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文兰道:「女儿怎敢跟娘谎报?穆七娘这次以追寻小妹为名,夜入兰赤山
庄盗取女儿的符令。」
老夫人莞尔笑道:「文儿,以你武功,她能把令牌盗走么?」
严文兰道:「娘莫要忘了她是拍花党出身?」
老夫人面分微变,哼道:「她敢对你施迷药么?」
严文兰道:「她既盗取符令,还有什么不敢的?」
老夫人问道:「后来呢?」
严文兰道:「她自然得手了,但她没料到从女儿房中穿窗出去的时候,被女
儿手下一名使女看到,她感到甚为惊奇,穆嬷嬷怎么会舍了房门,鬼鬼祟祟的穿
窗出去,她就把目睹之事告诉了杖鹃,杜鹃赶进房来,才发现女儿中了迷香……」
「真想不到。」老夫人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哼道:「后来呢?」
严文兰道:「女儿发现符令被盗,立即派人暗中侦查穆七娘行踪,终于在分
水客店中把她逮住,押回兰赤山庄,果然从她身上搜出失窃的符令,但就在此时
,她被人劫走了……」
老夫人身躯一震,急急问道:「她如何会被人劫走的?在什么地方劫走的,
那是什么人?」
严文兰道:「就在兰赤山庄大厅上,女儿正在问她话,而且有许多人在场,
只是那人身法太快了,来去像一阵旋风,女儿和在场的人,都没有看清他的面貌
,好像是一个跛子……」
老夫人愤怒得一张脸阴沉如铁,浓哼一声道:「这么说穆七娘果然投到对头
手下去了,她……真该死……」口气一顿,问道:「后来呢?」
严文兰道:「女儿派出所有的人,分成几路搜索,一直没有穆七娘的消息。」
她听飞跛子说过穆七娘已投崖而死,但她没有说出来。
老夫人唔了一声,顺手从小几上取过白铜水烟袋,点起纸媒,缓缓的吸着,
过了好一会,才抬目道:「娘叫你回山,想问问你,咱们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严文兰道:「女儿遵照娘的指示,都已顺利完成。」
「如此就好。」老夫人嘉许的道:「好孩子,真辛苦你了。」说到这里,一
手放下水烟袋,忽然坚决的道:「好,咱们立即采取行动,你午后就下山去,调
集人手,分批上路,在大别山小界岭会合,娘也会及时赶来的。」
严文兰疑惑的道:「娘,对头巢穴在大别山么?」
老夫人道:「你不用多问,照我说的话去做好了。」
严文兰应了声「是」,起身道:「女儿那就告退。」起身退出,刚跨出楼宇
大门,踏上白石砌的花间小道,突听右首花丛间有人娇呼一声:「大姐。」一条
绿影,飞闪而出,迎了上来,那是严玉兰。
严文兰含笑道:「小妹,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花丛里,差点吓了我一大跳。」
严玉兰一把拉住了大姐的手,说道:「我是听画眉说的,大姐回到山上来了。
我想,你一定先去看娘的,所以躲在这里等你。」
严文兰和她并肩走在花林石径上,含笑道:「你干么要躲在花林里等我?」
严玉兰回眸看了大姐一眼,低低的道:「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严文兰看她话声说得很低,神情也很神秘,忍不住问道:「小妹,你有什么
重要的事?看你好像很神秘咯。」
「嗯。」严玉兰拉着她在一方大石上坐下,神色郑重的道:「大姐,你先要
答应我,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可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严文兰含笑看着她,只觉妹子说得很认真,这就点点头道:「好,我一定不
说,你说呢,到底是什么事?」
严玉兰道:「我要大姐帮忙,救一个人……」她晶莹如玉的脸,不禁飞起一
片轻红。
严文兰道:「你要我救什么人呢?」
「这人你也认识。」严玉兰道:「他……他……被奶娘用「无忧散」迷失了
神志……」
「被穆七娘迷失了神志?」严文兰心头陡然一震,急着问道:「你说的是谁?」
就凭这句话,问得如此急促,如此关切,若是换一个人,早就听出来,看出
来了;但严玉兰心地纯洁得像一张白纸,她自然不会去注意这些,低低的道:「
他就是卓少华嘛。」
「卓少华?」严文兰身躯一震,霍地回过头来,目注严玉兰,问道:「他人
在那里?」
严玉兰道:「就在山上。」
严文兰道:「是什么人把他送到山上来的?」
「是我。」严玉兰一颗头低垂下去,说道:「我跟奶娘要解药,奶娘不肯,
我想,我把他带到山上来,跟娘要解药,娘一定会给的……」
严文兰道:「娘也不给是不是?」
