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算来了!”
纷乱的蹄声打破了黑石村死一般的寂静,像是急促的战鼓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我收拾起不知是厌恶还是失落的心情,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疾驰而来的马队身上,
只是疑念却陡然升起。
“沈家哪儿来的这么庞大的马队?”
隔壁传来何雯何霏迷迷糊糊的几声“嗯呀”之后,唐五经似乎也发觉有些不对,
屋子里顿时没了声息。马蹄声急速地接近,不一会儿,马队就似旋风一般从村中大
道掠向海滩,三骑、五骑、十骑、二十骑、五十骑,那铁骑洪流似乎还没有停止的
迹象,在暴雨般的马蹄声中,突然传出闷雷似的一声断喝。
虽然听不懂这声叽哩哇啦的断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这些日子和宋素卿学倭人
的语言,这种腔调却不再陌生,来人的身份顿时呼之欲出,相应的我的心却是一片
茫然。
倭寇?!宗设?!
从陆路来的竟然不是沈煌!那宗设是在哪儿登陆的呢?带这么多人来,难道是
想一口吃掉沈煌吗?他们又是哪儿来的这么多战马呢?
“公子,是立花勘助!他们要搜屋!”
来不及细想这许多的疑问,耳边已响起宋素卿紧张的声音,而立花勘助这个宗
设集团第二号人物的名字也证实了我的判断。只是她话音未落,虚掩的院门已被一
刀劈开,两匹战马一前一后跃过了我先前故意横在门前的枯木,冲进了院子。
火把照耀着的面孔与汉人别无二致,就连装束盔甲都与大明军队相仿,只是手
中却是军中极其罕见的倭人大刀,两人四下打量了院子一眼,其中一人大刀一指,
另一人已经纵马朝屋里里冲来。
此时海滩上已是杀声震天,一场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几个乐山派弟子的叫声
由最初的迷惑变成了愤怒,他们该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对手并不是汉人而是倭寇,绝
望的怒吼声和兵器相交的叮当声中间杂着零星几声倭寇的惨叫,想来倭寇也没有料
到这些渔民中间还藏着中土的武林好手。
“走!”
我低低喝了一声,已经拉着解宋二女从窗户跳进了后院。脑海里早把形势分析
的一清二楚,以我和解雨的力量,就算加上唐五经何素素,对抗这一百多骑倭寇也
是自找死路,何况敌阵中尚有立花勘助那种高手。可身子刚落到院子里,就听隔壁
传来何素素一声轻叱,“去死吧!”战马哀鸣中,只听两个倭寇嚎叫几声,“扑通”
两声似乎栽下马去!
“你想死啊?!”
在唐五经惊恐的怒吼中,我脚步顿时一缓,眼前竟浮出何雯何霏姐妹俩那两张
无助的小脸,霎时间明白了何素素不惜杀人暴露自己的缘由。
“相公,救救他们吧。”解雨瞥了一眼隔壁,央求道。
你当你老公是神仙吗?我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暗骂自己作茧自缚,解雨明摆着
是想救唐五经,他再怎么混蛋,也是她的嫡亲堂兄,而我为了不让她为唐门内讧的
事情伤心,隐瞒了唐五经欲对其父兄下毒手的猜测,此刻若是提起,倒让她觉得我
是因为不想救人而找借口了。
脚下略一迟疑,那名纵马入屋的倭寇已然发现了屋子的可疑,俯下身子向后院
望来,眼睛正对上了我淩厉的目光。
看到穿着明军盔甲的三人,那倭寇顿时一呆,微一楞神,一枝要命的羽箭已经
贯穿了他的喉咙。
就在尸体坠落的同时,三枚礼花相继在半空中绽放,巨大的爆炸声甚至掩盖了
院子里那个倭寇的大呼小叫。
守在黑石村外的一百辎兵就在等我的信号,当然,虽然那三枚礼花代表着最紧
急的信号,可陆三川他们恐怕也不会想到要面对的将是倭寇的百人骑兵队,我也只
想在辎兵们与倭寇正式接触前,能把唐五经何素素他们一起带出黑石村与部队汇合,
亲自来指挥这场遭遇战;而我内心更是祈盼老天开眼,能让正向黑石村开进的胡链
看到远方空中那三朵绚烂的七彩礼花。
吩咐解宋二女骑马出后院,我跃上墙头正待去隔壁,一道黑影也倏地跃了上来,
月光下那人的面孔清晰可见,正是一脸愤怒与惶恐的唐五经。
“果然是你!”
发觉自己的行径被人窥破,他秀气的容颜竟变得狰狞起来,只是看到那三匹马
脸上才露出一丝喜色,左臂微微一晃,一把飞刀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手中。
这厮心肠真够歹毒的!虽然没对唐五经抱有多大希望,可他的这个小动作还是
让我心中暗凛,唐门暗器来无踪去无影,最难防范,留这么个祸胎,早晚让我有苦
头好吃。一面横起手中毒龙,一面暗暗算计,如何利用眼前的形势杀了这个唐家三
少,又不致伤了解雨的心。
见我枪起中平后渊停岳峙,唐五经的动作不由一窒,眼中蓦地闪过一道讶色,
那飞刀便扣在手中不敢发出,犹豫间衣冠不整的何素素已经拉着女儿从屋里飞奔出
来,一边跑一边急切地叫道:“三少、三少,等等、等等我!三……相公……”待
看到墙头竟然站着两个人,她的喊叫才戛然而止,只是那尾音却透着她满心的尴尬。
“给你一匹马。”我拧身跃下院墙,把后背留给了唐五经。他果然聪明,审时
度势下,那把飞刀虽然也如闪电一般发了出去,却没在了跟在何素素身后的一个倭
寇头上。
我飞身上了宋素卿的马,她立刻乖巧地从身后搂住了我的腰,眼角余光中,解
雨接过了孪生姐妹中的一个,抱着她率先向西奔去,我也一操丝缰,战靴猛磕马腹,
战马嘶鸣一声便紧随其后窜了出去。
眼前是块早已废弃的盐池,盐池的对面就是从村北口折向拓林镇方向的简易官
道,官道蜿蜒伸向西南,一侧是滩涂和盐池,另一侧则是一片还算茂密的防风林,
我的辎兵就埋伏在离村子二里的树林中。
刚奔出不到二十步,我知道想要上到对面的官道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三十
多骑倭寇从村北口沿着官道飞快地斜插过来,目的显然很明确,就是在我上官道之
前把我堵住,防止我沿官道逃逸。虽然大家离目标的距离差不多,可马在沙化盐池
上的速度明显比平常慢了许多,而己方每匹马的负重又大,倭寇势必抢先一步堵住
我的去路。
就算四对三十我有必胜的信心,可被他们拖延住了时间,已是强弩之末的我们
也绝对逃不过从村南海滩绕过盐池追过来的立花勘助的雷霆一击,没等辎兵们赶来,
我们恐怕已经被铁蹄踏成肉糜了。
“回去!”
