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众官踏云应有恨 天师秋风不丢人

正文 第十三回1章 沈宗主恶意争名
人物:李将，弘黄二老，匡隐二帮主，空海，大散，无忧，张天师，沈明仁，孙弘道，苏光佛，香者黎，汪僧官。

两边正吵得凶，却见一只大船，南面划来，首悬李府帅旗。各派只当李将反悔，增兵发难，怒恨相骂，立要拔刀相抗。张天师奔前，挥剑指骂。道:李长弓，你这食言小人，昨日盟约，今日竟忘脑后?李将怒目回首，责道:绝无此事，此船寻宝而来，何须多疑。他肚里算计，公孙役得宝，便该先回湖外。谁人如此大胆，挂我帅旗，无令自行。望那船渐近，船首站立五秃头，乃是白云宗主沈明仁，门下孙弘道，香者黎，苏光佛，汪僧官。座船确是自家漕船不假。岛上各派，认出沈明仁来，纷纷交首低语，疑之甚重。那沈明仁宗主，似有意于众人前，显露轻功。距岸百余步，振袖跃起，脚踏湖波，飞腾空渡，眨眼即至。各派为之惊叹，暗赞了得。沈明仁满脸得意，朝李将作揖，道:本座因那分事缠身，未曾随军，望大人体谅。李将恨他忘约，口里却说:不敢。方丈来的正合时候。沈明仁合什称罪，眼里看三清散仙无忧道长，笑而上前。拱手道:道长的冲虚百步轻功，天下无双，本座自认不及。愿求道长点教。无忧道长笑笑道:沈宗主轻功，长进神速，小道岂敢妄论深浅。沈明仁欢笑称谢，道:道长一语，足慰本座心肠。

无忧道长仰首长笑，复道:宗主虽有长进，与我未长进时，一般无二。沈明仁即老脸胀红，又生朱紫。见空海，大散，二僧偷笑，不免作班作势起来。喝道:你等既入佛门，本座驾临，怎不从速参拜?二禅师同是一怔，茫然不知其事。大散指之叫嚷:沈明仁，休要倚老卖老，我为何要拜你?沈明仁怒责大胆，取出银印，未之众人。傲慢道:本座乃是天子新封，江南宣政都使，掌管江南佛政。此话自他口中出，不止空海大散不信。丐帮，正一教，三清山，诸老盟友，都是不信，哪个理他胡语。李将就说:此事千真万确，是本官亲手做成。那空海，大散，及镇海伏波寺众僧，万分无奈，只好上去行礼。沈明仁作难，令他等跪拜。大散恼火暴起，瞪眼相骂，断然不跪。空海便说:都使当是忘记，我佛门弟子，便是万乘帝皇，亦可半礼免跪。何况僧官。沈明仁傲笑道:皇帝可不跪，见我转世活佛，你还敢托辞作大?空海听他自比圣佛，愤然生恨，甩袖走开，由他叫唤，毅然不跪。大散火暴性子，更难低头。沈明仁恨极，怒道:本座参你等一折子，天台，显圣，从此永除名号。二禅师火冒几丈，四目如仇，便要动武。看白云高手五人，实难力敌，方才忍下。复见孙弘道四僧，也来指骂，犯大敬之罪。惹得丐帮四老，及道教二友等，都为佛友鸣不平。

黄老从后冷笑一声，道:沈明仁小儿，数年不见，你不止官大，更兼任活佛，了不得，了不得。沈明仁瞄一眼，匆忙奔来施礼。口上说:不想两位前辈在此，小僧失礼。作揖打躬，弘黄二老，大笑受礼。弘老捏胡就说:叫花鸿运高，今日竟蒙活佛施礼。这心头舒坦，真个舒坦。黄老笑道:可惜你我太穷，不能还一把清香报答，汗颜得很。沈明仁听话里多讽刺，奈何二宗名头大，招惹不起。急道:小僧怎当得起。那张天师昂然步来，与他道:你也与我拜一拜!我乃新任武林盟主。白云宗本是武林一脉。你虽身居高位，大礼不可不行。快跪地下拜。沈明仁怒之大言。骂道:张留孙，你有几分本事，胆敢自封盟主?张天师高笑数声，道:李大人可做公断!沈明仁恨在肚里，急回身拱手，问李将道:此张留孙不守道规，枉自尊大，理应惩治。我与大人联手擒之，以为天下无耻者戒!李将惹动恨事，指太湖石，道:何不先看碑石?沈明仁望石上，数个掌印，心胆一震，满腹狐疑，上去细细阅碑文。他读一遍，不禁暴跳如雷打，吼叫道:此事未经本座允可，断然做不得准。说罢运功举掌，欲毁碑石。黄老飘然跃到，拦于碑前。二人四掌相接，劲道甚巨。沈明仁吃一惊，下盘不稳，跃开几步。回望黄老，两腿钉地，纹风不动。

沈明仁脸上通红，自知非其敌手，悻悻退开。抱怨道:李大人如何答应了他，由他做盟主?李将肚里怀恨，气之更甚。冷道:为势所逼，你偏迟迟不来。本官不答应，复能如何?沈明仁甩袖长叹，指张天师道:张留孙，本座在此，盟主之位，你断坐不成。除非你拿出真能耐，胜过本座。张天师怒发冲冠，振臂喝道:何僧怕你!一言不合，齐举掌便打一处。沈明仁狂笑，劲力忽地使强，张天师内功稍逊不敌，生生震退五步。沈明仁攻来，张天师斗数招，拳掌难支，急拔剑在手，施展七十二路天师剑法，与之恶战一处。他所使天师剑法，堪称道门剑祖，乃张道陵所创，精妙绝伦。历代增补，共一千六百招剑技。传他之手，已三十六代。张天师奋力施出，凌厉不失大度，隐现高士风怀。沈明仁赤手，较量几十招，发现对手剑，高明得很。即使白云无痕轻功身法，竟近不得其身。他越加仇恨，绕之且斗且走。原来，这天师剑法，大度之间，正是高士技艺，隐似以静制动，便是白云无痕武学，抑制之法。沈明仁缠斗百十招，徒耗气力而已。孙弘道四僧，见宗主手段难逞强，急来援助。空海，大散，无忧，岂会容他等狂徒，使奸群斗，纷纷跃来，相助盟主，两边恶战一处。

李将未动声色，因恨白云僧，违约无信。急时不出力，此时又来争名，最是厌烦。他看一回，二话不说，命将士起泊，悄悄自去。白云五僧，眼看不能如愿，李将率军，已去远无踪，失却帮手靠山。复望丐帮众高手，虎视在旁，不败自怯。斗一阵功夫，五僧急忙放手，跳回座船。沈明仁高嚷道:此战未分胜负，本座必定你，再斗一斗。唤官兵起锚开船，匆匆出湖离去。各派望船去远，不禁忧怀长叹。匡中人道:一波始平，一波又起。此狂僧重现武林，事端必多。张天师叹道:沈明仁恶行满盈，天下皆知。不幸又复得势，我们须早早提防。众人称是，走回寺里。弘老望庙宇多损，于是说:为庇佑我丐帮，宝刹方至受损。即吩咐匡莫二人，务须赔以钱银，赶早修复。二帮主应诺，托诸长老其事，不消细说。

