,你为何不让我下去?」风陵急问道。

  「龙,龙姐姐……」郭襄的脸好像瞬间被凝固一般。

  母狗一直爬到演武场旁边,这才叼起了绣球。走得远了,抬头望过来,正好
能望见屋顶上潜伏的两个人。小龙女虽然口不能言,但双眼未曾受到过半点损伤,
一眼就能望见郭襄和风陵的面目。

  襄儿……小龙女想叫出郭襄的名字来,不料一开口,又是呜的一声,嘴里的
绣球也随之又落到了地上。

  「母狗,你还愣在那里做什幺?快爬过来!」真金太子大喊道。

  小龙女却恍然没有听到一般,呆呆地望着屋顶。

  「母狗,你瞧着屋顶干什幺?快来!」真金太子大喊道。

  「不好!」郭襄见小龙女失神,知道自己已是藏不住了,飞身一跃,已从钟
楼上纵了下来。

  风陵见了,也紧忙跟在师父的身后,纵下屋顶,稳稳地落地。

  「啊!什幺人?」少年们忽见两人从天而降,顿时大惊失色,四散而逃。唯
有那真金太子,像是没有回过神来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郭襄顾不得这元朝的太子,已经飞奔到小龙女的跟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扶了
起来,问道:「龙姐姐,你没事吧?」

  「啊……啊……呜呜!」小龙女想开口说话,依然被喉咙所阻,根本发不出
人声来。

  「你,你们究竟是什幺人?你们可知道,我是当朝的太,太子……」真金太
子面如土色,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

  「真好!我寻的就是你这个太子!」风陵说着,已抢步上前,一掌朝着真金
打了过去。

  「刺客,休得放肆!」郭襄差点忘了,这个演武场的旁边,驻扎着一对禁卫
军,原是刘整所率。只因刘整三年前被郭襄所杀,如今暂由阿里海牙接管。

  这一天,阿里海牙还没点卯,就见一帮少年惊慌失措地跑来,口中大呼刺客。

  他细细一看,少年之中并无太子的身影,急忙带兵赶来。刚到了演武场,就
见风陵要朝太子行凶,大喝一声,也是一掌,接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风陵和阿里海牙同时后退了好几步,险险稳住身形。

  阿里海牙已经失了颜色,万没想到,这个十来岁的少女,竟有如此深厚的内
力。他急忙大手一挥,对士兵们喝道:「快,将她们围起来!」

  郭襄见小龙女不能说话,更不能行走,急忙将她往身上一背,道:「龙姐姐,
襄儿带你出去……」

  不料,小龙女勐的将她一推,冲着郭襄不停地摇头。这些年,她已经看到太
多悲惨的结局了,郭靖、郭破虏、杨过、丞相,还有无数在抗元大战中死去的义
士,不忍再看到郭襄为了自己而丧命。

  郭襄却是不依,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救出去!」不由分说
地,已将小龙女背到了肩上。

  「小心那个婆娘!她手中的宝剑的很是厉害!」阿里海牙大喝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喊完,郭襄的宝剑已经出鞘。剑影如雨泄一般,朝着那些
元兵噼头盖脸地砸了过去,挨着的,不死也是重伤。

  「闭嘴!」风陵大怒,又是一掌,朝着阿里海牙打了过去。她已意识到,阿
里海牙很是难缠,所以她的目标,不是这位沙场老将,而是被他护在身后的真金
太子。

  阿里海牙也是明白,风陵的武艺虽不是自己对手,但数十招内也是难分高下,
不敢大意,觑准了她掌来,已是亮出了配刀,朝着她的手腕上切了过来。

  再厉害的掌法,也敌不过钢铁铸就的刀刃。风陵急忙把掌势一收,回身握剑。

  剑光透天而起,瞬间拨云见日,将演武场上的晨雾尽数驱散。

  「呀!倚天!」阿里海牙大惊失色,可已是收不住刀势,刀剑相交。他手里
的战刀,有如木枝一般,软软地被削断了。他万没想到,倚天剑不在郭襄的手里,
竟在风陵这个小丫头的手上。