我一拨马头,朝原来藏身的院子奔去。解雨和唐五经精于暗器,何素素则是玩
毒的高手,加上我的箭术,依托房屋进行防御战,远比与倭寇马战来得稳妥,等辎
兵到达,里应外合,生还的机会要大上许多。
解雨听到我的叫声自然想都没想就拨马回奔,正与唐五经错个马头,他虽然不
满我的决定,可单凭他两人一骑更无法冲破倭寇的围堵,无奈只好拨马跟了回来。
“大人,你这不是自投……”
没等唐五经的牢骚发完,我已经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头:“如果不想被乱刀分尸
的话,你还是给我乖乖闭上那张臭嘴,想想怎么多杀几个倭寇才是真的。只要我们
能坚持一顿饭的功夫,援兵就到了。”说着,反身搂着宋素卿下了马,闪身进了屋
子。
“援兵?”唐五经脸上阴晴不定,眼珠转了几转之后,才在何素素耳边低语了
几句。何素素微微点点头,解下腰间的一只竹筒,拔下塞子放在地上,向后院的围
墙缺口处撒了些东西,只见七八条小蛇飞快地从竹筒里游了出来,盘踞在了围墙缺
口四周。
“相公,这就是五毒教最有名的毒物金银头,人被它咬上一口,七步即倒。”
解雨在一旁解释道。她毕竟出身唐门,面对女孩家怕得要死的毒蛇,依旧能坦然面
对;而宋素卿早别过头去,似乎宁愿面对屋子里的那具死尸也不愿再看那些毒物一
眼。
想来唐门真是把五毒教吃的死死的,我心中不由暗叹一句,何素素身边有这等
毒物,却不敢用在唐五经的身上,唐门积威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前院那个倭寇早没了人影,想必是为了追击我而绕到村南口去了,只剩下一匹
马孤零零地在院子里绕来绕去。把它赶进屋子上了炕,牵着嚼子使劲让马脖子伸到
了唯一的后窗外,然后一枪扎在马屁股上,那马一惊,向前一窜,便卡在窗户上进
退不得,正把窗户堵了个严严实实,又拆了个桌面权当盾牌。忙了一通,等唐五经
与何素素母女进了屋子,前后两院已经都可以看到倭寇的影子了。
“我负责前院,你负责后院!”
我话音甫落,两匹高头大马已经越过了前院的院门,在唐五经何素素诧异的目
光中,两枝羽箭从窗口激射而出,黑暗中的羽箭就像阎王的勾魂手,霎时间就勾走
了两条人命。
“好箭法!”
唐五经既兴奋又有些妒意的赞了一句,毕竟我出众的箭法让他看到了更多生的
希望。而紧跟在后面的三个倭寇来不及收缰,和乱窜的前两匹马撞到了一处,趁着
敌人混乱的瞬间,我再度发箭将他们全部射杀,敌人这才退了下去,我也故意加重
了喘息声,似乎这五箭已经让我感到吃力。
而此刻四个倭寇已纵马跃过了后院坍塌的矮墙,月光下就见几道细长的黑影从
地上弹起,死死叮在了马腹上,四匹马刚冲到屋子后门前便齐刷刷地瘫倒在地,马
背上的倭寇猝不及防,俱从马上摔了下来,被唐五经一轮飞刀俱刺中咽喉心脏而亡。
虽然解雨早就把唐门暗器的要领告诉了我,可唐五经华丽的手法还是让我大开
眼界,四把飞刀几乎是同时离手,可去向速度却各有不同;他纤长手指上的每一个
变幻看起来都那么灵动而舒展,仿佛是在看孙妙操琴那般让人赏心悦目。唯一有些
缺憾的是他的内力还无法长久支撑这么强大的招式,他腰间只插着十二把飞刀也正
说明了这一点,不过如果真给他潜心修炼三四年的话,恐怕就可比肩唐三藏了。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一错而过,唐五经似乎是不经意地挪动了地方,让自己大
半个身子隐藏在了何素素身后,而我也偷偷把解宋两女拉到自己左近,挡住了唐五
经对二女的攻击路线。
顷刻间损失了九名同伴,倭寇似乎弄不清楚屋子里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战力,前
后两院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攻击,满耳只听见战马的嘶和鸣叽里咕噜的倭话。宋素卿
挑重要的翻译给我,我才知道倭人是在争论同伴的死因。
不一会儿,前院门外突然火光大亮,几个举着火把的倭寇簇拥着一骑从村南快
速斜插到阵前,当中那人豹头虎目,身材高大,比起身旁矮小的同类,越发显得魁
梧;海风吹拂着单薄的夹衫,纷飞的大袖仿佛是张开的双翼,加上微微前趋的身子,
直如一只正择人而噬的猎鹰。
不用宋素卿指点我也知道来人是谁,这个据说是日本一流高手的立花勘助气势
果然与众不同。当然,我心里明白,大海对岸的那个国家也该有江湖,也该有迥异
于中土的上乘武学和出类拔萃的人物,而眼下的立花勘助就正是一个。
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座院子,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那五具尸体上。可能是失去
主人的战马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变换了几次视角才看清部下的死因,冷峻的脸没有
什么变化,可眼珠却是一缩,向旁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见他身后有四五十个
倭寇下了马,一部分一南一北分成两股从两侧包抄过来,余下的解下弓箭,借着围
墙的掩护进入了射击位置,而他自己则擎出了腰间长刀,目光炯炯地盯着两扇窗户,
猛地长啸了一声。
一排箭雨漫天飞舞过来,虽然大半都失去准头而钉在了窗棂四周,可还有十几
枝箭从窗口射了进来,有的没入房梁,有的就正打在解雨竖起来当作盾牌的桌板上,