此时，李将远出太湖，会合公孙役余部，那金银宝藏已取到船里。赶一日水路，天暗时节，便到刘家港市舶司。李将望港里泊船，灯火密挂，约有船一千几百只。漕兵合船工，足有五六万众。也有船上卸货，也有船上吃酒取乐。李道通禀报:北风大行数月，北上运粮漕船，必是尽数归港。李将盛赞数声。笑道:李某若非在此就任，如何能见此胜景。众将拥护，奔入漕司大堂。便见几十个商客，督促百十个帐房，在堂里算数。几十个吏员，点钞秤银子。上百号算盘，震天的响。众人看到漕帅李右丞，慌忙磕头拜倒。客商之内，便有李将丈人，梅夫人养主顾老爷。李将笑而扶起，问道:泰山何以在此，竟不与我传信?顾老爷回话道:蒙贤婿照应，得以捎带十万斤丝上京。返船又捎一宗皮毛，能卖十余万。因而打算与你二万花消。李将急忙称谢，道:泰山且坐一坐，待我理清公务，便设酒同乐。带着诸将，走入内堂，会了宫之乔。海运都漕万户马合谋，及河运副万户阿忽台，同集堂内，一齐拜过漕帅。李将上位坐定，问:二位护运官课北去，可是平安?阿忽台回话平安。马万户却说:下官经登州海面，遇十几船贼匪，失一只粮船，损三千石粮米，船工死三十人。李将道:所失不多，不甚要紧。他看各处呈报帐目，今岁所运，是上年夏税秋粮。就夏风北上，趁秋风南归。共漕粮米，六百三十万石。河漕运二百五十万，海运漕三百八十万。另运茶纲五百万斤，棉布三十万匹，丝帛一百二十万匹。宫之乔禀道:自大人掌帅，天佑海护，俱无大损。耗米一宗，便省八十万石。各项耗余，尽书折上，请大人亲阅。

李将翻折书，每项细校。因官课交他处，数目俱已定册，运到京仓，一斤一两，都不能短少。其中损耗数目，则另征耗额填补。如耗额犹不足补，则问罪漕司官员。如耗米一项，地方征税一石，加耗额六斗。县，州，路，自留二三成补耗。运行省户漕，又截留二成。耗额送至李将处，止乘五成多些。正粮是六百三十万，耗额即二百二十六万八千石。茶叶，布帛，亦有耗额，三成五成不等。除填补亏空，漕兵船工之口粮，钞米，船只添补，粮米霉烂，都在此项支用。内河运送，还要拔米与钞，抚养诸路河运千户府兵。雇工及牛马拉纤，所耗更多。李将细细核计，海运耗米二十万石整，河漕耗三十三万二千石，他叹一声，道:河道损耗甚巨，今岁可减少运额。阿忽台分辩道:途间逢长雨，霉坏便有十五万担。李将看两边霉耗，约是二十万。对众将官道:途上若逢恶雨，霉米就近登岸，半价折卖，万不可由它全烂。宫之乔等，拱手应诺。马万户跪请道:今年耗余充足，部下辛苦数月，请大人赏赐。李将准赏，道:各项虽足，不能多取。便划出九十万石粮，下令屯存不用，以备来年。耗不足补，有数可填。众将官品位尊卑，赏数不等。公事半载，耗余独富今日。达鲁花赤，正万户，许赏万石，丝帛五百匹，布五百匹。副万户，总管，赏米五千石，帛布六百匹。千户，镇抚，达鲁花，各是二千石，布帛六百匹。总把，百户，经历，知事，照磨，弹压，诸属皆半于上官。兵是米二石，帛一丈，布一匹。每日口粮加一升。命宫之乔写进书录，以备依令犒赏。

李将又说:凡我两漕所依，漕户船工，共十二万余众，废五月农事，充役运粮。旧制日粮二升，半为口粮半做钞。今加一升，另给布二丈。返乡之日，务须补足。如折钞亦可。李将看余数，须划十万石米，做来日疏浚漕河之用。行省，行台，行院，三府多有照应，亦须送十万石。京师运司各处，也要送十万石。各家故旧，怎的能少。他记下一家，即划一宗。及至自家，那耗米一项，已是划尽。众官得赏，欢喜得很，静声静听候教。李将一时无话，令他们下厅备酒席。独留宫之乔，告之太湖中事。宫之乔顿足不安，叹道:江湖之流，朝秦暮楚，有几个可信?大人失策。遂道出其中利害，李将听着，暗自生悔。宫之乔又说:他们是狂妄之徒，留之左右，尚且难约束，何况在外。武林御史虽非实职，他日闹事生变，必连累大人。大人之策，当断早断，方可保身立命。李将笑道:尚未至此，先生言重。蒙先生点悟，我小心便可。遂不再多说。

二人出厅入席，吃酒言欢。顾老爷越乎众官之上，坐李将右座。其他商客老爷，在下处设席。老爷们都是各处官商，有浙东浙西，也有江北诸州的，有财有势，附船托运货物，除茶叶绢布，各地土产，海外番货。但须把二成货值，交漕司行赏。莫管十万几十万的货，都能捎带上京师。群商私货，与官课相等。运到京里，又可托官名，减免关税。众老爷自是愿奉承，卖完货品，再购大宗北货，就空船运回，成倍添利。漕司众官，有何不乐。吃酒至二更，撒去酒菜盘子，商议瓜分之法。宫之乔代行主持。当日漕船北运，李将虽曾亲办，只暗捎一宗泉州舶货，卖在京师富商处，添二倍利钱，都是现成钱钞金银。此番运回北货，共二百几十船，有京华盛产，岭北皮货，辽阳药材。及高丽国，日本国诸货物。众将官与群商，各占半数。商货另出二成价，犒赏二司官兵上下。众吏便在席下，算计客人货项，在京买价，约值宝钞七千六百万贯，抵值二成，加一成路费。此三成价，是二千二百八十万贯。众商望算盘珠子，都无话说。此时已寒冬，貂皮羊毛等，正是利厚。人参鹿茸药材，即在平价，利钱十几倍，如今便有百倍。众商为屯利，不愿抵货，要折现钞现银。顾老爷作揖道:官家粮布，都已运清。有那闲船和船夫，愿多与一份工钱，送我等运货回地方。宫之乔道:如不误公事，有何不可。众商老爷称谢一回。

李将望丈人茶碗空着，亲来沏茶与泰山。说道:诸位各处广有店号，本官一股货物，便寄你们店里卖。得了利钱，与你们四成。众官商满口答应，各上分占一项。遂又把宫之乔，及漕司官员，数股货物揽收。要做断此商货，利钱更丰厚，有何不愿意。李将与众商，写下契约。此事便定下，各守信诺。众人笑一回，又摆酒饭，吃至天亮才散。

次日未睡，李将擂鼓集水军五千兵，登舟船操练。水军万户诸将，都是漕司万户府调任。总管任张泰和，千户任东方象，吴六百，客从容，伏龙客，李道通，黄宝常，苏元，魏子行，杜仁龙。海十八。金广德，石开成，刘长安，冯大足，张永昌，周显达，陈宝应，毛鳞德。八人虽属新降，同任千户总把。除此十八将，军中百户，都是往日他提升之人。百户以下弹压，则挑选新员，多是盐帮，巨鲸帮，旧日匪目，愿效忠为用者。五千兵员，共五十只大海船，在港湾口，操习一日。第三日，李将指挥众将船，东南扬帆一百里，在海里操练，船阵之策略。遇鸟练弓矢，逢岛放炮。练至日落，也不回港。军中舟师多能多技，抬眼能观星相，俯首可辩风流。手中罗盘，如船有目。李将率领部属，共操练十日，直至弓矢火药皆尽，方逆风驾船回港。那数十官商，都已押货离去。李将又住一日。对阿忽台道:你回去疏浚漕河，不可耗米无功，务须尽职。责他速还军府。