「是啊。」严玉兰道:「所以我听说你来了,才来找你的,你跟奶娘要,奶
娘一定会给的了。」她还不知穆七娘已经投崖死了。
严文兰道:「这件事我可以给你办到,但你必须老实告诉我……」
严玉兰连耳根子都红了,她还以为大姐要问她什么话,在车上他吻了自己,
这话如何说得出口?她只轻轻「嗯」了一声。严文兰道:「你可知道穆嬷嬷为什
么要给卓少华服「无忧散」的?」
严玉兰一颗心放下来了,大姐不是问车上那回事了,她低低的道:「那是奶
娘从他身上搜到大姐的一方玉佩,奶娘说这事不能让大姐知道,所以给他服了「
无忧散」……」
这回使严文兰心头猛跳,脸也红了,急急问道:「这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严玉兰道:「玉佩是画眉搜到的,只有奶娘和我三人知道。」
严文兰道:「没告诉娘?」
严玉兰道:「没有,奶娘告诫我们,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严文兰暗暗吁了口气,叮嘱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跟娘说。」
严玉兰道:「我不会说的,画眉自然更不敢说了。」
严文兰又道:「就是娘问起来也不可说,知道吗?」
严玉兰点着头道:「我知道,但大姐,你也不能说我求你跟奶娘要解药的事
啊。」
严文兰笑了笑道:「傻丫头,我要你不可说,我怎么会说出来呢?」说着,
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塞到严玉兰的手中,说道:「这就是「无忧散」的解药
,你收下好了。」
严玉兰大喜过望,一脸感激的道:「大姐,你真好。」
严文兰看她一脸俱是喜色,心头不觉微微一凛,忖道:「小妹是个天真无邪
的人,自己给她解药,看她竟然如此高兴,莫非她也暗暗恋上了卓少华不成?」
心中想着,人已站了起来,说道:「小妹,我要走了,娘要我午后立即下山,现
在快午牌时候了,我还有事去。」
严玉兰把药瓶揣入怀里,说道:「大姐不和我一起吃过饭再走吗?」
严文兰道:「我还要找顾总管去。」说完,匆匆走了。
严玉兰拿到了解药,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高兴,她那还停留,一个人就像一阵
风般朝前山宾舍飞奔而来,直到行近宾舍,才稍稍放慢脚步,跨进院子,口中就
叫道:「秋月,王相公回来了么?」
秋月听到小公主的声音,急忙迎了出来,躬着身道:「小婢见过小公主。」
严玉兰道:「我问你王相公回来了没有?」
「是,是。」秋月回道:「回小公主,王相公早就回来了,现在正在用饭呢。」
严玉兰没待她说完,急步走了进去。
卓少华一个人正在吃着午餐,看到了严玉兰,急忙叫道:「严兄……小公主
,你吃过饭么?」
「还没有。」严玉兰俏生生地走近桌边,回头一看秋月并未跟着自己进来,
心中忖道:「这丫头倒是识得好歹。」
她急忙从身边取出药瓶,一下塞到卓少华的手中,低低说道:「这是「无忧
散」的解药,你快收好,轻则一粒,重则两粒。」接着才盈盈一笑,声音稍大,
说道:「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没有,才来看看你的,好啦,我也要上去吃饭啦。」
一面又低低的道:「晚上我再来看你。」说完,翩然往外行去。
秋月站在阶前,一见小公主出来,立即垂手道:「小公主要走了么?」
严玉兰道:「我只是来看看王相公回来了没有,没有别的事。」说罢,很快
走了出去。
卓少华在严玉兰走后,饭也吃好了,秋月收过碗盘,又沏了一盏茶送上,乌
黑的眼珠一溜,笑道:「王相公,小公主和你很谈得来?是不?」
卓少华道:「你怎么知道的?」
秋月抿嘴一笑道:「小婢看得出来。」
卓少华不愿和她多说,站起身来道:「我要去休息一会。」
秋月道:「要不要小婢伺候?」
卓少华道:「不用了。」转身往卧室行去,随手关上了门,才从怀中取出药
瓶来,打开瓶盖,里面药丸颗粒,竟然只有苋菜子那么大小。他听严玉兰说过,
轻则一粒,重则两粒,自己也不知道是轻是重?当下就倾了两粒,放在掌心,然
后用舌尖蘸着吞了下去。
他心志至少还有一半尚未清楚,但对「无忧散」解药,却是牢记在心,一刻
也没有忘记过,这是老哥哥告诉他的,只有穆嬷嬷有「无忧散」解药,只有服了
解药,自己才能想得起从前的事情。他唯一相信的人,就是老哥哥。第二个可以
完全相信的人,是严玉兰,因为严玉兰对他好,她说的话,又和老哥哥说的一样。
所以他也确信自己神志被迷,严玉兰把药瓶交给他,他就很快的吞服下去。
现在,他只觉头脑有些昏胀,眼皮也渐有沉重之感,这是药性渐渐行开了,
