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就宿在金山寺。我和杨慎抵足夜谈,我这才明白他初一见面时那副倨傲模
样的一番苦心,原来竟是为了不再连累别人:“至于眉公嘛!他是看着我长大的,
又是个武人,皇上只会喜他忠贞耿直,反倒无事。”
政见上的不一致并没有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流,其实他对我老师也是极为推崇的,
只是对桂萼、张璁却是说不出来的反感,认为他们是攀炎附势的媚上之徒,我肚子
里只说他书生气太重,却也不与他强辩。两人谈古论今,等陆眉公找上门来的时候,
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喂,臭小子,升庵公可是个病人呀,怎么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是呀,我就是想让他看起来更像个病人嘛!”
和陆眉公呛呛了几句,杨慎就明白了我们的用意,从未履足江南的他听到还可
能有机会领略莺飞草长的三月江南,已是神驰意往,便乖乖地听我和陆眉公的安排,
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他最看不起的桂萼的一番心意。
再南行的时候,杨慎的心就像放晴了的天一样愉快了许多,相比之下,我和陆
眉公的眉头却渐渐锁了起来。
特别是途径镇江、常州两地,见到了三五成群、行色匆匆的江湖人,陆眉公忍
不住问我道:“别情,听说大江盟与慕容世家之间的战事暂时偃旗息鼓了,又时近
年关,怎么还有这么多道上的人行走江湖?”
我一怔,原以为他和我担心的是同一样事情,却不想是自己想差了,便笑道:
“陆大人可是忘了一年一度的武林茶话会了吗?”
陆眉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唉,到底是老了,钻进了牛角尖,就连这个
武林盛会都忘记了,说起来这个武林茶话会当初还有我一分功劳呢……”
我心中一凛,百晓生的官方身分已经让我对武林茶话会的举办目的有所怀疑,
再听当初陆眉公竟也有份,这显然就不是百晓生一时心血来潮之举,想起唐三藏在
杭州灵隐寺说的那番话,我隐约察觉到这个武林茶话会或许就是官家控制江湖的手
段之一。
百晓生,这个姓白名澜字晓生,看起来颇有些不务正业却被超迁至南京吏部考
功司员外郎的中年人究竟是怎么的一个人呢?
“白澜?哈哈,他可是个很有趣的人呀!”陆眉公陷入回忆中,脸上露出了奇
怪的表情,只是半晌之后,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我身上:“你……嗯……该是很合
适的……吧……”
等我好奇地追问他话里意思的时候,他却再不肯多说一句了。
一回到苏州,知府白同甫与刑部主事陆眉公就分别上疏奏报杨慎患病无法行动,
加上桂萼推波助澜,刑部便下令着杨慎暂在苏州养病,而陆眉公、黄宪等人则调返
京城,押解杨慎去云南一事则交给了苏州府。
我替杨慎租了间宅子,又寻了两个丫头服侍他,经过医生的调理和下人悉心的
护理,他恢复得很快,等刑部令下来的时候,棒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化名杨安
访名胜、寻古迹,消遥自在的如同神仙一般。
而与此同时,黄宪三人也像是掉进了温柔窟里,整日风流快活连东西南北都分
不清了,哪里还顾得上杨慎是真病还是假病,直到要返回京城了,犹自在秦楼的姑
娘身上寻找快乐。
陆眉公并没有与黄宪一道回京,他的八百里加急快报让刑部尚书赵鉴改了主意,
让他留在苏州便宜行事。他本与鲁卫相熟,此番就住在了鲁卫家中。
我知道他并不单单是为了不放心杨慎,其中一多半倒是为了今届的武林茶话会,
就在黄宪他们胡天胡地的时候,他已经偷偷去了应天府一趟。
虽然鲁卫和南元子都不赞成我用春水剑派的名义去参加武林茶话会,可陆眉公
却极力推动,这让鲁卫感到很困惑,可我知道陆眉公正在进行着一项计划,而我似
乎正成为这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百晓生?那可是个很有趣的人呀!”无瑕对他的评价竟然与陆眉公一模一样,
这让我好奇起来,无瑕笑道:“就说他爱睡觉吧,记得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次
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到齐了,偏偏不见了主持人,等着人把他从府上叫来,才知道他
正睡觉!排帮的高帮主就笑他说是宰予昼寝,朽木不可雕也。爷你猜他怎么说?”
无瑕灵动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笑问我道。
“他怎么说?”我好奇道,这两句话可是孔夫子大人说的,难道他还能翻案不
成?
“他说宰就是杀;予,就是我;昼,就是白天;寝,就是睡觉。合起来讲就是,
哪怕是杀了我,也要在白天睡上一觉啊!”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百晓生还真有急智!
看明媚的阳光落在无瑕白腻的身子上,让她的肌肤流动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心
中一动,顺手搂过她,调笑道:“你说,我们这也是宰予昼寝吧!”
无瑕羞得嘤咛一声躲进我怀里,我抚着她日渐隆起的小腹,颇为憧憬道:“再
过五个月,竹园就要多个小主人了。”
“那爷也为他想想,又是同盟会,又是武林茶话会的,还有隐湖,万一爷有个
闪失,叫我们娘俩靠谁去呀!”无瑕幽怨道。
我不禁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却蓦地想起了与魏柔的再次相遇。
当我回到竹园的时候,在一群莺莺燕燕中竟有魏柔那出尘飘逸的身影。我还在
惊讶她怎么会在竹园等我十天的时候,解雨已经从我身后快步跑到了她的面前,拉
着她的手说起了悄悄话,而许诩更是激动的腿都直打颤。
看她的模样似乎竟是住在了竹园,这让我心中顿时一惊,不过想起她以往还有
道贺秦楼的惊人之举,想来她做事就如同她的剑法一样,天马行空,不受他人的约
束。
“魏家妹子已经在这儿等候相公多日了。”无瑕笑道。
看无瑕、萧潇、玲珑她们与魏柔的亲密劲儿,我知道魏柔对女人的杀伤力一样
巨大,这让我心中隐约泛起一丝不安,当我必须与魏柔拔剑相向的时候,我身边的
女人能像我一样狠下心来吗?
与魏柔的密谈,我只留下了无瑕,她毕竟做过一派掌门,江湖经验是我身边这
些人里最丰富的了。
出乎我的意料,魏柔首先就为江湖上那个关于我是魔门弟子的传言向我道歉。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魏仙子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她放低了姿态,我也不想一点风度都没有,便笑道:“这翌王弓确实惹人
疑窦,也怨不得大家胡乱猜测。”
按照魏柔的说法,她把与我比武之事汇报给师叔辛垂杨的时候,大江盟的齐放
和武当派的清风真人都在场。
虽然她说得相当隐讳,可我还是隐约听出来魏柔当初只是想把情况告诉辛垂杨
的,只是辛素来豪迈,又不想让齐放和清风误会,就让魏柔把话说在了当面。
究竟是大江盟还是武当把这消息泄露出去的我已经不太关心了,因为在我眼中,
两派已经穿上了同一条裤子。
我好奇的是,难道魏柔单单为了道歉,就在我竹园一等就是十天?
“魏柔此番前来,还另有要事与动少商议。”她顿了一下,目光从无瑕身上飞
快地掠过,接着道:“听说动少要参加武林茶话会,魏柔特来劝阻。”
我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心中却蓦地升起一股怒火,你隐湖的手未免伸得太长
了吧,我春水剑派的事情轮得到你来管吗?