阿忽台领命称诺。宫之乔进言道:大人意欲内漕外运，各路米帛，便要先运海边。江北的也要运。那里河道密布，略做疏通，河船即可通海。请再发一股存米，以便雇民夫开河。李将点头答应，先已发十万石，增派二万石，永为开河疏渠之用。他说道:此项若不足用，可请河南行省户漕，也发一股支用。不能尽在我处出粮。宫之乔称是，又禀:下官擅持大人令帖，派人往浙东募集名匠，会此间造船。如今造的，定要能载一万石粮米，不畏风浪。请大人拔米五万担，专以此项支用。李将盘算些许，道:仓存耗米，都已有用处。只可调用茶叶耗余来补。宫之乔回道:茶叶和布帛，已运往泉州，须等六月互市，方能卖好价，折回钞银。李将道:罢了。可从八十万里取一股。宫之乔应好，不敢再请。当日缴获盐帮私财，也有一宗存余。李将已调为水军之用，因而不做他处。漕司已无要紧，过一日，李将指挥三千水军，起帆南下。水军镇守之处，计有五处大港。浙西是刘家港，江北屯在通州。浙东以南，有明州，泉州，广州。枢密院军文，每处屯一千兵，保漕运市舶。水军夏冬两季，可南北巡行，不为禁止。

正文 第十三回2章公主轻许娇媚
船队驶入钱塘，李将带张泰和，公孙役上岸，所部卸载货物。东方象，海十八，往镇明州，李道通，黄宝常，往镇泉州。苏元，魏子行，往镇广州。诸将拜别李将，各张旗号，遂出海南去。李将回到家内，给夫人缠绵不舍，数日未能出门。到第十日上，省里李通事来报:丞相请右丞升堂。李将明白，亲往帐房唤杨先生，支取九十万贯中统宝钞。出外命公孙役备马车，赠送李通事一千贯。一同入中书省。阿思罕摆宴相会，宽怀开颜。问道:李大人可有擒下丐帮劫匪?李将禀报:虽已擒下。然此丐帮，并非彼丐帮。劫课银另有其人，已逃过江北。他登次席坐下，又说:下官失策，情愿自补所失。求大人饰辞不表。即令公孙役等，送上四十万钞币。他当日报失，是四百万交钞，合二十万现银，折中统钞四十万贯。阿思罕得钞，眉眼并笑，道:李兄弟奉旨查办，本官岂敢过问所然。此事遂不入公案，化尘了之。李将拿酒敬来，又说:各处收监丐民，本无阵罪，放掉干净。所缴钱财，自在大人手头处置。阿思罕把酒吃下，笑道:下僚都望垦田树政，不愿松手。我亲家那里，也抓几百做私户。有田不耕谁作贱?无须理会。

李将亦无二策，又送五十万贯。附声道:此乃上年耗余。京里已派打点，省里便是大人做主。他吃一碗茶，再三请辞。阿思罕肚里笑，知他要往行台行院送礼，笑呵呵请出二门外。拜遍二府，李将日暮才得返家，在兰堂闲坐。安氏进来相会。恼他道:我给你寻回十个美人，要赏我一笔。李将笑起来，道:你与增寿在外，便不曾藏一笔?好求歹说，只赏她三百贯。李将又说:本官答应台里院里，各送二十五万贯。你明日代我送过去，也有一笔花消。安氏笑而允诺，献媚奉承片刻，美滋滋告退走了。

及次一早，李将在授武亭，训习家丁。白云宗主沈明仁，登门造访，已入二厅。李将推辞不会。第二日，沈明仁又至，李将又不会。此后数日，沈和尚每日一访，李将或托言公事，一会托口妻儿苦，总不见客。沈明仁恨他傲慢，暗骂:本座已有今日名望，何须求你小儿。遂不再登其门庭。记挂武林盟主宝座，叹之不能如愿。愈把李将气恨，寻机中伤。此日，沈明仁带门下四僧，直奔行御史台，拜会耶律昌。沈明仁道:李长弓吴江失银，实为现银，并非交钞。耶律昌未以为然。道:此事不由我管，此话不由你讲。方丈当知其深浅。沈明仁坐半日，急道:下官言无虚假，门下皆可为证。孙弘道四僧，进言如此属实。耶律昌不喜反恼。责骂道:一宗二宗失银，都不离你等。果真计较多寡，便拿你寺里田产填补。沈明仁吓一跳，急称罪过。道:下官实不知情。带着四僧，托辞叩拜退出。出了行台，汪僧官就说:老王爷信我佛门，必从宗主所请。沈明仁亦望如此。五僧又往亲王府，路途思索歹毒言语，好做中伤。到了王府里，右贤王不等他开口。说道:李大人在后园里玩耍，活佛该会一会。沈明仁怯胆，半响没话。匆匆寻辞推拒。复假口公事，气嘟嘟离去。

右贤王闲坐无趣，便见亲翁阿思罕，自省里归来。二翁呷茶一会，相挽进园。李将指点越王习武，因越王先天诸经脉残缺，修练不得内功，仅练拳脚，强以筋骨。李将督导一阵，歇一会，倒也自在。看二翁回园，始练勤一些。小黄门支开胡床，扶千岁坐下，阿思罕坐侧。笑吟吟看王孙，以是大有长进。越王舞十几个把式，力尽气喘。李将扶着在亭里坐，唤侍婢奉茶。右贤王赞赏道:达达大别昨日。坐一会，跟阿思罕一同，入佛堂静坐。越王送去祖父，叹息道:偏生我是长孙，要受这苦。李将从旁道:闲人要吃之苦，却无福气。越王一笑舒怀。道:师长寡语，出口必是妙言。二人笑几回，越王要回书房坐，李将跟着。越王对他道:小王广阅历代典史，千古圣贤，莫如师长一族。吃茶坐下，越王又说:这飞将军李广，可是师长一门?李将拱手道:正是远祖，王爷何以挂念?