他打了个呵欠,和衣往床上躺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卓少华才从睡梦中醒了
过来。这一觉使他真正醒过来了,但觉头脑清明,从前的事情,自然全部清晰的
想起来了,就是被迷失神志以后的事,也历历如绘,全在眼前。
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呢?师傅和师叔全被囚禁在北岩,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老夫人到底是什么人?被他们囚禁的当然不止是师傅、师叔,也许还有很多正
道中人,他们到底有些什么阴谋呢?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却没有一件能够
解答的。
如今卓少华神志既已恢复,他自然有了思考能力,决定要把这些问题求出答
案来。因此唯一办法,他目前只能装作神志依然被迷,且等弄清楚了周围环境,
先把师傅和四师叔救出来,再作道理。心念转动之际,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
声,奔了进来,他已可分辨出,来的正是秋月,于是重又和衣躺下,装作入睡模
样。
接着只听秋月叩着门道:「王相公,你醒过来了没有?顾总管来了。」
卓少华应了一声,才起身下床,问道:「是什么人?」
秋月在门外道:「是小婢秋月,顾总管来了。」
卓少华开出门去,秋月身后,果见顾总管一个矮胖身躯已经走了进来。她似
乎有着急事,一见面就叫道:「王相公,老夫人请你,快随老身去见老夫人。」
卓少华不知老夫人忽然召见,有什么事?他故意目露茫然之色,问道:「老
夫人叫我吗?」
顾总管已经不耐的催道:「老夫人有事,王相公快些走吧。」
听她口气,似乎很急,卓少华心头不由得暗暗一动,忖道:「严玉兰给自己
的一瓶解药,莫非是偷出来的,给老夫人知道了?好在自己神志已经恢复,那也
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一面点着头,应道:「好。」顾总管话声一落,早已刻不
容缓的转身往外就走。
卓少华就跟着她走出宾舍,顾总管脚下走得很快,卓少华自然也只好跟着她
加快脚步,但一面却暗暗留心着所经过的路径。只觉这座山谷占地甚广,从宾舍
到老夫人住的那幢楼宇,差不多足有半里光景。楼宇是在整座山谷的中央,四面
花林中间,都有通道,但每一条通道都弯弯曲曲的,似乎按九宫、八卦方位,隐
含奇门布置,难怪自己走过两次,还是弄不情方向,要是没有顾总管在前面引路
,一定会走迷了路。
顾总管领着他走近楼宇,忽然脚下一停,回身叮嘱道:「王相公,你记住了
,见了老夫人,要称她城主,自己要称属下,老夫人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应是
,知道吗?」
卓少华道:「我记住了。」
顾总管道:「好,你随我进去。」卓少华跟着顾总管跨进堂屋,老夫人就端
坐在一张高背椅上。
顾总管急忙趋上一步,躬身道:「回城主,王阿大来了。」
卓少华学着顾总管的样,拱着手道:「王阿大见过城主。」
「很好。」老夫人面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点着头道:「顾总管,你和王阿大
都坐下来,老身有话和他说。」
顾总管应了声「是」,回身一指下首一把椅子,说道:「王相公,城主要你
坐,你就坐下吧。」卓少华也不客气,就回身坐下,顾总管像是陪客,坐到了卓
少华的边上。
老夫人蔼然望着他道:「王阿大,小公主说你诚实可靠,所以老身要派你一
件重要工作,你愿意干么?」
卓少华心头总算放宽了,老夫人召见,不是为了解药的事,一面答道:「小
公主是好人,她说要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老夫人似乎颇为嘉许,含笑道:「很好,不过你王阿大这名字不雅,老身给
你改一个字,你就叫王大华好了。」
「不好,不好。」卓少华摇着头说道:「这是婆婆说的,我叫王阿大,我…
…属下……是王阿大,为什么要改名呢?」他这番装作,正是恰到好处。
服了「无忧散」的人,一切唯命是从,决不会有反对意见,但因他武功高了
,神志似清非清,故而也有自己的意见,不过他仍然念念不忘穆七娘告诉他的话
,坚持自己是王阿大。这对老夫人来说,更增强了她所料不错,卓少华神志果然
尚未清醒,他有几分清醒,正可证明是得到异人贯注的几十年功力,冲淡了「无
