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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孤剑沧海盟】第三章

fu44.pw2014-11-09 15:58:06绝品邪少

  第三章  暗袭无功宵小束手 明珠示爱桃李争春

  且话那三才夺命凌飞得鸳鸯擂后,说明志在求亲取剑,以武会友,想取得获
胜十场资格,请台下各位好朋贵友有志者,请上台手下见高低,不过他说话神色
之间,露出狂傲飞扬之态,简直有不可一世之慨。

  东棚群豪,大都为两淮大快追云摘月周维城助拳而来,无志于求亲取剑,既
或是有,也是极少数,多半为条件所限,不是年逾三十,就是子女成群,何况任
谁都没有获胜十场的把握。虽说是以武会友,点到为止,一交手后,未必就能善
了,弄得不巧把性命赔上,万幸的也落得个残废,这又何苦来,不过若在两淮大
侠生死关头上,为了道义,势逼不得不出手,那又当别论了,是以东棚此刻并无
人出面上台。

  西棚情形可就不同了,凡是黑道中人物均聚集于此,虽臭味相投,但在利害
关系上,却互不相让,此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想夺得如花娇妻,就是志在宝剑,
谁都是跃跃欲试,雄心万丈。眼见一怒目竖眉的劲装汉子,跃上台去,与凌飞交
手不到半盏茶时分,使自败下台来。其后又接着一人上台替方才落败的汉子找场
,两人正在台上打得难分难解。

  台下的谢云岳,却为了面前少了一付杯筷,怕众人瞧出端倪而茫然发呆,恰
好来了个添酒送饭的小厮,忙说:「小兄弟,劳驾与我取一份杯筷来,原有的落
地弄脏不好用了。」

  那小厮笑道:「大爷干吗那么客气小的这就送来。」说罢匆匆自去。同席的
人除了飞云手吴奉彪燎然于胸外,其余的人并不觉的有半点可疑,吃酒用饭时,
杯筷跌落桌下的总是常事。

  突地谢云岳心有所觉,悄声向吴奉彪说道:「吴场主,在下可否借过一步说
话。」

  飞云手吴奉彪闻言,睁眼犹豫了一下,便笑道:「成,少侠随我来。」两人
起身往棚后墙边走去。

  两人立在墙角处,谢云岳笑道:「其实在下井没有什么紧要事,不过心有所
触,不能不说罢了。」

  吴泰彪忙道:「少侠一定别有见地,老汉当洗耳恭听。」

  谢云岳脸上泛起一丝浅笑,悄声道:「今日千万不能让东棚之人上台,在下
刚才默数西棚人数,比东棚多出一半,他们来此目的,多半不外是取剑,至于求
亲尚在其次。详察他们举止神色,亦泰半不是红旗帮同路人,看起来目前已存对
垒之势,相互观望。红旗帮虽志在必得,必不致于贸然出手,而我们也不能轻易
让红旗帮估出实力,非至迫不得已,才派出一二高手挽救危机。最可虑的是,西
棚诸人现居于庄中民舍,定然有黑道人物不顾江湖道义暗中偷袭,防不胜防,最
好将剑更换为膺品,摆在暗处,还有红旗帮定不死心,三手空空徐奕昨番即为明
证,吴场主以为然否。」

  飞云手吴奉彪,觉出面前少年人不但武学已臻化境,而且心思细密;连连点
头道:「少侠观察人微,老朽就去给周庄主说。」后又笑道:「少侠,你方才施
的折枝成箭,真好手法。」谢云岳面上一红,知被他瞧出了,笑笑不出声。吴奉
彪向周维城席上走去,谢云岳亦匆匆回座。

  此时台上的三才夺命凌飞连胜三场,愈加意气扬扬,眉间棱角狂傲之气,足
以冲脱一切,谢云岳看见,皱了皱眉头。西棚内幕然一条人影凌空翻起,往台上
飞落下来,宛如落叶般毫无声息,身法端的绝妙,这是武林中罕见的「乌龙翻云」
上乘轻功,此人身形一落,就博得了东西两棚喝采声。

  那人长得身量瘦长,上唇蓄了两撇山羊胡子,豹取不时闪出凶光,冷笑一声
道:「凌朋友使得一手好混元掌法,飞天蝎子云浩幸会崆峒西派高手。」

  凌飞听来人自报名号,先前狂傲之气尽情故去,似毒蛇蜇了一般,惊惧得退
后两步,忙道:「云老师上台,莫非亦是为了……」

  「胡说。」飞天蝎子云港猛喝一声道:「云某望四之年,那有这份野心。先
前主人怎么说的,彼此以武会友。点到为止,怎么凌朋友竟将云某两个盟弟用重
手法打下台去,差点落得残废,故而云某想伸量朋友究有何惊人艺业。」

