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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此多娇 第二十一卷1-7章

2021-07-02 08:18:49

第一章 「老鲁,怎么是你?,」 少室山下最好的客栈大有客栈门口,和伙计一起迎出来的竟是鲁卫,我不禁 喜出望外,忙紧走两步迎上前去。 「吓,你比木蝉还快,不得了啊,」鲁卫一边笑道,一边像老鼠见着猫似的 躲闪着解雨:「别情,你也不管管这丫头,见她一次,我胡子就少几根,」 「别人还没这等待遇哪,」我笑道,明白鲁卫竟是特地在这儿等我,暗赞一 声,他能未卜先知晓得我要来少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木蝉被我留住了唐佐 家,过两天也该回寺了。」 「哦?」鲁卫眼睛一亮,含笑道谢:「别情,你对我师门还真是青眼有加啊, 如此,我都大有面子哩,」 少林正在朝中寻找支援者,我此举不啻是给它赚来了一个强援。 「哼,我还没找你算帐哪,你老奸巨猾的,就算没人告诉你事情真相,你怕 也猜到高光祖的眼睛伤得蹊跷吧,」把解许两女打发盥洗去了,我唬着脸对鲁卫 道。 「天地良心,我岂敢怀疑宝慧卿白、空闻师兄,」鲁卫一脸委屈:「这次方 丈师兄来信,说让我务必回寺中一趟,我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这么说,少林空悬多年的俗家长老职位眼下有主了?」我笑道:「否则, 空间大师也不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你的。这老和尚,还真是好算计呢,」 「托福托福。」鲁卫笑道,可转眼又叹息起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高僧也罢,真人也罢,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不是高僧,也不是真人了。就像 你也不是当初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解元公了」 「是啊,你人老了,我心老了。」 老鲁的话勾起了我心底的波澜,我竟有些伤感起来,和老鲁在西江阁初遇的 一幕幕恍如昨日,可一晃已经一年多了,想起这一年的变化,自是心澎湃。 静了静心绪,我才接着道:「老鲁,我喜欢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可这 需要一个歌舞升平的江湖;少林扶危济困普渡众生,目标也是一个歌舞升平的江 湖,我和少林有许多共同的利益,自然就有了相交的基础,你在这儿等我,不仅 仅是你自己的主意,大概也是空闻大师的意思吧,不过,在见空闻之前,作为朋 友,我想听听你对局势的想法。」 「那好。」鲁卫也不推让,正色道:「江湖是什么,那是一锅大杂烩,人五 人六的都在里面厮混。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本来完全由着你自己的好恶。可一 旦你变成了朝廷在江湖的总管,一切就都由不得你了,你喜欢的可能要打压,比 如慕容世家;你讨仄的反而要扶植,比如大江盟。」 我心里虽然并不赞同,但只「嗯」了一声,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当然,不是让你真的在江南江北对峙中拉偏架,事实上,双方保持目前的 状况大概最合你的心意,可当一个门派的实力已经膨胀到了自身都难以承受的地 步,它只能扩张,否则就要崩溃,江南江北早早晚晚还得继续开仗,除非你能找 到一个同时削减双方实力的途径,或许才能避免这场大战。」 「那我我就用少林对蒙容、武当对付大江盟,谁让你们这一释门一道门只会 明哲保身,养虎为患哪,」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 「少林武当乃是稳定江湖的威慑力量,弟子又都是修行的出家人,非到了万 不得已,不会径易千涉江湖事务。拿慕容世家来说,它虽然走私贩私、包娼设赌, 但它至少还讲江湖规矩,妓院赌馆也是合法的买卖,慕容千秋手上也没听说染上 了哪个平民的鲜血,连官府都默许它的存在,少林武当有什么理由对它开战?我 们又不是大江盟,和它有着那么强的利益冲突。」 「这么说,我还得哄着你们少林和武当啦?」 「眼下不一样了。」鲁卫的笑容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就像推牌九, 别情你手里握着一对至尊宝,别人再怎么着也大不过你。不过,因为少林寺没有 多少野心,你手中又握着它的命恨子,双方合作,别情你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反 观武当,因为皇上宠信道教,它便雄心勃勃,近来更是怕扩大弟子的规模,派中 弟子人数已比去年多了三成,你若是一味拉拢安抚,很可能演变成奴大欺主的局 面。何况」 鲁卫沉吟了一声,望了我一眼,方道:「就在今日,少林得到消息,武当清 都殿长老清雨真人三日前在黄州府说,既然百晓生已经归隐,那么武林茶话会就 没有必要再办下去,江湖名人录也没有必要再重新修订了。别情,茶话会和名人 录意味着什么,你怕是比我更清楚吧,」 「什么?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我的心猛的「咯楞」一声,一向冷静的我竟然 闻言色变,粗话差点脱口而出,心里更是大骂起来。 清雨此言一出,摆明了武当不想买我的帐,也不看好我在江湖的未来。以武 当的地位,势必带来一连串的恶性反应,甚争有可能直接扼杀了我的前程。 可我并没有得罪过武当,也没有得罪过清风啊?虽然我很讨仄他,可面子上 的事情,我自认还算做得相当周到,武当为何一反常态,突然撕破脸皮,率先向 我发难?不过我心知肚明,武当敢和我唱对手戏,必有所恃;而我也能大致猜到, 他所恃为何。因为靖崇道的缘?,清风几乎立于不败之池,能正面对付?的并不 是我,而是邵元节和龙虎山一正道。 现今江湖中,武当在朝中的根基最深厚,清风想必已经知道,皇上业已安排 好了我的接班人,而我只是个过渡性的人选,早一天把我赶下台,或许更能得到 蒋迟的好感。 而清风大概是看准了这一点,又不知道我和邵元节的关系,才几近肆无忌惮 地拆我的台。 或许,这就是武当发难的理由?我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渐渐平静下来,少 林眼下已经成了我最重要的救命稻草,我自然不能让它对我失去了信心,好在少 林武当向来不和,我还握着少林的小辫子,事情犹可为之。 「说白了,人家武当不支援你续办茶话会嘛,」鲁卫一摊手:「不过?它也 没把话说死,清雨一再声明,这不过是他个人的意见而已。」 「武当还是有点心虚嘛,」 笑,自然是无法再笑出来了,我遂摆出了一副诚恳的而孔:「老鲁,虽然几 大门派都心知肚明,茶话会和名人录带有官办的性质,但由于它的公正,故而深 受江湖人的欢迎,而正是因为江湖人欢迎它,所以才能一届接着一届、一榜接着 一榜的继续办下去。清雨真人把它们的成功,简单归结到了百晓生的身上,是对 江湖其他门派的蔑视。我想,少林寺不会这么短视吧,更何况,百晓生并未真正 归隐,我就是新一代的百晓生,」 听我开口就给清雨扣上了一顶大帽子,鲁卫不由笑了起来:「空间师兄说了, 虽然茶话会那个第二的位子对少林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少林也不会在意有几 个人登上名人录,可只要承办人是你,少林就全力支援。」 我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既然如此,就请空间大师 出而说几句安定人心的话来,如果他觉得不方便,木蝉亦可,江湖很多门派可都 以你少林马首是瞻。」 我沉吟了一下,又道:「慕容世家和大江盟大概不会为了茶话会而得罪我, 唐三藏和我有点交清而唐门又是武林茶话会的既得利益者,加上春水剑派、与慕 容穿一条裤子的离别山庄,十大门派有六个肯定会支援我,武当也该考虑一下一 意孤行的后果了。」 「别说让木蝉说几句话,就是让他帮你做几件事,空闻师兄大概也愿意的很。 不过,高光祖」 「是啊,高光祖就像附胃之蛆,让少林寺感到很棘手吧,」我接过话头:「 何况,他栖身的铁剑门的背景恐泊也让少林寺心存顾忌吧,」 剩下的话被我咽回了肚子里,那个名人录排名第二十五的其实是高光宗,真 正的高光祖武功很可能高得出奇—五十年来,少林有几人练成了两项七十二宗绝 技?或许整个少林寺就只有空闻大师才能稳肚他一筹,武功尚未大成的木蝉都未 必是他的敌手。对付这样一个高手,就连暗杀手段都很难奏效了。 「他若是能安分守己,少林但是希望他能颐养天年。」鲁卫苦笑道。 「我会让他安分守己的。」少林寺思商剑门背后的官方势力,可我和丁聪却 是你死我活的对手,胡一飞和来护儿的死,已经大大削弱了铁剑门的实力,而高 光祖也抵不过我和魏柔的联手一击:「只是,我要瞻仰一下宝慧大师的墨宝。」 「大师伯的墨宝?」鲁卫迷惑地望着我,显然没明白我的用意。 「高光祖手里最有威胁的东西就是宝慧大师的几封手书。」我嘿嘿一笑:「 老鲁,你没忘了我是怎么替宝大祥翻案的吧,」 鲁卫恍然大悟,只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听我说想顺便参观一 下藏经阁,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别情,这我做不了主,我能做到的,只是把你的意思转达给空间师兄。」 「相公,怎么去了这么久?」见夜色已深,我才姗姗而归,解雨不由人发娇 嗔:「空闻那个老和尚没娶过媳妇,就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别人,」 「不关空间的事儿。」我人似乎还留在了藏经阁那浩如烟海的典藏中,连说 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禅意:「老鲁早把条件转给少林了,和空闻商议细节没用上 半个时辰,这一天相公几乎都在藏经阁里了。说起来,少林武学博大精深,相公 当真是大开眼界,受益匪浅啊,」 「这么说,看到易筋经啦?」解雨顿时惊喜万分,拉着我的手雀跃道。 她知道我的内力最近几乎停滞不前,而易筋经正是江湖上仅有的几种可供我 借鉴的内功心法之一,能得到它自然对我大有裨益,那如花的笑脸便透着满心的 喜悦,就好像是她自己得了莫大的好处似的。 「没有,七十二宗绝技的前十二种相公放弃了,毕竟做人要留点日后见面的 余地,将别是我现在还需要少林的支援。」 其实,我要求参观藏经阁,不光是为了解决我练功遇到的瓶颈,更重要的是 为了给少林传递一个信号,我并不怕武当跳出来反对我,我也有足够的信心来解 决武当的问题。 「不过,从余下的绝技里面,相公已经管窥到了易筋经的一斑,这足够相公 找到进一步修炼内力的法门了。何况,今儿还有意外收获哪,」 我边说边抽出了她腰间的短刀流光,笑道:「雨儿,你的刀法师傅厉天虽有 刀王美誉,大罗天刀法也是江湖绝学,但相公总觉得它太过凶悍,虽然辅以高君 侯的小叛刀法,效果也不那么明显。今日见到七十二宗绝技里的的七刀,相公这 才顿悟,以佛家慈悲心怀化解大罗天刀法中的戾气,你的武功必可再上一层楼, 届时超越练青霓,甚至与你五姐姐比肩也未为可知哩,」 「我才不练哪,」解雨出人意料地拒绝道。 「嗯?相公怎么觉得自己抛错了媚眼?」我不由一怔,这丫头是不是以为我 是神仙,学什么都一学即会,不知道我在的七刀上费了多少时间啊,只是她璀璨 星眸中的如海深清却让我不忍心说出责备的话来。 「人家不想再三更起、五更眠的了。」偎进我怀里的解雨撅着小嘴笑遁:「 再说了,相公早晚要退出江湖,要那么强的武功有什么用呢?在竹园,怕是女红 也比武功来的重要吧,」瞥了在一旁兀自得意的许诩一眼:「你看,还是阿诩聪 明,」 我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相比琴棋书画、厨艺女红,武功在竹园是个很少被人提及的话题,且 不说丝毫不谙武功的宝亭,就连还在长功夫阶段的玲珑、武舞都厌倦了枯燥的练 功,不是我让箫潇管着,她们几个的功夫怕都要撂下了,竹园诸女中,只有无瑕 坚持练功不辍,可她多半也是为了留住逝去的韶华—毕竟,有几个女人真正喜欢 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活呢?可现在却还不是享乐的时候啊,我心底径叹一声,怕女 人们担心,那些牵涉到皇上和朝廷的愁事我只能放在心里,加之我还算顺利地接 替了白澜,她们头脑中大概都少了一些危机感。 解雨来京后,虽然也看出事情并不像在竹园时想像的那么简单,可她对前途 还是太乐观了。真正察觉到危机的是长于谋略的素卿和六娘,然而素卿人微言径, 六娘又毕竟隔了一层。 王待中馈的宝亭一心都放在了经营上,又对江湖事务不熟悉,结果众女赚钱 的风险意识有了,可在血光剑影的江湖里培养出来,对危机的敏锐嗅觉却几乎被 安逸的生活消磨光了。 解雨何其聪明,看我有点愣神,立刻明白过来,边给我宽衣边笑道:「说起 来,练功也有练功的好处,就像无瑕姐姐的年径劲儿,连乾娘看着都羡慕呢,」 「怎么,莫非乾娘也想学春水心法不成?」 「乾娘泊是比五师娘年纪还大些,还练什么春水心法啊,」解雨嬉笑道,只 是说到后来,语气却迟疑起来:「不过也怪,我在玉角楼六娘卧室梳妆台上发现 了一盒胭脂水粉,相公你猜是谁家出产的?」 见我摇头,她既得意又迷惑地道:「是京城同心堂耶,到了京城,我才知道, 同心堂的货品是多么的珍贵,听宁馨说,每年流到江南的总共还不到五百盒哪, 相公,你说乾娘她花这心思千嘛?相公相公」 「啊,」解雨连喊了两声,我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女人嘛,自信华年风 度在,末怕香红春晚」。」 「又掉书袋子了,」解雨擂了我一拳,嗔道:「既然楚王好细腰,还怨人家 不喜欢练功~」 「江湖风波恶啊,」我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竹园诸女中,无瑕现在一门心思要做贤妻良母,我也不忍心让历经磨难的她 再踏人江湖了。 武舞功夫太差,魏柔倒是堪称我最得力的助手,可她隐湖弟子的身分,却束 缚了她的手脚,除非我真的遇到了危险,否则,她大概只适合个看客。 真正能伴我在江湖行走的只有箫潇、玲珑和解雨四女,虽说官场上的争斗没 必要让女人担心,可做了江湖执法者,并不等于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个道 理还得及早灌输给她们几个。 「你相公和白澜不同,他是一介书生执掌江湖,江湖人以书生待之;而相公 则在江湖摸爬滚打了一年多,江湖人早把相公看成同道了」 「我懂我懂。」解雨笑着打断我的话头:「你是个名满江湖的淫贼嘛,自然 是人人喊打喽,人家嫁给你,就是、就是那个汁么什么妇的」 听解雨说得径松,我心头蓦地一动,自己是不是太谨小慎微了?在京城住了 几个月,胆气豪气竟不如一个女人了,转眼见一缕桃红爬上解雨白皙的双颊,我 不禁楼着她丰腴的腰肢调笑道:「什么妇呀?」 解雨白了我一眼,却架不住在胸前肆虐的一只大手,凑近我耳边小声说出了 两个宇来。 「淫妇?不不,相公可不想你变成个淫妇,你该说是荡妇,相公一个人的荡 妇才对。」 「人家才不要做什么荡妇呢一」解雨白了我一眼,可语气却极其径柔暖昧, 一双柔夷更是探进了我的怀里,细细地摩娑起来。 第二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时隔半年重回扬州,故乡已是物是人非。师娘们早把家搬到了松江,扬州的 大部产业也都转卖他人了,甚至连沈园都放弃了,只留下了百顷良田。 我毕竟在沈园生活了十七年,对它有着割舍不断的感情,虽然它已经更换了 主人,可我还是带着解许两女来到左近,缅怀旧日的时光。 正巧新主人出门,车马如盖、俊仆如云、前呼后拥、不可一世,路人均为之 侧目。 “真是牛嚼牡丹啊!”我叹息道:“师傅花了近二十载的心血才造就了沈园, 而今却落在了这等暴发户的手里。”虽说师娘南迁乃是大势所趋,可看新主人如 此模样,我难免感慨万千。 “莫养瘦马驹,莫教小妓女嘛!”解雨若有所思地道。 “就知道妳要藉题发挥。”我不由瞪了她一眼,可知道她说的是至理名言。 自从师傅过世以后,两年里我在扬州住的时日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月,信马由 缰走在大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认得我了,那个曾经赢得无数青楼薄幸名的浪荡 公子,大概更是早已被人遗忘在角落里了。 所谓“黄金用尽教歌舞,留与他人乐少年”,想想往昔的浪荡生活,还真是 宛如一场春梦哩! 许诩没听明白,便问我她主子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把那首《有感》诗诵了一 遍。 她听到“三年五岁间,已闻换一主”,顿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姐是怕 老爷伤感呀!”或许是自伤身世,她的神色旋即黯然下来。 许诩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中上下十几个兄弟姐妹,生活极其艰辛,一个女 孩自然在家中就几乎没有任何地位可言,送她去燕子门只是为了能让她有条活路。 燕子门的全军覆灭本来使她前途堪忧,毕竟江湖上肯接纳女性弟子的门派寥 寥无几,可因为我的缘故,一切都发生了逆转,不仅她自己渐渐成为竹园不可或 缺的一员,而且老家的兄弟姐妹在我的暗助下也摆脱了贫困,成了当地小有名气 的地主,许诩欣慰之余,也不禁想念起故去的恩师和久未谋面的父母。 “原本答应带无瑕她们去泉州散散心,却叫宗设搅了局,等明年开春的时候, 咱们一起南下游玩,顺便回阿诩家看看。”见解雨点头,我目光转向一脸惊喜的 许诩,笑道:“听说,妳家乡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正说话间,却见大街上迎面驰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肥头胖脑,正是慕容世 家的二当家慕容万代。离我还有五丈远的距离,他就飞身下马,迎上前来。 “还真让大哥猜中了,动少果然是念旧之人。” 慕容脸上丝毫没有斩杀赵家兄弟时的戾气,反倒是一脸谄笑,就像是听月阁 的龟公一般。 “大哥说了,就算沈园卖了,动少也会回来看看,所以让仲观天天守在这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就把你等到了。”他边说边打量了解许两女一眼,见许诩 神态紧张,脸上不由得微微露出一丝诧异来。 我知道许诩定是想起了应天城外那场惨无人道的杀戮,便悄然移形换位,遮 住了慕容万代的目光,嘿嘿笑道:“慕容二哥,常言可说了,无事献慇懃,非奸 即盗,你家老大……” “非也非也。”听我用家乡话开起了玩笑,慕容万代脸上仅有的一点拘谨顿 时不见了,放声大笑起来:“动少有所不知,大哥后天要纳闻香院的头牌孙碧为 妾,听说大少你已经离京,猜你要回扬州,这婚礼又怎么能少了你这个主宾?” “哦?你们家老大还真有闲情逸致啊!”我嬉笑道,心底却暗自一凛,我离 京虽说并没遮遮掩掩,但所知者甚寡,慕容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显然他在京中 布有暗线,而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漕督李钺一系的人马。 “不娶不行啦,孙碧不知怎的,就怀了大哥的孩子。” 慕容万代的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心事,我脸色顿时一变。 