忧散」药力所致。
老夫人微微一笑,还未开口,顾总管道:「王相公,穆嬷嬷是城主的手下,
凡事也要听命于城主,城主认为你王阿大三个字不雅,所以要给你改个名字,你
就得听城主的。」
卓少华问道:「婆婆也要听城主的么?」
顾总管道:「穆嬷嬷是城主的手下,自然要听城主的了。」
卓少华道:「婆婆要听城主的,我……我……属下也听城主的就是了。」
顾总管道:「记住了,你以后就叫王大华。」
卓少华点头,迟疑的问道:「我是王大华,那就不叫王阿大了么?」
老夫人道:「改了名,自然不叫王阿大了。」
卓少华道:「属下记住了。」
「好。「老夫人道:「王大华,你从现在起,就是咱们芙蓉城的人了,老身
派你为第四路令主,你手下共有十三个人,归你管辖。」伸手取过一块钟形金牌
递了过来,又道:「这是令牌,你收起来了。」
卓少华心中暗道:「第四路令主,不知前面三路的令主是谁?」
顾总管在旁道:「王大华,还不快谢过城主?」
卓少华站起身,双手接过金牌,口中说道:「谢谢城主。」
老夫人依然含笑道:「你坐下。」
卓少华依言坐下,老夫人又道:「你担任了芙蓉城第四路令主,今后就得听
命于我,我要你去做什么,你就带着你令下十三个人做什么,不得违抗,知道吗?」
卓少华道:「属下知道,属下听城主的,他们听属下的。「
「很好。」老夫人很满意,点头道:「顾总管,你带王大华到北岩去,点清
人数,拨交王大华,咱们晚饭之后,就动身下山。」
顾总管应了声「是」,就站起身道:「王令主请随老身到北岩去。」
「北岩」这两个字,听得卓少华心头大为震动,自己师傅和四师叔就被囚禁
在北岩,如今城主封自己为第四路令主,有十三个人归自己管带,这十三个人要
到北岩去清点人数,岂非就是师傅、师叔等人了。这是心念一转之间的事,他等
顾总管说完,不觉迟疑的望望老夫人,又望望顾总管一眼,才道:「城主叫我改
名王大华,不要再叫王阿大了,顾总管怎么又叫我王令主呢?」
老夫人含笑道:「王大华是你的名字,王令主是你的职称,今后有许多人都
会叫你王令主,王令主就是王大华,一样的。」
卓少华道:「又是王大华,又是王令主,我……我……属下还是叫王阿大的
好。」
老夫人耐着性子道:「你的职称是第四路令主,就算你没有改名,仍是王阿
大吧,他们也会叫你王令主的。」
卓少华摇着头道:「这样不好记。」
老夫人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很简单,你记着名字叫王大华,他们叫你王
令主,你只要答应他们就是了。」
卓少华问道:「就这么简单?」
顾总管在旁笑道:「这本来就很简单。」
卓少华又点着头道:「这样属下记得了。」
顾总管道:「那就走吧。」卓少华应着「是」,站了起来。
顾总管道:「你要跟城主说,属下告退。」
老夫人挥挥手道:「不用了,和他说话要简单些,别让他来这些了。」
卓少华却跟着道:「属下告退。」
老夫人目中流露出蔼然之色,点了点头道:「好,你快走吧,有什么事,我
会要顾总管随时通知你的。」
卓少华又说了句:「属下告退。」才跟着顾总管退出,心中却只是想着老夫
人虽然很难说话,但她有的时候却又很慈详,看去并不像是个坏人,这真把自己
给弄糊涂了。一路上,顾总管当然不会和他说话,和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有什么好
说的?
不多工夫,已经行近北岩,北岩是一座插天高峰,山麓间一片浓密的树林,
穿林而入。树林间孤伶伶盖了一瞳小庙,门上一方横匾写着「北岩庵」三字。这
情形和上次到北岩来的那幢石屋有些相似,但卓少华记得,那幢石屋并不在这里
,也不是小庙,心中不禁暗暗奇怪。
顾总管依然没有说话,推门而入,越过小天井,迎面是一座佛堂,中间一座
神龛中供奉的是白衣大士观音菩萨,神案上香烟缭绕。两人刚跨进佛堂,就有一
个缁衣老尼迎了出来,合掌道:「贫尼见过顾总管。」
顾总管道:「城主要老身领这位王令主来接管第四路的,请师傅立即通知贾
管事,把所有的人,一起在这里集合。」说话之时,手中递过一枚金钱。那缁衣
老尼伸手接过,看也没看,便合掌应「是」,匆匆退了下去。
顾总管回头道:「王令主请在这里稍坐,他们马上可以出来了。」佛堂右首
,靠壁处放一张方桌,还有几把持子,两人就在椅子上坐下,一名青衣少女,给
两人送上两盏热茶。
卓少华也没开口,只是心中暗暗寻思:「上午顾总管领自己到北岩来,经过
那幢石屋,经过好长一段地道,何以现在却领着自己到达座小庙里来呢?同是北
岩,同一天之内,两条路却完全不同……」
但这一问题,卓少华立刻想到了,上午,他们还不相信自己,才领自己到北