力道虽不足,可“劈啪”的响声却让何雯何霏姐妹俩害怕起来,不敢去打扰全神对
敌的妈妈,只好偷偷往解雨怀里挤。
我知道敌人只是想压制住屋子里的弓箭手,好掩护两翼的同伴从屋顶接近,递
给解雨一个眼色让她注意南边的屋顶,自己则一面从门缝里监视着立花勘助的举动,
一面凝神细听头顶上的动静。
围在后院的倭寇听到啸声,齐齐呐喊起来,十几个身材矮小的倭寇跳下马来,
前后排成两排,挥舞着尺半短刀小心翼翼地压了过来。刚越过围墙,金银头再度从
地上弹起,可这次只听见两声嚎叫,其余的毒蛇俱被倭寇斩成了两段;那两个被金
银头咬中的倭人一个毫不犹豫地砍断了自己的手肘,把蛇跺了个稀烂才昏过去,而
另一个似乎被咬住了裆部的则在一头倒地之前将蛇头掐了个粉碎。
何素素心痛地惊呼了一声,目睹了这一幕的我心中也是一怔,这十几个人不仅
身法刀法俱有章法,心性更是坚忍,想来他们就是宋素卿曾经提起过的那个什么忍
者了。
飞刀的有效距离远比弓箭短得多,唐五经便躲在后门冷眼观瞧,并没出手,何
况面对这么多敌人,就算是他大哥唐三藏来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见敌人一步步的挪
近,他突然问道:“大人,您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到呀?”语气中隐约能听出一丝
焦虑来。
“不告诉你要顿饭功夫嘛,就快到了。”
其实对于骑兵来说,二里地的距离一眨眼就到了,可加上穿戴盔甲和集合的时
间,或许两顿饭的功夫也未必能赶得到,可若是我把时间说得那么长的话,唐五经
很可能就琢磨着怎么下黑手杀了屋子里的人,然后投降宗设了,眼下倒是该多给他
点求生的希望,所以随着我的话音,一枝羽箭从窗口射出,用上了我五成功力的羽
箭自然快似流星,那倭寇虽然用刀奋力一斩,却完全斩空,羽箭直贯入他的头颅,
将他撞出去三四步才轰然倒下。
余下众人立刻卧倒,借着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战马尸体的掩护忽而前翻忽而横
滚地匍匐向前。
唐五经听到箭声大异从前,面色一变,迟疑道:“大人……莫非姓乐?”
“老子姓李!”我没好气地应道,想不到乐茂盛的名字连江湖人都知晓了,也
不知他师父武承恩魔门月宗的身份暴没暴露出来。
“李?军中怎么这么多箭术高手呢?莫非当初”流星“孟飞并没有死,而是隐
身军中不成?”唐五经似乎是自言自语,可眼角余光却紧盯着我的脸。
“老子可不认识谁是孟飞!”孟飞虽然是日宗的前辈,可和我没半点关系,我
的语气便没有一丝尊重的味道,深深吸了口气,又道:“你家不是贩药材的吗?手
上总归有些毒药什么的吧,妈个巴子怎么还不使呀?!”
按照解雨的说法,唐门并没有研制出来具有大规模杀伤能力的暗器和毒药,曾
被誉为唐门暗器之花的“唐花”早已失传了,而所谓唐门三毒,都是针对个体的,
或通过各种途径让敌人吃进毒药,或利用淬毒的兵器杀伤敌人。象金风玉露散那种
以空气作为媒介的药物只有迷药和春药,而它们施放起来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相
对封闭的空间,拿来对付院子里的倭寇显然不切实际。
不过唐五经的老爹唐天威却是唐门不可多得的医学天才,唐门多种毒药都是他
研制出来的,包括着名的七连环,或许他私下研制出来了什么厉害毒药也未为可知,
唐门若真是如我所料的那般发生内讧,我免不了要与唐天威一系人马一战,知己知
彼则至关重要。眼下已到了生死关头,唐五经该没有理由藏拙了。
第二章
屋顶上渐渐能听到瓦片的吱噶声,显然从两翼包抄过来的敌人已经离这见屋子
越来越近,四面合围下,大家究竟能抵抗多久恐怕只有天老爷能知道。而唐五经无
法估计我和解宋二女的实力,俊美的脸上阴霾愈发明显。
“嘶”
末了,唐五经终于牙一咬,将自己的罩袍撕下一角,随后竟丝毫不避讳的解开
裤带,掏出卵子,边朝一角上尿尿道:“照我的样子做,否则”
解雨羞的顿时扭过头去,使劲哼了一声,而宋素卿和何素素只是移开了目光而
已,倒是三女虽然羞愤,眼中却都有迟疑之色,唐们毒药名满江湖,唐五经的读动
自然大有深意。
“你他奶奶的,不知道这儿有孩子吗?!”
我一脚题在他的屁股上,让他背转过身去,心里早把他杀了好几十遍。唐五经
虽然正在撒尿,身法或许不及平素的一半快,可没能躲过我这一交还是让他惊讶地
叫出身来,连尿都憋了回去。
“MMD ,你那玩意还不 小呢!”
见他又惊又怒,我随口喂了他一记甜枣,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脸色才好了过
来 .
我把解宋二女拉到房间的一角,又把何素素推到唐五经身边,笑道:“人家公
母是夫妻,咱就别看人家了。”说着,照葫芦画瓢,开始往撕下来的战袍上撒尿。
“大小姐,我没说错吧”
宋素卿趴在解雨耳边低声说道,声音轻的连我都几乎听不到,只是发现她眼角
余光一直偷偷瞄着我硕大的独角龙王,才大致猜到了她话中的意思。
这个日本女人还真疯狂呢,大敌当前还有这等闲心,我心中暗瞅,把湿淋淋的
布条一分为二递给两女,宋素卿早习惯了我的气味,毫不犹豫的用布条缠住了自己
的口鼻,解雨却迟疑的问道:“那你用什么啊 ?”
“用你跨下那跟带子呗。”我伏在她耳边开着玩笑到,解雨一羞,可眨了眨眼
后却轻咬贝 赤,手竟摸索着伸进了战袍。
傻丫头,你还当了真?,我忙制止她的举动,帮她把布条系好遮住了口鼻,湿
润的布条贴上她脸的瞬间,她竟似乎有些失神了/
“咚!”