慕容粗中有细,见状大概也想到了我曾极为在意的苏瑾就是被别人弄大了肚 子,恍悟自己说错了话,可又不知该如何来圆自己的话,只好讪讪笑道:“不孝 有三,无后为大、无后为大啊!” 强压着心中烦闷,我笑着应承下来,只是婉言谢绝了下榻慕容世家的建议, 约好傍晚去拜访慕容千秋,遂带着解许两女投宿到了馆驿。 两女上次陪我回扬州是为了杨慎,来去匆匆,又是大冬天的,扬州并没有给 她们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而今金秋十月,正是扬州的好时候,徜徉在小桥流水 人家的景致里,两女几乎流连忘返。 路过宝大祥,解雨晓得唐门派出了她的一个堂叔在此坐镇,本不欲和他相见, 只是我却想起了手艺高超的一代宗师周哲眼下正在扬州号里,便拉着两女走了进 去。 唐三藏曾告诉我,一旦整合唐门成功,他将把全部精力放在唐门熟悉的药材 生意上,从主要给药铺供货,到在江南各大主要城市建立自己的药铺,这样一个 浩大的工程,让他没有多少精力去照顾宝大祥。 听他的意思,他会和殷家商议,让殷家赎回扬州、应天两分号,并且价格相 当优惠,如此一来,周哲的去向就颇费思量了,我虽放手不管殷家的事务,但也 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殷家白白损失一员大将。 店里的伙计几乎都是殷家时代的老人,自然和我熟悉得很,见到我,都围了 上来,亲热地打着招呼,只是称呼由原来的“大少”变成了“大人”,弄得店里 的客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老张,周哲周师傅在店里吗?” “在,多亏他回来,客人才多了起来。”伙计老张感慨了一声,说去喊周哲, 便朝里间走去。 不大一会儿,就见里间门帘一挑,脸色略有些尴尬的周哲和一个面目清臞的 中年汉一道走了出来。 那汉子边走边笑道:“王大人对宝大祥还真是念念不忘啊!” 这汉子和唐天文有着几分相像,双目精光闪烁、双手五指修长,态度从容不 迫,显然身负不俗武功,而我也一眼就认出他来,正是唐门百草堂堂主唐天运。 从没正式会过面的两个人竟然彼此都认得对方,我心中想想也觉得好笑。在 我脸上装出一副疑惑表情的同时,唐天运已经自我介绍起来。 “久闻唐先生的大名,先生一代药学大家,让人好生敬慕。”恭维了他一句 之后,我说明了来意:“我和舅舅是宝大祥的老客户了,贱内的许多首饰就出自 周师傅父子之手。虽说在杭州府衙我和周师傅过了一回手,可真说起雕功来,十 个王动也赶不上一个周哲!” 周哲脸一红,诺诺自谦了几句。 我续道:“我已举家南迁,日后恐怕没有多少机会再回扬州了,只好趁机让 周师傅给贱内打造几件首饰了。” 解雨机灵地缠住了周哲,而我和唐天运则来到了密室。 “大人难道不知道,唐门眼下正和殷家谈判扬州号的回购事宜?” “这么说,唐门大局已定?” 唐天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大概才明白过来,唐三藏父子是得到了我的支 援,他心里该暗自庆幸,自己没站错了队:“我大哥放弃了家老之职,甘愿客居 江南,可以说敝门已经完成了整合。” “怎么会是这样?!”我一怔,心中暗忖:“哥俩和解了?唐天威有这么好 说话吗?丧子之痛就这么轻易地治愈了吗?” 这样的结局与我和唐三藏当初的想法大相迳庭,而唐天文的这种低姿态,也 颇让我生疑,这不会是他以退为进的一步妙棋吧?何况他落脚江南,没准儿还会 给我带来什么灾祸。 心有所思,可我脸上却是平静如水:“既然如此,唐门退出自己不擅长的领 域就势在必行了。不过,我虽是殷家的女婿,可也是三藏的朋友,所以,我希望 此番扬州号的谈判,只是一种商业行为,我不想哪一方吃了亏,也不想让它蒙上 别的什么色彩。” “这绝对只是个商业决定。”唐天运显然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道 :“不过,殷老爷子是大人的岳丈,却不是三藏贤侄的朋友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老爷子该是打着我的旗号狐假虎威了。想来在他眼中,白 放着这么个女婿不用才是傻瓜呢!而宝亭虽然一再告诫家里人,可也不能为了这 点事情和父亲翻脸啊! 这边是岳父老泰山,那边同样也是泰山老岳父,虽然殷乘黄毫不知情,可唐 天文却是心知肚明,听殷乘黄拿着自己的女婿来威胁自己,想来也是憋了一肚子 气吧! “我不会亏待唐门的。”总要给唐天文吃点定心丸,让他知道我这个女婿没 忘了他:“唐门要在江南开设药铺,我会想尽办法保证唐门水陆交通的安全的。” “有大人这句话,扬州号就是白送给殷家也值了。”不明其中奥秘的唐天运 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我连忙一摆手,说这是两回事:“唐门真要感谢我的话,能不能做做周哲的 工作,让他放下包袱,与扬州号一起回归殷家宝大祥呢?” “我无颜面对老东家啊!”周哲惭愧地道。 “此言差矣!”我斩钉截铁地道:“良禽择木而栖,古今皆然。每个匠师达 到你这种高度之后,必然要有更高的追求,当时我岳父殷老爷子并没有认识到这 一点,而霁月斋却准确地把握到了你们的心理,投奔霁月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杭州府衙出庭作证,一来表明你为人光明磊落,二来你恐怕也是受到了相当 大的压力。如果说你有错的话,就是当霁月斋换手之时,殷家求贤若渴,眼巴巴 地盼着你回去,你却跑到了唐系宝大祥。” “知我者,大人也!” 如果唐系宝大祥回归殷家,周哲大概是最难受的一个人了。霁月斋充满了草 莽气息,而他又是才从那里出来的,想必不肯再回头。 如果不回殷家,那么唯一能让他落脚的只有前段时间被他拒绝了的积古斋, 就算积古斋不计前嫌,但他珠宝业“三姓家奴”的名头怕是跑不了了。 而有唐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也该明白,自己创业该有多么艰难。此时听 我给他了个偌大的台阶,面子里子都有了,难怪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我这也是存着一点私心,至少以后请你打造个首饰,总不会像以前那样, 动辄上万了吧!” 听我开起了玩笑,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就是嘛!我见过无瑕姐姐带的那对‘双龙戏珠’,也见过魏姐姐的那副‘ 心之湖’,真的都是精美绝伦的杰作哪!周师傅,你什么时候能帮我把那套首饰 设计出来呢?”解雨望着周哲,眼中满是急切的目光,只是偷偷瞥过来的眼神, 透着一丝羞涩。 不过,没来得及问清楚周哲究竟为解雨设计了一套怎样的首饰,扬州总捕翟 化已经把我堵在了宝大祥。 “其实我该去拜访陈知府的,他是我的父母官嘛!不过,本官此番南下,圣 命不可打扰各地官府,陈知府的好意我只有心领了。”我抬出皇上婉拒了知府陈 焯的邀请。对屡受师傅好处却在佃农抗租一事上站在了沈园对立面上的陈焯,我 至今耿耿于怀。 翟化是老熟人,见左右无人,小声道:“别情,不瞒你说,陈知府邀你住在 府上,不单单是为了缓和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漕督李钺李大人眼 下正在扬州视察漕运,就住在陈知府家中。” 他望着我缓缓道:“你也该知道,李大人和漕帮的关系相当密切吧!据我得 到的线报,漕帮帮主李展曾多次秘赴凤阳会晤于他。” 我顿时明白了陈焯邀请我去他家住的用意,官场上很多人把我出任刑部员外 郎的理由,归结为桂萼、方献夫在皇上面前得宠,以致不少人觉得自己攀交桂方 两人无望,便开始打我的主意,陈焯也是其中之一,更有甚者,他还想在别人面 前显示出我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 可李钺却是我相当感兴趣的人物之一。不过,李展和他关系密切?障眼法吧! 李展在江湖又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而漕帮除了人多,帮中也没有多少油水, 怎么供得起一位二品大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和他有关系的,该是慕容世 家才对。在京城,我调阅了李钺的档案,发现他早年曾署理河东盐政,而那时正 是慕容世家快速发展的时候,至于漕帮倒向慕容世家,也该是慕容世家透过李钺 向它施加压力的结果吧! 不过,翟化的话却让我顿起疑心,他是不是得了慕容千秋的好处?翟化和鲁 卫不同,鲁卫背后是令人生畏的少林寺,苏州也没有强力的江湖门派,所以苏州 才成了江湖的噩梦;而没有强大后盾的翟化却很可能和慕容世家达成了某种妥协, 不然,扬州也不会那么安静,他这番说辞,未尝没有试探的含义。 “李大人总督漕运,和漕帮互有往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笑道。 而翟化毕竟是老刑名,闻言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我便接着道:“翟兄, 我也不让你为难。” 写了两份拜帖,又让宝大祥的伙计去文思楼定了一桌精致酒菜,送到陈焯府 上聊表敬意,这才打发走了翟化。 望着很快融入熙熙攘攘人群中的翟化的背影,我心中一阵黯然,没有权力做 崇,我和他大概还可以维持一种很单纯的朋友关系吧!而得到权力的同时,我很 可能失去了更多。 “雨儿,晚上要辛苦妳走一趟陈府了。” 正觉得闲极无聊的解雨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呵呵,别情,真是恭喜恭喜啊!” 听雨别院里,慕容千秋一脸胖肉堆起的笑容,看上去竟是异常的真诚亲切, 而他身后披着白狐皮背子的明艳少妇也正含笑望着我,那剪水秋瞳流露出一丝哀 怨、一丝缠绵,正是我昔日走马章台时的老情人、即将嫁给慕容千秋为妾的孙碧。 “同喜同喜。”我笑道:“老哥,你倒是神勇的很哩!” 慕容嘿嘿笑了两声:“别情,我这是惦记着我那两个侄女给我当儿媳妇哪! 奶奶的,可把我累惨了!岁月,真*** 不饶人啊!”末了,他感慨道。 “原来你丫的没安好心!”我飞起一脚,半真半假地怒道。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浴室——这是我和慕容以往养成的习惯,慕容看来并不想 破坏它,而我则客随主便,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只是看到尾随而入的孙碧开始宽衣解带的时候,我这才惊诧起来。 “老哥,你玩过头了吧?!”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慕容满不在乎地搂过精赤的孙碧,一口咬住 了女人紫红的乳首,含糊笑道:“别情,见到美女还推三阻四的,可不是你的一 贯作风哦!想当年扬州四大头牌可都是你的胯下之臣,你小子甚至还开过无遮大 会哪!” “可我没有参观别人夫妻行房的习惯嘛!” 话虽如此,然而望着孙碧雪腻的娇躯,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昔日在我身 下婉转承欢的妖媚,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更是刺激着我的神经,清澈池水下的凶器 悄然怒张。紧紧依偎在我身边的那对西域姐妹花立刻察觉出来,对视了一眼,不 知是姐姐还是妹妹俯下身去,将龙王夹在了一对丰乳间。 “莫不是你真成了个道学家不成?”慕容见我反应强烈,不禁狐疑道:“朋 友如手足,女人如衣缕,就算我把阿碧送给你,不过是我送你一件衣服而已,又 有什么了不起的?何况,我又没让你去搞我的女人!” “算了,反正我没兴趣给别人戴绿帽子。”不再理会慕容,我凝神体会着西 域女子的肥美,只是见惯了无瑕宁馨的丰腴,就觉得这对姐妹并没有多少出奇之 处,反倒不如旁边被慕容弄得娇声低吟的孙碧来得勾人心魄。 “我也没有嘛!有这癖好的可是武当派那群乌龟王八蛋。”慕容眼中闪过一 道厉芒,隐约透露出一缕江湖大豪的锋芒:“别情,我对不起你,没把苏瑾给你 看牢了,让武当清云、清雨这两个混蛋有了可趁之机!” “看?人心怎么能看得住!” 我心里一阵刺痛。好么,除了清云,竟然还有清雨的份儿,单单一个武当, 就送了我两顶绿帽子,怪不得这么急着对付我!而苏瑾裙下的腻臣,还不知道能 有多少哪!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好坏都由她去吧!” “你倒大度!”慕容略有些诧异道:“可人家武当防你却像防贼一般,你离 开京师没几天,清雨已经公开说,武林茶话会没有再办下去的必要了,他们可是 要先废了你一半武功啊!”又道:“你倒好,还有心情带着女人游山玩水!” “怕什么,江湖又不是它武当一派的江湖。” “这话也对,离了武当,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我语气虽淡,可慕容还是听出了我对武当的不满,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来 :“话说回来,别情,我还真佩服你,昨天我听谭玉碎说,少林寺藏经阁首座空 相大师,在前几天的河南武林同道聚会上公开表示支援续办武林茶话会,清风突 然吃了这么一记闷棍,大概也是郁闷的很啊!” 少林和武当从来都是貌合神离,但近二十年来,两家却未公开唱过反调,空 相此言一出,两派的关系可谓降到了冰点。 不过,虽然出面发表言论的都是两派举足轻重的人物,可双方都保留着变化 的可能,不到万不得已,这些江湖老油条们不会把自己逼上华山一条路的。 把对少林说的一番话又对慕容说了一遍,末了道:“十大的荣誉,对于少林 武当或许不算什么,可对江湖其他众多门派,却是一块金字招牌。而今届的茶话 会,春水剑派是绝对不会再参加了,铁剑门、恒山派又连损大将,这么好的机会, 我想能有几个门派肯放弃呢?” 慕容闻言却微微一皱眉,十大空出的名额,势必会引起江北集团内部的竞争 和不和,这在去年已有前车之鉴了,在他看来,今届的十大让大家看不到上榜的 希望才最好不过。 铁剑门虽然损失了胡一飞和来护儿两大高手,可门主万里流加上宗亮、齐默, 保住十大地位绰绰有余,而恒山派主力静闲虽然也告失踪,可它手里还有一位在 去年茶话会上根本没露面的强手练无双,唯一的变数就是春水剑派,可明确反对 春水剑派的退出,却又缺乏充足的理由。 “老哥,风物当宜放眼量。在江北集团中,除了你慕容世家之外,只有离别 山庄能拿得上台面来,可大江盟已经和十大中的武当、恒山形成战略同盟了,同 盟会里还有百花帮、鹰爪门这样的准十大门派,很可能会藉机一步登天,声势可 比你浩大的多。再说,你能把江北集团内的各门各派都吞并了吗?显然不能,那 么,拿什么吸引这些门派为你卖命,不就是名利二字吗?茶话会可是为你提供了 一个现成的机会,你甚至不用为它多花一文钱。” 慕容眨了眨小眼,沈思起来。 我续道:“竞争当然是免不了的,可利大于弊。去年,大江盟暗助鹰爪门, 虽然引起了一些门派的不满,可更多的门派看到了希望——只要跟着大江盟干, 大江盟就不会亏待他们。你慕容世家也可以照搬照抄嘛!像皖北谭家,谭玉碎娶 了岳幽影,谭家实力已是不容小窥,若是再有一两个强手相助,杀入十大绝非天 方夜谭。”我微微一笑:“老哥,我可是把宋维长送上了黄泉路,百花帮的林筠 也失踪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手里连个隐秘的高手都找不出来吧!” 第三章 搞掂了慕容世家,解雨也带回了陈府的消息。 “堂堂一个四品知府,被人呼来喝去的不说,竟然还把自己的小老婆拱手送 给了别人,当官当到这份儿上,还不如死了算了!”解雨越说越来气,就连看着 我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别把当官的都想得那么卑污。”我沈声道:“相公也是官,可谁要是敢打 妳们姐妹的坏主意,就算是天王老子,相公也先杀了他再说!” “这才是人家的相公嘛~”解雨颜色顿霁:“那个李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焯送上小妾,他就照收不误,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贪恋女色,他又没有相公 的本钱,真是自寻死路!” “李钺可不是个一般人物啊!”我沈吟道:“此人甚得首辅费宏的信赖,是 费老儿在军中的头号心腹。桂萼和方师兄几次三番提议老师阳明公为兵部尚书、 提督团营及三边总督,都被费老儿所阻,所倚仗的正是李钺几人。日前有传言, 说费老儿极力举荐他接替金献民出任兵部尚书,一旦得逞,让他坐稳了兵部尚书 的位子,老师复出几乎无望。何况,慕容千秋有如此强硬的后台,也不符合我的 利益。” “相公莫非要据此弹劾他?”解雨眼睛一亮:“这等人渣,早该把他一撸到 底了!”又有点遗憾道:“可惜,李钺身边有高手护卫,我也不敢太过接近,也 弄不清陈焯的那个小妾叫什么名字,否则,就是一大罪证。” “这等丑事,李钺和陈焯岂能承认?再说了,皇上对风月之事也未必会放在 心上。” 义父邵元节曾经告诉我,皇上私下和他议论朝中大臣的时候,对京官走马章 台虽不赞同,但绝非反感,想从糜烂的私生活上打倒一个重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情:“妳说他身边有高手?勾结江湖人物,倒是犯了当官的大忌。” “可惜我们没拿到证据啊!” “三人成虎嘛!”我微微一笑:“皇上罢免官员是从来不需要证据的,只有 好恶而已。桂萼方师兄会很乐意看到李钺倒台,唐佐也不见得喜欢李钺对他指手 画脚的,如果再能说动蒋迟,李钺八成只能在床上发泄自己的精力了。” “说动蒋迟?” “或许我说不动他,不过还有徐公爷嘛!别忘了,我可是他女儿南平郡主怀 孕的头号功臣哪!” 我很快就见到了南京守备魏国公徐辅。因为老师阳明公和蒋迟、沈希仪的缘 故,老公爷对我相当客气,表示要尽力支援我举办武林茶话会,不仅答应派出军 中精锐神机营,甚至还答应将茶话会的地点设在应天城外牛首山下的小校军场内, 算是给足了面子。 不过,对李钺,他的态度却模棱两可起来。我摸不透他心思,也不敢贸然行 事,只把陈焯献妾一事当作道听涂说的笑话讲过之后,其余的就绝口不提。 探望了前辈苏耀,我又秘密拜访南直隶原来的头领线人瑞孚祥林家的家主林 百川。林百川是个精明的人,知道自己富贵的根子在徐公爷身上,对于徐公爷的 命令不敢不从,虽然老大不情愿,可还是把线人网完整地交了出来。 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便把解许两女留在应天当幌子,我则连夜过江,在四 更时分赶到了滁州琅琊山离别山庄。 萧别离见到风尘仆仆的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待我说明来意, 他这才安下心来,一面叫妻子给我弄吃的,一面看起南直隶的线人名簿来。 他刚看了半页,就啧啧称奇起来:“吓,怪不得你这位子那么多人眼红!好 家伙,书办、衙役、捕快、老板、妓女,还真是什么鸟人都有啊!……嗯?老韩 ——”他突然怒目圆睁,朝书房外高喊了一声。 韩元济应声而入,就听萧别离沈声道:“老韩,你带两个弟兄,赶快把张起 孟这小子给我抓了,奶奶的,敢和老子玩阴的,看老子不玩死这王八蛋!” 见韩元济出了书房,他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在动儿你的身份只有加入 神教的几个人才知晓,其余的就只知道你是我女婿罢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姓 字名谁,不然,真要出大乱子了!”又叹了口气:“那张起孟看着老实巴交的, 没想到竟是朝廷的奸细!” “岳父您不必多虑,这种情况又不是离别山庄一家,少林武当莫不如此,就 连春水剑派当初只有十几个人,竟然也被渗透了。”我宽慰他道:“眼下迫切的 是,岳父手中有没有得力的人选来接替林百川的头领线人之职?