岩来见师傅、师叔的,那时为了防范机密外泄,所以要走那幢石屋,再经过一段
好长的地道,才能到达,敢情那石屋和地道之中,还有机关埋伏,如果没有顾总
管引路,很可能就会触动机关。如今,自己由老夫人封为令主,那是自己人了,
敢情从这座小庙,通往北岩,较为近便得多。
过不一回,那缁衣老尼已从后进退了出来,朝顾总管合掌道:「回总管,贾
嬷嬷马上来。」她只是双手合掌,站在边上,好像对顾总管极为恭敬。顾总管点
点头,只说了一个「好」字,也没和她多说。现在,卓少华看出来了,敢悄顾总
管在这里的地位极高,除了城主就是她了。
差不多又过了一盏茶时光,忽听神龛前面一方玉磬,响起一阵「叮」「叮」
之声。缁衣老尼急忙趋上前去,伸出双手,推动神龛,原来神龛下面装有滑轮,
经她一推,就缓缓的向左移开,原先在神龛的位置上,便露出一个桌面大的窟窿。
只见贾嬷嬷当先从窟窿中拾级而上,走了出来。缁衣老尼急忙走了过去,双
手呈上顾总管递给她的那枚金钱。贾嬷嬷接到手中,低头看了一眼,便收入怀中。
卓少华心中暗道:「那枚金钱,大概是城主的今符了,可惜自己没有看得清楚。」
紧随着贾嬷嬷身后,鱼贯从窟窿中走出来的,果然是十三个人。
这些人有的已是鬓发花白老者,有的不过三十左右,他们一律穿着黑布长衫
,左首胸前,却绣着一个白色的小圆圈,中间各绣一字。卓少华目光一瞥,便已
看清楚那是按千字文上的句子:「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排下来的,师傅胸前绣
的是「宇」字,四师叔是「宙」字。这些人走出窟窿,目不旁视,只是跟着贾嬷
嬷身后而行,往殿外行去,走到天井中间,贾嬷嬷指挥他们排成一行。
顾总管站起身道:「王令主,我们可以出去了。」卓少华跟着她走到天井。
贾嬷嬷就迎着走过来,顾总管一指卓少华说道:「老妹子,这位就是城主新
派的第四路令主王大华。」
贾嬷嬷含笑道:「恭喜王令主。」
卓少华说了声:「不敢。」
顾总管回头朝卓少华道:「贾管事要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你把城主赐你的
令牌取出来,等她介绍之时,你要把令牌放在左手掌心,然后高举左手,大声说
:「我是你们令主,你们从现在起,都要听命于我。」说完,才能把令牌收起。」
卓少华点点头道:「在下记住了。」
贾嬷嬷站到卓少华的右首,指着卓少华朝十三个黑衣人大声说道:「老身来
给大家引见,这位就是新任王令主,大家以后都要听命于王令主,接受他的指挥
,知道么?」
十三个黑衣人同声道:「知道。」
顾总管低声道:「你快说话了。」
卓少华取出金牌来,放在掌心,高举左手,大声道:「我就是王令主,你们
从现在起,都得听命于我。」
十三个黑衣人又同声道:「属下都听令主的。」
卓少华目光一动,只见师傅和四师叔站在面前,毫无一点表情,心中暗道:
「看来这十三个人,全被迷失了神志。」顾总管道:「王令主现在可以带领他们
出去了。」
卓少华收起金牌,大声说道:「你们现在随在下出去。」大家轰应了声「是」。
顾总管悄声道:「以后你跟他们说话,说到「我」字,都要称「本座」,不
能称「在下」。」
卓少华问道:「是不是「在下」都改成「本座」就好了。」
顾总管点头道:「正是。」
卓少华道:「那就请顾总管替本座带路了。」顾总管被他说得啼笑皆非,只
好走在前面替地带路。
贾嬷嬷道:「顾总管、王令主,恕老身不送了。」
顾总管道:「不错,你赶快向城主覆命去吧,城主也许有新任务交给你呢?
这里暂时由师太管理就好。」贾嬷嬷和缁衣老尼都应了声「是」。
顾总管才回头朝卓少华道:「王令主请随老身来。」
卓少华也随着朝十三个人道:「你们随本座来。」
顾总管领着卓少华,离开北岩庵,把他们领到花林间一处大敞厅中休息,一
面朝卓少华道:「晚饭之后,你就要率领他们下山了。」这敞厅上放着品字形三
张方桌,围以板凳,一望而知是一座饭厅。
卓少华茫然的道:「我们要到那里去呢?」
顾总管道:「这个连我也不清楚,我想你们出发之前,城主一定会有指示了。」
卓少华问道:「这些人以后都归本座率领么?」
顾总管道:「城主派你担任令主,这十三个人以后自然全归你率领了。」
卓少华作难的道:「但……但……本座一个也不认识他们。」
顾总管笑了笑道:「这很好记,你只要看他们胸前绣的是什么字,就叫他们
什么字好了。」
卓少华点点头道:「本座记下了。」
顾总管道:「城主把他们交付给王令主,你就得留在这里和他们一同相处,
生活与共,才能熟悉,老身还有事去,不奉陪了。」说罢,转身自去。
卓少华转眼朝师傅、师叔看去,只见两人坐在左首一张方桌上,看也没有向
自己看上一眼,心知他们神志被迷,是以不认识自己了。顾总管说晚饭之后,自