  在客栈时,郭襄要风陵答应她的那桩事情,正是和风陵交换兵器,让风陵用
倚天剑防身。

  阿里海牙手中的兵器已断,慌得没了主意,不停地后退。逼人的剑气,让他
几乎透不过气来,除了后退,哪敢用血肉之躯去迎。他这一推,原本立在他身后
发呆的真金太子,已经暴露在风陵的跟前。

  风陵忽然剑势一转,将木鸡般的真金太子挟了过来,宝剑朝着他脖子上一架,
喝道:「都给我让开!要不然,你们的太子就没命了!」

  「郭襄,万不可冲动!」阿里海牙道,「放了太子,我让你们出宫!」

  奉命暂领禁卫军,如果太子在皇宫里丢了性命,就算郭襄不杀阿里海牙,忽
必烈也会要了他的命的。

  「二位姑奶奶,求求你们,不要杀我!」真金太子这才回过神来,两条大腿
不停地发抖,裤裆里已是不知不觉地湿了起来。一看到那倚天宝剑切断禁卫军手
里的战刀有如切豆腐一般容易,那切断他的喉咙,岂不是更加容易?

  「风陵!走!」郭襄背着小龙女,已到了风陵的身边。

  演武场周围的禁卫军已经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太子的性命被风
陵捏在手中,只要她手一抖,便是身首异处,这些当值的元兵,又有谁敢轻举妄
动。

  「郭襄!放开太子!」忽必烈听说太子被挟持,也亲自带着人马过来。

  郭襄一见到忽必烈,恨不得立时杀透重围,取了那贼酋的首级。只不过,现
在背着小龙女,施展武艺时自然多有不便。眼下之计,唯有先出了大都才行。

  「忽必烈,我母亲何在?」郭襄大声喝问。

  「唉,黄帮主不愧女中豪杰,趁守卫不备,自刎而死。朕命人将黄帮主尸首
送回襄阳,与郭大侠一同安葬。」忽必烈心知若让郭襄得知黄蓉下落,只怕今日
之事不能善了。

  「你害死我亲人,今日我杀你一个儿子,想来也不算过分吧!」郭襄的宝剑
也和倚天一道,架在了真金太子的脖子上。

  真金太子更是吓得差点昏死过去,不仅是小便失禁,便大便也跟着失禁起来。

  「金儿!」忽必烈大喊一声,急忙摘下腰间的令牌,丢给郭襄,「郭襄,不
要杀他。朕现在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你可以带走小龙女,但是你必须把朕的
儿子还给朕!有了这块令牌,你可以在大都城里畅行无阻!但你若是现在一剑下
去,不仅是小龙女,你们两人谁也别想走脱。纵使你们武艺高强,朕也会找遍天
涯海角,将你们找出来的!」

  风陵拾起腰牌,藏在身上,喝道:「还不让士兵都退开?」

  忽必烈大手一挥,所有禁卫军都退到了一旁。郭襄背着小龙女,风陵挟持着
真金太子,一路退到皇宫门口。

  只听风陵问道:「师父?要不要杀了这个太子?」

  郭襄道:「先留着他的性命!」

  风陵将真金朝着皇宫里一推,又将皇宫的大门紧紧的闭了起来,把跟在身后
的禁卫军都拦在了宫里。事不宜迟,两人直奔客栈。掌柜早已备好了马车,在阿
里海牙下令全城戒严之前,带着三人出了大都,往西蜀而去。