别看我这位子只 能两三年,可它照样能给魔门带来莫大的机遇,也算我为魔门和日宗尽点力。” “这话我爱听。”萧别离顿时眉开眼笑,沈吟了一下,道:“我的三徒弟也 就是老韩的儿子韩真练武不是块好材料,但为人机警,在江湖上又没怎么露过面, 该是山庄里最合适的人选了。” 我问了韩真的年龄,听他只有二十一岁,便有些犹豫,可等见到本人,和他 闲谈了半个多时辰,心中疑虑已是尽去。 等他离开,我就表达了赞同的意见,让老岳父尽快安排韩真离开山庄,而我 则负责给他提供假身份,让他的经历看起来与山庄无关。想想蒋迟月中就要离开 京城前来江南,给我留下的时间委实不多了。 “至于武林茶话会,动儿你放心吧!今儿白天慕容快马送来了书信,表明他 的态度,请我和他保持步调一致,我已经给他回信了,明儿我俩就同时放出风去, 支援你续办茶话会。”说着,他饶有兴趣地望着我道:“你小子和唐门到底是什 么关系?为何它这次不惜和武当翻脸,早早就跳出来支援你哪?” “唐门偏安一隅,是十大的名头让它在中原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既然是既 得利益者,当然要支援我了。再说,我和唐三藏还是朋友嘛!” “是吗?怎么有传言说,唐五经犯了你的忌讳,你因此要对付唐门?” “是胡大海传出来的消息吧!”我微微一笑,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萧别离不由抚掌哈哈大笑起来:“今儿我总算服了你师傅了,他看人的本事 甚至比他的武功还可怕。唐门这么早就表明态度,大概也是受传言影响,怕你真 的动手压制他们吧!” “怎么会!”我笑着摇摇头:“江南江北就够我挠头的了,哪儿还有精力去 对付唐门?唐天文精明的很,岂会不知?他是知道早晚要得罪武当,莫不如先卖 个好给我。再说了,武当也不是铁板一块,清风的位子也不见得就那么牢固,一 旦有变,没准儿坏事还变成好事了哪!” “动儿,莫非你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 “白澜的情报网已经证实,武当‘松竹梅’三人并不和睦,不然,清风也没 必要急着把自己的弟子宫难推上俗家长老的宝座,毕竟三票对两票可比两票对两 票既中看又好听得多了。但大德殿长老妙可、真武殿长老清云背后依旧有着相当 强大的实力,何况,清雨也未必就一定听清风的指挥。” 其实,从百花帮的林筠被清雨门下最出色的弟子玄苦盗去红丸一事上,我已 经嗅到一丝火药味来。 从正面理解,可以说清风极其重视清雨师徒,故而不惜将培养多年的林筠拱 手相送,然而换个角度来看,未尝不是说明清风对自己的师弟并不放心。 当然,其中的内幕究竟如何,还要等六娘的详细情报出来之后,才能知晓。 “哦?”萧别离颇感意外地道:“武当竟然把这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江湖 上没听到过半点风声。倘若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武当倒不是无懈可击了。” “是啊!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我顺口接了一句,心中却蓦地想起了 隐湖,这个曾被我认为是江湖上最团结的门派都出现了内乱,遑论武当了。 想起隐湖,魏柔的倩影不期然地就从心底升起。自从京城一别,已有二十余 天,我行踪飘忽不定,她自然无法传递消息给我,而江湖上也没听说她的行踪, 我不知道她和她师傅鹿灵犀是否已经取得谅解,一丝焦虑让甜蜜与相思都有点变 了味道。 “动儿,你下一站该是大江盟了吧!虽然齐放和清风是亲家,想来他也不会 支援武当的提议。”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看来却不尽然。清风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他 没有点把握,孤家寡人一人,怎么肯贸然得罪我?” “对啊!”我这么一说,萧别离顿时醒悟过来:“眼下各大门派巴结你还来 不及哪,他怎么就肯得罪你?” “这都是皇上崇道惹的祸。”我有些无奈地道,把我的分析讲述了一遍,末 了道:“清风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响,这么个厉害人物,我还真不敢小窥他!” “十大门派中,岳父您的离别山庄、少林、唐门和慕容世家都是支援我的, 加上春水剑派,占了十大的一半。而恒山派肯定是以武当马首是瞻了,可余下的 隐湖、大江盟和铁剑门,我现在倒有点拿不准了。” “隐湖向来以维护江湖稳定为己任,照理应该支援朝廷派出的江湖执法者。 但它和魔门是死对头,主事的辛垂杨看我又很不顺眼,万一顾忌我魔门弟子的身 份会给隐湖带来灭顶之灾,它很可能投入武当那一边去,然后制造种种机遇,让 蒋迟提前接替我的位子。” “而铁剑门内幕重重,如果它的幕后主使真是丁聪的话,事情就不那么乐观 了,我一手坏了丁聪的财路,他可是恨我入骨啊!” “至于大江盟,齐放毕竟和清风有着姻亲关系,亲家的面子要不要给呢?何 况,我和大江盟还有许多难解的心结。” 齐小天和我、我和李思都有一段情仇,杀子之仇、夺妻之恨,这本就是男人 心头的两大禁忌。 “不过,齐放是个聪明人,他八成会默不作声、装聋作哑,甚至很可能找藉 口离开杭州以躲避是非。当然,如果隐湖和铁剑门都齐声反对续办茶话会的话, 没准儿就会出现最坏的结果——大江盟跟武当站进同一条战壕里去了。” 担忧果然变成了现实。就在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应天,又从应天赶往镇江的途 中,我听到了大江盟和铁剑门支援武当的消息。 “相公,我们回房歇歇吧!” 虽然易了容,可在解雨脸上却依旧能看出深深的关切——奔波数百里一夜未 眠的我听到这样的消息,脸色想必难看的很。 铁剑门的选择尚在我的意料之中,可大江盟的举动就像武当一样,实在是让 我既吃惊又沮丧。 隔壁的那几个江湖汉子却根本不知,他们谈论的主角此刻与他们就仅仅隔着 一道木板墙壁,依旧喋喋不休,争论不已。 解雨脸上阴晴不定,几次起身想去阻止隔壁的谈论,却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下 来。 “……举不举办茶话会,对那些老十大们来说,自然无关紧要了,甚至不办 了才合他们的心思哪!”一个汉子没好气地道:“就像铁剑门、恒山派,它们就 可以永远吹下去,说自己是最后一届茶话会的十大之一云云,可我们这些从没上 过榜的门派,岂不是永远都失去了机会?!” 听声音有点耳熟,正回忆这人究竟是谁,隔壁另一人喊了他一声“姚兄”, 我这才想起来,他就是奇门门主赵清扬的大弟子姚鼐之。 心中暗自诧异起来,他颇受同盟会重用,眼下应该在杭州训练同盟会的弟子 才对,怎么会跑到龙潭镇来了?这龙潭镇自从同盟会在应天镇江一战失利后,就 几乎成了同盟会的禁地了。 再说,他师傅可是同盟会七长老之一,他这般肆无忌惮地批评起同盟会的方 针政策,未免太放肆了吧?“听说闽东道上的后起之秀‘和风细雨’杨千里加盟 贵派了,可是真的?” 姚鼐之说正是,他旁边一人细声细气地道:“兄弟正是杨千里。” 就听椅子一阵稀里轰隆地乱响,众人纷纷起身道:“久仰,久仰!”言辞甚 是恭敬。 “名人录第八十四位的那个杨千里?”解雨眼珠一转,伏在我耳边小声道。 我点点头,心情愈坏,杨千里加盟奇门这等重要的消息,已经路人皆知了, 而我这个江湖总管却毫不知情,看来白澜在浙江布下的线人网在王仁被撤换后, 并没有按照我的命令暂时将消息汇总到应天林家,他们不是集体反水,就是整个 系统已经陷入瘫痪了。 “怪不得姚兄一肚子不满哪!”隔壁一人笑道:“春水剑派铁定退出,这是 秃瓢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空出的那个十大名额,赵门主加杨兄加姚兄, 奇门可以说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了,和皖北谭家都有的一拼了。” “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姚鼐之长叹一声道:“齐三爷此言一出,回旋 的余地已经很小很小了。” 说话间,就听隔壁门“光当”一声被推开。 “老姚——”来人还没进屋就叫嚷起来:“你猜得可真准,我们赌赢了!老 齐,拿五两银子来——隐湖辛仙子昨天在镇江发表声明,支援武当的提议,不再 续办茶话会了!” 话音未落,隔壁就响起了两种含义截然相反的感叹声。 隐湖,你终于也倒向我的对立面去了! 我冲解许两女苦笑一声,可心中却似响起了一声惊雷,不仅将我的沮丧和倦 意一扫而空,就连人都仿佛又回到了师傅病榻前接受征服隐湖任务的那一刻。 因为魏柔于归而懈怠了的斗志,再度昂扬起来,阿柔已经算不得是隐湖的弟 子了,我还有师傅的重任在肩! 推开窗户,繁华的龙潭镇尽收眼底,向北望去,暮色里,一条大江浩荡向东, 几行归雁振翅南飞,我心胸顿时为之一阔。 来吧!该来的都跳出来吧!让老子好好和你们斗上一斗! “相公……”解雨娇柔的身躯贴上了我的后背,却不知该怎么劝我,只是一 双藕臂死死搂住我的虎腰,半晌才小声道:“也不知道魏姐姐在哪儿,她要是能 出面说句话就好了。”话语中竟隐约有些怨气。 “别替妳相公担心,这些牛鬼蛇神成不了什么气候!”我转过身来,轻抚着 少女的秀发:“再说,妳魏姐姐也是一身的烦心事。” 一边是师门和一个半师傅,另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丈夫,阿柔若是知道辛垂杨 的声明,怕是心都要碎了吧! 而我心底也涌起一丝悔意,自己怎么就把局势估计的那么乐观?早知如此, 死活我也不会放她离开京城了。 突听隔壁传来姚鼐之苦中作乐的歌声:“霜风渐紧寒侵被,听孤雁声嘹唳, 一声声送一声悲,云淡碧天如水……”伴着竹筷敲击瓷碗的叮当声,那歌声听着 无奈而又凄凉。 我心中忽地一动,眼前似乎见到了一丝光明。 大江盟固然可以拒绝十大的诱惑,可同盟会的其他门派却对十大的名头眼热 得很,其中大有连纵的余地,你大江盟不给我面子,那就别怪我拆你同盟会的台。 略一思索,我轻咳一声,朗声道:“隔壁是奇门的姚鼐之姚兄吗?可否过来 一叙?” 隔壁歌声戛然而止,安静了片刻,就有人不满道:“是谁这么不开眼,竟敢 劳动老姚的大驾过去一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另一个则干脆高声道:“隔壁的仁兄,想见老姚的话,你自己过来,老姚可 没闲工夫陪你去。” 也对!我心中暗笑了一声,自己当了一年官,竟不知不觉地染上了官场的恶 习。 示意解许两女在屋里等我,我便朝隔壁走去。 敲了两下门,我推门而入。 围坐在一起的十来个汉子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一见是我,几个人立刻从椅 子上弹了起来,惊叫道:“王、王大人?!” 还是姚鼐之最是机灵,连忙抢前两步,就要跪拜下去,却被我生生拦住: “姚兄不必多礼,我王动见官是官,见了江湖朋友,可就是江湖人了。” 听我报出姓名,几个原本因为不认得我,还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的汉子都 马上站了起来。 姚鼐之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动少认得小人?” “没有大人,哪来的什么小人?”我边说边把着姚鼐之的胳膊向众人走去。 一个汉子连忙在姚鼐之的座位旁加了把椅子,我顺势坐了下来,笑道:“姚 兄乃是奇门的大弟子,精通奇门阵法,我岂能不知?”又冲几个熟面孔笑道: “于尚志、戚二东、武凯,你们怎么都跑到这龙潭镇来了?” 那几个被我点了名字的汉子,并不知道我是因为当初化身王谡投身大江盟和 他们朝夕相处的一段时间才认得他们,顿时受宠若惊,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 我才弄明白,原来慕容世家早在和我会面的十天前就宣布,考虑到龙潭镇很 有可能成为今届茶话会的主办地,年前对江湖人开放应天镇江一线,甚至保证同 盟会弟子往来的安全。 而同盟会顺水推舟,也藉口年关将近,宣布盟内各门派放假两月,暗地里却 派出若干小组到龙潭、高资等镇,查探地形,姚鼐之就是其中一组的负责人,虽 然他只说自己是和大家一起来游玩的,可在小小的龙潭镇上已经停留了三日,足 以让我猜到同盟会的用意了。 慕容千秋和我会面的时候却绝口不提此事,他想必知道,这消息从别人嘴里 说出来远比自我表白更有力。 “今届的茶话会不在龙潭镇了,而是在牛首山下,那里离应天城很近,诸位 甚至可以住在城里。不过,龙潭镇和牛首山两地的气候条件相差无几,在这儿做 适应性训练也很合适。” 我假意曲解了姚鼐之他们待在龙潭镇的目的,环视着众人笑道:“听说去年 就有很多人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抱怨没能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准哪!” “今年的茶话会还办吗?”众人纷纷问道。 “怎么不办?!”我胸有成竹地道,如雷似电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都不自 觉地点头称是,就连众人中唯一一个名人榜上的高手杨千里,也同样无法抵挡我 强大的气势,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前几日武当清雨真人说,茶话会没有续办的必要了,大江盟和铁 剑门也有类似的看法,让大家心生疑问。老实说,我很理解清雨真人,自从第一 届茶话会排下十大,武当位居第三之后,直到去年的第十二届,中间竟然没有受 到过任何挑战,完全是当了十二年的摆设,换做我也厌烦了。” 我心中虽然恨透了清风,可公开场合,还得给他留下足够的台阶,让他觉得 改口并不会太过损害武当和他的威望,毕竟茶话会缺了这几大门派也就谈不上真 正的茶话会了。 众人闻言,姚鼐之等几个心思灵动的都不置可否,其余人则随声附和。 “而且,大家都知道,茶话会除了有十大的荣光外,更重要的是,通过各门 各派的切磋交流,大家能够取长补短,在武学上更上一层楼,这才是茶话会的根 本所在。然而,武当显然没能从中受益,隐湖、大江盟亦是如此,自然对茶话会 兴趣缺缺了。” 我当然心知肚明,茶话会虽有切磋交流武学的功能,但这绝非白澜的本意, 江湖看中的也正是那十大的名头,但我巧妙地给茶话会披上了一件美丽的外衣后, 聪明如姚鼐之之流已经开始沈思我说的话了。 “敝帚自珍和故步自封,这样的门派,迟早会被江湖所淘汰。曾经名噪一时 的华山派、峨嵋派而今安在?他们都是前车之鉴啊!反之,兼收并蓄、海纳百川, 才会永远屹立在江湖之巅。譬如少林,本无七十二宗绝技,达摩老祖东渡时只不 过带来西域绝技十三项,是几百年来寺中历代高僧潜心钻研,融百家之长,终成 绝技七十二。就是现在,每隔十年二十年的,寺中就会出现一项新的武技,将七 十二绝技中的某一项取代。” “武当也不例外,三丰真人当年只创下了武当内功心法、真武剑法和太极拳 三大神功,至于名震江湖的两仪剑法、鹰蛇十二变、梯云纵身法甚至武当至高无 上的绝学‘老子一气化三清’都是后人的心血。没有前辈们的努力,少林武当决 不会有今天的地位;而不思进取,他们同样会被其他门派所取代。” 末了,我正色道:“从今届的茶话会开始,我会让参加茶话会的每一位江湖 朋友——包括武当乃至隐湖少林——都觉得他们此行不虚!” 闻听这等豪言壮语,众人都遽然动容,却没有人敢怀疑我言辞的真伪。我去 年的一系列表现已经证明,我不仅在武技上无愧十大高手的称号,而且在武学理 论上也有着相当的造诣,这让我许下的诺言有了坚实的基础。 “听动少的意思,莫非是要更改茶话会顺位战、候补战和夺位战这三战的规 矩?”姚鼐之沈吟道。 “穷则思变,不过不会大变,毕竟三战的规则经过十几年的修改和检验,已 经相当完善了。”我不想刚一接替白澜就全盘否定他的功绩,但怎么把茶话会办 得更吸引人,我和岳父萧别离却是商议了很长时间:“若说有什么变化的话,一 是五位出战的选手中,必须有一人是派中的年轻弟子,男不得超过三十岁、女不 得超过二十岁,而且他可以任选三四台的位置而不受自身真实实力的约束。之所 以做如此改变,是因为在我看来,培养不出或吸引不到年轻弟子的门派是没有未 来的。” 姚鼐之闻言,眼中顿时异彩连连。我说的这一条几乎就是为奇门量身定做的, 试问江湖有几个门派拥有像杨千里这样三十岁以下就位列名人录的年轻高手呢? 有了这一条,如果排兵布阵得当的话,甚至对上铁剑门,奇门都有打平的可能, 跻身十大自然希望大增。 而像七星门、八极门这样年轻弟子居多的门派,也占到了相当的便宜,至于 十大中受此影响最重的,自然非年轻弟子匮乏的铁剑门莫属了。 “二是在顺位战和夺位战中,可以越一级挑战,也就是说,现在排名第三的 武当可以直接挑战隐湖的榜首地位,而去年候补战的头名百花帮也可以直接挑战 当时临时排下的十大第九名漕帮,以逸待劳不再是老十大的特权,当然,挑战者 也只有一次越级的机会。” “哇,太好了!”武凯兴奋地道:“这么一来,在茶话会上就可以看到更多 的江湖高人啦!” 旁边一人问为什么,武凯笑道:“你们想想看,原本十大的前几名,哪次不 都只来个把人充数?现在谁还敢再吊儿郎当的?一个不留神,没准儿就跌出十大, 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可原来的顺位战、夺位战怎么大家都缺席了呢?” “这当然是有历史原因的。”我接过话头:“比如以往慕容世家排名第六, 第五是唐门,两家有着相当深厚的合作关系,自然不愿意在茶话会上非分出个胜 负高低来;而去年慕容和大江盟倒是位次相邻,又是生死冤家,可双方谁也不想 太早暴露自己的实力,只好各守各的本分;至于大江盟的第四位,更是让隐湖、 少林和武当稳坐钓鱼台。现在,只要慕容愿意,他就可以直接挑战武当,一旦它 得胜的话,试问大江盟还能坐得住吗?这样,江湖高手的直接对决应该比以往多 不少吧!” “动少,其实要看高手的对决,莫不如名人录也来打擂台。”姚鼐之目光炯 炯地注视着我。 “急不得,饭总要一口一口吃。”我心中微微一动,早知道姚鼐之精通阵法, 没想到他揣摩起人心来,也是一个高手,名人录的编制早晚要走上类似十大门派 的道路,这是我已经想到的事情,不过那该是蒋迟的任务了:“光一个茶话会, 方方面面需要打点的银子就要五千两,若是再加上个规模几倍于兹的名人录争霸 赛,几次下来,我就该去要饭了。”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我接着道:“即便看不到期望中的高手对决,我王动也不会让大家空手而归。 去年空闻大师、清风真人和辛仙子的现场点评大家还记忆犹新吧!虽然点评的都 是大家司空见惯的招式,可平凡中见真功,连我都受益匪浅。今年空闻大师已经 应允,点评将更加细致,而清风真人如果缺席今届茶话会的话,那我就代他讲讲, 鹰蛇十二变的前八变,究竟能演化出怎样的后四变来。” 众人越发兴奋,好几个抓耳挠腮的恨不得现在就学到王氏鹰蛇十二变的后四 变。 正唧唧喳喳议论不休之时,门突然又被人“光当”一声推开,一个满脸匪夷 所思的壮硕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他根本没看出屋子多了一位客人,进门就大声嚷道:“奶奶的,真*** 邪门 了,魏仙子竟然在苏州说……说……说隐湖支援王动那淫贼续办武林茶话会!”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我身上。而我胸口却猛的 一热,甚至眼角都微微湿润起来。 “阿柔,在妳相公有难的时候,妳终于挺身而出了!” 内心深处,那个略有些虚幻的陆昕霎时间蜕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魏柔,而曾经 盘踞在我脑海中的一丝不安也眨眼间烟消云散了! “喂喂喂,你们这都是怎么了?难道都被吓傻了不成?”门口那汉子不解地 问道。 “不是大家吓傻了,而是因为我,就是你说的……淫贼王动。” 第四章