己就要率领他们下山,且等下山之后,再给师傅、四师叔解药不迟,现在可不能
露出一点破绽来。
正在思忖之间,只见从厅外走进一个一身翠绿衣裤的苗条人影来。定睛看去
,来人正是在宾舍侍候的秋月,她换了一身紧身衣靠,头上也用一块绿绢包了秀
发,腰间挂着一个革囊,斜插一支短剑,看去别有一番刚健婀娜之姿。
秋月俏生生走近上首桌子,欠身一礼,娇声道:「小婢见过王令主。」
卓少华道:「姑娘来此作甚?」
秋月嫣然一笑道:「小婢是奉顾总管之命,来侍候王令主的了。」
卓少华道:「我们晚饭之后,就要下山了,不用你侍候了。」
秋月含笑道:「顾总管就是要小婢跟随王令主下山,一路上也好由小婢侍候
,你看,小婢不是已经换了一身劲装么?就是准备跟令主下山的了。」
卓少华明白了,顾总管派她跟自己下山,明是侍候,暗是监视,看来自已是
无法推辞的了。想到这里,不觉点点头道:「好吧。」说话之时,两名庄丁已经
摆上碗筷,上首正中间一张桌上,是令主席,本来卓少华独占一桌,如今多了一
付碗筷,那自然是秋月的了。其余十三人分坐下首左右二席。
接着酒菜陆续送上,秋月取起饭碗给卓少华装了一碗,同时也给自己装好了
一碗,在下首坐下,腼然道:「从现在起,小婢一路侍候令主,吃住都在一起了。」
卓少华「唔」了一声,拿起饭碗,就自顾自的吃饭,但一双眼睛,却不时的住外
投去。
秋月眼珠一溜,嗤嗤轻笑一声道:「王令主请用饭吧,不用再张望了。」
卓少华道:「我张望什么?」
秋月抿抿嘴道:「自然张望一个人,但小婢可以告诉令主,她不会来了。」
卓少华神志恢复清明之后,就一直没见过严玉兰,现在自己立即就要下山,
自然盼望能和她见上一面了,闻言不觉脸上一红,说道:「你知道我在盼望谁?」
「这还用说?自然是小公主了。」秋月俏皮的笑了笑,才道:「今晚小公主
要随同城主下山,这时候自然是在城主身边,就是想抽空来看你,只怕也抽不出
身来呢。」
卓少华看着她,试探的道:「姑娘说是奉顾总管之命,来伺候我的,这话恐
怕不对吧?」
秋月目光闪动了一下,因为这句话不似神志被迷的人说的,她低鬟一笑道:
「小婢本来是伺候你的咯,奉派到宾舍里,去伺候王相公,现在王相公荣任了令
主,顾总管觉得派别人来伺候你,倒不如派小婢来,所以小婢来了。」她故意把
卓少华的意思岔了开去。
卓少华也警觉自己这句话问得不妥,不是伺候自己,岂非说她来监视自己的
了,这就说道:「不,我是说,你应该是奉城主之命来的才对。」
秋月低声道:「这还不是一样?小婢是属顾总管管的,城主有什么事,交代
了顾总管,顾总管再派到小婢。」
卓少华问道:「城主和小公主也要下山去么?」
秋月道:「这一次听说全体出动,顾总管也要随城主去呢。」
卓少华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秋月道:「小婢来的时候,好像就要下山了。」
卓少华试问道:「你没听说城主要去那里么?」
秋月摇摇头道:「不知道,好像连顾总管都不知道,小婢怎么会知道呢?」
「那怎么办?」卓少华急得放下饭碗,问道:「不知城主走了没有?」
秋月斜睨了他一眼,才道:「王令主有什么急事吗?」
卓少华接道:「城主要我率领他们下山,却没说出到什么地方去,城主如果
走了,我们要到那里去呢?」
秋月轻笑一声道:「这可不劳王令主担心,小婢来的时候,顾总管已经有了
交代……」
卓少华道:「她怎么说?」
秋月道:「城主和顾总管先行下山,经过的地方,一路上自会留下记号,顾
总管派小婢前来,一来是伺候王令主的起居,二来也是好给王令主带路。」她现
在才说出来,她是带路来的。
卓少华心中暗道:「这一趟城主要亲自出马,而且还全体出动,必然有着十
分重大之事,看她们行动如此神秘,不知要去那里?」一面点点头道:「有姑娘
带路,那就再好也没有了,只不知咱们何时下山?」
秋月道:「还早呢,小婢听顾总管说,王令主的第四路人马,要待天黑了才
动身。」她说到这里,起身道:「小婢给令主添饭。」接过空碗,装了一碗饭送
上。
整座饭厅之中,只有卓少华和秋月在说话,其余的人,只是自顾自的吃喝,
好像两人说的话,和他们无关,没有一个人窃听的。饭后,秋月起身去沏了一壶
茶送上。喝茶,也只是令主独有的享受,其他的人,吃完饭,依然正襟危坐,也
没有互相交谈,好像没有令主吩咐,他们是一动也不动的。
直到此时,卓少华才体会到服了「无忧散」的人,竟是如此模样,一点自主
都没有,难怪自己初来之时,城主要怀疑自己了,但奇怪的是城主何以又会派自
己当第四路今主的呢?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会工夫,便已全黑,秋月起身道:「王令主,咱们该