就在我被她迷离眼神所吸引的一刹那,房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有重物砸在
了屋顶上,而几乎与此同时,屋顶的另一侧也传来同样的巨响,房屋震的抖动起来,
泥灰顿时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弄的几人满身都是灰尘。十几声巨响之后,两边同时
被砸开了一个大窟窿。
前院虎视耽耽的立花勘助猛的大喝一声,长刀一挥,便一马当先冲了过来,他
身后的几十号人也高声呼喝起来,骑兵纵马紧随其后,而那些弓箭手则手起了弓箭,
纷纷怕过院墙,挥舞着刀剑冲进了院子。
后援的忍者也都站了以来,快速奔了过来,后院本来就不大,敌人很快就接近
了后门。
立花勘助整个人紧紧贴在马背上,只有半张脸探出了吗脖子,一只眼目光炯炯
的注视了两扇窗户。不过,虽然他留给射手的目标已经小的不能再小了,可我若是
施展出“九阳连珠”。即使是这么短的距离,我还是有七八分把握射杀他,可是如
此一来,非但我的身份将完全暴露给唐五经,过度使用“九阳连珠”造成的内力损
耗很可能使我丧失把握战局的主动权。既然唐五经准备使用毒药了,那就看看他爹
唐天威究竟藏了什么私吧!
毒龙枪一分为二,一墙刺穿了一个从屋顶跳下来的倭寇,一枪则把另一个倭寇
大腿扎了个窟窿,回头冲唐五经吼到:“妈个把子的,你还等什么?”
唐五经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吩咐何素素掩护他,
只见他飞快的戴上了一副薄薄的手套,从怀里掏出只小孩拳头大的铜壶一倒,手掌
中便多了三粒黑幽幽带着导火索的药丸,火折子一晃,点燃了一种的一粒朝前院仍
了出去,闪着火花磁磁坐响的丸子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醒目的狐仙,正打在立花勘助
的马头上。
那马一惊,斜着插了出去,却把立花勘助的整个身子暴露在我眼前,我不禁大
呼可惜,弓箭已经被我收了起来,否则此时趁隙攻击,定能事半功倍。只是机会稍
纵即使,立花勘助很快一个鹞子翻身,高大的身躯稳稳落在了门前。
那丸子还没落在底墒,火花依然熄灭,只是它在地上弹了几下,却没有期待中
的爆炸或者烟雾,不 一会儿,圆子里传来倭寇的嘲笑声,转眼看唐五经脸上出现
焦虑不安的表情。
“失败了?没关系,你不是还有两个吗?再试试啊”
我大声鼓励到,身形闪动间毒龙枪格开了一把砍向宋素卿的大刀,顺势一脚将
那倭寇题踢飞,解雨忙把宋素卿拉到自己左近,反手一刀砍反了一个敌人,而宋素
卿知道已到了生死关头,悄悄从怀里掏出了倭式短鸟铳。
屋子里已经涌进了七八个倭寇,黑暗中只见凄冷的刀光拌着一蓬蓬热血忽明忽
灭,何素素舞起苗刀,尖声呼喝着我也听不懂的苗语,状似疯狂,而何雯何霏姐妹
在母亲的保护下也大着胆子抽冷子给那些给母亲打飞了武器的敌人一刀。枪如毒龙,
刀似雪花,顷刻间先前跳近来的倭寇已经全部变成了尸体,只是那些忍者已经劈开
了后门,而立花勘助此时也撞开了前门。]
“滚出去”
我右手的半截毒龙枪已疾若奔雷般的击向立花勘助,若是让他抢进屋里来,后
果不堪设想。不足五尺的毒龙如丈二钢枪般幻出了七八条枪影,在我八成内力的推
动下竟发出了磁磁的破空声。
“看刀”
立花勘助正站在门口,长刀被门框束缚住,无法使出像“力劈华山”这样的着
数 ,长刀的威力顿时减弱了两成,只是他应变极为迅速,眼力又佳,竟看破了枪
中虚影,长刀如毒蛇般的沿着枪杆直削过来,似要斩断我握枪的手指。
右臂急收,左手另半截毒龙藉势而发,立花勘助来不及变招,只听得“当”的
一声,刀枪相交,立花活生生被我震出了门外,我也觉得左臂一阵酸麻,毒龙枪险
些脱手而飞!
“这斯好强的力道”,我心中暗字一惊,立花勘助的臂力竟与有着巨灵神之称
的十二连环钨陈万来不相上下,若不是因为地形的缘故无法让他发挥真正的实力,
我用八成功力对他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兵器被他击的非上了天。
而立花勘助的惊讶绝不在我之下,他似乎算准了我不敢追出门去,推出门外后
没有急于收缴,反而趁势又退了两小步,拉出了适合长刀攻击的距离后,倭刀斜举,
森然喝道:“来者何人?”
“老子姓祖名宗字爷爷!”