在同盟会内部打下了楔子之后,我更改了原本要直接去杭州会晤齐放的计划,
星夜赶往苏州。

在离开竹园后的五个月另七天,我终于又见到了那扇熟悉的朱红大门。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消息像飓风一般传遍竹园,可我的脚步比风还快,只是初晴楼里却不见宝亭
的影子。

待我返身去往玉家三女居住的云梦阁,离阁子还有十几步远,却见一道丽影
挟着淡淡的香气疾驰而来,我刚来得及张开双臂,来人已纵体入怀。

“无瑕……”

望着魂牵梦绕的佳人那张惊喜的笑脸,所有的相思都化成一句深情的呼唤,
那发自心底的浓浓情意,让怀中的佳人顿时哽咽起来。

“相公……人家……想死……唔~”

情话只说了一半,芳脣已被我噙住,无瑕嘤咛一声,顾不得丫鬟们惊奇的眼
神,垫起脚来,双臂搂住我的脖子,热情地迎合着我的亲吻,直到身后传来婴孩
的啼哭,她这才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宝宝乖,让爸爸看看~”

无瑕从丫鬟手里接过双生姐妹中的一个,而我则抱过了另一个,一见到她眉
心的一颗红痣,我立刻知道自己抱着的是小女儿王珏。

或许是小丫头已经开始认人了,见到一个陌生人抱着她,不仅哭声未止,反
倒愈发变本加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净净的小脸憋得通红,胖嘟嘟的小胳膊
小腿更是胡蹬乱踹,连尿布都蹭开了。

“这丫头劲儿还真大呢!”我讪讪地把女儿交给无瑕。

说来真是奇妙,女儿一躺进*** 臂弯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两张小脸紧紧靠
在母亲的肩膀,一边吮着自己白胖的手指,一边好奇地望着我,那乌溜溜的大眼
睛贼兮兮的竟然像极了我。

“女儿都不认识你了。”不过,无瑕脸上的一丝幽怨很快被幸福的表情所取
代:“叫爸爸,这是宝宝的爸爸。”

“怕怕……怕怕……”

女儿的发音含含糊糊,可对我来说,却不啻天宫仙乐,见我笑容满面,女儿
叫得就更起劲儿了,可解许两女一出现,小东西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珏儿乖、钰儿乖,姨娘抱抱。”

解雨边和无瑕打招呼,边抱过姐妹俩。这姐妹俩显然认得解雨,“姨姨”地
叫个不停。

许诩则从怀里掏出一对金镯子在她俩眼前晃悠,小东西的眼睛就立刻盯上了
镯子,一边咯咯直笑,一边伸出小胖手追逐着镯子。

“无瑕姐姐,殷姐姐她们哪?”

“相公不是来信说,二十五六才能回竹园么,宝亭昨儿就带着萧潇、玲珑她
们去松江给二师娘拜寿去了。大家都说钰儿珏儿太小,经不起颠簸,竹园也要有
人照看,就把我留下来了。”

“哎呀!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今天可是二师娘的五十寿诞啊!”我一跺
脚,不由打了自己一嘴巴,其实礼物早在京城就买好了,可这几日被武林茶话会
弄得头昏脑胀,竟把这事儿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还好来得及,只是……”我不禁望了无瑕一眼,刚一见面就要分开,我还
真是舍不得,而无瑕的眼中也倏然闪过一丝失落。

“到松江快马只消两个时辰,吃过了午饭再走也来得及,人家的骨头架子都
累散了,也让人家得空歇会儿嘛!”解雨嬉笑着向自己住的明瑟楼方向走去,只
是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却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耳边传来她极低的声音:“悠
着点,晚上还有殷姐姐她们哪!”

无瑕感激地望着解雨的背影消失在花树丛中,丫鬟们也都知趣地退了下去。

我志得意满地拥着娇妻佳儿一同回到我的住处小山斋,只是一双女儿缠在无
瑕的身上不肯下来,我只好自己去浴池胡乱洗了一回,随即披了件浴袍上了二楼。

楼梯上就能听到无瑕轻柔的哼唱,那旋律异常熟悉,正是在她月子里听惯了
的那首摇篮曲。

进了卧室,眼前顿时一亮,窗前长榻上,无瑕罗衣半解,斜倚在靠枕上,正
在喂女儿奶。妩媚温柔的母亲,粉琢玉砌的佳儿和鼓蓬蓬的雪白酥乳,宛如一副
圣洁而优美的图画,我不禁有点看痴了。

听到动静,无瑕抬头冲我嫣然一笑,那温婉的目光里犹带着母性的温柔,却
又夹杂着一丝少女的羞涩,一下子就撩起了我的心火。

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小囡儿的眼睛早已闭上了,只是小腮帮子还一下子紧
一下子迟地鼓动着,似乎察觉到有人过来,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一下,又
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可白胖的小手却下意识地抓了抓*** 乳房,而旁边的短榻
上,姐姐钰儿已经睡着了。

“婆婆说,钰儿珏儿长得可像相公小时候了。”无瑕的目光又和我一同落回
了女儿的脸上。

“嗯,眼睛最像了。”

师傅说我那双眼勾魂夺魄,打小他就让我对着镜子,告诉我什么眼神最动人,
对自己这双眼睛我自然记忆深刻。

女儿几乎继承了我的全部优点,想来十几年后,大概光凭眼神,就能杀死无
数男人吧!

“说起来,这两丫头的脸蛋倒是像妳多一些。老娘喜欢她们,又喜欢妳这个
儿媳妇,又觉得天底下她儿子长得最是漂亮,说丫头像我,其实就是夸妳女儿生
得好。”

无瑕顿时喜上眉梢,我却故意板起脸道:“可我小时候却没像这两丫头这么
贪吃,好东西也不知道给她们老爸留点。”

“相公~”无瑕边把小女儿放到她姐姐身边,边白了我一眼,可抬眼见我的
目光已经移到了她的酥胸上,她却偷偷挺了挺胸膛,遮掩着另一只椒乳的细布对
襟原本就被那粒凸起顶出尖来,此刻更是突然淹了一小块。

知道其中奥秘的我伸手撩开了女人的衣襟,为了哺乳方便,无瑕并没有穿小
衣,那只饱满的雪丘便一下子弹了出来,颤颤巍巍的好不壮观。

半年多的哺乳,不仅没让它变得松弛下坠,倒似比我离开苏州的时候还要硕
大挺拔,那乳首上的一滴洁白乳汁衬得它越发紫红发亮,轻轻用手一挤,就有两
股细细的乳汁激射出来,正打在我的脸上。

“吓,比我走的时候还多哪!”

我心中虽然有些诧异,可脑袋已经凑了过去,一口噙住了那紫红乳珠。

无瑕方嗔了句“又和女儿抢奶吃~”,我的双脣已经啜住乳首根部,舌头裹
住乳首用力一吸,略带着腥气的温热乳汁顿时汹涌而来,眨眼就是满满的一大口。

无瑕“嘤咛”一声,身子一软,瘫坐在了长榻上,一双藕臂旋即搂住了我的
脑袋,似乎这样才能支援着自己别倒下。

我则顺势横卧在了美人膝上,叼着圆润的乳首吃了起来,咕噜噜连喝了几大
口,无瑕被啜得浑身颤抖,嘴里更是细细呻吟出声来。

仿佛是喝下了最上等的春药,独角龙王顿时怒目圆睁。我扯开浴袍,拉过无
瑕的小手,她立刻握住了粗大的龙身上上下下细心爱抚起来。

“它……好像又大了~”

“它想我的心肝宝贝了嘛!”