走了。」
卓少华点点头,随着站起,说道:「诸位,现在该是咱们下山的时候,诸位
请随本座走吧。」他话声甫出,十三名黑衣人果然很快都站了起来。
卓少华可不知道下山该如何走法,这就朝秋月道:「姑娘请走在前面领路。」
秋月应了声「是」,就举步走在前面,卓少华跟着秋月身后,走出饭厅,回
头看去,那十三名黑衣人好似久经训练,不须招呼,依照「天地玄黄」顺序,一
个接一个鱼贯而行。卓少华抡目四顾,但见偌大一片山谷间,树影迷离,没有一
点灯火,好像所有的人,全已走了,自己这批人,已是最后一批了。
芙蓉城是片绝地,四周俱是插天高峰,只有一条出口,因为谷中到处都有树
林,而这些树林,经过一番人工整理,每一条林间小径,都是互相连贯,岔道甚
多,还按奇门八封布置,没有人领路,走上半天也走不出去,而且不走近出口,
你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的。
秋月领着卓少华走上一条弯曲而不平的谷道,但见两边峭壁夹峙,壁上杂树
丛生,就算大白天,也是幽暗如晦,此时天色已黑,你就是仰起头来,也看不见
一点星光。卓少华目能夜视,自然看得清楚,他发现秋月虽是顾总管手下一名使
女,但轻功造诣却是极高,走在这样黝黑的谷道上,依然身法轻灵,起落如飞。
再回头看去,身后十三名黑衣人,更是一个个都有绝高的身手,只要看他们
跟着自己步履轻捷,一身武功绝不在师傅和四师叔之下。心中不禁暗暗惊异,这
些人不知都是什么来历,竟有如此绝高的身手?但继而一想,城主处心积虑,创
立芙蓉城已非一日,师傅和四师叔是被他们掳来的,那么这些人,自然也是武林
中的成名人物,给他们掳来的了。凡是被他们掳来的人,必然是身手极高的人,
否则还不够被掳的资格呢。
城主花了多年心血,创立芙蓉城,又从江湖上掳来这许多高手,再用「无忧
散」迷失他们神志,收为已用,如今忽然全体出发,这一举动,必然是一件惊天
动地的大事。自己这一路,已经是第四路了,那么一定还有三路人马,每一路人
马的实力,当然决不会比自己这一路弱。
有这样四路高手,投入江湖,可说已是所向无敌,如果此行是去作恶武林,
那就太可怕了。自己应该尽快设法先给师傅和四师叔服下解药,让两位老人家去
衡量衡量情况才好。这条谷道,差不多足有三里来长,卓少华随在秋月身后,一
路只是在想着心事。
突听前面半空中有人像焦雷般一声大喝:「什么人?还不停步?」卓少华抬
头看去,只见前面一方十余丈的巨大岩石上,凛若天人,站着一个浓眉黑脸,身
穿黑袍的高大老人。
秋月脚下一停,躬身道:「回裘公公,小婢秋月,是奉顾总管之命,领第四
路王令主出关的。」
黑袍老者洪声道:「缴验令牌出关。」
秋月应了声「是」,回身道:「王令主请取出令牌来缴验。」
卓少华依言取出令牌,摊在掌心,回头问道:「相距十丈,他看得清么?」
黑袍老者洪声道:「缴验,就是要你缴上来给老夫验看,你懂不懂?」
「懂。」卓少华看他老气横秋模样,不免有气,心想:「城主已经不在,我
也不再到山上来了,先挫挫你锐气也好。」口中沉哼一声,喝道:「你老接着了。」
左手一抬,暗运「九阳神功」,把金牌直向黑袍老者面前缓缓送去。
你别看金牌飞去之势相当缓慢,缓慢就表示金牌上含蕴的力量相当沉重。黑
袍老者在黑夜中,双目炯炯如电,眼看金牌缓缓飞来,心中暗道:「这小子果然
有几分内力。」右手一探,接住了金牌。接是接住了。但金牌后劲竟然源源不绝
的涌到,黑袍老者没想到卓少华的内力竟有如此深厚,但觉冲来的内劲十分沉重
,一时骤不及防,被逼得后退了一步。
不,后退一步,还以为金牌上的内力,已可消卸,却没想到左脚堪堪退后,
一团内劲却跟踪逼进,依然压了过去,还是站不住桩,右脚不由得又退后了一步。
这下可把黑袍老者惊出了一身冷汗,心头大为凛骇,忖道:「这小子那来这般精
纯的功力?」他低头看了金牌无误,口中洪笑一声道:「王令主果然不错,你收
好了。」喝声甫出,一抖手,金牌化作一道金光,快逾闪电,朝卓少华右肩飞射
过来。
他这下心头隐含怒意,出手自然极重。卓少华凛立不动,左手轻轻一招,金
牌便自落到掌心,高声道:「咱们可以出关了吧?」
黑袍老者自以为这一下自己以闪电手法投去,卓少华纵能接住,也得手脚忙
乱,但卓少华只是左手轻招,便自接了过去,这份功力他就自叹不如,闻言大笑
道:「王令主果然功力深厚,老夫佩服之至,请吧。」
卓少华也拱拱手道:「你老好说。」
秋月目中惊喜的瞥了卓少华一眼,低声道:「王令主请随小婢来。」她走在
前面,领着卓少华从大岩石下的一条仄径转出。
这里已是谷口,回头看去,只见巨岩挡路,真是天生的屏障,外人至此,绝