越王唏嘘长叹，自书山里，挑一册史记。翻至李将军列传处，始念一句: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越王遂心悲泪洒，掷书于地。愤然道:小王数读此传，必泪落千行。千年出一飞将军，已属天幸。刘皇却不知爱惜降恩，教英雄含恨饮刀。负贤如此，怎能不亡。李将闻此肺腑言语，倍觉心酸，英雄泪落。他抱拳道:先祖若知千年后，有王爷此心腹知已，必定欣慰。越王牵他同坐，道:太史公传此一篇，千年万代不灭，足慰英魂。李将连声称是，心宽拭泪。就此时，玉扇跑来说:马夫人身子不适，公主叫我请李郎进去。李将向王爷告罪，越王拱手道:师长请便。小王要洒泪千行，不敢让英雄见笑。李将笑一笑，作揖退出，直奔公主寝宫。此宫名玉园，公主新寡归省，独居在此。守门婆子开门迎进，复关紧门儿。迎头是几丛花树，已然霜败。绕行一堆一堆湖石，遇半亩池子。那残荷无颜，寒柳无姿。因见李郎来，如是春暖风怀。公主寝宫楼阁，立池边上，几十树桂花枝叶，遮遮隐隐。

李将抬眼去望，见南安公主，正同二位夫人，在水边闻香轩里坐。一位是右贤王小妾，姓耶律，是耶律昌亲孙女。一位是越王夫人察吉儿，都是相识。李将从桥上过，施礼作揖。南安公主令他免礼。含笑道:马妹妹叫肚子痛，歇在屋里。因是公主寝宫，李将不便探望。公主和二夫人，玩叶子戏，拿些生姜行罚，输的吃一片。李将不会此技俩，径自站着。耶律夫人看他取笑，嫣然道:李郎是进玉门关头一人。李将垂首道:玉门漫漫，进之不难。南安公主大恼，责道:休要胡言。李将急赔不是，对二夫人道:玉门望夫楼，二位莫非也做寡妇?公主更恼，踮脚去踢他。耶律氏及察吉儿，吃吃取笑，不以为耻。察吉儿笑道:李郎与我姑姑，莫非有缘之人?李将回望忽儿真公主，已羞红到耳根上。惹得二夫人，又以此取笑。公主羞恼难耐，责怪道:我与他夫人交好，才请他同来。已不止一日。你们休要挑起事非。察吉儿笑笑道:此又是一段孽缘。你早早招认了。公主责骂道:你是小辈，敢这般羞辱于我?察吉儿忍住笑，上来给姑姑陪不是。又请李将补马夫人的缺，一同玩乐。李将只说不会。

南安公主恼他一白眼，道:就是会，不准你玩。李将笑着作罢。两夫人又取笑一回，偏好与他戏耍，欲想趁此亲近。拉中间坐下，当着公主的面，上下作弄。耶律氏戏谑道:不会不打紧，你若碰巧赢去，便把公主许你做老婆。李将拍手叫美，道:有此彩头，不妨一试。南安公主，羞恼起来，忽道:今日兴致淡了，我领你看马妹妹去。李将说好，扶公主起身。公主羞他殷勤，拿脚踩他一下。抿口轻笑，依然让他扶住走。过几曲小廊，已到寝宫，三重画阁，十几间屋。女娥迎入门里。南安公主回首，望眼闻香轩，叫玉扇关起门庭。玉扇知其意，推李将入门，匆匆关门拉帘子。南安公主便拿手，牵着李将，含羞凝望。叹息道:公主已老，配不上李郎。休要埋怨。李将呵呵大笑，道:我又不嫌你老。便把公主娇躯，拥抱入怀，连亲十几口。公主娇怯怯，欲拒不能，秋波传神。李将看红颜如粉，好个大美人。尽力抱紧，越几重内门，方至寝室。几十个侍娥，掩口偷笑，不敢阻止。进入珠门，便见黑牡丹和朝云莫月，自里迎出来，娇笑拜倒，拥簇进去。马夫人卧玉床里，见此取笑，肚里明白。半恼一回。道:李郎好大胆子，公主也敢抱。李将乐而欢笑，大着胆子，抱公主放帐里。南安公主直羞，欲将晕睡，凤眼合上，不敢看马夫人。

李将看此光景，心花怒开，如何能忍。唤朝云莫月二姬，与他宽衣登榻。复给公主宽衣，赤条条搂抱，缓缓轻抚亲吻。马夫人笑责几回，自把衣裙脱下，陪于左右戏耍，闹一番多情。即取一大珠，塞入公主私处，教丈夫尽情。李将极承夫人美意，果然卖力，做那珠出玉门之乐，吸允入口，复纳其间，知味不倦。南安公主半羞半恼，一哆一呼，含娇承欢。李将趁此良机，数临巫山，大会神女，未敢怠慢欢情。美事既成，少不了又一番应酬，兴尽云收。马夫人便说:公主已是李家人，只可做小，不可称尊。南安公主把身子靠情郎怀里，低语道:父王在堂，我不能入李家。只好做宅外妇。李将亲公主面庞，道:委屈公主，我心难安。公主笑嗔起来，道:我一个寡妇，又不怕他人哓舌。李郎若挂念，便唤丫头传话，自会过去。就是王府里，也可常来。要小心我姨娘，不可沾染。还有一个察吉儿，也是敢作贱的人。不可负我。李将喏喏称好，嘻笑一回，轻抚公主酥乳，玩耍作弄。马夫人投怀取笑，说:就该有公主，管得住你。南安公主浅浅低笑，不忍贬情郎威风，含欢纵色，尽献柔媚。天是二更，星高月寒。女娥请入酒饭，侍候公主和李将，马夫人，用夜膳。黑牡丹，朝云，莫月，同在宫里用饭。天外皆寒，独纱帐如春。公主多情欲留，李将风流轻许，酒壮声色，遂重攀玉床。

正文 第十三回3章 将军怒打白云主

次日渐亮，李将辞别公主，携马夫人离去。公孙役驾车跪接，禀道:属下已守此一夜。李将笑一回，令他乘马开道，另叫黑牡丹驱车。他抱夫人坐怀，两妾侍侧，放下车帷子，好不快活。公孙役吆喝起驾，六骑对子马护卫，拥护奔驰。车马走一段，遇到张正一天师，及空海禅师，无忧道长，大散和尚，进城里走。四老认得公孙役，尽改平日仇恨，上前拱手问讯。张天师问:李大人尊驾可好?公孙役回道:好得很，在后头车里坐。僧道四老，望车饰华艳，只当是女眷。气感羞辱，口里哼着，竟负气自去。公孙役挠首莫明，哪敢禀报主子，继续起行。李将在车里，实已觉察，当下并无发话。回到家里，他招入公孙役，吩咐道:你带了探子，查清四派掌门今落脚何处。从速回报。公孙役恐失其踪，应诺一声，匆匆急急去查。日落那时，公孙役回复道:四位在玉皇山，都住天师观里。李将明白，叫他下去。

过一日，铁扇急冲冲登门磕头，说话道:沈老爷上了玉皇山，跟张天师动武打起来。李将应一声，心思:张老道做武林盟主，沈和尚自难服他。现今登门挑战，定有夺位之企图。他对铁扇说话道:上人统领城内三班衙役，管一方安宁，有事便当权行，无须烦我。铁扇叫苦不止，叹道:白云宗和他天师教，人多势众，高手如云。小僧微薄本事，纵然加官一品，如何敢管他们武林争斗?此事非李大人，别处镇压不下。说罢竟跪不起，必请大人起驾。李将肚里乐一回，只说不肯。

要说元胡一朝，偏信喇嘛教，其教权重一方。或从京师至西域，关外至吐蕃。无官不敬，无民不畏。独中原到江南，汉人不重此教。任他在世活佛，大元帝师，中原法王，西天佛子，种种名号，天威几何，总是无用。何况江湖之流派，做反尚且不惧，岂会怕他食禄庸僧。李将防僧道乱起，情不得已。便带了张泰和，公孙役二将，策马上山。铁扇引路跑前头，到半山上，又见铜扇奔来。禀报道:两边的人，打死十几个。李将不禁生怒，弃马飞跑，到天师观外。望原始天尊殿里，聚众数百，一片是光头和尚，一片是牛鼻子道士。双方对峙如军，叫嚣震宇。当中几十人，缠斗一处，踏尸如腐。