只是怒火并没有燃尽我的冷静,武林茶话会,那只不过是江湖各大门派坐在一
起喝喝茶、切磋切磋技艺的一次聚会罢了,虽然因为同盟会和慕容世家开战的缘故,
大家见面或许有些尴尬,可有百晓生在,谁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隐湖阻挠我出席,究竟居心何在?难道是大江盟真想在武林茶话会上解决慕容
世家不成?
无瑕望着我小心翼翼地道:“相公,魏家妹子说得没错,眼下江湖流言四起,
相公确实没必要去趟这混水了……”
“咦?”我如雷霆般的目光瞪了她一眼,她才乖巧地闭上了嘴,转眼再面对魏
柔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气势弱了半分,自己的女人竟被她说动了心,真是失败呀!
“魏仙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吾意已决,此事不必多议了!”
魏柔做事绝不拖泥带水,见我心意已定,便只说了句“魏柔明白了,动少请保
重”就告辞了,任我与无瑕如何挽留,她都不肯再多待一刻,连饭都没吃,就飘然
而去。
“无瑕,这就对了,咱夫妻有事床上说,可别再在外人面前……”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一只紫红的肉葡萄就塞进了我的嘴里,就听无瑕腻声道:
“知道啦,奴……嗯……再也不敢啦~”说话间还带着动人的娇喘。
“怎么,连说都不让说了,非把我嘴堵上?”我含含糊糊地笑谑道,一边感觉
着那粒紫葡萄在我嘴里快速地膨胀着,而那只丰满的玉乳近来越发胀大,着手竟有
种沉甸甸的感觉。
“爷你知道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嘛~”无瑕细声道,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知道,
母以子贵,这千百年来的传统就算是温柔贤惠、聪颖伶俐如无瑕者也不能免俗。
“只是,爷你那一眼好凶哟,奴都怕吓坏了肚子里的宝宝哩!”
“那……他老子那根又大又粗的肉棒槌不时地造访他娘的小蜜壶,是不是也会
吓着他呢?”
“讨厌啦~跟孩子开这样的玩笑……”只是话虽这么说,可一只温暖湿润的小
手已经堪堪握住了我的独角龙王。
“其实魏柔说的没错,眼下江湖波谲云诡的,武林茶话会整个一个鸡肋,确实
没有必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可是隐湖越是阻挠我参加,越说明其中有问题,我就非
参加不可。”我一边说一边抚弄着她近来变得越发丰润肥腻的蜜壶。
无瑕知道劝不动我,细声道:“那就把萧潇妹子也带着吧,她这些日子苦练春
水剑派的剑法,已经似模似样了。武舞虽然练得也很辛苦,可毕竟底子太差了。”
“她们练春水剑派的武功做什么?难道想坐坐十大的位子过过瘾吗?”
我嘟囔了一句,手上却暗自用力,让无瑕那对玉乳变幻出万千姿态:“要不是
今年的冬天冷的出奇,我就带着你一起去了,整日地闷在家里,对肚子里的孩子也
没什么好处。”
对医术我虽然不如解雨高明,可也算得上是个明白人了。
“爷,这可是你说的哟!”无瑕开心地如同孩子似地笑了起来:“再过两个月,
花就该开了,草也该绿了,爷你一定要答应奴,带奴去一趟比杭州还要远的南方,
听说那儿春天来得早,还有许多新奇的东西呢!”她央求道。
“好,爷答应你。”
其实我心中早有了目标,对于大江盟南方训练基地的泉州,我已经向往很久了,
听说那里真的就像无瑕说的那样,是个充满了鸟语花香的美丽地方。
那儿不仅有过威震武林的连家,而且是大明极其重要的通商口岸,琉球的贡品
及香料、珠宝等物皆从这里输入,沉园要扩大经营范围的话,我自然不能忽略它了。
“真的?!”无瑕喜形于色,俏眼一转,便偷偷翻了一下身子,将丰满雪腻的
臀顶在了我的小腹上,一只玉足勾住了我的大腿,让臀瓣微微张开,那朵雌菊便隐
约闪现在我的眼前。
“无瑕,你的好,真是让我恨不得生出两根肉棍来。”
我在她耳边轻笑道,无瑕已经红云满面,呢喃了一句:“那就让婢子身上的每
一处都留下爷的足迹吧!”
说着,她玉臀向后一凑,独角龙王便进入了到了一个温暖湿润的世界里,于是
两人纵情交欢。
第六章
随着武林茶话会的临近,秦楼再度热闹起来。虽然同盟会与慕容世家的大部人
马包括两家在苏州的首脑齐功和慕容仲达已经离开,可纷沓而来的江南武林其它门
派的弟子却是三五成群地涌进了秦楼,粗粗看了一下,参加同盟会的四十一家门派
除了玉女门、快马堂等四个门派之外,其余都派出了自己的代表。
而从老马车行传来的情报,江北也有几乎同样数量的江湖人聚集在了扬州,想
来谁也不愿放弃这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
“这些门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竟然能住得起秦楼?”白秀站在我身旁小
声嘀咕道。
“参加同盟会可是有很多优惠的哟!”萧潇在身后笑道:“不仅一年有三千两
银子,每个战死的弟子另有五十两的抚恤金,就连服装兵器的花费都可以实报实销
呢!”
只是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这些门派似乎并没有急于前往龙潭镇,反倒像是在秦
楼集中一般,秦楼的房费就算一降再降,一间屋子也要三两银子一个晚上。
因为我的另一个化身王谡按照计划此刻还应该在家中省亲,其中的缘故我一时
竟没有消息管道弄清楚,而这些同盟会弟子突然个个变得守身如玉,秦楼的姑娘竟
也如同老鼠拉龟一般,无处下手。
“大江盟还真舍得出血,一个门派三千两,四十个就要十二万两,它的银子难
道是抢来的?”
这还没算那些隐含的费用呢,我心中暗道,收买这些门派的掌门所花费的数目
恐怕要远远大于这个数字,无论是从李岐山传来的片言只语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消息,
还是慕容千秋的不屑指责都表明了大江盟收买各派掌门的事实。
“告诉姑娘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肉都送到嘴边了,再让它溜走,岂不弱了
我秦楼的名头!”
离开白秀,我去玉角楼找到了六娘。
自从从慕容千秋那儿得到了关于镇江应天一役的诸多情报后,根据我和六娘的
分析加上日常的观察,基本上已经把慕容世家安插在秦楼的线人摸清楚了,利用前
些日子客人清淡进行培训的机会,六娘重新安排了她们的住处,让她们在我可以控
制的范围之内发挥一定的线人作用,否则一旦失控,就连我扮演的王谡都有生命危
险。
“干娘,我想要监听七星门樊津鹏、大刀门李定远、奇门赵清扬等几人的情况。”
六娘噗哧笑道:“动儿,你当那个秘道能通到每个人的屋子里吗?”
六娘一说,我顿时恍然大悟,嘿嘿笑了两声,道:“唉,怪只怪这帮家伙油盐
不进的,眼看今天都初九了,这些人最多再在这里住一天,可我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怎能不心急!”
六娘有些奇怪,那迷雾似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道:“动儿,樊
津鹏他们不过是江湖的二流角色而已,就算你要参加十大门派的争夺,七星门、奇
门他们对你也没有任何威胁,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心起来了呢?”
“毕竟同盟会和慕容世家还在交战中,同盟会如此大规模的集结,我怕它会剑
出偏锋,不理会百晓生的官方身分,在武林茶话会上动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面对二三百个江湖人的围攻,就算我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可萧潇、玲珑她们可就难
说了。”
“哦?齐放怎么会连你也攻击呢?”六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目光。
“或许是我和他都互相看不顺眼吧,表面上维持着一种和睦的关系,骨子里可
能都希望对方死了才好吧!而且我总觉得那个我是魔门弟子的传言就是大江盟有意
放出去的。何况,魏柔绝不会毫无缘由地前来劝我不要出席武林茶话会,只是,我
怎么看都觉得来苏州这一趟似乎并非她的本意……”
“动儿,你是说这是她师门的意思?”