想不到这巨岩之后,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的芙蓉城。出了谷口,秋月吐吐舌头
,说道:「这裘公公外号雷公,连城主对他都要礼让三分,从未对人许可过,小
婢看他对王令主好像很客气呢。」
卓少华心中暗笑:他给自己内力震退两步之多,虽说出其不意,但总是落了
下风,焉得不客气些?谷外,已是一片岩石峻峭的山岭,远近峰峦起伏,甚是险
峻,平日根本人迹罕至,是以也没有山径鸟道可循。秋月似是对谷外山径地形极
熟,由她引路,虽然仍是翻越断崖峭壁而行,但无形中似有一条山径可循,走得
并不怎么费力。
这一路全是往下纵掠,一行人轻功均是极高,不过顿饭工夫,已翻越过几重
山岭,前面山坡前,已有十几间房屋,俨然村落。秋月领着大家走近中间一幢房
屋门前,脚下一停,躬着身道:「小婢秋月,奉城主之命,领第四路王令主下山
,特来向辛总管验令。」
这地方卓少华自然认识,那是入山的第一关,由前山总管辛嬷嬷负责,自己
和严玉兰上山之时,到了这里,是辛嬷嬷在茶中下了迷药,派人把自己送上山去
的。秋月话声甫落,两扇木门开启,二名青衣女子走了出来,含笑道:「是秋月
姐姐,总管要你把令牌送进去呈验就好。」
秋月应了声「是」,转身道:「王令主请把令牌交给小婢,由小婢送进去呈
验。」
「下山还有这么麻烦?」卓少华冷嘿一声道:「裘公公不是自己出来看令牌
的么?你去叫辛总管出来验看就是了。」
秋月大吃一惊,忙道:「王令主,这是规矩。」
卓少华大声道:「本座一向不懂什么叫做规矩。」秋月要待劝阻已经来不及
了。
只听辛嬷嬷的声音道:「什么人在外面吆五喝六的?」秋月急忙趋了上去,
要待开口。
卓少华已经大声道:「是本座。」
辛嬷嬷满脸怒容的在门口现身,看了卓少华一眼,哼道:「你就是王阿大,
就算城主派你担任令主,出山缴验令牌,也是城主规定之事,你大声嚷嚷什么?」
「本座不叫王阿大。」卓少华故意大模大样一指辛嬷嬷,朝秋月问道:「她
是什么人?」
秋月连忙低声道:「她就是前山总管辛嬷嬷。」
卓少华道:「本座没听城主说过。」
辛嬷嬷怒声道:「你没听说过,老婆子就当不成总管了吗?」
卓少华存心气气她,故意岸然道:「你这婆子胆敢顶撞本座吗?」秋月急得
连连朝辛嬷嬷使着眼色,意思是告诉她,卓少华是神志被迷之人,希望她不要再
和卓少华计较了。
那知辛嬷嬷乃是城主手下两名总管之一,给卓少华一气,岂肯甘休,怒声道
:「他那似神志不清的人?今晚……」
卓少华勃然变色,喝道:「你才神志不清。」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辛嬷嬷怒不可遏道:「你敢跟老婆子动手?」右掌一立,朝前迎上。
卓少华只是因她在上山之时,非给自己喝迷药不可,连小公主都不敢不从,
可见她定是城主手下的红人,故而存心折折她的威风。这一掌虽然不伤她,但至
少也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因此掌上用了六七成力道。双掌甫接,但听「啪」的一
声,辛嬷嬷上身往后晃得一晃,竟似被人推了一把,脚下不自主的被震后退了一
步,还几乎站立不住。
秋月眼看两人动上了手,心头更急,央告道:「王令主,城主已经下山了,
时间紧迫,再迟就会赶不上,你把令牌取出来,让辛嬷嬷验看了,咱们就得上路
了。」
卓少华道:「不忙,这老婆子瞧本座不起,本座非教训教训她不可。」这下
被震后退,直把辛嬷嬷惊得不知所云,暗道:自己掌上,少说也凝聚了八成功力
,这浑小子好强的内力?
她居然被一个浑小子震退,心头更是不甘,再听卓少华的话,无异火上加油
,脸色狞历,喝道:「这浑小子一口一声「本座」,老婆子把他拿下了,按山规
治罪,有什么不对,老婆子自会向城主自请处分的。」
秋月急道:「辛嬷嬷,这万万使不得,他手上握有令牌,这第四路全是……
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万一……万一……」
辛嬷嬷听得一凛,她说得不错,这第四路全是被迷神志的高手,一旦冲突起
来,自己前山这些人那是这班人的对手?不觉哼道:「这是老婆子和这浑小子私
人的事,不用别人相助。」
卓少华听得暗暗好笑,也道:「本座用不着别人帮忙。」
辛嬷嬷心中窃喜,大喝一声道:「那你就接老婆子一掌。」身形一晃而至,
右手发掌之际,掌势连番旋转,使人摸不清她究竟击向何处?她这一记使的正是
芙蓉城一派最厉害的「九转玄阴掌」,外人看不清她的手势,实则直向卓少华当
胸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