李将怒叱连声，挥动马鞭乱打，狠抽一阵，打得一群秃头，呼号逃窜才止。便见中间上，沈明仁与其门下四大武僧，孙弘道，香者黎，苏光佛，汪僧官，合斗张天师，空海，无忧，大散，打得正烈。九人都拼尽全力，处处刀飞剑旋，拳来掌舞。地间躺尸，则是两教受累弟子。李将见此，立怒火冲天，巨吼数声，响比大雷，观里无人不惊，骇然而止。李将怒威似神，跃上像座，喝道:你们若敢再斗，休怪本官军法无情。沈明仁一伙，及张天师诸位，都一片寒蝉，莫敢逆言。李将命两家门人，速退殿外，喝骂一回，殿内立时无人，仅双方九名高手，仇目相对，只是不散。

李将怒气略减，虎目狠瞪两边，骂道:你等两教，受朝廷恩威，却未曾教化于民。只为私利，勾心斗角。今在本官地方上，断容不了你等，妄自尊大，作威作福。他话似风入牛耳，白云五僧，及张天师四老，怎听得进?张天师气愤甩手，说道:此乱本出沈明仁，存心作难。怪不得本教我等。此话始出，那沈明仁生恼，瞪目逼视，道:本座封官于朝，你一草寇盟主，敢居于本座之上，已属大不敬，义如叛国逆君。本座代朝降威施罚，你又聚众反抗。今诛你九族，亦不为过。张天师和空海，无忧，大散，俱气得肝火欲裂，怒扑上去，便又大打出手，不肯罢休。

铜扇和铁扇，拍股叹气，齐道:奈何又打起来?双方势比水火，相斗时犹各执一辞，争辨不让。李将看得出，两边各家武功，势均力敌，此番愈拼愈狠，绝无罢手之意。他大吼一声，毅然跃入战圈，在诸人间疾走，左右出手，连击几十指贯阳功。相斗九人，俱躲闪不及，尽为指劲弹中，慌张四散跃开。那空海禅师就说:李大人许立武林盟主，以正大义。今我等破除俗戒，惩此江湖败类。大人何以阻挠?李将听此话，竟至无语。回头指沈明仁，怒责道:你本为闲职，责在释教。妄论诛杀，擅权越职。蔑我官府，无我朝法。有何话说?

那沈和尚冷哼数声，歪面不理。李将恨之深矣，自思不惩此僧，我神威何在。因而大骂道:沈明仁，你敢轻视本府，容你不得。暗运易阳神功，对他双掌击上。沈明仁自命内功了得，竟挥掌相抵。两道雄劲相抗，嘭然雷震。沈明仁下盘轻浮，把持难稳，身躯横飞跌起，一败丈七。然那易阳神功掌气，含钧不散，余劲刚猛。左右之人，但见沈明仁跌飞丈余，及地又滑退七八丈远，已是撞出殿外。任他白云无痕轻功了得，靠墙方站得牢。他一张老脸，苍白无色，已是惊骇欲倒，犹在恶梦一般。回头望李将，虽未退分寸，那两脚地砖下，亦已足陷将尺。此等神功内力，匪夷所思。张天师四老，暗暗心服，俱禁口无声。

那孙弘道四僧，见宗主一击立败，早已魂魄先逃，不知所措。他们惊呆半晌，始回神来，急呼奔上，扶宗主左右，察看伤势。沈明仁身体微晃，猛吐鲜血，内腑已创伤。挥手道:本座无事，本座无事。叫了几声，竟骂起门下无能，不从他勤习武艺，以至受辱。他自在亲王府里，曾与李将一试神功，便道自身武功，与对方在伯仲之间，内功犹胜一等。此刻挫败，方悟不是，顿感羞愧万分。李将不怒而威，责难道:今日且做告诫，他日如有重犯，不守法纪，定然不饶。他下令白云庵道民，从速离山。李将肚里明白，沈明仁的白云无痕轻功，奥妙绝纶。若非对手轻敌硬接，纵然易阳神功十成掌力，打不到他身上。想对方今日大败，定要一二千招之功。

沈明仁无地自容，顿足苦叹一会，负气出门，急驰而去，眨眼即逝。众人看他重伤之下，轻功犹如此了得，叹服不止。孙弘道四僧，岂敢再逗留，招唤教内道民，慌慌张张，涌下玉皇山。教内伤亡，尽置不顾。群敌毕逃，天师观之危，即时尽解。张天师，空海，无忧，，上前给李将作揖，谢驱敌之情。独大散和尚，气恨未消，径自回殿后。李将不曾计较，对他们训道:本官今日能打沈教主，改日也能打你等。诸位请自珍重。说罢，一掠竟驰十丈，踏尘离去。那张泰和，公孙役，及铜铁二喇嘛，唤集衙役，一同下山。

三老长叹几回，空海便说:我等老矣，如何能与他斗?张天师，无忧道长，亦然惆怅，不忍多说。当下，派人收殓已死，救治伤残。那白云僧，亦称道民，一并埋之。张天师祖庭，在江西龙虎山，此乃其教分堂。经此一战，空海，无忧，大散，依旧居住天师观。那白云宗上下，自此威风日减，未敢再来挑衅。

正文 第十三回4章武林三品

其时，已是四月中，江南渐暖。行省里无要事。李将疏于出门，每日与娇妻艳妾，纵欲为乐。他派黑牡丹和江凤仪，接忽儿真过府，一住必数日，昼夜欢娱。马夫人笑他道:李郎做官，净会耗钱粮。私里做事，便算救危济寡。称之阴德。以此调笑不止。李将笑而无话。

是日，马夫人便把各楼长夫人，合那马马真，有二十八名，一齐招会合欢堂，亲如姐妹一般。李将放荡无禁忌，肆意交合，愈战愈勇。众夫人轮番献香，乐在云端上。南安公主，正值盛年，又是女子豪杰。经此数回，便尝出滋味。与众夫人姬妾，争宠风流，渐无顾忌。

此月晦日。张泰和从行台里，探得音信。那沈明仁自玉皇山事后，常秋风于各府，抵毁李将名声。李将万分恼怒，骂道:秃驴如此可恶，岂能容他。张泰和道:他们两教，今势不两立，争斗自此日起。为不受所累，大人须早作算计。李将道；何消你说。及次日，宫之乔回省城，登门来磕头。李将与他说:佛道生乱，如何能抑制?宫之乔回道:自仁宗皇帝罢僧司衙门，两教案事，尽入官府。若不从管制，大人当上奏朝廷，自有天子惩治。李将称是，道:有劳先生妙笔，代我写一奏本。宫之乔作揖应允，道:下官蒙大人器重，理当效劳。李将急唤侍娥，置四宝在案。宫之乔挥笔疾书，用那蒙古官文，先奏沈明仁持势尊大，不守法纪。纵门徒生乱，害人命若干，遗失官物若干。复奏张留孙，推荐为武林盟主，悔不该自封。乞请天颜宽恕，云云。他写几百言，呈李将点阅。李将细校一遍，十分称意，取印打记，封入锦囊。