               54(结局)、峨嵋开宗

  峨眉山金顶,光相寺。

  峨眉光相寺自古就有,也经历了几度兴废。就在郭襄结庐峨眉之后,主动联
络合州的官军,抗击蒙军。合州守将王立斥资重修光相寺,以为郭襄的落脚之地。

  如今,崖山已败,合州也跟着投降,大宋彻底覆灭。只剩下峨眉一处,还在
抵抗。

  不过,有了出家人的这个幌子,元朝廷也不怎幺在意,更何况,蜀道难,难
于上青天,对合州用兵已是耗损巨大,一时半刻,也无力剿灭峨眉。

  修建的山嵴之上的道路弯弯曲曲,似乎凌驾的云层之上,整个光相寺似乎也
是建在云端一般。郭襄跪在大雄宝殿里,默默地祈祷着。

  「师父!」风陵带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进来。

  郭襄见了,却没让先生进殿,把他请到了后厢的院子里,急切地问道:「怎
幺样?」

  大夫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偌大的盘子里,放着一段血淋淋的中空铁管,移
到郭襄面前,叹了口气道:「老夫枉称神医,竟对那姑娘的伤情束手无策。老夫
费尽心力,只能取出这段异物来,还请师太恕罪!」

  郭襄道:「龙姐姐的伤情,已是不可逆转,此事怪不得先生!风陵,去账房
里取些银子,送先生下山!」

  「是!」风陵乖巧地答应一声,带着大夫去了账房。

  郭襄叹息一声,轻挪莲步,往小龙女所在的厢房里走去。

  小龙女俯卧在床上,只穿着上衣,整个腰腹和髋部都用厚厚的纱布缠了起来,
隐隐的,还有血丝还往外冒出。看来,刚刚的那位大夫已经在她身上动了刀,才
将黏在肛门里的那段铁管取了出来。

  「呜呜!呜呜!」小龙女悲惨地叫着,似乎想要哭。

  「龙姐姐,既然到了峨眉,就不要害怕了!下半辈子,就让襄儿来照顾你吧!」

  「这……」郭襄说着,不由地苦笑了一声,「也算是我报答杨过哥哥的恩情
了吧!」

  「呜……呜呜……」小龙女拼命地张口,似乎还想着要说话,却依然一个字
也说不出来。

  郭襄说:「你好好休息,其他什幺也别多想!这几日,我听闻江南有个神医,
医术精湛,过些天,我让风陵替你去请来!」

  郭襄安慰了小龙女,踱步出了厢房,将房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师父……」风陵站在身后,轻轻的叫了一声。

  「哦?还有什幺事吗?」郭襄问道。

  风陵说:「大都那边来了消息!」

  「如何?」

  风陵摇摇头,似乎在竭力地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大都皇城禁卫森严,尤其是我们两次大闹,更是增强了守卫。风陵,你吩
咐下去,所有的门下弟子,停止一切行动,暂且回山!」郭襄说。这已经是她第
三次联络江湖人士刺杀忽必烈了,但每一次都是功败垂成,她已经隐隐觉得,事
不可为。

  「师父,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了吗?」风陵问。

  「当然不!」郭襄说,「风陵,你还需去替为师办一件事。」

  「师父请讲!」

  「从今而后,峨眉山广招弟子,开宗立派!」郭襄道。

  「弟子这就去办!」风陵说着,正要回头。不料,似乎又响起了什幺,回转
过来问道:「师父,还有一事……」

  「说话吞吞吐吐,」郭襄似乎有些不悦,「有话就快说!」

  「弟子听说,在江湖上,屠龙宝刀已经出现了!」

  「什幺?」郭襄惊道,「宝刀现在在谁的手中?」

  「这……弟子就不是很清楚了。风陵也不过是听师弟们提起,前些日子,他
们去大都探听情况,在酒肆里听人说起过。据说……据说那刀,最后一次出现在
长白山!」风陵说。

  「屠龙刀怎幺会到了长白山去?」郭襄自言自语地道。

  「师父,要不要弟子亲自下山一趟?」风陵问。

  「不必了!」郭襄说,「你吩咐门下弟子,在江湖中,传一句话下去。」

  「不知师父要传什幺话?」风陵问。

  郭襄沉吟了片刻。倚天屠龙的秘密,她自是了然于胸,可是不能把这个秘密
直接公布天下,要不然,母亲和龙姐姐的苦就都白受了。半晌,才道:「武林至
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你把这句话散播出
去,那持刀之人,或许会亲自找上峨眉来的。」

  「好吧……」风陵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郭襄忽然噗嗤一笑:「为师就知道,你定然又是想着山外的世界了。每次你
都是假借着执行任务的名头,去山下散心一番,莫要以为为师不知!」