就在立花勘助皱眉的当口,两截毒龙枪在我手中已经高速的合而为一,枪出如
风,人还在屋子里,可枪尖已经堪堪到了他的面前。
“杀”
立花勘助长刀猛劈下来,却正落在了我的算计之内,毒龙枪看似迅捷,枪上却
没有什么力道,猛的一撤,长刀就告落空,立花情知上当,立刻又后退了三步。
此时唐五经的第二粒药丸已经出手,只是这粒药丸除了招惹来倭寇更大声的嘲
笑之外,命运与上一粒竟完全相同。
我知道不能依靠唐五经手中那个尚未得到唐们严格测试的暗器了,而期盼陆三
川的辎兵尽快来到或许更实际些,就连唐五经也对自己的按期失去了信心,把东西
收拾好,蓦的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反手含愤出刀,竟将一名倭寇的脑袋一刀劈成
了两半。
好在屋子里并不能进来太多人,倭寇认输上的优势便被抵消了不少,我忙告诉
众人只伤人而不杀人,让敌人无法使用车轮战,自己则护住正门,让立花勘助无法
抢进门来,以期拖延时间,等待陆三川的到来。
时间竟变的如此难挨,而我也终于领教了倭寇的捍不畏死。鲜血早就染红了战
袍,地上堆满了倭寇的尸体。唐五经的刀法虽然没有解雨习自刀王厉天的“大罗天
刀法”那般精妙,可也相当凌厉,刀光闪烁间敌人的身上就会留下一道伤口,虽不
致命,可敌人的脚步就慢了许多,而刀法缠绵细致又困住了敌人无法脱出战圈,显
然他明白了我的用意。
解雨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实力,只是把刀法换成了从高君侯那里得到的“小叛刀
法”让唐五经无法推测她究竟是谁。
屋子里乱战成了一团,虽然战局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可我知道这并不能坚持
多久,。一旦立花勘助下定决心舍弃自己的同伴,我们立刻就成为那些忍者的把子。
似乎过了很久,终于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那马蹄声飞快的接近,很快,就看到一
队人马从西边树林方向杀了过来,隐约的人影上是闪烁的寒光,如雷的喊杀声竟是
气势如虹。
守在后院围墙外的十几个倭寇发现了情况,顿时大呼小叫以来,围在后门的忍
者听到同伴的呼喊,只留了三人守住后门,余下众人顿时朝外跑去,准备上马迎敌,
而房顶上的敌人则纷纷跳下来,有的接替了忍者的位置,有的也跟着往围墙外跑去。
趁着敌人略有慌乱的当儿,我低声喝道:“快,冲出后院,与部队汇合”
解雨心神领会,一刀便将周旋了许久的倭寇砍死,只是她身上的盔甲毕竟有些
分量,身形刚动,唐五经已经窜向了后门口,人未到,飞刀先到,三把飞刀如闪电
般射向敌人的要害,速度之快,显然已是全力施为,那三个忍者的身法虽然相当灵
活,可还是躲不过这追魂一刀,其中一人甚至用短刀集中了飞刀,可飞刀上的力量
十足,方向只是微微一斜,依旧贯入了他的脑袋。
敌人的包围圈短视被唐五经打开了一个缺口,他一个健步冲了出去,顺手又是
两把飞刀将缺口扩大,可是他的脚步已经缓了下来,呼吸也急促了许多,连发了五
把飞刀,让他一时无法缓过气来。
解雨和何素素母女顺势闯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宋素卿,我将立花勘助
堵在前门,偷眼看宋素卿在两个倭寇的夹击下已是险象环生,幸好房顶上的敌人已
经跳到了后院,前院的敌人听到警告,也纷纷翻身去找自己的马匹去了,再没有敌
人加入近来 ,让我有机会突然抽身,从容杀死那两名倭寇,然后拉着宋素卿飞快
退出后门,反手一枪又逼推了睚呲欲裂的立花。
宋素卿见我过来相救,精神一松,竟瘫软在我怀里。抱着不轻的女人,我和唐
五经解雨之间便拉开了距离,十几个倭寇反应过来,一下子横插过来,切断了我和
前面几人的联系,而身后的立花勘助也趁机赶了上来。
解雨回头一看,见我落入了包围,那易过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惊骇的表情,婶
子猛然顿住,旁边一个倭刀已经从她腰间划过,雪狼皮战袍顿时铪开了一条大口子,
好在宝悦坊的鳄鱼皮金丝罩甲还算名实相符,保护住了她的要害,她一扬手,机簧
响过,一枚袖箭已经钉在了敌人的喉咙上,她顺势将尸体踢向另一个敌人,然后反
身杀了回来。
而此时唐五经何素素四人已经出了围墙抢到了两匹马,竟不顾同伴的安危,打
马如飞朝西落荒而去,只是在纵马逃逸之前,唐五经把仅剩的那粒药丸掷了过来。
“砰”
没有人理会这流星似奔来的东西,我的毒龙枪已经刺穿了挡在前路的两个倭寇,
与解雨合在了一处,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爆响,众人头上突然出现了一大团浓烟,
浓烟集聚的翻滚扩散,眨眼间满院子已是烟雾弥漫,加之黑夜沉沉,三五步外人马
皆已不可见。
“好霸道的迷药”
饶是我屏住了呼吸,大脑也微微一沉,心中顿时禀然,倭寇更是乱作了一团,
刀剑相交,才发现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听到立花喝了一声,叮当声才平息下来,只
是那些原本沉稳的脚步声却陡然踉跄起来。
我抱着宋素卿,拉着解雨施展出幽冥步,趁隙一口气冲出了重围。守在外面的
忍者见从浓烟中冲出几个人来,一时间也弄不清楚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略一犹豫,
已被我连杀了三人,夺了马匹,朝西疾驰而去。就在我前面百步远的盐池里。我属
下的那一百辎兵的前锋已经快与倭寇相遇了,而唐五经两骑则是驰出了盐池,很快
没入了黑暗中。
第三章
“杀啊”
平素老实巴交的陆三川竟然一反常态,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雪亮的斩马刀
高高举在头上挥舞,大吼着冲向敌阵,身后的弟兄们见己方数倍与敌,个个斗志激
昂,纷纷纵马扬鞭,队形顿时散乱开来。
倭寇人数虽少,可战斗经验却明显比辎兵丰富的多,二十几人迅速合拢到一处,
形成纺锤阵形,陆三川挥舞着斩马刀砍向迎面的敌人,兵器相交发出巨大的声响,
两人身体俱是晃了几晃,陆三川见敌人守的坚实,被迫把马头往旁边一拨,沿着敌
阵的边缘向东北而去,斩马刀依此与敌阵中伸出的倭刀枪相交,几下火花闪过,马
上的他已是遥遥欲坠。
就像揣急的江水遇到了江中的巨石一般,人数占优的辎兵非但没有撞击开缩成
一团的倭寇,整只 队伍反而被一分为二,队形愈发散乱,虽然这一轮冲击杀死了
四个倭寇,可己方却有近十人坠马落地。
敌我刀剑相交,往往是倭寇更凶悍而不顾姓名,让这些几乎没上过战场的辎重
兵立刻心惊胆寒,而一旦心寸生死之念,集训的成果便只能发挥出无成,不少人更
是把我教的刀法忘记的一干二净,只是靠着求生本能胡乱挥舞着钢刀,若不是谦字
房的斩马刀有着不输于倭刀的锋利与仞性,让倭寇错误的判断了对手的兵器,牺牲
的弟兄恐怕还要加倍。
“三川别慌,我来助你”
刻意用内力发出的断喝响彻在黑石村的上空,让有些慌乱的辎重兵精神一振:
“是大人,大人回来了!”众人纷纷呼喊着朝我这边聚来,在我身后渐渐形成一团。
毒龙枪狠命朝马屁股上一拍,胯下的战马咆哮一声冲向了那群忍者,陆三川他
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不仅仅是眼前这一小撮倭寇,如不尽快把这些忍者解决掉,
不仅要承受前后两股倭寇的夹击,而且这些辎重兵一旦发现敌人的数量尚在自己之
上,原本就对倭寇战力心存惧怕的士兵很可能立刻崩溃,故我凝起全身力气,只待
毒龙枪做雷霆一击。
几十步的距离很快缩短到了十几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敌人的队形已经调
整完毕,看起来竟是训练有素,为首一人见我已经冲至十步以内,手猛的一挥,从
敌阵中蓦的飞出了十几件暗器朝我打来。
毒龙枪只护住了我的身子,却护不住坐骑,那吗前腿一软,一下子摔倒在地。
不过知道忍者按期厉害的我早有了准备,藉势一踏马背,婶子有如大鹏一般,
猛的飞了以来,眨眼便越过了那人的杩头,一脚将那倭寇踢飞出去 ,撞向他身后
的同伴,自己已经落在了马背上,毒龙枪顺势一扫,又将周围有些慌乱的四人连人
带兵器一齐扫落马下。
解雨纵马跃过在地上挣扎的我的坐骑,一刀削去了拦住去路的无口脑袋,敌人
已经松动起来,待我拔转马头朝敌人阵中心闯去,毒龙枪似毒蛇一般又挑落两个敌
人后,余下的忍者呼啦一声从两旁退开去,敌阵顿告瓦解。
“看不出来”“没想到”“哇,好神勇!”“耶,大人真是虎将哩!”