他作揖道:先生笔下，字字如金，句句中的。宫之乔道:大人为当世贤士，即便俗笔，天子当也明悟。又说:天子已知大人之勇，未觉大人仁德。下官愿再写一奏，天子龙心必悦。李将急忙求教，重请笔墨。宫之乔一字一奏，先陈百姓租重，耗征更甚。复叙漕运千万里，民夫护舟输粮。开河疏渠，荒于农事。奏请减免民课，行助役之法。开征官绅豪贵田赋，以舒民力。又请开山河之禁，与民印照，垦田永为产业。又请取消，市舶之禁，盐铁之禁数条。李将摇头，道:天子虽贤，只怕难此准许。宫之乔笑一笑，道:人臣之道，但以进策取名。准与不准，无须理会。接着又说:但能准一则，顷力而行，足可为百姓降以恩泽。

李将称之有理，赞扬道:先生真乃卿相之材，可惜是吏员出身，难展大图。因英宗皇帝行新政，凡吏员出职，晋从七品而止。宫之乔本下吏充职，沾李将军功，加恩赐任万户府总管，已逾七品。所以再难晋升。李将叹一声，亲书一折，举宫之乔大才，投入锦囊。他唤进公孙役，授以银牌，锦囊。吩咐道:我前程在此。你亲自上京，不可担误。公孙役跪受，辞别主公。当即出门，飞马急驰上京。他一路兼程，昼夜千里，第五日上，已入京门。即奔中书省，求见阿鲁图，呈上锦囊。阿鲁图知是李将所奏，又上呈右丞相拜住。拜住不敢擅阅，入宫面圣。奏道:江浙李右丞上奏。英宗看一本，是参奏白云僧之言，龙颜震怒，扔书拜住。道:卿有何议?

拜住看罢，跪请道:请皇上降旨，诛杀沈明仁，遣散其道民。英宗说道:朕新封他官爵，朝令夕改，国法岂可儿戏?朕惟恐天下臣民，由此变坏，不可不虑。拜住奏道:我朝立国于今，深受教门之害。佛道数以百万，不止虚耗国课，更持势横行，集众生事。已属大逆不法。白云教恶性不改，不严不足惩戒天下。英宗心有他恨，叹声道:京师重地，已为西僧败坏。江南之地，又为白云僧所乱。大元天下，竟要坏朕手中。当即下旨，传中书省，御史台，宣政院，诸官入宫朝议。百官一时难至，英宗又出二折，依旧令拜住先议。

大丞相拜住，乃是鲁王木华黎嫡传长孙，素称贤能。李将任太子卫，其已任大司徒，统领禁宫四国宫卫，名望极高。他看过李将进策，指其中数条，道:宽民以赋，助役之法。予民以地，开市舶之禁。俱可议行。其余言语，历朝所禁，不可轻废。又说:吏员升迁，皇上早有朝制，无须再议。英宗点首称善，召集群臣上殿，重议其法。台臣俱进言，罢江南行宣政院，予地方生杀罢贬之权力。僧道乱法，与俗民同治。拜住奏道:沈明仁，不能免罚。李长弓擅封正一教主，自任武林监察，其罪也不轻。英宗问他道:丞相可知江湖?武林盟主是几品官职?

拜住回话道:杭州古有武林之名，盟主当如上路总管，三品官衔。英宗哈哈大笑，道:朕不知江湖，丞相亦不知武林。李郎何罪之有。拜住不胜羞愧，跪地下请罪。英宗未以记怀，问张(王圭)道:卿中原汉人，可知江湖位于何处，武林是何地方?张圭禀道:江湖无所，武林无名。皇恩未及之地，天威不达之所在，尽为江湖。江湖游侠，以武立品，自为封爵。其扬武创派，结义为盟，即为武林。盟主，监察，并无实职，与酿王菊帝同名。英宗以他有理，皱眉不悦。道:四海之内，尽大元黄土。天地之间，皆我臣民。竟有恩威不及地方的道理?

张圭道:天子恩威虽隆，奈何地方官员，不与皇上施恩，虐民为任。因而民心不化，游侠纵行，以至纵民结党，不守朝廷法纪。英宗轻叹一下，道:可见制乱在于安民，仁政不可不施。拜住进言道:如张平章所言，正一教虽受皇恩，倒与江湖之流为伍。岂非大逆不道，罪在不赦?张圭道:真人留京三十年，品行孤高，京民传颂。虽处污流，必定不为所染。英宗称赞不已，当即令张平章拟旨，加封玄教天师张真人，任天下武林盟主。授金印金符，节制江湖门户。他又令御史台，增监察都御史一员，授李将代任。特赐金虎符印，金刀，金剑，授生杀予夺之权，监察武林。佛道二教门徒，若寻衅生事，同以江湖不法之徒论处。

拜住又进言道:增御史一员，务必又增钱粮禄米，于武林有益，于朝廷有损。英宗思一会，道:无妨。白云教数逆法令，罢沈明仁官职，改受僧录司。责其教内田庄产业，俱加课二成，代为官禄补用。没收其产业三成，以示惩罚。凡其教中道民，如青壮年纪，又无病疾。当尽行驱散，籍入地方丁户。拜住称妙，大赞天子圣明。张圭道:江湖之中，不乏豪民，理应管制。英宗请他详策。张圭道:江湖各家，应另立户籍。每户不能聚众三百。逾额即行驱散。逾千人者，即为不轨，立可剿平。不复立户。英宗应允，道:从张卿所奏。当下，君臣合议，定下助役法，减免些许田赋。英宗责令户部，择日施行。又准流民丐户，开垦各处荒地，发与印照地券，永为私业。富家募民开垦，其田各半，三年不课其赋。其地方多垦田者，官员议晋一级。民户多垦田者，记录候用。定下此数法，其余未决，早朝复议。

正文 第十三回5章众官踏云应有恨

公孙役投宿李家宅，到第三日，中书省支话来，天子罢白云都使，封李将任武林监察御史。他说不出的喜，每日到禁宫外，守望传旨。到第五日上，便有一位怯薛官，带四名宫卫，送来圣旨一道。另有金印二方，金符一面，金刀，金剑。怯薛官道:天子授你千户职，即日南还，四位宫卫随你同行。公孙役应诺，备以快马，即日起程出京。一路招摇宣扬，七日而到杭州。在行省里，宣读圣旨，分赐御宝。那沈明仁慌心神，丢官不打紧，尚存性命之危，此番吓得不轻。他两只眼里，见张正一手接金印，李将手握金刀金剑，有杀他之权。秃头气恨交加，百般无奈。四卫事毕，未受一礼，遂拜别众官，径直还京。李将也曾做宿卫，亲自送一程。此次弹劾沈明仁，他本望推脱那武林混水。无奈皇上竟较真，返给扶正不辞。李将独个偷乐，回到中书省，领公孙役归家庆贺，重重赏一回。

宫之乔陪席间，打话探问:宫里可有他讯?公孙役道:部里传话，皇上各项准奏，令大丞相参议推行。如先生那档事，文才武略皆通，有功有劳，宜乎破格。做完这一任，便要充任正员。宫之乔喜自天降，急北朝拜。道:天子圣明，岂会负贤。扬尘起身，拿酒敬他一碗，公孙役吃了。李将及张泰和，笑着吃酒，至三更才散。次日入省，李将传下政令，裁减白云教各地道民。书以文榜，速传本省各路，府，州，县，照执勿失。当下，李将带宫之乔，张泰和，公孙役，及通事李三公子，十几个书吏，匆匆出省，车马齐备。就见铜扇，铁扇，率百余衙役，拍马赶到。铜扇禀报:丞相差小僧来，听大人调遣。李将说好，走百十步，又见八不罕，单骑追至。李将拱手道:大人有何指教?八不罕道:得报李兄弟要上白云庵，不辞来做陪。李将明白得很，此沈明仁已是待割肥羊，谁不愿咬一口油。大笑道:好好，真乃一方有难，八方驰援。我等先往行台，请耶律兄主持。众人来到行台，拜过耶律昌。李将道:有劳大人监察，下官未敢擅断。耶律昌推辞道:兄弟已是台臣，怎的不敢。遂一道起驾，直上云居山，寻那沈明仁开刀。