“若是隐湖的意思倒还好,怕就怕这根本就是大江盟的意思也说不定。只是,
魏柔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听从大江盟的安排!可偏偏这种感觉为什么又是这么强
烈呢?”
我喃喃自语道,转眼看六娘也陷入了沉思,我又问道:“干娘,你对隐湖该是
很熟悉吧,你了解鹿灵犀吗?”
“怎么想起了她?”六娘目光闪烁着道。
“只是有点奇怪而已,鹿灵犀自与师父一战后,就几乎绝迹江湖,若不是魏柔
是她嫡传弟子,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既然她还好好地活着,为什么江
湖看不到她的踪迹?只弄得隐湖现在给我的感觉,彷佛是辛垂杨当家似的,可辛太
世俗化了,与隐湖的风格总有有那么一点不协调。”
六娘低低自语了一声,那声音轻的饶是我六识敏锐都没听清楚,等我再问的时
候,她却笑道:“辛垂杨是有些世俗化,不过,这不正好给你机会了吗?”
“敬谢不敏了!”我被六娘逗得笑了起来:“我是个淫贼,不过却是有品味的
那种,辛垂杨虽美,可毕竟韶华已逝,我还没有那么博爱吧!”
“你师父不是让你征服隐湖吗?”六娘微笑道,只是这笑容中似乎有些我看不
懂的东西。
“征服,征服的方式也该有许多种吧……”六娘那特异的笑容虽是一闪而过,
却没逃过我的眼睛,想来是我的那句“韶华已逝”让她心生感慨,心中倒有些后悔
起来。
六娘虽然没有答应我去监听樊津鹏、李定远诸人,却邀我一起探索这秦楼秘道
里的秘密。按照她的说法,这条秘道除了花园假山的这个出口之外,应该还有能让
宅子里的人逃出园外的出口,只是她却找不到:“你师父颇善机关之学,动儿,你
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沿着秘道前行,走到了那个分叉口,却没看出这秘道还有什么秘密来,向右就
是位于秦楼西面的庄青烟居所牡丹馆,在我的记忆中那条路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异之
处,向左行来,却是长长的一段才到了头,我估摸了一下位置,该是在秦楼主楼有
凤来仪阁的底下,而那里的暗室空空如野,我很快就把室内检查了遍,还是一无所
获。
我沉思起来,有凤来仪阁正处在了秦楼的中心,面南背北站在这儿的话,它的
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花园,一条曲折小路直通到大门口,出了大门,与秦楼隔街相
望的正是苏州城里曾经风光无限的快雪堂。
它背后是一片亭台水榭围绕的假山,环绕在有凤来仪阁四周的是秦楼姑娘们的
住所,再外面一点的左前方也就是秦楼的东南角是金满堂,金满堂的东边则是护院
们的住所和一片小练武场,再东边可就出了秦楼,正是苏州有名的弄堂太监巷。
金满堂的北面则是五个各具风格的小院子,每个院子都住着一两个已经小有名
气的姑娘,再往北就是冀小仙的章华台和另一名妓陆小凤的凤栖阁之间,再后面就
是孙妙的停云楼和眼下还空闲的寄啸阁。
有凤来仪阁的右前方也就是秦楼的西南角原本空着许多地方,现在则变成了客
栈,同盟会与慕容世家租住的秋山和乐水别院就在那儿,因为投宿的客人越来越多,
那儿已经用石墙把它与秦楼隔离开了。
同东侧大致相仿,客栈的后身是三个别院,原本是白秀、高七、温小满等几位
秦楼高级主管和婉君思怡她们七人的住所,婉君她们离开之后,我就安排了铁平生、
马鸣住了进去。
其后便是庄青烟的牡丹馆和名妓冷银屏的画屏小筑。西面则是苏州有名的乐山
园,只是它的主人神秘的很,我在苏州已经快半年了,却从未见过他,平素只能看
到采购生活用品的仆妇偶尔进出此园。
牡丹馆的后身就是苏瑾的爱晚楼和六娘的玉角楼,与东面的停云楼遥遥相望。
整个秦楼的后面则又是一个大花园,眼下只有秦楼认定的贵客才有机会进入花园与
自己喜爱的姑娘们携手同游。
秘道的一个出入口就在牡丹馆与章华台之间的那片假山中偏西,也就是靠近牡
丹馆的一侧,照理说,偏东的一侧也该有一个相同的秘道,可六娘说她找了许久也
没有线索。
就算是西侧的一条秘道,如果只是到假山那里的话,那避难的效果要差许多,
怎么也要修到北面花园里才更有意义,而看当初修建此园的那个人的财力,多这么
一点工程实在是不算什么。
和六娘重新折回到假山的那个入口处,在离台阶不远的地方,我终于发现了其
中的奥秘。撬起一块石头,再一块石头,没多长时间,一个略带着霉气的洞口就出
现在我们面前。
“……动儿,找到了……就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我身后传来六娘微微颤抖的声音,接着她便靠在我的背后,因为大家都穿着厚
厚的袍子,我甚至感觉不出她的玲珑曲线,只是我内心的震撼却非同小可。
面对蛛网密布,隐约还能看到爬虫的信道,我心里也颇有寒意,我也知道,女
儿家最是害怕这些满身都是爪子的东西,六娘的反应该是最正常不过了。
当然,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就是在夜明珠的珠光里,六娘可以清晰地发现
这些虫子,而事实上饶是我六识敏锐,也只是隐约看出它们的影子而已。
六娘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能调教出紫烟这样的高手,能让武功基本已经定型的梅娘白秀武功大进,这样
的人物,就算把老师阳明公和武承恩那样隐居的高手都算进去,整个江湖恐怕也不
会超过二十个,然而我一直无法证明,此刻她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武功,甚至还在我
的想象之上,她怎么会在江湖上没有半点名声呢?
“干娘,我可是准备得很充分呀!”我笑着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迎风一晃,
火光顿时把身前的洞口照得通亮,身后的六娘这才轻巧地后撤了一步。
“此刻的六娘该是怎样一副表情呢?”我甚至想回头一探究竟,不过这念头只
是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甚至自嘲的偷偷笑了一笑,若是让六娘知道的话,该生
气我对师父不敬了。
手中的火折子快速燎出,一片蛛网立刻被烧得精光,而斩龙刃闪电般的一刺,
也把一只粗大的蜈蚣钉在地上。
“方才的秘道虽然也是多年没人使用,可看来原来飞燕阁的主人定是知道此道,
因为秘道放着驱赶蛇虫的丹药,而这里显然尘封已久了。”
六娘的感慨打消了我心中的疑虑,两人缓缓向前行去。
因为密闭的好,秘道里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长满青苔,只是蜈蚣蝎子之类的
爬虫倒是不少,这或许是秘道靠近那片水榭的缘故吧!
向西走了二十余步,秘道便折向北而去,正是北花园的方向,与我的判断恰好
吻合起来。
六娘一面往地上撒着驱虫药,一面夸我心细如发。
我笑着说,有凤来仪阁原本是主人住的地方,而他的姬妾就该住在他的周围,
如此说来,不仅应该有通往牡丹馆、章华台的信道,就连爱晚楼、停云楼也很有可
能有秘道相连呢!