  原来关中武林内,近七八年出了一个极响亮而令人头痛的高手,那人就是飞
天蝎子云浩,行踪十分诡秘武功传说十分高强,行事又端的手狠心辣,专做以黑
吃黑的买卖,每次下手,都不留下活口,为的是他行踪飘忽,隐现莫定,下回作
案,谁也无法猜测他在何处,武林中将他比作鬼怪是以称他关中一怪。

  三才夺命凌飞虽然知道云浩是极难惹的人物,但为了师门威望,纵然败在他
手中,还怕师门尊长不出头找场吗,再说传言云浩的武功极高,但仅是传言,又
非目睹,未必自己就不是他对手,心胆为之一壮,便冷笑道:「云老师,我凌飞
看在你我均是同道,莲藕一家对你客气,未必就是怕了你,似你这种咄咄逼人态
度,在下凌飞纵然艺业浅薄,也必周旋到底。」

  云浩哈哈狂笑,半晌定住,豹眼环睁面现不屑地说:「凌朋友,你敢有胆量
在云浩面前说狂话,可算有骨气,下过你也得称量称量自己。」

  三才夺命凌飞冷笑道:「行与不行,交手即知,在下纵或落败,也只怨投师
不高,学艺不精,云老师你狂个甚么,请赐招吧。」云治嘿嘿冷笑,抖腕亮掌迎
面就打。

  凌飞一见云浩踏洪门进招,觉他未免太狂了,心中暗暗生气,施展出崆峒绝
学擒拿手,云浩武学也真高,身影一展汗,足下移宫换位,紧随着凌飞背后进招。
任凭那凌飞怎样闪挪,也无法让开,云浩一条身影宛如附骨之蛆紧贴在他的背后
,凌飞空负绝技,根本无从递招,只有挨打的份,那飞天蝎子云浩好似存心使他
难堪,耍猴子般逼得凌飞团团乱转,面色青红毕露,台下群雄看得狂笑不已。

  谢云岳知道凌飞迟早落败,无心观赏,有时将眼光移往红衣姑娘那旁,只见
她两手支颐,一瞬不瞬地望着台上,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神情,衬着额部两只梨涡
,媚态嫣然,好像看得津津有味。谢云岳暗叹了一口气,心思:「简直是痴心梦
想,即是她对我有意,自己大仇未报,那有这份心用来谈儿女之情咧。」

  他这一断旖念,目光移向西棚,注意红旗帮烈火星秦鹿等人举止,烈火星秦
鹿不时与他的手下交头接耳,用手指指台上,又指指两淮大侠这面,不禁心中了
动。他暗中不住盘算,红旗帮今晚是不是又重施故智,昨晚红旗帮门下在庄外锻
羽,丐帮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简直是天衣无缝,一丝不落痕迹,红旗帮吃了一
个哑叭亏,尚以为周家庄伏桩所为,这样一来红旗帮越发把周维城看做眼中之钉
,非除之而后快。

  自己既伸手在前,无论如何也要仗义到底,看来丐帮高邮帮头吕文亮极为精
明干炼正是得力助手,但不知第三日自己命他所行之事,是否会出差错,思量至
此,台上胜负也已见分晓,那凌飞被云浩一掌「浮云掩月」劈下台来,口吐狂血
,西棚中即有数人出来扶往棚中。云浩也跃下台来,穿入西棚中,登时棚内咒骂
大作,一片喧嚣,后又有两人跃上台去,动手过招。

  此时,飞云手吴奉彪喜匆匆地返回,笑道:「言少侠,全依你之言行事,周
维城兄还大赞你心思周密,了不起。」说着,大姆指竖了一竖,又说道:「我老
头子替少侠打听清楚了一件事,就是那位红衣姑娘,哎,此女真个绝色,长得太
美好了,我这土在头边香的老头子儿,也为之心动,何况……年轻人哪。」紧紧
地望了谢云岳一眼,同席八卦郑金吾等人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谢云岳面红过耳,瞪了飞云手吴奉彪一眼道:「吴场主,你老真爱说笑。」

  飞云手吴奉彪呵呵一笑,正色道:「她就是当年尊称中原一剑赵康九的独生
掌珠,中原一剑武学绝伦,他这爱女武功也就不会错得那里去,就看她进门时,
耍马鞭那份劲道,即非泛泛之辈所能,由此可见一斑,这次中原一剑奉维城兄柬
邀,因染病在床不能来,故遣爱女一行,赵姑娘武学即好,人又生得美丽大方,
谁个不爱,那个不想、我说呀……」顿了一顿,又笑道:「言少侠,别以为我倚
老卖老,喜爱说笑,常言道得好,一家有女千家求,这应该是你们年轻人好逑的
对象,年轻人脸皮薄,我老头子与你出面好不好。」