无瑕灵巧的五指几乎抚遍了龙王的每一处,似乎是要体会,它主人对自己的
心意。

得到了满意的答覆,女人的娇吟愈发诱人,白皙的肌肤下透出了胭脂颜色,
更有一缕似麝非麝、似兰非兰的奇异香气从她小腹下散发出来,甜甜腻腻,荡人
心扉。

我心头越发火热,一伸手握住无瑕的另一只乳房,用力一握,白花花的乳汁
便激射而出,无瑕呼吸顿时一窒,身子越发抖得厉害。

我挪了下位置,搂住无瑕丰腻的腰肢一提,女人就跨坐在了我身上,我小腹
上只觉得濡湿一片,撩起她的八幅裙,里面果然是未着丝缕。

“小淫妇,这么心急……”

我话音未落,无瑕已羞得把脑袋藏在了我的肩头,可身子却像是不听她使唤
似的向下滑去。

仿佛是太湖边的初次,无瑕的羞花里布满了花蜜,可花径却紧窄的如同处子
一般,独角龙王每前进一步都那么艰难。

不过,虽然生产根本没给无瑕的身子带来什么不良的影响,但她毕竟是两对
双生子的母亲,是肉体已经完全成熟的妇人,也就没有了处子的生涩,她一边巧
妙地旋转着自己的身躯,让自己更快地适应久别的龙王,一边伏在我耳边腻声讨
饶,求我怜惜。

想起她坎坷的命运和来之不易的幸福,我心头的欲火顿时化为了怜爱,动作
也轻柔起来,只是久别重逢的无瑕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高潮突如其来地爆发了。

潮落潮起,阳关三叠,无瑕无限满足地伏在我胸前,轻舔着我的胸膛——那
上面沾满了乳汁,虽说是一脸疲惫,可她精神却极是亢奋,听我倾诉完相思之苦,
又缠着我说京城的趣事儿。

只是我提起宁馨的时候,她才微微紧张起来,眼珠转了几转,期期艾艾地小
声问道:“听小雨说,她比奴还丰润些……”

“这丫头哪里知道妳的好!”我打断她的话头,知道解雨定是在京城的时候,
就把宁馨的情况偷偷寄给了竹园诸女。

见无瑕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拍了拍她的雪臀,笑道:“妳可是天生内媚,
媚都媚到骨子里了。”

想起无瑕的好,又想起在我心中越来越重的远在京城的宁馨,依然留在无瑕
体内雄风犹在的独角龙王不由得胀了几胀。

无瑕脸上复染上了一层粉腻,含羞白了我一眼,身子突然向下滑去,跪在了
我的双腿之间。

她捧起一只玉乳凑近昂首怒目的独角龙王,轻轻一挤,乳白色的汁液就击打
在龙身上,乳汁和原来白浊的花蜜混合到了一处,就像给龙王穿上了一件雪白长
袍。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手来,媚眼如丝地瞥了我一眼,俯下身子,将龙王吃进
小嘴里。

温柔的啮咬、悉心的舔啜,滑腻的香舌抚慰着龙王的每一根龙筋。那千变万
化的滋味,绝不输于七大名器的任何一个。我只觉得丝丝快感集腋成裘,冲击着
我的四肢百骸,呼吸顿时沈了起来。

可无瑕此刻却吐出了龙王,深深的喘了一大口气,想来内功精深的她也坚持
不住了。

低头望去,傲然挺立的龙王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白浊,却是多了些许亮晶晶
的银丝。

“这儿……还有哪~”

我刚想问哪儿还有,却见无瑕的螓首凑到了我的股间,轻轻扳住龙王,香舌
沿着龙身向后滑落下去。
第五章

等解雨来叫我出发的时候,无瑕已经沈沈睡去,屋子里弥漫着乳腥和栗子花
香的气息,充斥着暧昧荒淫的情绪。

“哼,淫贼永远都是淫贼。”解雨的话里带着一丝醋意,只是她很快就意识
到自己犯了我的忌讳,连忙转移了话题:“我听干爹说,魏姐姐是四天前在苏州
发表支援你的言论的,可随后就失踪了;而辛垂杨的那番话也是同一天在镇江说
的,两人选择的时间都是在午时,前后差不了顿饭功夫,没有谁先谁后的问题。”

“哦,这么巧?”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魏柔委身于我之前行事如剑,且不计谤毁,先后两次住进竹园;然而现在身
属于我,心里反倒有起鬼来,不肯再入竹园,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可魏辛如此默契地选择了同一时间公开自己对茶话会的看法,却有些出乎我
的意料,不过,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在外人看来,或许会以为她俩事前缺乏沟通,以致自家人说出自相矛盾的话
来,可我却心知肚明,魏柔定是已经和辛垂杨见过面了,只是无法说服自己的师
叔,被迫在师门和丈夫之间做出选择。

不过,她不想太过授人以柄,才极力想要造成一种假象,她和辛垂杨说的都
是个人的想法而已,类似这样的话,她们之前说过很多,只是不幸的是,这次两
人意见相左了。

猜出魏柔很可能是去了隐湖,可就连白澜也不晓得隐湖的确切位置,我只好
放弃去寻她的念头。

转头看解雨,她眼中隐隐透着一股倦意,同样是奔波了数百里后,我享受鱼
水之欢,她却为了我四处奔走打探消息,念及于此,我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愧意。

“雨儿,辛苦妳了。”

“嘻,谁让你是人家的相公啦!”

大概是听出我话里的诚意,解雨精神一振,抱着我的胳膊笑道:“还有件事
儿相公你得谢谢我,给江湖各门派的请柬我已经按照你列的名单写好了,也告诉
老马车行务必要送到各门派手上,茶话会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的十一月二十五
日。”

“好么,连日子都替我定了。”

原本我还有点犹豫,究竟茶话会的日期是比以往提前十日还是二十日,毕竟
眼下的局势不那么明朗,多给我留点时间准备,胜算也能大一点。

可解雨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太过迁就反而会助长对手的气焰,强硬或许才会
让他们心有顾忌,从而放弃自己的立场。

两人相拥走出竹园,老马车行的马车早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可车夫拉开车门,
却惊叫起来,原本空无一人的车厢里竟端坐着一位俊美的青年。

“三藏?!你不是回蜀中了吗?”我吃惊地叫出声来,而解雨则欢呼一声,
上前抱住了大哥的臂膀。

我心中暗惊不已,按照唐天运的说法,我这个大舅哥在九江整肃好唐门的货
运中转基地之后就逆江而上,回唐门娶媳妇去了,算算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情,
他怎么突然又杀回江南了呢?看他行事鬼鬼祟祟的,显然是唐门发生了什么变故,
直觉告诉我,唐家兄弟之争大概远不像唐天运所说的那样,已经和平解决了。

“别情,茶话会眼看着就要泡汤了,唐门总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吧!”

“这还差不多。”解雨顿时眉开眼笑。

唐三藏这番话,摆明了唐天文已经拿我当女婿看。解雨拉着他问了一大堆关
于她新入门的嫂子的问题,显然没有去多想——茶话会生出变故,也不过是这十
几天的事情,唐门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这分明是唐三藏因
故不得不返回江南,途中得到了消息,而老四唐天行敢发表声明,显然唐天文也
离开蜀中,一并来江南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唐门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瞒着解雨,唐三藏的一番话,
越发说明是唐天威出了问题。

“三藏,实在对不起,你娶媳妇,我不仅没法去道贺,反倒害你新婚燕尔也
不得安宁。”我一边道歉,一边给他使了个眼色:“几天前在扬州碰到六叔,他
正忙着处理宝大祥的事务,其实六叔久在商场,唐门中数他最有商人气质,他那
张嘴,都能把死人说活了,去对付武当最是惠而不费,反正都是打嘴仗,练嘴皮
子上的功夫。留下的宝大祥事务交给你大伯,这样你不就可以偷得几日轻闲吗?
现在可好,嫂子心里肯定要骂我给你惹事了。”

“六叔倒好说,可大伯解开心结需要时间,六叔劝了他那么长时间,他还一
肚子气哪!再说,他老人家行踪飘忽不定,想找他也不太容易。”

我恍然大悟,原来唐门对唐天威已经失去控制了,甚至连他的行踪也无法掌
握了。而唐门没有像我想像中的那样一劳永逸地除去唐天威,显然是和老六唐天
运有关。

不过,虽然谁也猜不出他究竟会不会对唐门不利,可单单甩掉跟踪者这个举
动,已经足以让唐门起疑心了。

“老爷子好动,总不能让他憋在秦楼吧!不过,真有事想找他,大概也算不
上什么难事。”

唐三藏目的已达,便想离去,却被我留了下来。我示意车夫先去一趟府衙,
和鲁卫匆匆交待了一番,然后出城而去。

“三藏,既然你是为茶话会而来,想必知道武当等五派的声明,换作是你,
你该如何?”

“不外乎四招,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屈之以威、灭之以武。这四招都不管
用,那只好对他们不理不睬,权当他们不存在了。”

“嗯,晓之以理、动之以利是安抚之道,能解决问题最好不过了,可我看希
望渺茫。屈之以威?人家可没把我这个江湖总管放在眼里,不过,拉上蒋迟,或
许能让他们改变主意,只是以后我的话怕是更没人听了。”

唐三藏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他此刻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不放他离开了,原来是
要让他在自己妹妹面前当回恶人:“别情,你总还记得杀鸡给猴看这句话吧?”

“喂,总不能为了茶话会就把人家给灭门了吧?!”解雨也白了她大哥一眼,
只是反应却远不如我想像的那样激烈。

“那妳就等着皇上扒妳夫君的皮吧!”唐三藏显然对妹妹的话不以为然,哂
笑道:“我可是听说过,四派中的铁剑门很可能和倭寇有染。在宁波的时候,他
们就曾对魏仙子和鲁卫下过毒手,像这等祸国殃民的门派,正好藉机将它铲除!”

“对,该杀!”解雨柳眉倒竖,脱口而道。她定是想起了潇湘馆的那一幕,
便立刻支援起大哥的提议来。

“不妥。”我沈思了片刻,摇摇头:“铁剑门早已今非昔比,虽然损失了胡
一飞、来护儿,可门内还有宗亮、齐默等高手坐镇,特别是那个神秘的练达,在
铁剑门里的排名尤在宗亮之上,武功很可能直追十大,想悄无声息地灭掉它不太
现实,可兴师动众的势必引来江湖反弹,一样陷我于不利的境地。”

其实以竹园的实力未必就拿不下铁剑门,可惜魏柔缈无踪影,而无瑕的武功
也因为心理因素而大打折扣,对撼铁剑门,我实在没有万全的把握。

何况,高光祖寄身于此,我还不清楚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贸然行动,或
许会破坏我和少林之间的协定。

“毒瘤早晚要剜。”得到妹妹支援,唐三藏说话没了顾忌,反倒热情高涨起
来:“算我一个,我就不信铁剑门都是三头六臂!”

傍晚时分,马车进了松江城。奔驰在大街上,明显能感觉到松江日新月异的
变化,不仅街道两旁多了不少陌生的建筑,就连行人的精气神都比半年前足了许
多。

马车特地绕过松江秦楼,虽说没有苏州号那般豪奢,可客人仍是络绎不绝。
在它的周围,几家新开张的酒楼茶肆生意异常火爆,一家成衣铺子也是人头攒动,
而围墙下,是一溜等客的马车,虽然没人管,却是秩序井然,显然秦楼的开业,
给松江许多产业带来了机遇。

而巨额银两的涌入,也给松江带来了新的繁荣。

五位师娘购下的平泉园与秦楼仅仅隔了两条街,门房是个极精明的老头,虽
然不认得我,却认得解雨,一看我俩的亲热劲儿,他立刻猜到了我的身份。

他一边点头哈腰地将我俩迎了进去,一边道:“秦妈,快去禀告大奶奶和大
少奶奶,就说少爷回来了!”

“不用了。”我拦下秦妈,问清楚眼下大家正在五尺轩给二师娘做寿,便让
解雨带我径直去了五尺轩。

解雨轻车熟路,带着我在迷宫似的回廊和假山中穿行,往往看似没路了,可
一推爬满枯藤的墙壁或钻过一座假山,却又柳暗花明又一村,其中的精妙变化比
之京城的江南居有过之而无不及。

仔细观察,绝大多数的暗门机关虽然经过特殊处理,可依旧能看出时日尚短,
显然是新加上去的。

我正暗自揣摩师娘们的用意,耳边已隐约听到众女的笑声,穿过一片暗含反
五行阵的花树,五尺轩就在眼前。

“……别说沈园,就连邻居家的鸟窝都无一幸免。后来,又喜欢上了吃狗肉,
嫌买来的不好吃,一到晚上,就和张城四处偷人家的狗,说来也不能算偷,他总
给人家留上银子,那银子足够买两条狗了,以致后来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告诉他
自己家里有狗,盼着他去偷哪!”五师娘的话引来众女一阵嬉笑。

“又说我小时候的糗事了。”我伏在解雨耳边发着牢骚,可无忧无虑的童年
却一幕幕在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个逼着我三更起五更眠,教了我一身本事的师傅!那个任我骑在脖子上撒
欢儿,陪着我偷鸡摸狗玩鸟逗蛐蛐的老管家张伯!而今都离我而去,撒手归西了,
而我也永远再听不到师傅严厉的呵斥和张伯风趣的笑话了。

“怪不得钰儿珏儿皮得要命,原来像动儿……”听声音似乎是玉珑。

“哼,这丫头敢背地里编排相公,看我不拿家法制她!”我低声对解雨道。
她却白了我一眼,嗔道:“玲珑说得没错啊!不像你,难道像无瑕姐姐?可无瑕
姐姐多温柔啊!”

“嘻,敢说相公的心肝宝贝,小心相公知道了,家法伺候……”

武舞话音未落,就听萧潇笑道:“晚了,相公已经到了。”

“相公到哪儿啦?”

武舞还在傻问,玲珑已是兴奋地尖叫起来,就听屋子里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我刚推开大门,姐妹俩已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我怀里。

“想死了、想死了、想死了……”

我亲完了姐姐亲妹妹,亲完了妹妹又亲姐姐,久别重逢的喜悦就像流进我嘴
里的泪水,和着佳人的香津,变得又苦又甜。

安抚好玲珑姐妹,抬头一看,宝亭正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她原本圆润的脸庞
变成了瓜子脸,连下巴都显得有点尖了,那丰腴的腰身似乎也瘦了一圈,衣带渐
宽了。

她身后,同样清减了许多的萧潇和武舞也同样含着泪花凝望着我。

真是一寸相思一寸灰啊!

我又怜又爱,张开双臂,深情地道:“来,我的乖宝贝,让相公好好看看妳
们!”

和众女亲热了好一会儿,我的目光才投向坐在屋子中央那张大桌旁的诸位长
辈。

师娘们含笑望着我,那眼神多像慈祥的母亲欣慰地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儿子—
—儿子长大了,功成名就了,母亲虽然变老了,可内心却得到了满足。

当然,像五师娘的岁数只比我大了一轮,她目光中自然夹杂着些许促狭戏谑,
说起来,她更像是我的大姐姐,而六娘的目光……

我和六娘目光一对就倏然分开,从解雨手上接过一只锦盒,来到二师娘面前,
跪倒磕了三个响头。

二师娘眼圈一红,将我搂在怀里,突然哭了起来。

“二妹,虽然相公不在了,可我们还有动儿啊!”大师娘墨夫人劝道。

“大姐,我这是高兴。”二师娘抹去眼泪,哽咽道:“可惜相公没看到,咱
们的动儿多出息了……”

“弟子再出息,也是师娘的孩儿嘛!”我连忙抢过话头:“二师娘您看,弟
子带来了什么礼物?”

说着,我一按机簧,锦盒“砰”的一声打开,一只捧着寿桃的精致玉猴弹了
起来。按动机关,那玉猴便忽而作揖、忽而献桃,动作极其滑稽,众人皆捧腹而
笑。

“你这皮猴子,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顽皮!”二师娘也被逗得莞尔起来。

“对了,也不把钰儿、珏儿带来,还没找你算帐哪!”五师娘瞪了我一眼,
转头对宝亭道:“我可是事先打招呼了,宝亭妳的孩子,我要亲自带,谁也别跟
我抢!”