话刚出口,我就顿时怔了一下,六娘邀我来一探秘道究竟的时候,我连想都没
想就痛快地答应了,除了出于对六娘的尊重之外,难道我内心深处竟是为了爱晚楼
里的苏瑾吗?
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怯和卑下,竟连面对自己过去心爱之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竟想到要卑鄙地去偷窥她呢!?
“动儿,人只有经历了挫折和失败才能真正的成熟起来,最重要的是要有跨越
失败的勇气和避免再次失败的智能。”六娘亲切而又沉静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知道六娘说的没错,胜不骄败不馁,这是已经被书上写得烂熟的真理。
可从小师父就教育我,一个人是绝对不可以失败的,当然,通往成功和失败的
路上都布满了坎坷,可坎坷不是失败,一个人真要是失败了,再想踏上成功之路就
要多花费十倍百倍的努力,有人甚至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了成功的机会。
我当初并不晓得失败与坎坷到底该怎么界定,可自从得知师父的故事之后,我
似乎一下子就恍悟了。
而眼下的苏瑾似乎就像是当年的鹿灵犀一样,正在给我酿造着失败的苦酒,也
难怪我面对她的时候竟隐约有种无力感。
师父,您老人家就看我怎么迈过这道坎吧!
我明白眼下的苏瑾成了我的心魔,心魔不去,甚至我的武功都要打了折扣,可
我身边有萧潇、无瑕这样倾心相爱的女子,有六娘这样睿智的长者,我该有能力把
苏瑾扔到记忆的垃圾堆里吧!
一路前行,果然发现了通往爱晚楼方向的叉道,六娘见我毫不犹豫地拾阶而上,
不由轻声笑道:“动儿,你想明白了吗?”
“干娘,我可是个淫贼喔,这种偷窥的机会,作为一个淫贼又怎么能放弃呢?”
等到了夹壁暗室,才发现这里其实与牡丹馆的大同小异,只是墙壁那一侧静悄
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这几天那些江南弟子虽然被禁锢住了色心,可对苏瑾、孙妙的敬仰之心却无法
抑制,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已从杭州归来的苏瑾又犯了以往的毛病,觉得不厌
其烦,就带着喜子与青衣人一道去太湖了。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暗门的位置,在暗门附近甚至还发现了一个窥视孔,拨开已
经生锈的铁片,屋子的景象竟是一览无余。
对我来说,苏瑾的闺房并不陌生,我便立刻从视线的角度判断出了暗门与窥视
孔的位置,暗门正在与牙床相对的一个大衣柜的里面,而窥视孔则该是衣柜旁边那
幅嵌在墙壁里的木雕孔雀的一双眼睛。
因为当时秦楼急着开业,而飞燕阁原本家具布局也不差,多数房间只是重新粉
刷了而已,像衣柜木雕这样的家具装饰几乎都保留了下来。
对于这只木雕孔雀,我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因为它的眼睛竟是用很名贵的黑
玻璃做的,记得当时我还和六娘开玩笑,说若是每间屋子都给留下这么一对黑玻璃
的话,就算秦楼赔钱也值了。
我也立刻想到了牡丹馆庄青烟的闺房里也有这么一副木雕,而孙妙的停云楼、
冀小仙的章华台虽然没有木雕,却也有类似的东西,想来这几处都该与秘道相连。
只是,我眼睛落在了光秃秃的墙壁上,这儿只比牡丹馆那里少了一个镂空的杂
物架子,看来那窥视孔就隐藏在杂物架子下面,让六娘错过去了。
“明儿我就让萧潇把这儿好好打扫一下。”回头的路上,我笑着对六娘道。
“动儿,不是我信不过萧潇,只是,这儿暂时就你我二人知道就可以了。再说,
秦楼开业也没累着你,就罚你把这里打扫干净。”六娘末了笑道。
我拿不准六娘是不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不过她既然这么说,我也
只能点头称是。
其实我心里明白,明天我就要离开苏州去龙潭镇了,依六娘的性子,不等我回
来,这儿就该焕然一新了。
等我回到有凤来仪阁才知道,同盟会七长老中的两个,大江盟的齐小天和百花
帮的易湄儿已经联袂到了,他们到达之后,甚至连饭都没吃一口,就在秋山别院召
集江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密谈。
我暗自遗憾,若是那条秘道通到秋山别院就好了,心中却在盘算齐小天此行的
目的。
“其实,这个武林茶话会对于同盟会和慕容世家两家来说,都是那么的不合时
宜。”六娘沉思了片刻道。
我点头表示理解,同盟会的冬训自然要受到冲击,而慕容世家也失去了利用大
胜余威来统合江北武林的大好时机,名利当头,恐怕没有几人能抵挡住诱惑,特别
是今年的武林茶话会又很特别,十大门派已去其三,多少门派看着十大的宝座而心
动不已呀!
“……齐小天或许就是来安抚江南诸派的,毕竟真正有能力争夺十大位子的江
南帮会也只有百花帮、七星门等寥寥几家了,若是闹出兄弟阎墙的闹剧来,可就让
人笑掉大牙了。只是,这项工作应该早在泉州的时候就该完成了,怎么会等到临秋
末晚了才动手呢?”
联想到魏柔对我的劝阻,这么多的谜团让我的心情实在无法好起来。拿起六娘
与无瑕共同整理好的资料,又把百花帮等几个重要门派的资料重新细看了一遍,却
发现在易湄儿的名字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行批注,那钟王小楷极是秀丽,正
是六娘的笔迹。
“疑为练家中人。”
区区六字却让我心头猛的一震,练家,自然是出了清风和练青霓这两大高手的
那个神秘练家了,如果连易湄儿也是练家子弟的话,一家三掌门,那可真是武林一
段佳话了,只是此刻看到的这“练家”二字,却颇有张牙舞爪之势。
六娘心中所疑,向不虚发,易湄儿与练家有关,几乎是可以盖棺定论的事情了。
“魏柔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情报让我对易湄儿的身分产生了怀疑,就派梅娘前去
练家和百花帮的所在地湖州暗中调查,若没有出错的话,易湄儿该是练家替清风秘
娶的妾室之一。”六娘解释道。
“这兄妹不是因为庶出遭家人白眼才相继出家的吗?那么两人该与练家断绝往
来了才对,练家怎么会替已经反出家门的清风娶妾呢?清风又怎么肯冒着身败名裂
的危险接受呢?”
“动儿,其实江湖之大,奇人隐士颇多,许多人身怀高强武功却籍籍无名于江
湖。”六娘却答非所问地道。
想起眼下还在南浩街上卖馄饨的南元子,我不禁颇有感触的点点头。
“练家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他们家族生意中见不得光的那一部分远比台面上大
家看到的大得多,而且应该与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平素不显山不显水的,
别人都忽略了它,不过到了上一代的练家家主也就是清风真人的父亲的时候,练家
似乎有意进军江湖,但也只是浅尝辄止,之后,便传来了练家兄妹先后出家的消息。”
我一怔:“难道练家兄妹出家竟是计划好的事情?”
“我可没这么说呀!”六娘的笑容里闪过一丝狡黠:“或许是过了十几年之后,
练家发现离家出走的这对兄妹其实都是武学上的奇才,之后为了家族的利益用心结
纳也说不定。不过,眼下练家的家主可是俗家姓名叫做练青峰的清风真人哟!”