  谢云岳不料飞云手吴奉彪,明点自己,当下尴尬万分,坐立不安,双颊只觉
一阵躁热,于是强颜立起笑道:「那么,在下还得仗老前辈始终成全啦。」说着
匆匆离座往后院走去。身后又起了一阵大笑。

  且说周维城所寓庄院,除却练武场内鸳鸯擂闹哄哄之外,其余却一片死寂,
花园、水塘、回廊、书阁等处均设下暗桩,三三两两手持着雪亮的兵刃,各处巡
弋。三手空空徐奕被囚在花园西角,太湖石山旁一座石室内,庄内所派监守的人
,并没亏待他,每餐酒肉不缺。

  他懒洋洋斜倚在榻上,双手抱头,眼望着铁栅窗外蓝天浮云怔怔出神,不住
地寻思、心想:「我该是多倒霉,想起我三手空空当年自由之身,每次做案,也
够舒服三两年的,海阔天空,任吾翱翔消遥,多么自在,好端端听信朋友之言,
贪图五千两银子替人买命,这又何苦,哎,昨天遇上那人,我徐奕有生以来还未
会见过这么高的身手,折在他手中,又有什么不心服。」

  人在失去由自后,最易回忆往事,也才知往日的自由可贵,一幕幕的往事在
徐奕眼帘中显出,他曾做过很多罪恶,但也有时行过善,窃富济贫,锄强除暴,
但这不过是恶人生活中点缀而已,像昙花一般,一瞥即逝,他不住的自问,行恶
伪善,是应该么?只看他面色,阴晴不定,变化无常。似仟悔、似哀伤,外人无
从而知。

  铁栅窗外不时有人监守探头巡视,见徐奕倚在榻上仰面出神,笑笑也不警动
他,径自走去。若大的庭园,除了鸟鸣由唱,及巡逻人急促的脚步声外,其余都
静悄悄地,突然石室屋上起了细微薄足声,虽只这么一点点,如枯枝坠地,可是
在练武人耳听起来,无异与巨石击水,摹然从回忆中惊醒,只见铁窗外闪出一颗
头来。那人低声向徐奕道:「徐兄,我奉副帮主之命,救你出困。」

  徐奕定睛一瞧,来人是生平知友「铁臂人熊」古苏,面上泛出一丝意外惊喜
,继而双眉一皱,摇摇头道:「那不成,庄内各人又没有亏待我,他们应允会期
后一定将我释放,现在冒险逃走,庄内好手众多,说不定我俩性命还要赔上。何
况,小弟业经被人点了重穴,功力差不多全部废掉,一身只觉提不上劲来,古兄
,你犯不着为小弟轻身涉险,从速离去,囚身之仇,一定要报,君子报仇十年不
晚,青山绿水不改,还怕没有时间么?」

  古苏略一迟疑,又道:「昨晚,帮内派出多名高手,营救徐兄,迄至今后,
犹未见返,谅亦被擒,徐兄,你有否知他们下落么?」

  三手空空徐奕面现惊容道:「小弟自囚在石室后,外界消息,一点不知,既
然如此,古兄,你还是从速离去才是。」

  古苏四面环顾了一眼,又道:「园外尚有多名同道接应,我怎么随便单身回
去,徐兄你不要被他们吓怕了胆,这周家庄又非龙潭虎穴,在我古某眼中,无异
于土鸡瓦犬,何堪一击,快点,我古某背你咄去。」说着,伸手就捏古间铁栅,
「卡登」声响,一根姆指粗的铁条被他扯断,指力甚是骇人,正待扭第二根铁条
时,惊闻一声断喝:「什么人?」

  古苏霍地一旋身,钢刀护面,但见身前三尺处,立定了二人,均都黑色劲装
,双眼威棱地瞪着古苏。其中一人面色一寒,沉声道:「阁下何人,擅自入人庄
院,非奸即盗,还不快点束手就擒,等我俩动手时,刀枪无眼,后悔就迟了。」

  古苏哈哈狂笑道:「我铁臂人熊古苏既然来了,就要伸手,皇帝老子紫禁城
古某也敢闯,何况这小小的周家庄,老实告诉你们,这周家庄指日便要瓦解,你
等已成瓮中之鳖,还狂个什么劲。」