宝亭顿时晕生双颊,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到我脸上。

我一脸苦笑:“五师娘,连我老娘要带钰儿、珏儿,我都没答应哪!”没等
她变脸,我又嬉笑起来:“第二个,我保证第二个肯定给您老人家带,您要是能
忙得过来,第三个、第四个也没问题,第一个就留给弟子和媳妇稀罕吧!”

“你倒贪心的很!”五师娘噗哧一笑,随即脸色一正:“动儿,听说你在京
城里私娶的那个什么郡主都已经有了身孕,此番回来,可要好好疼你的媳妇们,
别让五师娘一等等上个三年五载的,否则,宝亭舍不得罚你,师娘可要请你吃棒
子炒肉了!”

多年的默契让我顿时明白了五师娘的用意,我在京城不告而娶,宝亭再贤惠,
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想法,莫不如当面说清楚,省得心中留下什么阴影,而五位师
娘也正好作我的说客。

连忙顺杆往上爬,把宁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我隐居白府十数日不得皇上召见,众人都相当困惑,我添油加醋地解释了
半天,她们这才明白,皇上当初并不信任我,甚至有可能一直将我软禁在京城。

于是和宁馨巧遇之后发生的故事,就变得容易接受起来,特别是皇上的赐婚、
我更名换姓以及和宁馨的约法三章,维护了宝亭她们的地位和自尊心。结果在大
师娘狠批我的时候,宝亭反倒替我说起话来。

等入夜,和诸女胡天胡地抵死缠绵了一个晚上后,她们心中仅存的一点芥蒂
也就消失不见了。

等解雨来叫我出发的时候,无瑕已经沈沈睡去,屋子里弥漫着乳腥和栗子花
香的气息,充斥着暧昧荒淫的情绪。

“哼,淫贼永远都是淫贼。”解雨的话里带着一丝醋意,只是她很快就意识
到自己犯了我的忌讳,连忙转移了话题:“我听干爹说,魏姐姐是四天前在苏州
发表支援你的言论的,可随后就失踪了;而辛垂杨的那番话也是同一天在镇江说
的,两人选择的时间都是在午时,前后差不了顿饭功夫,没有谁先谁后的问题。”

“哦,这么巧?”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魏柔委身于我之前行事如剑,且不计谤毁,先后两次住进竹园;然而现在身
属于我,心里反倒有起鬼来,不肯再入竹园,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可魏辛如此默契地选择了同一时间公开自己对茶话会的看法,却有些出乎我
的意料,不过,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在外人看来,或许会以为她俩事前缺乏沟通,以致自家人说出自相矛盾的话
来,可我却心知肚明,魏柔定是已经和辛垂杨见过面了,只是无法说服自己的师
叔,被迫在师门和丈夫之间做出选择。

不过,她不想太过授人以柄,才极力想要造成一种假象,她和辛垂杨说的都
是个人的想法而已,类似这样的话,她们之前说过很多,只是不幸的是,这次两
人意见相左了。

猜出魏柔很可能是去了隐湖,可就连白澜也不晓得隐湖的确切位置,我只好
放弃去寻她的念头。

转头看解雨,她眼中隐隐透着一股倦意,同样是奔波了数百里后,我享受鱼
水之欢,她却为了我四处奔走打探消息,念及于此,我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愧意。

“雨儿,辛苦妳了。”

“嘻,谁让你是人家的相公啦!”

大概是听出我话里的诚意,解雨精神一振,抱着我的胳膊笑道:“还有件事
儿相公你得谢谢我,给江湖各门派的请柬我已经按照你列的名单写好了,也告诉
老马车行务必要送到各门派手上,茶话会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的十一月二十五
日。”

“好么,连日子都替我定了。”

原本我还有点犹豫,究竟茶话会的日期是比以往提前十日还是二十日,毕竟
眼下的局势不那么明朗,多给我留点时间准备,胜算也能大一点。

可解雨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太过迁就反而会助长对手的气焰,强硬或许才会
让他们心有顾忌,从而放弃自己的立场。

两人相拥走出竹园,老马车行的马车早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可车夫拉开车门,
却惊叫起来,原本空无一人的车厢里竟端坐着一位俊美的青年。

“三藏?!你不是回蜀中了吗?”我吃惊地叫出声来,而解雨则欢呼一声,
上前抱住了大哥的臂膀。

我心中暗惊不已,按照唐天运的说法,我这个大舅哥在九江整肃好唐门的货
运中转基地之后就逆江而上,回唐门娶媳妇去了,算算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情,
他怎么突然又杀回江南了呢?看他行事鬼鬼祟祟的,显然是唐门发生了什么变故,
直觉告诉我,唐家兄弟之争大概远不像唐天运所说的那样,已经和平解决了。

“别情,茶话会眼看着就要泡汤了,唐门总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吧!”

“这还差不多。”解雨顿时眉开眼笑。

唐三藏这番话,摆明了唐天文已经拿我当女婿看。解雨拉着他问了一大堆关
于她新入门的嫂子的问题,显然没有去多想——茶话会生出变故,也不过是这十
几天的事情,唐门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这分明是唐三藏因
故不得不返回江南,途中得到了消息,而老四唐天行敢发表声明,显然唐天文也
离开蜀中,一并来江南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唐门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瞒着解雨,唐三藏的一番话,
越发说明是唐天威出了问题。

“三藏,实在对不起,你娶媳妇,我不仅没法去道贺,反倒害你新婚燕尔也
不得安宁。”我一边道歉,一边给他使了个眼色:“几天前在扬州碰到六叔,他
正忙着处理宝大祥的事务,其实六叔久在商场,唐门中数他最有商人气质,他那
张嘴,都能把死人说活了,去对付武当最是惠而不费,反正都是打嘴仗,练嘴皮
子上的功夫。留下的宝大祥事务交给你大伯,这样你不就可以偷得几日轻闲吗?
现在可好,嫂子心里肯定要骂我给你惹事了。”

“六叔倒好说,可大伯解开心结需要时间,六叔劝了他那么长时间,他还一
肚子气哪!再说,他老人家行踪飘忽不定,想找他也不太容易。”

我恍然大悟,原来唐门对唐天威已经失去控制了,甚至连他的行踪也无法掌
握了。而唐门没有像我想像中的那样一劳永逸地除去唐天威,显然是和老六唐天
运有关。

不过,虽然谁也猜不出他究竟会不会对唐门不利,可单单甩掉跟踪者这个举
动,已经足以让唐门起疑心了。

“老爷子好动,总不能让他憋在秦楼吧!不过,真有事想找他,大概也算不
上什么难事。”

唐三藏目的已达,便想离去,却被我留了下来。我示意车夫先去一趟府衙,
和鲁卫匆匆交待了一番,然后出城而去。

“三藏,既然你是为茶话会而来,想必知道武当等五派的声明,换作是你,
你该如何?”

“不外乎四招,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屈之以威、灭之以武。这四招都不管
用,那只好对他们不理不睬,权当他们不存在了。”

“嗯,晓之以理、动之以利是安抚之道,能解决问题最好不过了,可我看希
望渺茫。屈之以威?人家可没把我这个江湖总管放在眼里,不过,拉上蒋迟,或
许能让他们改变主意,只是以后我的话怕是更没人听了。”

唐三藏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他此刻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不放他离开了,原来是
要让他在自己妹妹面前当回恶人:“别情,你总还记得杀鸡给猴看这句话吧?”

“喂,总不能为了茶话会就把人家给灭门了吧?!”解雨也白了她大哥一眼,
只是反应却远不如我想像的那样激烈。

“那妳就等着皇上扒妳夫君的皮吧!”唐三藏显然对妹妹的话不以为然,哂
笑道:“我可是听说过,四派中的铁剑门很可能和倭寇有染。在宁波的时候,他
们就曾对魏仙子和鲁卫下过毒手,像这等祸国殃民的门派,正好藉机将它铲除!”

“对,该杀!”解雨柳眉倒竖,脱口而道。她定是想起了潇湘馆的那一幕,
便立刻支援起大哥的提议来。

“不妥。”我沈思了片刻,摇摇头:“铁剑门早已今非昔比,虽然损失了胡
一飞、来护儿,可门内还有宗亮、齐默等高手坐镇,特别是那个神秘的练达,在
铁剑门里的排名尤在宗亮之上,武功很可能直追十大,想悄无声息地灭掉它不太
现实,可兴师动众的势必引来江湖反弹,一样陷我于不利的境地。”

其实以竹园的实力未必就拿不下铁剑门,可惜魏柔缈无踪影,而无瑕的武功
也因为心理因素而大打折扣,对撼铁剑门,我实在没有万全的把握。

何况,高光祖寄身于此,我还不清楚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贸然行动,或
许会破坏我和少林之间的协定。

“毒瘤早晚要剜。”得到妹妹支援,唐三藏说话没了顾忌,反倒热情高涨起
来:“算我一个,我就不信铁剑门都是三头六臂!”

傍晚时分,马车进了松江城。奔驰在大街上,明显能感觉到松江日新月异的
变化,不仅街道两旁多了不少陌生的建筑,就连行人的精气神都比半年前足了许
多。

马车特地绕过松江秦楼,虽说没有苏州号那般豪奢,可客人仍是络绎不绝。
在它的周围,几家新开张的酒楼茶肆生意异常火爆,一家成衣铺子也是人头攒动,
而围墙下,是一溜等客的马车,虽然没人管,却是秩序井然,显然秦楼的开业,
给松江许多产业带来了机遇。

而巨额银两的涌入,也给松江带来了新的繁荣。

五位师娘购下的平泉园与秦楼仅仅隔了两条街,门房是个极精明的老头,虽
然不认得我,却认得解雨,一看我俩的亲热劲儿,他立刻猜到了我的身份。

他一边点头哈腰地将我俩迎了进去,一边道:“秦妈,快去禀告大奶奶和大
少奶奶,就说少爷回来了!”

“不用了。”我拦下秦妈,问清楚眼下大家正在五尺轩给二师娘做寿,便让
解雨带我径直去了五尺轩。

解雨轻车熟路,带着我在迷宫似的回廊和假山中穿行,往往看似没路了,可
一推爬满枯藤的墙壁或钻过一座假山,却又柳暗花明又一村,其中的精妙变化比
之京城的江南居有过之而无不及。

仔细观察,绝大多数的暗门机关虽然经过特殊处理,可依旧能看出时日尚短,
显然是新加上去的。

我正暗自揣摩师娘们的用意,耳边已隐约听到众女的笑声,穿过一片暗含反
五行阵的花树,五尺轩就在眼前。

“……别说沈园,就连邻居家的鸟窝都无一幸免。后来,又喜欢上了吃狗肉,
嫌买来的不好吃,一到晚上,就和张城四处偷人家的狗,说来也不能算偷,他总
给人家留上银子,那银子足够买两条狗了,以致后来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告诉他
自己家里有狗,盼着他去偷哪!”五师娘的话引来众女一阵嬉笑。

“又说我小时候的糗事了。”我伏在解雨耳边发着牢骚,可无忧无虑的童年
却一幕幕在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个逼着我三更起五更眠,教了我一身本事的师傅!那个任我骑在脖子上撒
欢儿,陪着我偷鸡摸狗玩鸟逗蛐蛐的老管家张伯!而今都离我而去,撒手归西了,
而我也永远再听不到师傅严厉的呵斥和张伯风趣的笑话了。

“怪不得钰儿珏儿皮得要命,原来像动儿……”听声音似乎是玉珑。

“哼,这丫头敢背地里编排相公,看我不拿家法制她!”我低声对解雨道。
她却白了我一眼,嗔道:“玲珑说得没错啊!不像你,难道像无瑕姐姐?可无瑕
姐姐多温柔啊!”

“嘻,敢说相公的心肝宝贝,小心相公知道了,家法伺候……”

武舞话音未落,就听萧潇笑道:“晚了,相公已经到了。”

“相公到哪儿啦?”

武舞还在傻问,玲珑已是兴奋地尖叫起来,就听屋子里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我刚推开大门,姐妹俩已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我怀里。

“想死了、想死了、想死了……”

我亲完了姐姐亲妹妹,亲完了妹妹又亲姐姐,久别重逢的喜悦就像流进我嘴
里的泪水,和着佳人的香津,变得又苦又甜。

安抚好玲珑姐妹,抬头一看,宝亭正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她原本圆润的脸庞
变成了瓜子脸,连下巴都显得有点尖了,那丰腴的腰身似乎也瘦了一圈,衣带渐
宽了。

她身后,同样清减了许多的萧潇和武舞也同样含着泪花凝望着我。

真是一寸相思一寸灰啊!

我又怜又爱,张开双臂,深情地道:“来,我的乖宝贝,让相公好好看看妳
们!”

和众女亲热了好一会儿,我的目光才投向坐在屋子中央那张大桌旁的诸位长
辈。

师娘们含笑望着我,那眼神多像慈祥的母亲欣慰地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儿子—
—儿子长大了,功成名就了,母亲虽然变老了,可内心却得到了满足。

当然,像五师娘的岁数只比我大了一轮,她目光中自然夹杂着些许促狭戏谑,
说起来,她更像是我的大姐姐,而六娘的目光……

我和六娘目光一对就倏然分开,从解雨手上接过一只锦盒,来到二师娘面前,
跪倒磕了三个响头。

二师娘眼圈一红,将我搂在怀里,突然哭了起来。

“二妹,虽然相公不在了,可我们还有动儿啊!”大师娘墨夫人劝道。

“大姐,我这是高兴。”二师娘抹去眼泪,哽咽道:“可惜相公没看到,咱
们的动儿多出息了……”

“弟子再出息,也是师娘的孩儿嘛!”我连忙抢过话头:“二师娘您看,弟
子带来了什么礼物?”

说着,我一按机簧,锦盒“砰”的一声打开,一只捧着寿桃的精致玉猴弹了
起来。按动机关,那玉猴便忽而作揖、忽而献桃,动作极其滑稽,众人皆捧腹而
笑。

“你这皮猴子,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顽皮!”二师娘也被逗得莞尔起来。

“对了,也不把钰儿、珏儿带来,还没找你算帐哪!”五师娘瞪了我一眼,
转头对宝亭道:“我可是事先打招呼了,宝亭妳的孩子,我要亲自带,谁也别跟
我抢!”

宝亭顿时晕生双颊,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到我脸上。

我一脸苦笑:“五师娘,连我老娘要带钰儿、珏儿,我都没答应哪!”没等
她变脸,我又嬉笑起来:“第二个,我保证第二个肯定给您老人家带,您要是能
忙得过来,第三个、第四个也没问题,第一个就留给弟子和媳妇稀罕吧!”

“你倒贪心的很!”五师娘噗哧一笑,随即脸色一正:“动儿,听说你在京
城里私娶的那个什么郡主都已经有了身孕,此番回来,可要好好疼你的媳妇们,
别让五师娘一等等上个三年五载的,否则,宝亭舍不得罚你,师娘可要请你吃棒
子炒肉了!”