我顿时明白了六娘话里的意思,既然清风肯接任练家家主之位,就等于他认同
了世俗社会的一切,那么娶妻纳妾生子,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只是武当掌门的头衔对于练家来说实在是重要无比,清风在练家的一切都该是
极端秘密的了,梅娘能得到这个情报,不知要付出多大代价。
“怪不得易湄儿一开始就坐上了同盟会长老的宝座,这定是练家兄妹一力推举
的结果。齐放也该后悔当初放弃了练青霓吧,没看出练家庞大的实力,实在是他一
生少有的失误!不过,收清风的儿子做女婿,倒是一步好棋呀!”
原本我就怀疑宫难与清风有着特殊的关系,此刻就更有把握断定,宫难就是清
风的私生子,六娘不置可否,显然她内心已经赞同我的说法了。
“或许是大江盟这几日才做通了易湄儿的工作,让她顾全同盟会大局,又拿百
花帮的例子来教育江南其它帮派吧!”我猜测道:“只是清风作主练家之后,恐怕
不会就这么甘心雌伏吧……”
第七章
似乎都觉得会面不合时宜,我和齐小天在秦楼擦肩而过。
与我一同前往龙潭镇的是萧潇、玲珑和武舞,无瑕则留守竹园,解雨不愿在这
种场合下与父亲相见,就主动留下来照顾无瑕。
“瞧,他就是那个魔门妖人王动。”
“啊?可不,就是他!他怎么也来了,难道魔门也要争夺十大吗?不过,他身
边的妹妹真的……好靓!”
当看着我的畏惧目光落在四女身上的时候,转眼就变成了猪哥模样:“唉,怎
么连魔门都腐化堕落了呢?原来魔门可是最痛恨淫贼的了!”
一路行来,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形。不过大家也只是指指点点而已,并没有立刻
拔刀相向。魔门虽然臭名昭着,可毕竟五十载未履江湖,大多数的江湖人只是听长
辈提起过它,而更多的人甚至连魔门是如何为恶江湖都说不清楚,没有了切身感受,
光靠传说能凝聚起多少敌意和仇恨呢?
坐在“刘伶醉”那间熟悉的包房里,对面就是此番武林茶话会的主会场鑫鑫客
栈,虽然已经装饰一新,可两个月前那场争斗还是留下些微痕迹,启人遐思。
龙潭镇的保甲兼刘伶醉的老板富来坷看上去既兴奋又焦虑,每个到刘伶醉的江
湖人花钱都似流水一般,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他能结结实实赚上一笔过年银子;可
若再打起来的话,光是疏通府衙的银子想想就要肉痛了。
“镇东的富贵客栈住了二百五十四人,都是从江北来的,所有的花费都是一个
叫做慕容仲达的人出的;而镇西的如意客栈则住了二百三十三人,全都是江南人士,
同样的,他们所有的花费也是一个叫做公孙且的人支付的;而从西南西北来的人虽
然少,只有八十七人,可也都住进了镇中心靠近鑫鑫客栈的南北客栈,他们的费用
则是由一个叫做唐天行的人来支付的;另有若干人等住进了鑫鑫,只是那儿已经被
神机营的老爷们保护起来了,等闲人根本不允许接近半步。王大人,您还想知道什
么?”
富来坷果然是个伶俐人,很快就替我弄清楚了镇子上的情况,同盟会与慕容世
家所控制的门派泾渭分明,而像少林、武当这样至少在名义上保持中立的门派则住
在了鑫鑫,只是原来十大门派的首脑除了我之外,竟没有一人现身龙潭镇。
“还真让我猜着了。”见富来坷已经退出房去,我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只
能怪百晓生这个十大的排名方式太保护强者了。”
如果不是百晓生主动调整的话,一个门派若想进入十大殿堂,就必须先挑战第
十名,而挑战成功之后每前进一名,都要面临新的挑战,可挑战的方式却只是简单
的五局三胜。这样的挑战方式,让漕帮这样人多势众却缺乏高手坐镇的帮会徒唤奈
何。
以往是第十名的鹰爪门承受了几乎全部的挑战,当然拥有况天、司马长空两名
名人录高手的它足以应付这些挑战。
而出于君子风度,也是实力确实有所不济,他们并没有因为厌烦了这种挑战就
想去谋求春水剑派第九的位子;由于百晓生独到的眼光,他排列的十大几乎完全反
映了各门派的实力,十大门派之间名次之战似乎也因此变了味,大家不是为了争夺
一个更高的位次,倒像是为了切磋武学。
就像齐放说的那样,换做平日,他哪里有机会与清风真人真刀真枪的比试呢?
而这种同一级数的比试对于武学进境实在是有莫大的好处。
可如此一来,十大门派里就经常有重要人物缺席,反正大家都君子的很,十几
年来并没有发生趁火打劫的事例,只是像今年这样大家都不约而同缺席的情况倒是
第一次出现。
其实对于这个让江湖十大几乎变成了终身制的挑战方式,江湖不乏微言,可据
说百晓生自有他的道理,如果一个门派既培养不出属于自己门派的高手,又不能吸
引其它门派的高手加盟,那它还有什么资格晋身十大呢?或许连存在的价值都缺缺
吧!
“只是今年实在是与以往大不一样呀!”我感慨道:“若是咱们也退出十大的
话,那百晓生真该为把剩下的三个位子分配给谁而头疼了,恒山、漕帮或许可以拿
到其中的两个席位,可剩下的那一个呢,江南的百花帮、七星门,江北的谭家、言
家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谁胜谁负真是孰难预料。”
“相公,咱们真的不参加十大排名了吗?”玉玲小心翼翼地道,而玉珑的目光
里也比以往多了几分希翼。
玲珑毕竟还是孩子,虽然江湖带给她们太多的创伤,但一路见到那么多摩拳擦
掌的江湖侠少,心底那股争强好胜的少年心性又让她们有些跃跃欲试起来,毕竟就
连一向要求严格的母亲都说自己的武功大进,如果这份苦练的结果只有自己亲近的
人才可以欣赏,岂不是有点可惜了?
“这世界上有绝对的事情吗?”我微微一笑:“参加不参加的,当然是看局势
的发展喽,最重要的是要有人肯付出代价才行呀!”
“不参加了,春水剑派虽然名义上还存在,可我想到我这代就该结束了,没有
必要再背负这个虚名了。”我对韩元济道。
韩元济的到访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不过,他关心的是春水剑派,倒让我略微
有些惊讶。
“没有了大少,江湖可就更寂寞了。”韩元济那张马脸上现出生动的表情,似
乎是为我惋惜:“想到与漕帮这样的门派一起被人称作十大已经让敝庄觉得面上无
光了,若连百花帮或是谭家也晋身十大,敝庄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呵,韩兄好象很在乎十大血统的纯正性呀!”我不由笑道:“不过,这样评
价自己的盟友,李展李帮主恐怕不会很高兴吧!”
“大少,因为利益而结合起来的联盟只有在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才会崩溃,怎
么会因为一两句不中听的话便大动干戈呢?何况敝庄可从来没有把漕帮当作朋友的
觉悟,言辞用不着这般小心谨慎吧!”
韩元济正色道,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我:“大少,别看盟友和朋友只差一个字,
含义却是天差地远呀!”