眼看自己的主将大展神威,士兵们又惊又喜,都大声欢呼起来,想到军功就要
到手。不少人更是头脑发热,掉转马头就要趁胜追击,等我约束住士兵,就树林旁
的官道上整理好队伍,已经又有几名弟兄阵亡了。
而此时立花勘助也集结好马队出现在了村南口,近一百匹战马组成的方阵竟比
我身后的辎重兵阵形还要整齐。立花勘助起码立在阵前,左手擎着一面大旗,海风
袭来,旗帜漫卷间一股强大的杀意顿时涌了过来。
辎重兵们立刻出现了轻微的骚动,不少人更是“呀”的惊叫出来不用一一去点
人数,光看阵形的大小已经知道敌人数目与自己不相上下,想的袄一比一的情况下,
即使是军中的精锐部队也无法战胜倭寇,刚刚涌起的乐观情绪一下子都跑到了爪哇
过,惊慌和恐惧顿时在队伍中弥漫开来。
“大人,咱们是不是先向南汇嘴方向撤退,待和胡大人的队伍会合后,再与倭
寇决一死战?”陆三川挪到我近前小声建议道,他右臂被枪挑开了一个大洞,鲜血
直流,连刀都握不住了,说话时更是冷汗直流,解雨见状忙纵马过去,替他上好刀
创药,然后极其熟练的帮他把伤口包扎以来。
“撤退?一场垂手可得的胜利就在眼前,我们为什么要撤退呢?”
其实我心里却是犹豫不决,这些辎重兵与身经百战的倭寇相比,战力自然远远
落在了下风,而我和解雨经过一番厮杀,实力已大打折扣,何况敌阵中尚有立花勘
助这样的高手,两军对阵的结果已是一目了然,获胜的唯一希望就是在全军覆灭之
前胡链能及时赶到战场,而胜利的果实恐怕也大半要落在胡链手中了。
自己的小命系着那么多人的幸福,自然不能交给别人掌握,可这样的歼敌机会
也着实不容易找到,再说临阵退缩,沈希仪第一个饶不了我。战或是逃,这两个念
头在脑海里摇摆不定,可我神色却异常坚定,身子更是挺直的如同傲雪青松一般,
因为我知道就算是逃命也需要士气,汇聚在我身上的士兵们的目光若是发现他们的
主将有丝毫的动摇,恐怕立刻就作鸟兽散了。
刻意散发出来的强大战意和自信的目光在我想来已是做作已极,却取得了出人
意料的结果,队伍渐渐平静下来,迷惑代替恐惧出现在众人脸上。
“胜利?”
“不错,是胜利”
望着这些辎重兵变换的表情,我脑海里闪过了他们在山谷中挥舞出一片刀海的
身影,就这样撤退,这些辎重兵怕是再也没有练武的勇气了,而不能够打硬帐的部
下,他们的存在又有多少价值呢?算算时间,不用半个时辰,胡链就能赶到了,我
心中已经下了死战的决心。
毒龙枪朝天一竖,高声道:“用不了多久,胡链大人的二百精兵就会赶到战场,
在此之前,就让我们这些被人瞧不起的辎兵来创造一段历史吧!一颗人头十两黄金,
阵亡的弟兄百两纹银,杀啊,杀了这帮倭寇啊!”毒龙枪一划长天,我率先冲了出
去。
“冲啊”
不知是与倭寇有着深仇大恨,还是真金白银太有吸引力,我背后传来的呐喊声
竟是如此的雄壮,连我精神都为之一振。而与此同时,立花勘助大刀一挥,纵马带
队迎了上来。
五百步的距离转眼间就消失在两军的狂奔之中,一马当先的我和立花勘助很快
就感觉到了对方兵器的凛冽杀意,毒龙枪和大刀毫无花俏的硬碰了一下,我内息激
荡,难过的几乎要吐出血来,用尽余力才把从立花身后迎面杀出来的倭寇刺落马下,
而后身子就似乎没了半丝力气,只能抱着毒龙枪伏着马脖子后面东躲西闪,靠着身
后解雨的袖箭解决了身前的两个敌人,宋素卿更是把保命的短鸟铳派上了用场,我
才争取到了片刻时间,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才恢复了少许力气。
第四章
鼓舞士气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好在重组后的部队是头脑简单的辎兵占了
大多数,而且方才在与倭寇的战斗中他们并没有落在下风,当然这样的战绩理所当
然地被那些藤牌手和鸟铳手们指责为谎报军功,不过这越发激起了辎兵们的斗志,
自卑地向另一个极端转化,众人纷纷求战以证明自己。
可我还是让部队休息了半个时辰,对手已经不是和我们同样疲惫的立花勘助,
而是宗设的虎狼之兵,贸然行动,只会落得个损兵折将,况且我也需要时间来恢复
内力。
解雨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唐门的刀伤药远比军中那些常备药来的灵验有效,而
这也极大地鼓舞了部队的士气。
等内力恢复到了五成水准,我知道是行动的时候了,吩咐把马蹄用布包好,众
人踏上了东进黑石村的征程。
一路行来,官道上寂静无声,只是不时看到自己战友的尸体,有的被割了耳朵,
有的被削去了鼻子,有的更是被开膛破腹,境况惨不忍睹。来不及掩埋这些尸体,
众人只能咬牙咒骂,情绪越发激昂。
离黑石村三里,不见敌人的岗哨;再前进一里,依旧不见敌人的踪迹,等黑石
村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我才看到一艘大船静静停泊在岸边,而村南的空地上已是人
影皆无。
“宗设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我心中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宗设竟然真的从这里撤退了,而是他撤退的速度
竟远在我的想象之上,组织二百多人马上船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偷眼看宋素
卿也是一脸的惊讶!