白云宗，乃是江南第一禅派，道民数万。在此杭城一路，有寺庙数处，云居山一处，即为祖庭第一。官兵蜂拥上山，沈明仁闻报，匆促率道民，列仗迎接。李将，耶律昌，八不罕，直闯大殿，登位置坐。沈明仁领门下，孙弘道，苏光佛，汪僧官，香者黎，及各分坛掌教方丈，有十六僧官，上前拜倒参见。耶律昌宣读圣谕，道出裁其众，罚其产业之事。李将就说:本官依皇命公办，方丈自该明白。许他们起身回话，沈明仁口称从命，心头恨如世仇。命汪僧官一人，呈来教门产业典册。沈明仁道:本教田庄，庙产，录在册上，请大人查验。李将接上，止看一眼，知其道民，是五万四千余人，庙产二百三十二所。田产七十八处一万三千七百顷。桑田四万七千亩，棉田三千五百亩。池塘一千四百亩。余项车，马，牛，羊，舟船等，有数十项。李将交一宫之乔，吩咐道:细细盘算，务必不遗一物。宫之乔最是精明巧吏，对沈明仁道:方丈在意听明。上年夏税秋粮，理应追缴。丝料，包银，俸钞，不可短少。教民二人，合一丁户。此追补数额，算足五万四千，来年加租之额，算裁减余末。计算一项，后算充没各项。沈明仁敢有二话?道:但随万岁处分，方为忠诚。

宫之乔从袖里，取出牙珠算盘，就案列桌，算将起来。李三公子和众吏员，亦分项点算。因帐目甚巨，约须半日算得清。耶律昌吃一碗茶，对八不罕道:你随我里头查看，只防有那遗漏。八不罕说好，二人不同李将招呼，自往后堂里走，铜铁二僧陪行。沈明仁眼里，传神与孙弘道，跟随进内。到了内堂，耶律昌见堂上金佛，痴痴不舍。指之道:莫非描金的?孙弘道陪笑道:大人钟爱，小僧差人送府上。耶律昌摇头，道:充三成即可。孙弘道允诺，默记肚里。八不罕又说:万岁只许充三成，便是你等，身上衣裳，库房米粮，布匹，金子，银子，钱钞，一钱一斤，不能隐藏。孙弘道称是，陪他们各处行走。说:大人们清明如镜，小僧自当照办。老宗主那里，另有三千亩良田，请大人一并充没。耶律昌及八不罕，会心笑着。看各处殿堂，但见金像银像，名玉宝器，皆道充三成。孙弘道哪敢不从，充官三成，所余七成，即为私取。遂收起入袋，派僧人几十，悄悄背出，送官车里。那铜扇铁扇，都不与他客气，无物不爱，尽力搜刮，满载而出。一群白云道民，唯唯诺诺，拱手来送。

大殿外众人，急算数目，计了半日，渐渐清楚。宫之乔写二本，一本呈李将，一本与沈明仁。对他道:各项追额，充没数目，写明册上。如数交来可也。房宅田产，须明眼交来。粮米，布帛，牲口，折算现银。自行便宜。沈明仁望一眼册页，无奈长叹。回房里取田券房契，交宫之乔查验。无误复呈李将亲阅。李将道:必在三五日，如数交缴纳。即传令下山，到山门外。看三府同僚，上下载重。李将一笑了之。边走边笑，各得其乐。沈明仁望他们去远，怨恨暴发，倚门破口大骂。骂完李将，骂狗官，骂到日落才止。汪僧官奔出，道:宗主精明，大宗田地没入黄册，逃过法眼。沈明仁怒火正盛，又骂他道:休要再提此事。走入内堂，望四室皆空，又恨一回。孙弘道禀:今日之耻，必定要报。汪僧官，苏光佛，香者黎，俱说要报。沈明仁瞪眼他们，责之无用。恨恨道:非杀李直，不足泄愤。你们速速下山，联合本教众高手，但凡会武功，会集杭州来，共商对敌。四僧称好，一呼跑去。沈明仁望影，恼得又责骂一回。

过三日，各处官课来讨，沈明仁交到行省户漕。李将派人细点，有充官追缴二股。充官田产得:粮米四十三万余石，绢四万余匹，丝五万斤。棉麻布四万六千。牲口折银四万一百两。宫之乔点清此项，复点追额。白云教田产，俱课加二成。对清夏税，又对秋粮，并无短少。复列科差三项，道民二人合一户，计二万七千余，另有田庄佃户三万余，合五万七千户。本朝户制，民纳丝料，二户交一斤与官，五户交一斤与田主。每户一岁纳包银四两，纳俸钞一两。为之役税。此番折钞，有二百几十万贯。对阅无误，又查实物。宫之乔书写成册，呈献入府。李将细看一回，叹息道:而今年头，做官不足富，最富是秃头。千古奇事。宫之乔打躬陪笑，道:仁宗皇帝时节，已夺去他半数。不然更富了不得。李将又叹数声。对他道:此项不同课税，须另置库存。非本官法令，万不能支取。令李三公子，督办入库。英宗皇帝授权于他，此数百万钱粮，他可专断其用。那四千几百顷田产，每岁几百万收成，亦为他专断。李将自思:我便拿万石俸禄，不足为过。

正文 第十三回6章 天师打秋风 三魔穷逞

到那月尾，各路府上报，裁减白云道民，已达三万余。俱是青壮无疾，纳做官籍。李将闻报，便把所收钱粮，支出一股，令分发新户。每丁发米三石，钞十贯。命各府与民田地，新户耕官田亦可，垦新田亦可。垦荒户多与米一石，免课税三年。各处新户，不得擅离其土。复为僧道者，行杖一百，籍入官奴。宫之乔代书文榜，令三公子张布。些白云道民，其心虽怨，口不敢逆。无奈重裹毡帽，清心为民。李将再派钱粮，补十万石米，与丐民垦荒之用。另补五十万贯，用以买牛具。开河浚渠处，又增粮五万石。防地方贪挪他处，李将亲委通达吏员，输运钱粮，监督其用。令传诸州县，无官敢抗拒，依令而行。那丐帮余众，及流民丐户，得粮得田，却无怨恨，乐得迎合。其时，丐帮弘黄二老，已返回莫干山，闻毛六斤传讯，二老长笑半日。弘老赞道:我帮苦难久矣，今日方知皇恩。竟蒙李家小儿所赐。黄老笑笑道:若得片瓦遮顶，田泽养身。帮众便负义脱教，岂可加罪!二老即吩咐毛矮子，转告二帮主，帮众若望归田，每人赠银三十两，勿以违反帮规论处。毛六斤记肚里，趁夜色未深，急跑出山。一路施展轻功，奔到北关门，天色才全暗。丐帮总舵，已迁至玉皇山下，在宋皇废陵里。毛六斤拜过帮主，禀报二老法令。匡莫二帮主，同无异情，从命称好。