韩元济的一番话不啻把江北同盟的老底都揭开了,只是他对我如此坦白必有含
义。想到离别山庄对我的特别关注以及我与离别山庄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此刻提
出来的盟友和朋友的概念就更意味深长。
“听说我师父与萧庄主曾有一战……”我突然转了话题道。
“大少羽翼渐丰,知道此事就不奇怪了,那一次是令师任公完胜。”
“师父平生绝少与人动手,与少林空性大师是因为师父偷入藏经阁,而夏种、
尹观则是因为触怒了师父,夏种更是因此而被灭门,可与萧庄主一战究竟是为什么,
我可真得搞不懂了。”
“大少现在不知个中实情也无所谓,任公就是因为不愿意让他的思想左右了大
少才特意隐瞒了那么多事情吧!不过大少该知道,自从那次比武之后,任公和敝庄
萧庄主之间就存在了一种特殊的关系,而这种关系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家小姐成了
大少的姬妾。”
这就是那个让我感激一辈子的赌约吧!不过韩元济现在仍不肯说清楚那场比武
的起因,想来离别山庄认为眼下的时机尚未成熟。
会是魔门日宗内部确认宗主的比武吗?这似乎可以解释大部分的谜团,魔门以
实力为尊,当萧别离发现自己在江湖上已经鲜有敌手的时候,他很可能对抱着缩头
乌龟政策不放的师父产生不满,而师父的日宗宗主位子也很可能是师祖私下相授的,
魔门似乎没有人了解师父的真正实力,于是萧别离开始向师父的日宗宗主地位发起
挑战,结果一败涂地,不得不赔上女儿,又把争雄江湖的野心压抑了十几年。
而当他从各种渠道发现我的实力并不比师父弱多少的时候,他或许就把争霸江
湖的期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毕竟算起来我还是他女婿吧!
只是这样一来,眼下的他该按兵不动,静观江湖局势的变化才对,怎么会投入
到这火热的江湖争霸第一线来了呢?莫非,历史悠久的慕容世家也与魔门有关?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慕容仲达也来凑热闹了,只是他却直白的很:“原以为
动少说要参加武林茶话会就定是要重振春水剑派雄风的,可不料听说动少已经决定
不参加十大的排名了,这可让此番茶话会顿起波澜呀!”
“哦?”我双眼一眯,想起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陆眉公的时候他那一脸的惊讶,
看来武林茶话会这潭死水还真是被我搅乱了,只是慕容仲达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是
不是太沉不住气了呢?
“动少,不瞒您说,如果春水剑派参加十大排名的话,用不着什么百晓生不百
晓生的,就连我也能把十大排的让整个江湖都挑不出毛病来,隐湖、少林、武当这
三家菩萨咱就别动了,他奶奶的大江盟与排帮合并之后,实力还在武当之上,可齐
放老儿虽然脸皮厚似城墙,可总不好意思去抢自己亲家的位子吧!而我慕容家向来
不把这些虚名放在眼里,排在唐门之后又有何妨。动少的春水剑派实力强劲,那就
让离别山庄排老八,加上恒山、漕帮,谁能说出一个不字来。可动少您这么一撤,
可就空下来一个位子了,很多人眼红十大的名头,都跃跃欲试的。这么一来,可就
乱套了。”
“该不是江北同盟有些不稳吧!”我椰揄道,晋身十大,名利双收,这样的诱
惑还真不太容易抵挡,可一旦挡不住心魔,那十大门派的位子之争恐怕就会陡然猛
烈起来,同盟内部各门派之间的争斗也就在所难免了。
“不瞒动少,眼下消息尚未传开,可江北几大门派已经有些躁动了,不过,他
大江同盟会也不比我慕容世家好过多少。”
慕容仲达坦承了眼下的窘境:“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动少您就收回成命,参
加十大排名吧!”
“慕容,你该了解我的,我对江湖没多少兴趣……”我开始抛出诱饵,当然我
并没指望慕容仲达能许诺我什么,不过他该听出我的口气并非没有回旋余地,剩下
的事情该是由慕容千秋来决定了吧!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离开后,我又迎来了大江盟的柳元礼。他上次在江园对无瑕
的无礼我至今记忆犹新,虽然眼下无法教训他,却也把官腔打了个十足,弄得素来
精明的他也弄不清我的真实意图,只好讪讪而去了。
这一夜定然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等到第二天我前往鑫鑫客栈的时候,
就见到好多人的眼圈都有些发黑,似乎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鑫鑫最豪华别院的客厅里坐了一屋子人,放眼望去绝大多数是熟人,隐湖魏柔、
少林悟性、武当宫难、大江盟齐小天、唐门唐三藏、慕容世家慕容仲达和离别山庄
韩元济,只有一个胖大的老者是个生面孔,不过鹿灵犀、空闻大师、清风真人这样
的一派掌门却一个都没出席,看起来倒像是二代弟子全面接班,担纲领衔这次武林
茶话会了。
“就算是十大门派的预备会议也不该这么不重视吧!”
按照无瑕告诉我的流程,今天的会议是原十大门派关起门来讨论百晓生即将公
布的新十大的一次预备会议,或许说是一场讨价还价的会议,所有十大之间的挑战
日程和人员安排都会在这次会议上决定。
由于十二年来,十大的变动并不激烈,这个会议的参加者便多是各门派里的二
号人物,而新近弟子多是作为助手的身分参加会议,以增长见识。
当然,如果掌门心情好,或是要有什么大举措的话,也很可能亲自参加,于是
每一届的预备会议总有三四个门派的掌门出席,像这样只有我孤零零一个掌门人现
身预备会议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我一面和齐小天魏柔等人打着招呼,一面暗生感慨,在新生代的培养上,以少
林武当大江盟为中坚的白道武林已经远远把黑道甩在身后,当魏柔齐小天等人的名
字已经如日中天的时候,慕容世家和离别山庄还是那些老人在包打天下。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呀,心念电转间,我的目光已经落
在了厅中央站立着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文人身上,他该是百晓生了。
百晓生是南人北相的典型,高大的身材却有一张女儿般柔弱的脸,容貌虽不及
杨慎那般清臞秀美,可他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似乎写满了儒雅二字,让人倍感亲切,
很容易就忘掉了他的官家身分;而举手投足间更是优美异常,就连一个简简单单的
挥扇动作,叫他做来,都彷佛暗合音律一般,在这群武人中,他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我心里顿时升起一个念头,只有这样的人物,与江湖打交道的时候,才不坠朝
廷雍容典雅的气度吧!
见我进来,百晓生凤眼一亮,笑道:“就等王掌门你了。”
虽然“王掌门”这称呼听起来很是别扭,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别有一番风
味。更让我惊讶的是,他这一笑,整个眼角眉梢似乎都动了起来,加上嘴角扯出的
弧线,组合在一起竟颇有些精灵古怪的,直现出他的另一副面目来,或许这就是无
瑕说他有趣的原因之一吧!
和他告了罪,寒暄了两句,看唐三藏身边正好有个空位,便坐在了他身边。
“本次武林茶话会该是最后一届了,斗转星移,掐指一算,武林茶话会已是十
二届了,正好一天干,也算功德圆满了。”
百晓生见人已经齐了,便示意大家安静。只是他虽然笑眯眯地道出了开场白,
可内容却让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
百晓生的官家身分让十大门派的名号披上了一层官家色彩,或许只有隐湖少林
武当等寥寥几个门派不需要十大来锦上添花,其余的就算是唐门、大江盟、慕容世
家这样的豪门都十分在意十大的名头,毕竟对于那些愚昧而又爱好虚荣的人来说,
十大是无上的荣光;能成为十大门派的弟子,更是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一旦缺少了这个诱人的光环,这些门派的吸引力可就不知要下降几成了,难怪
大家一时无法接受百晓生的激流勇退,就连我一时也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偷眼看魏柔,她神色如常,只是微蹙的蛾眉让我知道她显然事先也没有思想准
备。
“这是哪到哪呀!俺老宋今年都五十一了,也没想要解甲归田的,先生年轻的
紧,怎么突然言退了呢!?这武林茶话会说什么也要凑够一个甲子才圆满吧!”在
死一般寂静了片刻之后,那个胖大老者嚷嚷道。
齐小天、慕容仲达等人也纷纷出言挽留,言辞之恳切就连我都为之动容。
“他是鹰爪门的管家宋维长。”唐三藏看出我眼中的困惑,在我耳边小声道:
“原来是江南道上颇有名气的镖师,最近才被鹰爪门网罗至门下。”
我“哦”了一声,想起司马长空临行前的一番话,显然他也有些不甘寂寞了。
不过同盟会里的明争暗斗越多,对我也越有利,此刻我还真希望司马长空的野
心再大一点才更好呢!