多年的默契让我顿时明白了五师娘的用意,我在京城不告而娶,宝亭再贤惠,
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想法,莫不如当面说清楚,省得心中留下什么阴影,而五位师
娘也正好作我的说客。

连忙顺杆往上爬,把宁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我隐居白府十数日不得皇上召见,众人都相当困惑,我添油加醋地解释了
半天,她们这才明白,皇上当初并不信任我,甚至有可能一直将我软禁在京城。

于是和宁馨巧遇之后发生的故事,就变得容易接受起来,特别是皇上的赐婚、
我更名换姓以及和宁馨的约法三章,维护了宝亭她们的地位和自尊心。结果在大
师娘狠批我的时候,宝亭反倒替我说起话来。

等入夜,和诸女胡天胡地抵死缠绵了一个晚上后,她们心中仅存的一点芥蒂
也就消失不见了。
第六章

厚实的窗帘遮住了阳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知道满
目俱是藕臂酥胸、雪股玉臀,仿照倭国榻榻米设计的床榻上据说可以睡四个人而
绰绰有余,但此刻已经显得拥挤了,而这还少了早起的萧潇。

轻轻搬开宝亭的胳膊,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地。宝亭只呢喃了一句,又沈沈睡
了过去。玲珑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下,我轻轻拍了拍她们,姐妹
俩也都又沈入了梦乡。

出了卧室,眼前顿时一白,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刺得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扭头看自鸣钟,已是巳时了。

向窗外望去,四周都是假山怪石和高大的花木,把这座名叫“别有天”的阁
子完全包围了起来,当真是别有洞天。

左右看看,却不见萧潇的影子,可盥洗的家伙事儿却早准备好了。梳洗一番,
想想该去给师娘们请安,走到楼梯口,我便嗅到一股莲子粥的清香气息,心里一
动,来到一楼小厨房一看,果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屋子里炉火正旺,温暖如春,萧潇就只披着件湖蓝对襟,露出白生生的半截
小腿。

她正把煲粥的沙锅从紫铜小火炉上端下来,听见脚步声,回首嫣然一笑,问
:“相公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听我说睡足了,她便说再切点卤鹅肝就可以吃饭了。

“那我去调姜汁醋。”我随口道。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这对白曾经那么的熟悉,甚至有段时间,几乎
每天早晨都要说上一遍,可最近的一年,却是很少听到了。

“贱妾来煮茶,师娘知道相公你喜欢喝吓煞人香,在这儿备了不少哪!”萧
潇边说边转身把水壶放在了小火炉上,可她转身之际,我已然发觉她的眼圈红了。

我胸口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知是爱,还是愧疚。身边诸女,或多或
少都有一点私心,就连贤淑的宝亭无瑕也不能免俗,唯有萧潇,不管什么情况,
都始终如一地把我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而无怨无悔。

而人生最好的八年里,我和她彼此相知,几乎熟悉到了对方的骨子里。对我
来说,她不仅仅是我的女人,甚至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然而,我为她付出的却越来越少了……

“萧潇,妳歇着。”我抢过她手中的菜刀:“今儿,让主子伺候妳一回。”

再度听到熟悉的话语,萧潇马上明白了我的心情,一串晶莹泪珠滑过白皙脸
颊的同时,鲜花一般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她下意识地瞥了楼上一眼,腻声娇笑道:“那婢子可要主子喂着吃了。”

“烫不烫?”一勺热气腾腾的莲子粥送到了萧潇的嘴边,一根火烫的肉棒槌
也塞进了她的另一张小嘴里。

“烫、烫死了~”

怀中的佳人含糊呻吟着,修长而有力的大腿环在了我腰间,娇躯前后左右扭
动着,或许因为楼上的诸女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萧潇愈发亢奋,我的独角龙王
似乎打通了一口泉眼,那花露直如泉水般汩汩泌出,顺着两人交合之处流淌下来。

“小馋猫,这么贪吃。”见萧潇香舌下意识地在瓷勺上打着转转,仿佛是在
舔着我的分身一般,我不由得把瓷勺一撤,将食指伸进了她的嘴里,滑腻的香舌
立刻裹住了我修长的手指,细细咂吮起来。

“还有一张小嘴儿,要不要也喂它点东西吃?”

萧潇原本媚得几乎出水的眼神顿时迷离起来,虽然喉间发生娇腻的声音听不
出是赞同还是反对,可她急速收缩的花房却清楚无误地告诉我,她内心是多么欢
迎我的提议。

只是我刚用粘稠的汁液涂满她的菊蕾,就听阁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来
人把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快到门口了,我才听见。

“有人来了。”我心头蓦地一动,伏在萧潇耳边道。

“好像是……干娘。”从情欲中惊醒过来的萧潇六识比我还要敏锐,很快听
出来人是谁。

她立刻慌张起来,双足点地,就想站起身来,可腰肢却被我的大手紧紧箍住,
非但没能站起来,反倒和我贴得更紧了。不仅独角龙王探破花心,直入花宫,我
左手中指也刺开菊蕾,滑了进去。她的身子立刻哆嗦起来,花径剧烈地收缩起来,
一股浓腻的阴精猛的打在了龙首上。

就在萧潇泄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门口传来六娘刻意压低的声音:“司画,
大少爷可起来了?”

“起来了。”小丫鬟司画回道:“正和四少奶奶吃饭哪!”

“吃饭?”大概是听出司画言不由衷,六娘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片刻,她
突然问道:“动儿,吃完饭了吗?”

“正吃哪!”我回道,而瘫在我身上娇喘不已的萧潇闻言却猛的从我身上跳
起来,脸上已满是红云:“人家怎么见干娘啊~”

她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嗔怪道,她裙上淹湿了一大块,还是我灵机一动,将
围裙系在她腰间,才堪堪遮挡过去。

萧潇开门把六娘迎了进来,诺诺叫了一声,转身就要逃开,却被六娘喊住,
笑道:“不是还没吃完饭吗,怎么就逃席了?”

萧潇反应也快,说媳妇给干娘拿付碗筷来,等端着碗筷进来,身上的衣服已
经换了一套。

我却不敢站起身来,独角龙王一旦发威,想重新蛰伏并不那么容易。

六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窘况,迳直坐在了我的对面,接过我递过去的一
盏吓煞人香,浅浅抿了一口,不经意地问道:“京城一切都好吗?白秀也好吗?”

我顿时明白,我和白秀的关系并没瞒过六娘的眼睛,先是调白秀去掌管松江
秦楼,后又把她派来京城助我,都是因为六娘早就知道白秀是我的女人,可以信
赖了。

“白秀很好,她现在替我照看江南居的生意,而京城秦楼我交给陆昕来打理
了。”

“江南居?”听到陌生的名字,六娘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却把她听到白秀消
息之后的一丝异样遮掩了过去:“陆昕?魏柔她不是回到江南了吗?”

白秀抵京后所发生的一切还没来得及通报给竹园诸女,而陆昕是魏柔的化身
也只有竹园少数几个核心人物才知晓,六娘虽然知道魏柔的秘密,但她并不晓得,
钱萱已然顶替了魏柔来扮演陆昕这个角色。

将明暗秦楼的计划说了一遍,六娘方才明白过来——虽然我在京城的处境并
不那么乐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险恶,但绝非没有一点反击之力。她的脸色顿时
轻松下来。

“既然京城的事情犹可为之,那么过了今年茶话会这第一道坎,顺利执掌江
湖两三年就有把握多了。不过动儿,”她颇有深意地望着我,慢条斯理地道:
“凡事要分个轻重缓急,眼下当务之急是筹办茶话会,听解雨说,你已经定了日
子,就在下个月二十五日,余下的时间已经不算多了。二姐今儿早晨还说,她五
十寿诞也过了,你该忙你的正事儿去了。”

六娘话中有话,我和萧潇自然听得十分明白。萧潇顿时绯红了脸,羞得低下
头去。

而我却正色道:“干娘,您也知道,做那个什么捞什子的江湖执法者并非我
的本意,我最大的心愿是和萧潇她们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在我眼里,让她们快乐
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才是我的正事儿!”

六娘微微一愣神,或许是她没想到我直截了当地反驳了她、或许是她察觉了
我眼中闪过的一丝炽热,让她嘴脣蠕动了两下,却没发出任何声响,甚至她的眼
中也没有任何怒意,反倒再度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虽然一闪而过,却依旧被
我捕捉到了。

自从我得知六娘冒险取得宗设的藏银后,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两人的关系
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是六娘暗示我守秘让我觉得两人拥有了共同的秘密,还
是六娘肯为我冒着生命危险让我感动?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条丝带连着我俩,扯不断理还乱,我不想去探究,
可偏偏忍不住去试探。

萧潇也是一怔,投来的目光里不免有些责怪的意味。

我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续道:“当然,我不会误了大事的,我又不
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无知纨裤子弟。幸福,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
我深知这一点,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壮大我的实力,来护卫我的亲人。武当派和
清风妄想阻挡我的步伐,哼,我会让他们知道,总有些人是不能去触犯的!”

“这么有信心?”六娘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可嘴上却道:“可武当一呼百
应,反对你的声音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局势对你相当不利啊!”

“乌合之众而已!”我轻蔑地道,随即再度试探起来:“我有干娘相助嘛!
武当算个什么东西?!何况,我听说武当派内部并不和睦,三清各怀鬼胎,更有
不少人在扯清风的后腿,和我决一死战的决心不是那么好下的。生死存亡关头,
没准儿它就变主意了,而身为反对续办茶话会的首倡者,它一旦变了口风,大江
盟和恒山派也不会硬挺着了。”

“动儿你倒是神机妙算,未雨绸缪了。”六娘笑道,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
表情,而对我的恭维,她似乎也默认了,这让我的心跳不禁骤然快了几分。

萧潇是竹园众女中仅有的几个完全知道我全盘行事计划的人,自然明白六娘
所指为何,也随声附和道:“当初听相公说要调查武当的内幕,贱妾还奇怪,没
想到武当真的成了相公的对手。”

我心里苦笑起来,这倒是六娘与萧潇高看了我,当初只不过是为了调查苏瑾
身边的青衣人是否就是武当的二号人物孤竹清云,结果在不经意间成了一招妙手。

“动儿,你是不是想武当像隐湖那样,发出不同的声音?”六娘沈思片刻,
便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武当内部矛盾重重,这主意未尝不可一试。”

听六娘言之凿凿,我知道在这五个月里,六娘对武当的情报战定是得到了丰
硕的成果。

其实说来也不奇怪,她对练家已经关注了那么长时间,自然是因为武当和清
风的缘故,一旦把人力物力向武当倾斜,很容易得到相关的情报。

“动儿,当年三丰真人淡泊名利,为防止武当被野心家所利用,故而设下了
两权分立的制度,掌门和长老会成为互相制约的两大权力中枢,这你该知道吧?”

我点点头。在武当派,掌门和长老会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虽然因为掌门在长
老会中占有一席之地让他在两者之争中略占上风,但因为长老会有着严格的入选
程式,长老又是终生制兼世袭制,没有背叛师门之类的重大过失,就连长老会自
己都无权罢免它的长老,遑论掌门了。而要得到武当五分之四弟子的支援去罢免
一个长老,事实上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正因为如此,长老们并不太忌惮掌门
手中的权力。

“我总觉得,清风之所以最近才开始图谋武林领袖的地位,除了训练练家的
子弟兵要经年累月的时间之外,需要摆平长老会的其他四位长老也是极其重要的
原因。”

武当长老会共有五人,除了掌门和俗家长老之外,还有真武、大德、清都三
大殿长老。三大殿长老都是世袭,而俗家长老则由掌门提名,而且还要至少获得
其他两人的支援,清风为了在长老会中获得多数,想方设法将宫难推上了俗家长
老的宝座,其间更是费尽了周折。

“不错!”六娘赞许道:“武当派系分明,三大殿长老各有心腹,清风想统
合武当不是件容易事儿。就说妙字辈硕果仅存的大德殿长老妙可真人吧!他是武
当四清中年纪最小的清雾的师傅,当年他和清风的师傅妙无真人并称武当双骄,
在派中有着极高的名望。而且为人十分方正,别说清风一个后辈,就连妙无真人
在世的时候,在武当也是个横着走的主儿。他很多事情都不买清风的帐,清风却
拿他毫无办法。只可惜这两年他身染重恙,一直卧床不起,不管派中事务了。清
风近来行事越发大胆,不能不说和少了他的制约有关。”

“有道理。”我沈吟道:“就算清雾进步再快,在门中说话的份量也远远比
不上他师傅。”

“对。”六娘微微一笑:“这个清雾也是武当罕见的天才,大前年登上名人
录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岁,还刷新了宫难创下的男子二十四岁上榜的记录。去年排
名连升三十三位,一下子升到了四十一,今年听说就连清雨都奈何不了他,很可
能挤进你新排的名人录的前三十位。虽然他眼下在武当还没有多少发言权,可接
任大德殿长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有传言说,他还有接任掌门的可能。只
是,”六娘顿了一下,眉间露出一丝忧虑:“清雾和他师傅不太一样,他和清风
走得相当近,一旦接任长老之职,不但成不了清风的约束,反倒可能成为他的得
力助手。”

“哦,竟是这样?!”我不由惊讶地轻咦了一声:“如此说来,倒是清都殿
长老清雨和清风之间的关系相当耐人寻味喽?那么在宫难进入长老会之前,清风
甚至是一对三,处于绝对的劣势,宫难又是怎么坐上武当俗家长老宝座的呢?”

“动儿,你怎么会知道清雨和清风之间并不和睦呢?”六娘目光灼灼地望着
我道。

“干娘,您不会是把林筠给忘了吧?”我解释道:“原本我们都以为,清风
把林筠送给清雨的得意弟子玄苦,是一种奖励,但眼下看来,更像是釜底抽薪之
计,目的是削弱清雨的实力。因为比较而言,更值得奖励的清雾并没有与女色有
染,显然是因为清风和他走得近,已经没有必要再用女色来巩固两人的关系了。”

“你呀!自己喜欢倚红偎绿的,就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了女人身上。”六娘
噗哧一笑:“不过,这次你倒是猜对了,清雨至少在一年半之前,和清风的关系
还相当紧张,只是因为一直公开和清风唱反调的是武当的二号人物清云,两人之
间的矛盾才没显得那么突出。但彼此之间有矛盾,不等于清风在长老会中就要以
一敌三。妙可行事公正,只要有利于武当,不管是谁提出的议案,他都赞成;而
清雨原来也是相当有原则的人,不像清云,经常不分青红皂白地和清风对着干,
甚至经常找各种各样的藉口离开武当山,故意让长老会因为缺人而无法召开,以
致清风的许多重大计划都无法得到长老会的及时批准。事实上,由于宫难是现今
武当俗家弟子中最适合出任俗家长老的人选,妙可和清雨都投了赞成票,而清云
反对的理由,也只是他和清风的关系太过亲密罢了,至于宫难的为人和在武学上
的造诣,他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可眼下清雨明显投入了清风的阵营,不然武当也做不出反对茶话会的决定,
长老会中除了宫难之外,清风定是得到了另外一张赞同票,而这张赞同票非清雨
莫属。”我苦笑道:“显然,清雨和苏瑾的关系败露了,叫清风抓住了把柄,这
才不得不臣服于他。”

“你都知道了?”六娘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关切。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涩然一笑:“干娘您不必为我担心,反正清雨
他不是苏瑾红杏出墙的头一个男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我已经麻木了。女人变了
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何况我也不想拉了。只是有点可惜,清云是几近半百的
人,苏瑾的品味怎么变得这般奇怪?”

六娘沈默了半晌,却出人意料的低声自语道:“年龄重要吗?”

我心中一凛,顿时明白自己无意中说错了话。师傅比五师娘大二十三岁,两
人依旧十分恩爱,而无瑕比我大十岁,却是我最心爱的女人之一。六娘呢?虽然
不知道她确切的年龄,可也该是一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数字吧……

“嗯,这个,干娘我的意思是说,他武当派又不是龙虎山一正道,讲究阴阳
双修,这男人年纪一大,那个,干娘您也知道……”

“我知道什么?”六娘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难得一见的窘意,旋即板起了面孔
:“苏瑾的事情,不是你想不明白,而是你压根儿就不愿意去想,表面上说得洒
脱,可心里比谁都在乎!”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严厉了,她语气缓了下来:“动儿,你若始终不敢
面对她,她就很可能成为你最致命的弱点,一旦被对手侦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了!”

“干娘,这道理我懂,您就别再揭我伤疤了。”我苦笑道:“对于苏瑾,我
不是洒脱,而是真的想放弃了。或许她一开始很可能是被慕容逼的,然而我早已
今非昔比,她也该知道,我有足够的实力来帮助她脱离苦海,可事实呢?我只看
到她周旋在众多男人中间而乐此不疲,就像青烟所说的那样,总有一些女人喜欢
放荡的生活、喜欢体验各式各样的男人。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和苏瑾的
差别仅仅在于,这个社会允许男人多娶,而不允许女人多嫁罢了。”

“动儿,你能想开是最好不过了。”六娘眉头舒展开来,欣慰地道,只是最
后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沈吟了一下,才道:“既然你知道清雨和苏瑾
的关系,也知道她身边的那个青衣怪客就是清云,那你就该想到,万一清风同样
握着清云的小辫子,那么你就没有多少机会来制造武当内乱了。”

“总要博一下,因为制造敌人内乱可是最惠而不费的制敌方略了。”我沈思
了片刻,问道:“干娘,您看清雨知不知道林筠和玄苦之间的关系呢?”