“将军何其迟也?”
等我赶到岸边,就见从船舱踱出几人来,当中是一中年人,个子不高,身着汉
人长衫,手持一把团扇,相貌平平,可举止十分儒雅。左首立花勘助,右手及身后
众人就连宋素卿也不认得。
那中年人见我横枪立马站在阵前,团扇一指,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朗声笑道:
“闻将军堪与立花相敌,缘何进兵如此迟缓,让宗某无缘与将军一战!”声音不疾
不徐,却是铿锵有力,在海风中竟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显然身怀不俗武功。
这个教书先生似的汉子就是为祸江南的倭寇首领宗设?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听他挑衅,我当然不肯示弱,便讥笑道:“你逃得快,却怨我来得迟,想战,
下船便战即是,在船上啰哩啰嗦什么!”
“年轻人急什么?有你这样的对手,宗某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吝啬与你一战?!”
说话间,他从右边那人端着的锦盒里拎出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随手甩出,也不见他使
了多大力气,那颗头颅便已越过十几丈的水面,“啪”的一声落在我的马前,正是
胡链的人头。
“这样的角色,宗某不感兴趣!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喔!”
身后的大声咒骂竟然压制不住宗设的声音,我心中已重新估算了他的实力,与
以自己身体为武器来领导群伦的宋素卿不同,宗设看来是完全靠着一身过人本领才
坐上了首领的宝座,而能让身手不在高光祖之下的立花勘助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
他至少有着名人录前二十位的实力,甚至抗衡十大也大有可能,而他身边据说还有
汉人谋士,我又没有自虐的倾向,这样智勇双全的对手我实在不愿再碰上,但宗设
不除,不仅为祸江东,而且我和沈希仪也会因剿倭不利而使仕途变得坎坷起来。
“你不会失望的,死人又怎么会失望呢!宗设,你的人头暂寄在你脖子上,下
次相遇,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既然注定了要与他拚个你死我活,我就不能放过每一个可以削弱他实力和士气
的机会。打仗最重钱粮,因为禁海令不可能长久执行,宗设只要有钱,补给就不会
太困难,想断了宗设的粮草,斩断他和中土的走私联系最为关键,沈家商脉深厚,
松江又有几百里的海岸线,宗设一旦与沈家建立了联系,必然大大有助于他的走私
生意,而我则是要利用此次打了宗设一个埋伏的机会,让他心生疑虑,从而离间他
和沈家的关系。
当然,我也可以不顾沈家的背景抄了他,可如此一来,我和沈熠的良好关系就
没有了用武之地,物尽其用才是商场上的生意经,抄家该是最终的手段了。
月光下,宗设果然轻轻一皱眉头,嘴里嘟囔了句什么,虽然距离太远根本就听
不到声音,可我运足了目力,还是看出了他的唇形。
“运气?”
身边有宋素卿在,听我鹦鹉学舌,她很快把它翻译过来,我明白宗设心里早有
怀疑,此刻听我隐约有意把一场埋伏说成一场遭遇,逆向思维的结果恐怕更把沈煌
当成了奸细。见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我一挥手,十几枝鸟铳从队伍中伸出,朝宗
设齐射过去。
约十枚左右的铅丸从枪口激射而出,速度之快远在唐门飞刀之上,就算与翌王
弓射出的羽箭相比也不遑多让,更可怕的是,我全力施展九天御神箭法,最多只能
支持三十枚羽箭,可每一个鸟铳手的铅子袋里就有一百粒铅丸,虽然装鸟铳的时间
足够让我杀死他们十次,可十几枝鸟铳同时对着我的话,我知道自己几乎没有全身
而退的机会。
然而鸟铳要形成战法看来远远没那么简单,且不说这些鸟铳手因为缺乏训练而
准头奇差,就算直奔目标而去的那三粒铅丸在行进了十几丈之后,速度也不再那么
可怕,宗设和立花勘助都用刀把铅丸给磕飞了,立花更是长笑了几声,似乎讥讽我
在班门弄斧,然后听宗设一声令下,几人退入船舱,大船竖起风帆,二十几条长桨
齐出,飞也似的朝大海深处驶去。
“下次?下一次的战斗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呢?”听着身后士兵的大声咒骂,
我心中一阵冷笑,只是脸上却是夸张的神采飞扬,一场败中取胜的反攻虽然没有成
为现实,可士气却要保留:“对,下一次决不会让倭寇再这么大摇大摆地溜走了。
不过,弟兄们,现在……是清点战利品的时候了!”
毕竟只有半个时辰的撤退时间,战场并没有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十几件兵器甚
至还有两具倭寇的尸体都被一心想立功的士兵们从隐蔽的角落里搜了出来,当然,
这中间我还曾听到一声兴奋的呼喊:“大人,这里还有个活人!”
等接到沈希仪的将令而返回松江畲山临时军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王大人,不要再狡辩了!我和沈大人在南汇嘴北抗击着二百多倭寇,而能击
溃胡大人的精兵少说也要五六十倭寇,宗设集团人数尚不足三百人这可是王大人你
亲自提供的情报,黑石村怎么可能近一百五十名倭寇?!分明是你想推卸失败和逃
跑的责任!”乐茂盛指着我的鼻子激愤道:“一百辎兵对一百五十倭寇,正面交手
一次,只阵亡了三十七人,却斩敌二十余人,你以为那些辎兵是京营三大卫呀,那
三十七名弟兄该是你望敌而逃的替死鬼吧!”
“乐大人,要不要我的辎兵和你的骑射手打上一仗呢?”
我冷静地反唇相讥道,心里却如同开锅了一般,战局竟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几乎就在我接到沈希仪关于变化布置通报的同时,留守南汇嘴北的乐茂盛部遭到了
二百五十名倭寇的奇袭,好在乐茂盛的部下着实强悍,利用地形优势顽强阻击,付
出了四十多人的代价后终于等到了全军来援的沈希仪,倭寇以一敌二并没落下风,
虽然留下了三十多具尸体,却得以从容向北撤退,沈希仪率部追击八十里,结果还
是让敌人逃走了。
“宗设集团的兵力竟有五百人之多,是宋素卿情报不准,还是她有意骗我呢?”