莫青道:我帮弟子，以仁义为重。他日安家置业，断不会忘情负义。匡中人点头，命宋七吊为首，几十位长老，暗做分发钱银，莫惊动外人。众长老摸黑散去。二帮主独带二矮子，奔上天师观，拜会张天师，及空海禅师，大散方丈，无忧道长，在大殿里同坐。张天师递一花册来，请二帮主亲阅。道:武林名册我已列好，如今便借此大名，招集各路各派英雄，做一番大事。二帮主看过，共列十六名教，三十六大帮派，七十二门户。拍手称妙。大散起身进言道:沈明仁今已身败名裂，我们共举盛会之日，便让他自名教除号。四派同道，欢笑起来，吃一道茶，遂谋应策。

及天亮时，张天师独自入城，往李府造访。李将招厅里，宾主叙礼，分庭而坐。吃茶那时，张天师持册呈递，口里说:李大人任大御史，监察武林。小道不敢妄自尊大，特来献武林户册。李将接掌中，翻册细审。此十六名教是:通天教，全真教，正一教，青城派，三清山派，昆仑派，崆峒派，终南山宗，岐山宗，华山宗，此为道教。另有佛教六派:少林派，天台宗，峨眉派，五台山宗，须弥山宗，白云宗。此三十六帮派有:丐帮，神烈门，巨鹿门，黑水寨，七陶世家，武当派，鸣沙山宗。其余门派，李将认不得，遂搁册一旁。李将道:本官代朝廷，行监察之职。统率大权，全在天师一人。便是丐帮，弟子众多，朝廷只准三百。天师如何裁夺?张天师拱手回道:丐帮虽众，招之即来，挥之即走。说他不是丐帮，便不算是丐帮。硬说其是，那也不是。李将肚里暗骂:好个老道，竟耍花舌。于是问:天师高见，如何统制丐帮，方为不误?张天师道:匡帮主托小道传话大人，丐帮仅三百堂主，除此尽为无根无业游民。大人心意如何?李将摇头，道:丐帮实不下八百长老。张天师吃一惊，道:断无此数。大人必是查验有错。李将见他耍横，哈哈大笑。道:三百也好，八百也好。本官何足为虑。正是一人做恶，祸其一门。老叫花好自为之便是。

张天师听此，默不作声，吃一会茶。他又说:大人没收沈明仁一股家资，余财甚多。小道斗胆，请拿一股，办几处悲田院，好施贫济困。遇上天灾人祸，也可救急，行善积德。李将听此法却好，笑道:钱粮用权在我，天师无须操劳。你的心思，不过想便宜丐帮而已。张天师脸上发热，作揖道:天下贫病，皆一般苦楚。大人若施舍，不止丐帮感恩。武林各派义士，同赞大人善政。天下齐颂美辞。大人得此美名，天大好事。李将心想，丐帮有极大横财，岂会求我一粥?他笑起来，划桌答应。说:贵教广有田产，天师也该出一股。张天师许诺出二千银子，李将立要他划票，免得负约。张天师气恼不从，支开言语，道:各派掌门心意，要在今年重阳，群邀天下义士，云集本教总坛，共祝小道升任武林盟主。此等盛事，大人务必照应光顾。正一教总坛，在江西行省龙虎山。李将称好，道:天师教主亲来报讯，却之不恭。定会亲贺。张天师喜从眉生，作揖谢意。当下无他事，恐他又做难，便请辞告退。李将道声失礼，叫宫之乔送客。因朝廷另施恩威，不裁佛道支派，所以未能计较。

宫之乔送出天师，回厅里坐下。李将就问:设悲田院之事，先生能否代办?宫之乔献美言道:救一民而千民拥护，舍一粟而万人齐欢。百年名声，须从行善而起。大人乐而不疲。李将高笑说好。唤张泰和进内，投武林花册与他看。问:将军久历江湖，其中可有不实?张泰和看破玄虚来，回道:武林各派，多乌合之众，人丁多寡，并无详实。下官斗胆，此册所列门户，多正道帮派，隐瞒甚多。要知六合有天地，万民有正邪之分。正道武林之外，尚有四大魔教，八十一邪门。如那蓬莱三魔君，便不在列册。李将重索名册来看，果然没有，点头明悟。张泰和又禀:大人监察武林，伏魔压邪是首务。天下不法之事，尽奸人所为。惩善不足为患，纵恶犹可葬身。大人明察。李将赞其妙言，与二人道:待重阳之日，本官下一道军令，责张盟主编一支武林义军，专务除奸除恶。诸位以为如何?宫之乔，张泰和，皆称如此最好。外道不治，不足称太平。李将同他二人，合议一回，吃茶散去。

张天师回到玉皇山，空海，无忧，大散，及丐帮双隐，俱来问讯。张天师道；他倒爽快，答应放粮。众老宽怀而笑，一同坐下吃茶。张天师给双隐夫妇作揖道歉。说:贵帮大有折损，小道心里有愧。双隐还一揖，匡帮主道:但愿天下乞丐，都有衣食。丐帮便从此消声匿迹，永世除名，不足为惜。莫青也说:我帮不与盟主为难。盟主为武林造福，远多丐帮。我帮上下，人人拥护盟主。五派掌门，皆佩服双隐胸怀，感叹连声。说话那时，门外叫骂之声，嚣嚣大作。六老一齐去看，原是穆天河，孤竹子，计仇，在那里发狂。张天师指三魔责道:我教圣土，由不得你等放肆。他拔身拦阻，五派高手，大骂魔头可恼，亦奔上拦道。三魔蓦见各派高手，先吃一惊。穆天河持杖作揖，道:你做武林盟主，我兄弟来贺，顺道加盟为友。因见对手甚众，孤竹子，计仇，都收住狂气，齐道:正是为此而来，莫怪莫怪。也上前作揖。

张天师不肯受礼，道:你等邪魔歪道，做恶多端。本教主岂能与你奸人为伍。还了三揖，即下令逐客。三魔发起怒来，大骂牛鼻子老道，不识抬举。穆天河便说:不妨直言，我兄弟三圣君，并不愿拜你老道。轮起顶天拐杖，压顶打上，张天师大恼，慌忙闪开，即甩放无尘子，以柔制刚，与他斗起来。二人一正一邪，动武无须留情，招招皆拼全力。张天师丢开无尘子，改用利剑，使祖传天师剑法，奋施半生武学，愈斗越狠。那穆天河亦非等闲，巨杖九尺，使天魔三十六式杖法。二人拼数十招，竟难分优劣，相峙不下。大散见此，振臂呼道:此等奸贼，何须顾虑江湖规矩。他一声大骂，出手即使天擒爪功，兜至魔头背后，奋力击打。穆天河前后受敌，处处吃亏，仅斗一会，急呼兄弟援助。孤竹子及计仇，早已恶性难耐，一同出手时，挡开大散，合力斗之。此才斗起，惹恼空海，无忧，丐帮双隐，四老大呼奸贼，一拥袭上，轮番合攻。三魔渐难支撑，频受拳掌。计仇遂骂道:你等以众欺寡，枉称名教。三魔臭骂一会，顿时弃阵，抱头逃离。张天师及五老，乐而大笑，不曾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