倒是对于百晓生,我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丝疑窦,这真是百晓生的本意吗?而
那个与他一同发起武林茶话会的陆眉公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第八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百晓生先是感叹了一句,之后便笑道:“说起来好笑,就是今届的武林十大门
派都要改成武林七大门派了……”
话音未落,宫难已经瞥了一眼慕容仲达,抢着问道:“莫非,漕帮也不参加此
番十大排名了?”
百晓生赞许地望了他一眼,点头道:“不仅漕帮退出,恒山派也退出了排名,
甚至连百花帮、谭家、七星门都送来了不参加排名的通知,加上先前因为种种原因
退出的排帮、春水剑派与鹰爪门,这种情况下,晓生能把今届的武林茶话会勉力支
持下去就已经要殚精竭虑了,又岂敢奢望下届?”
我心中暗惊,想必是同盟会与慕容世家为了避免自己人相互残杀,昨晚做了大
量工作,终于把各门派因为我的退出而引发的名利之心给弹压下去了,当然其中究
竟有什么交易我还无法弄清楚,不过我敢断定,恒山派与漕帮这两个原本有十足把
握上榜的门派的双双退出,该是交易中自我牺牲以求他人心理平衡的那一部分。
想到这里,我顿时明白了百晓生这个以退为进的绝户计:“既然十大门派的游
戏你们不想玩了,那好,咱就永远不再玩下去了。这游戏对我百晓生又没有什么好
处,既不能升官也不能发财的,原本只是图个心情愉快,现在你们不给我面子,我
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呢?”这该是百晓生那番话里的潜台词吧!
百晓生真是不简单哩,慕容没来找我是因为想出了高挂免战牌的计策,而他昨
天也没有来找我,原来早已胸有成竹。
而他这一招显然打乱了同盟会和慕容世家的部署,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谁
也不希望武林茶话会就此夭折;而倘若真的夭折了的话,漕帮、恒山乃至百花帮、
谭家这些门派恐怕就要为这最后的十大称号而大打出手了,这显然不是同盟会与慕
容世家所愿意看到的。
“只选七大门派,也是晓生不得已而为之,像大刀门、三花教这样实力在伯仲
之间的门派,江湖上共有十几家之多,厚此薄彼,必然会引发一场江湖仇杀,这岂
是晓生举办武林茶话会的本意!?”
真是厉害呀!已经快让两强苦心经营的同盟阵线土崩瓦解了,还要把挑起血腥
争斗的责任推给别人,在我眼中,百晓生似乎已经长出了毒蛇尾巴。
齐小天已从方才的激动中平静下来,似乎若有所思,显然他开始察觉出百晓生
这番话可能会给同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宫难因为武当并不在意这十大的名头,似
乎还无法理解自己大舅哥的心情,惊愕之余左顾右盼反倒显得十分悠闲;而等我目
光掠过同样是方外出身的悟性的时候,他已是一脸的沉着,看不出内心的变化了。
慕容仲达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小声与韩元济嘀咕着什么。只有宋维长脸上不时
变幻着兴奋与憧憬的表情,显然陷入了幻想当中。
当我的目光最终回到我身边的唐三藏脸上的时候,正碰上他炯炯有神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看惯了他那副柔美的模样,此刻他锐利的目光竟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你该知道了吧……”
“是的,我的大舅子。真要谢谢你了,你让我看清楚了两个人的心。”
“那……阿棠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两人藉目光做着交流,这也让我们彼此了解了对方的大致实力,不久唐三藏眼
中就露出宽慰的神色。
最后还是齐小天道:“先生可否将茶话会的第一期公报暂押一日,待我等回去
商量一下,再作论处?”
他顿了一下,又道:“至于先生激流勇退之举,小天是晚辈,不敢多言,谨代
表大江盟三千子弟请先生三思!”
预备会议就在众人各怀鬼胎的情形下结束了,看魏柔似乎有意落在了后面,我
刚想出言相邀,却听百晓生喊我道:“别情,可否留下一叙?”
一句“别情”,让我顿时想起了百晓生的另外一个身分,作为南京吏部考功清
吏司员外郎的白澜,正手握江南中下层官吏的考核大权,如果我还想借用官家身分
官家势力的话,他可是我眼下开罪不起的人物啊!
“白大人……”
“别情不必客气。”百晓生笑容可掬地道,然后一拱手:“晓生先要恭喜别情
了。”
我一怔之后顿时明白定是桂萼在京中为我谋得了新的职位,不过,当初我是想
做一任苏州通判的,可通判乃是正六品,已经属于中级官员了,而六品官员的任命,
非要吏部考核推荐,皇上下旨才可,桂萼眼下虽然倍受皇帝信赖,可毕竟左顺门那
场血案刚过,他需要时间来平息六部对他的怨恨之心,不会贸然向吏部甚至皇上举
荐像我这样没有进士学历的下级官僚,若是个七品推官嘛!和南京吏部知会一声,
或许打个马虎眼,就能蒙混过关了,可眼下苏州推官可是鲁卫鲁大哥呀,桂萼总不
能把他一脚踢到一边去吧,我可是在信中提过,若是力所能及的话,顺便提携提携
他的?莫非……
“苏州府原来主管刑名的通判刘大人已经致仕了,鲁卫鲁大人精明干练,热心
公事,已被吏部举荐为苏州通判,而他留下的推官一职,就由别情你来接掌了。一
年三迁,别情真是官运亨通,让人羡慕呀!”
果然不出我所料,看从里屋和陆眉公一同转出来的鲁卫,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就连脸上的皱眉似乎都少了许多。
“多谢大人提携。”
“不要大人、大人的叫了……”白澜拦住了我的话头:“再说,要谢就谢谢你
的师兄方献夫叔贤兄吧!”
后来我才知道,他与方师兄不仅是同乡,而且启蒙老师也是同一个人,算起来
还是同门的师兄弟,而同乡、同门、同科、同志这四同可是纵横官场的法宝呀!
“那……白公把晚生留下,不光是为了告诉晚生履新这个好消息吧!”白澜是
与杨慎同科的进士,自认晚辈也是理所应当。
“别情,说起来这里没有外人,我与叔贤相交甚厚,眉公虽然是李东阳大人的
门生,可对令师阳明公却敬仰的很,而鲁公就更不必说了,今儿,我倒要以长辈身
分说你一句了,你这般混迹江湖,孰为不智!”
每个这么劝我的人都怀有不同的目的,无瑕玲珑是想过上一种安定的生活,而
唐三藏则是为了避免自家人在江湖上自相残杀,鲁卫这么劝我则是觉得我在官场上
的前途远大,可白澜是为了什么呢?
看白澜优雅地端起茶碗呷了口茶,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他这等风姿若是用在
官场应酬上该是无往不利吧,却怎么闲的有时间与江湖这班大老粗打诨插科的,想
起唐三藏那个以江湖制江湖的说法,一个念头遏制不住地涌起来,他该是朝廷派出
来掌控江湖的那个人吧!
“行走江湖乃是恩师遗命,晚生自幼熟读诗书,岂敢有违师命?”