“宗设攻击具有相当大的目的性,决不是一两场偶然的遭遇战,他从什么地方
得到的情报?”
“还有宗设部下可疑的骑兵,他哪儿弄来了那么多战马?”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地涌上心头,嘴上却还要应付乐茂盛尖刻的指责:“对于宗
设集团人数上的偏差,我承认我的情报有误。”因为沈希仪后来参战的缘故,我无
法否认乐茂盛曾经面对的倭寇人数:“对于我的失误,请沈大人责罚,不过,就此
抹杀辎兵们的功劳,不怕士卒寒心吗?”
“或许王老弟遇上的是倭寇的辎兵哩!”曾亮打着圆场道,他脸上并没有太多
沮丧,此番剿倭营全军出动,唯一的一场完胜就是他所率的六艘苍山铁一举击沉了
在小七岛外遭遇的两艘倭寇补给船,并且缴获了两万多两白银,让剿倭营苍白的战
绩上多了几分亮色。
“不要再吵了,我相信王大人的判断。”沈希仪沉默良久,终于发话了:“乐
大人,本人和你在南汇嘴北并没有见到宗设,按照军方的情报,那人该是宗设集团
的三号人物近藤又兵卫。所以,王大人在黑石村遭遇的很可能是倭寇的主力,也只
有倭寇的主力才能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将胡大人击溃。”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何况,对我来说,你们的争论没有丝毫意义!军方需
要英雄,剿倭营的士气也必须保证,所以乐大人坚守阵地的不动如山与王大人挽救
辎兵的其疾如风和曾大人的侵略如火一样,都将成为剿倭营的典范。只是倭寇的实
力大大超出我们事前的预料,我已经上报南京守备徐公爷,请他再增派五百精兵。
众将则要深刻检讨此番作战的经验,以利再战!”
“别情,照你的说法,辎兵的战绩一大半要记在你个人头上,这样的战例对于
大规模作战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沈希仪听我详细说明了黑石村的战况,叹了口气,又道:“何况,立花勘助只
是倭寇中的一员猛将而已,论智谋尚不及近藤又兵卫,那小子对局势的判断异常敏
锐,发现有被我合围歼灭的危险,毫不犹豫地就撤退了,而且沿途设下种种迷魂阵,
迫我放慢追击的速度,从容逃逸。”
“不能说辎兵一无是处。”我反驳了一番之后,才道:“宗设手下人数增加并
不可忧,朝廷大规模禁海之后,小股倭寇一时补给困难,很可能投向宗设,而同理,
一旦禁海令松动,宗设集团或许就会分裂。
更让我担忧的是,宗设是如何得知我军行踪的呢?他攻击乐茂盛和胡链的时机
看起来决不是一场简单的遭遇战!而在黑石村,或许是因为我转移了阵地,敌人又
知道对手是通常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辎兵,才放松了警惕吧!“
“这该怨我。虽然从各卫调遣来了精兵强将,却也惊动了不少人,军队看来也
有倭寇的奸细,何况此地与松江府距离太近,补给又都依靠松江府,想知道部队调
动的情报也不太困难!此番增兵一到,我就要另换地点,重建军营。”
“真的……这么简单吗?”我虽然满腹疑问,可见沈希仪已是筋疲力尽,便把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公子始终不相信素卿,那素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我的诘问,宋素卿的眼中竟涌起了深深的悲哀,蓦地翻出一把匕首,猛的
扎向自己心口,饶是我出手如电,匕首也刺破了鳄鱼皮罩甲,在她酥乳上划出了一
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感觉到她匕首上的力量,素知她擅长表演的我心中也迷惘起来,难道真像她所
说的那样,她现在只想留在我身边,就算做我的女奴也在所不惜吗?
解雨见鲜血染红了宋的雪白束胸,狠狠瞪了我一眼,瞋道:“相公你怀疑谁都
行,就是不能怀疑宋姐姐!她,险些陪着我们在阵中丧命呢!”
“可我憋了一肚子邪火,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
宋素卿虽然脸色煞白,闻言眉目间却有了笑意:“倒是素卿误会了公子。其实,
能让公子高兴,就算素卿再委屈也心甘情愿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竟昏了过
去。
两人吃了一惊,解雨拿过匕首,才发现是浸过毒的,好在毒性虽烈,却是唐门
所熟知的几种常见毒药之一,她立刻施救,忙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宋素卿的命救
了回来。
一场风波倒让解宋二女意外地接近起来,加之宋素卿的曲意逢迎,二女竟似结
成了同盟,让我不禁怀疑起宋素卿的自杀依旧是场戏,不过冷静下来的我经过仔细
分析,便排除了她是奸细的可能性,出于对结果的满意,我也没有必要说破这其中
的奥秘。
对于宗设集团的意外膨胀,宋素卿的分析和我大致相仿,不过她还提出了另外
一种可能性。
宗设原本是日本大诸侯大内家的家臣,因为入贡明朝一事被宋素卿所击败,无
颜面对主公而沦为海上盗贼,此番击溃宋素卿,或许他以此为机,得到了大内家的
谅解,而从原来的主公那里请来了援兵。
但对于宗设如何取得了剿倭营的准确情报,宋素卿也无法猜测,毕竟她对宗设
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而已。几天之后,南京守备徐公爷的将令随着五百精兵一齐到
了畲山,将令对剿倭营的初战并没有太多申斥,反而嘉勉有加,毕竟那三十多颗倭
人首级和二万多两白银是实实在在的战功,也是南京这几年来对倭少有的佳绩之一,
于是众将士各有赏赐,战功卓着的乐茂盛被提升为剿倭营的副将,而曾亮更是因为
此次的战功加之资格够老而升为金山卫副千户。
将令中甚至隐约有对沈家的嘉奖,虽然语义含糊,可大致能推断出来,沈家是
因为鱼饵做得好而受到了奖励,这当然是我的主意。
至于阵亡的胡链、徐山以及二百多名将士抚恤虽厚,可在将令中这个伤亡的数
字已经被大幅缩减成了五十人。
“将令真是出自素有贤名的徐公爷之手吗?”
虽然我知道答案,可军队的黑暗还是让我暗生凛意,怪不得会有土木堡之变、
怪不得倭寇可以横行江南,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倒奇怪了!心中隐约生出一丝悔
意,对付宗设,难道除了军队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