六娘摇摇头表示不知,却斟酌着词句道:“你说清风此举乃是釜底抽薪?那
就是说,清风根本不放心他的师弟了?如果清雨还被蒙在鼓里的话,一旦知晓自
己心爱的弟子已经被清风拉拢过去,他的反击倒是有可能会相当惊人。”

“不错!”我接过六娘的话头:“毕竟玄苦在武当玄字辈弟子里是最为出色
的一个,如果清风把掌门之位传给玄字辈弟子的话,玄苦乃是第一人选。清雨自
己没做成掌门,有希望做掌门的弟子又投靠他人,他的反应可想而知。”

“那么动儿你就再审审林筠,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至于武当那边,
白澜的情报网也该渗透进去了吧!” 第七章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宝亭玲珑她们都陆续起床,见到六娘,都有些羞赧,就
像贪欢的儿媳被公婆撞见了一般。

我和六娘正在讨论对几家异己分子剿抚的流程,先剿而后抚,是我俩的共识,
否则就是一味地示弱了。

首剿的目标也相当一致地定在了铁剑门的身上,国仇家恨,一齐算帐。

如何去剿,大原则也趋于统一,我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可能也无法动用官
府的力量,因为铁剑门的总舵在丁聪的地盘上。

我甚至不能公开讨伐铁剑门,毕竟江湖执法者要站在中立的立场上,掩耳盗
铃虽是自欺欺人,却是能保住大家面子的最佳途径。

只是剿到什么程度,两人却有不小的分歧,我欲把铁剑门连根拔起,可六娘
却说,打痛它即可,不然给江湖留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印象,很可能引
起江湖的反感。

“干娘,从我挥剑杀了宋维长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在江湖人心目中打下了强
硬的印记,这不是靠放过铁剑门就可以轻易更改过来的。何况……”我自嘲地一
笑:“我魔门的身份、淫贼的名头,真的能赢得江湖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吗?答案
显而易见!而我内心也未必尊重他们——江湖上,又有几个人值得我尊重?!与
其戴着假面具赔上一张笑脸劳心费神,莫不如让他们从心底就怕了我——做我的
敌人,就要有面对死亡的觉悟、就要有不怕灭门的勇气,否则,还是乖乖听我号
令吧!”

“就是!”玉珑抢着赞道,饱尝灭门之痛的她对十二连环坞的手段记忆犹新
:“干娘,除恶务尽,不然反受其害!”

宝亭也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六娘目光闪烁,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展颜笑道:“不错,江湖
本来就是强者的江湖!动儿你放手去做吧!无论怎样,我都支援你!”

“你……是别情?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鲁卫狐疑地望着脱去长袍露出一
身西南苗疆夷人打扮的我:“不对啊!你不是去杭州和齐放谈判去了吗?”

“那只不过是我故意放出的风声而已。”

老鲁迷惑地“哦”了一声,我微微一笑:“人家大江盟是江南武林的领袖,
我能不给他们一点面子吗?就算人不到,话总该说到吧!你看,大江盟现在不也
是受用的很,连个辟谣的人都没出来吗?”

“我怎么总觉得齐放他要倒霉啊?”鲁卫皱着眉头道,只是他很快就转移话
题:“呵呵,高大这小子原来是给朝廷做事的,怪不得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
当初还以为他结交三教九流是为了做生意哪!对了,他不是你那个管家高七的大
哥吗?”

“高七已经不是我的管家了,我保举他出任嘉定县主薄,已获府、部的批准,
昨儿就上任去了。”我叹了口气:“只可惜老南不肯出来做事,否则,我头拱地
也要把他推到陆眉公那个位子上。”

“你就别在我眼前念秧儿了,反正我是死活不进京,你说啥都没用。”老鲁
开口就把我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全堵了回去。

“没的商量?”

老鲁坚决地摇摇头,而我真的叹息起来,陆眉公眼看就要致仕退休了,在我
心目中,老鲁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接替人选。

可他最近虽然做官做上了瘾,头脑却异常清醒,几次三番地拒绝我,甚至我
列举了种种对他师门少林寺的好处,都打动不了他的心,总说与其去蹚京城那池
浑水,还不如在苏州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我只好另寻合适的人选。

出乎意料的是,在老南同样拒绝了我之后,近来我考虑最多的竟然是劣迹斑
斑的李岐山,这让我自己都有些吃惊。

“喏,这是高大的资料,果真如你所言,这小子连亲弟弟都不放过,绝不是
个什么好鸟,想动手的话,判他个秋后斩首虽然过分了点,可进哪个衙门去都挑
不出毛病来。”老鲁岔开了话题,把一叠资料递给我。

“总要让他死得其所。”我接过高大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完善着心中的计
划,待看过一遍,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问老鲁:“傍晚之前能弄到高大的笔迹吗?”

老鲁知道我又要栽赃陷害了,无可奈何地白了我一眼,才说没问题,一下午
的时间已是绰绰有余。

我又问是否查到了唐天威的消息,老鲁笑着说,唐天威少年时的花痴病旧病
复发,虽然离开了秦楼,却离不开女人,眼下正落脚宁波潇湘馆。

“铁剑门最近也把总舵从杭州搬到宁波去了,你该有所耳闻吧!”老鲁意味
深长地道。

一弯残月冷冷地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寂寞地照着空旷的街道。没有了白日
的喧嚣,苏州城褪尽繁华,就像高家大门口悬着的那盏半死不活的气死风灯似的,
透着孤寂冷清。

“相公,来人了。”

顺着萧潇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瘦的身影正快速走来,虽然他明显一直在压
抑着奔跑的冲动,可昙花偶现的灵巧身法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可惜不是宗亮。”

“对,来人是齐默,咱们也算是钓到了一条大鱼。”

虽然明知道宗亮是铁剑门的中坚,不太可能轻易出动,而苏州在江湖人眼中
又不啻是龙潭虎穴,可我内心还是有一丝幻想——他会亲自来高家打探消息。毕
竟,我冒用高家名头传出的情报,事关铁剑门的安危。

但很明显,万里流及其幕后主使并不太相信唐门竟然要对自己动手,因为两
家无论是从历史渊源还是现实利益来说,都没有多少仇怨和冲突可言。

可唐天威无巧不成书地出现在宁波,这也不得不让铁剑门考虑情报的真实性,
因为他们不太可能会知道,唐门最近发生了一场内乱,而唐天威正是内乱的失意
者,眼下等于被唐门放逐在江南。

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唐门这么一个重要的大人物易容更名潜伏到了自己的
眼皮底下,自然不会是心怀好意。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唐天威此去宁波,已经和铁剑门同流合污了,铁
剑门已经知道了唐门内乱的内幕,那么它自然更有理由相信,唐门要出手对付叛
徒和接纳叛徒的铁剑门了。

制造一点机会,让铁剑门与唐天威发生冲突,我坐收渔翁之利自然是最理想
不过的了。而能有个让唐门出手对付铁剑门的理由,我也相当满意。

但对铁剑门来说,无论怎样应对唐门,前提都是高家的情报到底准确与否,
那么派人来核实,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萧潇和唐三藏在高家附近的客栈里守候了两天两夜,虽然比我预计的晚
了一天,可总算等到了来人。

齐默很快来到高家的门前,四下看看,就去叫高家的大门——这是白天鲁卫
声势浩大的全城大搜捕带来的好处,高家附近的几条街道一直有捕快出没,到了
晚上,齐默才得到机会。

只是在铜环发出“叮当”声响的同时,我已经一个健步窜了出去,施展出江
湖最常见的轻功身法向齐默奔去。

而我身后,作捕快打扮的唐三藏和萧潇高声呐喊:“抓淫贼、抓采花大盗啊!”

那情景乍一看来,分明就是捕快正在抓捕采花的淫贼。齐默一怔,他的大脑
显然还没来得及分析眼前这情景是否合理,我已经快速地接近,离他只有丈远了。

当我突然施展出幽冥步来,身法陡然快了三倍不止的时候,他大概才明白过
来,自己竟是来人的目标。

“鼠辈,敢赚你家大爷!”齐默一边气急败坏地骂道,一边急速向后退去。

只是铁剑方出鞘,斩龙刃已经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闪电,带着奇异的风声呼啸
而至。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铁剑竟生生被我劈成两段,利刃自肩头斜劈下来,
顿时血光崩现,碎衣乱飞。

“你是王……”

齐默认出了我的兵器,又惊又怒,可刚喊出我的姓氏,却被我运指如飞,连
点了周身七大要穴,一下子昏倒在地。

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府衙大牢里了。

我和鲁卫连夜突审他,可审了一个多时辰,竟然没得到一丁点有用的资料。

“别情,这个齐默不是被洗脑了,就是个积年的惯犯,想撬开他的嘴巴,看
来得花些时日了。”老鲁一时也有点束手无策。

“我恐怕等不及他的口供了。”沈吟片刻,我毅然下定了决心:“我要口供,
是为了替少林出手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迟则易生变,看来这次只好把木蝉留
在苏州了。至于铁剑门那边,我去请老南助我一臂之力,江湖上没他这号人,想
来不会给他惹来什么麻烦。”

南元子三更半夜地被我从被窝里揪出来,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可听明白
我的来意,他还是惊讶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老南,我知道,这违反了你为人处事的原则,可你想过没有,丁聪乃是国
贼,铁剑门助纣为虐,任其坐大,祸及百姓啊!”

“别情,你可以弹劾丁聪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问题是,正义就一定能战胜邪恶吗?”

老南当然明白我指的是快活帮全帮覆灭的悲惨往事,一时沈吟不语。

我诚恳地道:“老实说,我不是不想扳倒丁聪,而是现在根本扳不倒他,我
这个念头,连桂萼和我师兄方献夫都不支援,没有他们的支援,扳倒丁聪无疑就
是一句空话。但我在朝一日,就会盯着丁聪一日,让他心有所忌,不敢太过放肆。
当然,大前提是,我没被江湖的大风大浪所吞噬。”

“嗯,我是听说,你眼下的情况不大妙。”

“是,不然我也不会来打扰你。”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把眼下的形势分析了
一遍后,道:“在反对我的五大门派中,唯有铁剑门是门主亲自出马,不给自己
留一点后路,显然,丁聪是想置我于死地。而我也只有铲除它,才能快速有效地
制止这场风波,才能在江湖上立足!”

或许是我的诚实打动了老南,抑或是他连番拒绝出山让他心有愧意,更可能
是因为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江湖人,沈默了半晌,他突然一脸苦恼地问我:“那…
…这两天老三味谁来掌勺啊?”

一行人抵达宁波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在潇湘馆的赌场里,我再度见到了易
容为宋难策的唐天威。

他手执金樽,怀抱美人,在赌桌旁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他才经历了人生的
两大磨难。无论是老年丧子,还是大权旁落,都足以击倒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然而他却挺了过来。

其实,他举手投足的儒雅和风流很让我心折,如果没有解雨和唐三藏,我很
可能在唐门内乱中站在了他这一方。

望着他潇洒地掷出骰子,我心里一阵感慨——命运,就是老天爷掷出的骰子,
谁也不知道结果究竟是什么!

当然,唐天威不认得我了,唐三藏的易容术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但利用
从李岐山手里得到的那张人皮面具,恐怕就连解雨都认不出我来,何况,沈迷在
醇酒美人牌九中的唐天威,警惕性似乎降低了不少,周围出现的几个异常人物,
好像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那几个人虽然穿戴打扮各不相同,可他们却都始终关注着唐天威和他接触的
每一个人。

不过,因为他们不时对上一个眼神,打出一个手势,稍一留心,就很容易发
觉他们是同伙。

事实上,高明的赌徒们都善于察言观色,以防备他人合伙出老千,因此已经
有好几个人看出他们的破绽。不过,赌徒们显然误解了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在这
几个人下注的时候,他们纷纷变得谨慎起来,甚至有人干脆抽回了赌资。

当然,在我眼里,那几个人更是漏洞百出,无论身板还是眼神都泄露了他们
是练家子的秘密,腰间虽然没有剑,可挂剑的悬钩却忘了摘下;脚上也不是江南
流行的福字履,而是适合施展轻功步法的薄底快靴;甚至追逐他们的眼神,我更
是发现了他们的头儿,一个正在和赌场管事说说笑笑的陌生中年汉子。

看他的相貌,再对照鲁卫给我的资料,我猜他大概就是万里流的师弟滕养中,
那么几个汉子是铁剑门弟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眼下的情形可有点不太对头啊!

在赌桌旁跟着大家下了两注,我很快就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潇湘馆是大江盟的地盘,虽然主持事务的大江盟鱼龙堂堂主柳斯,在我眼里
不过是个武功尚说得过去的生意人,可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发现唐天威周围的异常
情况,而那个赌场管事更是明显认得滕养中。

赌场自然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滕养中和铁剑门弟子在潇湘馆寻欢作乐也是
寻常之事。

然而,江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门派跑到另一个门派的地盘上办事,不
是两家已经撕破脸皮或者所办之事极其机密的话,总要知会一声,以示尊重。如
果有什么恩怨情仇需要在人家的地盘上了结,也要尽量避免给主人带来麻烦。

而滕养中他们显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可赌场里的所有大江盟弟子对他们的
举动都熟视无睹。显然,两方已经有了默契。

只是,这默契究竟是什么呢?我飞快地思索着。

我拿不准大江盟和铁剑门的关系,表面上看,大江盟是白道、铁剑门是黑道,
两者的关系并不融洽,铁剑门是江南少数几个没加入同盟会的重要门派之一,万
里流更是和李思结下了相当深的仇怨。

那李思近一年来在同盟会的地位蒸蒸日上,不仅取代了华青山成为七大长老
之一,而且在年轻一代同盟会弟子中,隐隐有和齐小天并驾齐驱之势,在同盟会
说话的份量已是越来越重,就算万里流是个傀儡,也总要有点门主的做派和面子,
不会主动用热脸去贴大江盟的冷屁股。

但细一想,两者和丁聪的关系却都相当密切,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丁聪的左
膀右臂,一正一邪,各有妙用,倘若如此,他们表面上的不睦只是幌子而已,而
彼此互通消息自然不足为奇了。

不过,如果大江盟已经从铁剑门那里得知了唐天威的身份,大概警戒的力量
至少应该再增加几倍,不仅柳斯都应该亲自出马,就连总舵都应该再派出高手支
援。即便大江盟一时派不出人来,铁剑门也至少应该动用门内名人录上的高手。

因为唐天威虽然武功连三流都算不上,可毒功却是天下第一,一旦出了变故,
不能一击毙命的话,老天才知道他究竟会弄出什么花样来。

可眼下的情形是,我既没看到大江盟派出有份量的高手,也没看到铁剑门的
几大主力。若说铁剑门瞒下了唐天威的身份,故而未能引起大江盟的足够重视还
情有可原的话,那么铁剑门如此轻忽就颇让人费解了。

何况,不管大江盟知不知道唐天威的身份,既然两家已经有了默契,更合理的
解决办法应该是以大江盟的弟子为主来监视唐天威,这样才不致于引起被监视者和
其他客人的怀疑。而现在两方的行动,都可谓极不自然。

“相公,滕养中盯上唐大少了。”

“嗯,活该他被盯上。”我瞥了一眼远处烟视媚行仪态万千的唐三藏。

一个艳光四射的少妇现身赌场,自然会引来无数猥亵的目光,不是南元子扮成
的保镖如同凶神恶煞、潇湘馆的护院个个如狼似虎的话,早有人上前搭讪了。

我拿我这位大舅哥毫无办法,他似乎扮女人扮上了瘾,而我却不知该怎么劝他。

不过,他也有他的道理,论易容术上的造诣,唐天威还在他之上,想不被他看
出破绽,就不能像解雨那样完全改变自己的容貌,只能小打小闹、小修小改,而这
样,势必和自己原来的相貌有着几分相像,同样容易引起唐天威的关注。女装之后,
危险性就小多了,唐天威大概无法想像,堂堂唐门大少会男扮女装。

果然,唐天威只看了他一眼,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赌桌上,不过,他对铁
剑门弟子的熟视无睹却引来了萧潇的怀疑。

“唐天威的表演也太过火了,他是个老江湖,岂会看不出来自己已经被人监视
了?”

“他、大江盟、铁剑门都很古怪,似乎是设了局,你告诉唐三藏,让他准备撤
退。”

我一边低声吩咐萧潇,一边再度扫视了一遍摆了五六十张赌桌的偌大赌场,赌
场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却还是没有发现其中暗藏了什么高手。

萧潇偷偷打出了撤退的手势,而我则叫来了一个伙计,想打听唐天威的情况,
话题自然从他怀里的那个美人开始。

“银红姑娘?啊呀!真是不巧,她已经被宋先生包下了,客官您还是换个姑娘
吧……多久?宋先生花了三千两,包了她三个月哪……您要两个清倌儿?没问题,
小的这就给您叫人来。”接过两个筹码,伙计乐颠颠地去替我和萧潇找姑娘 去了。

“三个月?”

我和萧潇不由对视了一眼,萧潇皱了皱眉头,说当初唐天威贪恋庄青烟的美色,
就曾经半个月足不出秦楼。

“如此说来,只能在潇湘馆动手了?”我心底虽然闪过一丝犹豫,然而很快就
下定了决心:“这样也好,潇湘馆不是大江盟的产业么,正好顺手打击一下它的气
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