白澜是孔子的门徒,这个借口一搪出来,就连他也沉吟起来:“听说,除了阳
明公之外,你另有师承,江湖传言你是魔门弟子,可有此事?”
“魔门五十年未履江湖,就算有,恐怕也不能称作魔门了。何况晚生恩师乃是
鬼影子任独行,虽说他老人家亦正亦邪,可说他是魔门弟子,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白澜面色稍霁:“任独行做的几件事,看起来着实不像魔门作风。其实,就算
是魔门又如何,眉公他早年不也做过江洋大盗吗?”
如果他是朝廷派出来控制江湖的人,他该能接触到刑部所有关于江湖的机密档
案,而那些档案就连鲁卫都无权查阅,其中最机密的部分甚至连陆眉公能不能看到
都是一个未知数,而这些档案里应该有魔门的资料吧!
“别情,令师的遗嘱究竟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说来也简单,就是让我行走江湖三载,之后再决定自己今后该走的是那一条
人生路。”
我灵机一动,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言,三年,这段时间该够我来征服隐湖的吧,
而行走江湖究竟是做些什么,也该由我来决定吧!
“令师倒是个睿智的人。”白澜竟意外的赞了一句:“让自己的弟子在纷飞的
血雨中体会人生的真谛,这样的老师实在是少见呀!不过,”他瞥了陆眉公一眼,
而后者也轻轻点了点头:“既然你要遵照师命在江湖上行走三年,那顺便替我办一
件事可不可以呢?”
说话间,他那和蔼可亲的笑容里便透着几分凌厉。
这白澜果然没安好心,而我的谎言竟成了他的借口,我顿时一种生出偷鸡不成
反蚀把米的感觉。
那边鲁卫见势不妙,说既然大人有任务交待,法不传六耳,我还是回避一下的
好,就想离开,白澜却笑道:“鲁公,此事也与你有关,但听无妨。”
他只好乖乖坐了下来,而我却眨了眨眼睛,笑道:“白公所说的该是关于朝廷
与江湖的事情吧,只是这事干系重大,白公不怕我……”
“我怕你作甚!”白澜打断了我的话,笑道:“就算我不相信我自己,不相信
眉公,难道我还不相信阳明公、叔贤兄吗?”
原来老师的名声也可以变成要挟我的理由,我真是哭笑不得,而那边白澜露出
恶魔般的笑容接着道:“再说,别情你现在是朝廷命官,为朝廷分忧理所应当吧!
何况,又只是让你做朝廷的线人而已,难道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为朝廷出力吗?日
后你倒是让我考功司的评语怎么来写呢?”
“妈的,你当老子还真稀罕这个七品芝麻官呀,等老子中了进士,不管是进翰
林还是外放,不一样是个七品吗!?再说,做什么不好,让老子做线人,知不知道
老子是他妈的玩线人呀!”我心中暗骂道。
“白公的意思晚生明白了,晚生有什么发现,就委托鲁大人转给白公。”可我
一时还要借用这推官的身分,而江湖局势一日紧似一日,我似乎也没时间去应付明
年春天的大比,眼下还要委屈一下自己,线人就线人吧,反正把秦楼得来的情报免
费送给他一份,总该可以交差了吧!
“别情果然聪明。”
白澜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究竟包涵着什么意思呢?我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想到
他排定的江湖名人录和武林十大门派为什么绝少闹出风波,我心中倏然一惊,就算
白澜他长了八只眼,也无法洞悉江湖的奥秘,就像为了弄清楚江湖名人录的人物究
竟谁在前谁在后,那江湖上的每一次格斗他都要知晓,可这些比武总不能次次都像
我师父和萧别离那样,选在了他眼皮底下进行吧,他手中定是有无数线人,把江湖
的一举一动都盯得死死的,这样才建立了名人录与武林茶话会的权威吧!
别人都能搞到手的情报不会是白澜所期望得到的,或许他连秦楼都算计进去了,
那句“聪明”恐怕是提醒我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意味更多一些吧!
“白公果然好算计呀,不愧人称百晓生。”我衷心赞道。
“我对别情可是充满期望的哟!”白澜朗声笑道,两个聪明人之间用不着把话
说的那么白,不过白澜还是加了一句:“说起来,别情你才是朝廷第一个真正意义
上的江湖使者,毕竟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呀!”
这或许就是白澜看中我的地方吧!
旁边陆眉公笑道:“老弟,别看不起线人,其实我们都是皇上的线人,晓生他
身分高贵,可十几年下来,他毫无怨言,皇上那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我除了
司职刑部之外,还是锦衣卫百户,多次保护今上出游,皇上屡次提及晓生,都是赞
赏有加。他若是把这副重担御下,一年五迁都是可能的。”
这陆老头身分还真多呀!可他说白澜身分高贵,这是从何说起呢?
陆眉公见我面露困惑之意,不顾白澜的阻拦,道:“老弟该知道让栩王爷吧!
晓生就是让栩王爷的嫡亲妹婿。”
“原来白公竟是位驸马爷!”我忙起身重新施礼,对白澜便有了另一番认识。
蜀王让栩可是有名的贤王,其祖就是太祖高皇帝的十一子、人称“蜀秀才”的
朱椿,朱椿原就受太祖喜爱,又与他四哥燕王朱棣相善,靖难之时,他颇多助宜,
等朱棣成功夺取皇位之后,对他这个十一弟赏赐也就最厚,封地几倍于其它藩王,
并让其世代守蜀。
经过七代苦心经营,蜀王家族成为诸王中实力最强、财富最多的一个。更难得
的是,七代蜀王都以贤良着称,每一位都饬守礼法,好学能文,成为诸王中的典范。
而让栩王爷更是继承了祖先的传统,喜儒雅,创义学,修水利,赈灾恤荒,不
遗余力,贤王之名天下皆知。
严格说起来,白澜该称为“仪宾”才是,驸马都尉,那是娶了皇帝的姐妹或者
女儿才能拥有的称号,爵位甚至在伯爵之上。
而自先皇正德以来,并没有赐给诸王女以公主称号,白澜自然不会是位驸马爷
了,不过民间依然把这些娶了金枝玉叶做老婆的男人都统称为驸马。
其实不管是驸马也好,是仪宾也好,按照大明律法,都是禁止出仕的,他们当
中的绝大多数都在奉祀孝陵,摄行庙祭,最多是在宗人府找个悠闲差事干干,只有
极少数人被委以他任。
而一旦被皇上委以他任,就表明他已经获得了皇上的绝对信任,可以独当一面
为皇上分忧了。故而别看白澜表面上位低权轻,可事实上却是朝廷控制江湖的首脑,
甚至他还肩负着其它秘密使命也说不定,况且此人既得到了先皇正德的信任,又见
信于新皇嘉靖,纵然其中有蜀王让栩的因素在内,可其个人才华也绝对不可小窥。
“与桂萼、方师兄他们一样,白澜和陆眉公也都是皇上宠信的人物,只是一明
一暗罢了,而这暗的一方或许有着更大的能量吧!”我心中暗忖。
鲁卫更是诚惶诚恐,白澜一摆手,笑道:“眉公,叫你不要说的,你看,鲁公
和别情都有些见外了。”
“做事总要让人有奔头呀!”陆眉公嬉皮笑脸的笑道:“你那些秘密主义的东
西,用在别人身上或许可行,用在别情老弟这儿恐怕就不太合适了……”
原来陆眉公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我和鲁卫对望了一眼,他眼中流动着一种奇
怪的色彩,似乎像是掉进了陷阱的野兽一般,而我想来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