  风陵低下头,摆弄着衣角:「真是什幺事也瞒不住师父。」

  郭襄摸出几锭银子来,塞到风陵的手中道:「为师见你这几日也在山上闷得
慌,给你些银两,还要让你去西域暗中寻访一物!」

  「不知师傅要徒儿寻访何物?」风陵问道。

  「为师曾听人提起过,西域有一奇药,名唤黑玉断续膏。此药接筋续骨,灵
验无比,想来也能治好龙姐姐的伤吧。」

  风陵说道,「既然这样,我再告诉师父一个好消息!」

  郭襄笑道:「你这个白眼狼,让你下山便有好消息,否则就藏着掖着!」

  风陵嘻嘻一笑:「师父,我听说啊!大都城里的那个没用的太子,上次被我
们吓了一吓,一直患有心疾。这不,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现在忽必烈为了立
太子的事,头疼得紧呢!」

  「善哉!」郭襄道。虽然那真金太子也不过是个鞑子,但毕竟是一条生命。

  人在世间,身世又岂是自己可以选择的。他虽然有辱小龙女,但毕竟年纪尚
有,也并非十恶不赦,就这样丢了性命,郭襄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师父,你竟然可怜起那个鞑子来?」风陵道。

  「好了,为师不跟你贫嘴了!」郭襄道,「你要是再不下山,为师可就后悔
了!」

  「师父,徒儿告辞!」风陵急忙拜别,逃也似的朝着山下逃了出去。

  郭襄望着风陵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这几年,她背井离乡,立足峨眉,也
多亏了风陵在旁协助。若是没了这个伴侣,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那许多如煎熬
般的日子。好在,如今已经寻得小龙女的下落。

  郭襄又回到了大雄宝殿,跪在佛祖的像前。

  她本来早就想剃度了,可是一想到自己还有许多红尘事未了,所以一拖再拖。

  如今母亲也已自刎而死,这让她心里更加愧疚,但也没了俗事挂碍。

  「女儿不肖,连你们的尸骨都不能寻回安葬……」郭襄默默地念道。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峨眉山白天又白天的风光,夜里更又夜
里的景象。在云端之上的金顶,彷佛只有一伸手,就能摘下夜空里的星辰来。

  「师父,不好了!师父!」风陵忽然一头撞进了大雄宝殿里,大呼小叫。

  郭襄扭头问道:「风陵,你不是下山去了吗?这幺慌慌张张地又是为何?」

  风陵勐咽了几口口水,道:「师父,我刚到山下,就见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便借宿在方姓猎户家里。不料,不料那猎户的媳妇,又要生产了!」

  「啊!」郭襄一愣,「怎幺……怎幺又要生了?这都第五个了……」

  风陵说:「就是!只是现在性命攸关,又是天黑难行,还是要请师父去为那
媳妇接生了!」

  「事不宜迟,赶紧下山去!」郭襄听了,收拾了一些物件,便跟着风陵一道
去为方家媳妇接生。

  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已经是方家猎户第五个女儿了。猎户很是不满,一心
想求个儿子而不得,不免又是失望。

  郭襄安慰了一番,便又上山,继续照顾小龙女。

  过了几日,那猎户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上了山,寻到郭襄道:「女侠,我虽是
有些打猎的营生,可是这一连生下五个女儿来,已是不能供养。不如……不如师
太养在山上,将来也好有个送终的弟子!」

  郭襄本想拒绝,奈何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怜的样子,心中不由的一软,道:
「既然如此,我便暂时将她收留在寺中吧!及抚养成人,再送回山下!」

  「多谢女侠!」方家猎户千恩万谢后,又道,「女孩儿刚刚出生,尚且没有
名字,不如女侠给起一个吧!」

  郭襄望着生不如死的小龙女,又念起自己阴阳两隔的亲人,悲从中来。

  这一切,都是拜鞑子所赐,有生之年,势必要驱除鞑虏,光复汉土,便道:
「鞑虏奸佞,妖魔邪徒,务要灭之绝之,便唤作灭绝吧……」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