  那人听了,毫不动容,反微笑道:「姓古的,眼前你自己才是瓮中之鳖,不
信,看你逃得了么?」

  铁臂人熊古苏闻言一惊,退后一步,狞笑道:「无知小狗,胆敢对古某狂言
,今日要教你尝尝古某九连环刀法的利害。」

  这二人均是云龙三现陶祝三高足,一名陈文翰,另外是胡天生,都是初生性
儿不怕虎,不过武学却也甚高,闻铁臂的人熊之名,知是横行燕云大盗,两人倚
赖师门绝学威望,毫不惊怯。陈文翰一声长笑道:「姓古的,你在燕云横行无忌
,罪恶擢发难数,你家少爷找你不是一日了,如今自己送上门来,正好代天行诛。」
说着,修地一扬手中雁翎刀,「凤凰三点头」,掠起三片刀花,直扑过来。

  古苏嘿嘿冷笑,反腕一撩,刀光匝地涌起,「瞠」的一声,陈文翰震得退出
三步,雁翎刀险些撒手,虎口发热,心惊铁臂人熊内力雄浑,知硬拼不得,霍地
刀法一变,施展开一套精妙绝伦的刀法来,此套刀法专以轻捷诡巧为胜,刀光如
雪,身形如猿,刃芒不离铁臂人熊腰背处。

  铁臂人熊在苏,见面前少年使出的乃是云尤三现陶祝三独门的刀法,别人也
不会使,他知道陶祝三既然伸手,从没听过有人活出手去,不禁一横心,咬牙暗
道:「古苏把命搁下去了,那还顾忌这多,先料理了你这小畜生,再行拼命。」
想着,手中九连环刀法早使开了,出手招式,全是招套相连环施出,实际是反九
宫变化,不是会家,无法猜知他下招从何处递到,陈文翰虽是名家高弟,五十招
将满,可就显着有点力不从心了,胡天生从旁一看,知无法再呆着不出手,倏地
勇身参入战阵。

  这情形仍无法好转,古苏九连环刀法凌厉,把两人迫得如走马灯般团团直转。
猛然间有人沉声喝道:「你们两人还不闪开,独自逞强则甚。」

  陈文翰两人本能地撤刀纵开两尺,犹自喘不成声,见发声喝阻的人,似是三
手空空徐奕供说那人,脸色死灰冰冷的,着一袭黑色纺绸长衫,阴森森地说道:
「古苏还不弃刀就擒,周家庄也是你敢来的么。」

  铁臂人熊古苏先前闻声,也为之一惊,撤刀退后三步,及见来人面容甚怪,
全无血色似地神情狂傲得可以,陡地心中冒火,喝道:「我铁臂人熊古苏,闯荡
江湖数十年,还没有人胆敢对古某这样无礼,你只要能胜得古某九连环刀,不要
你说古某也自会弃刀就缚。」

  怪人仰天冷笑,道:「你还敢狂,这样吧,你只要逃得出我的手中,更饶你
不死,论你平日行为,死不为过,尽管放手进招,休要假存厚道,事后可别后悔
咧。」说着,又是一阵阴恻恻冷笑,听了毛发顿竖。

  三手空空徐奕在铁栅窗内见那人现身,急叫:「古兄,快逃。」那知话刚出
口,古苏刀已递出,心想:「这回古苏命送定。」回首也不再看。

  古苏刀一撩起,惊地面前一花,怪人已然不见,背后倏起冷笑声。古苏大吃
一惊,连身都不敢回转看看,脚尖猛点,人已向前窜出两丈左右,霍地旋身。那
知冷笑声又自身后发出,他瞥见陈文翰胡天生两人亦都现出骇容,他魂不附体,
冷汗如雨涔涔流下,猛一咬牙。今天算是豁出去了,身形疾转,抡刀一招「枯树
盘根」猛劈,霍地又劈了一个空,眼前一片空荡而已那有半点人影。

  他这一惊疑,非笔墨可形容,冷笑声惊地往后又起,竟如附骨之蛆般,连连
不断地由后发出。几个旋转一打下来,古苏两腿发软,这种经历,古苏出道以来
未曾见过,他惊异这怪人功力之高是绝无仅有的,自己斗力使智,也无法胜过人
家万一,情急之下,猛地向墙外平窜出去,欲逃出任外,他知逃出的希望是渺茫
的,可是又不甘心就此束手。

  人如离弦之经,平射而出,眼见仅仅两尺即可越过墙头,古苏突觉肋下一麻
,浑身气力一散,庞大身形猛往下沉,扑通落在墙沿,这样糊里糊涂被人点中要
穴,自觉羞愧难当。陈文翰胡天生两人在旁看见,也自脸上变色,目睹怪人所用
身法,极其诡异,只见人是淡烟般,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如同幻影,简直无法
看清那怪人身形怎么晃动,周近所有伏桩,都不禁探首出视,及见怪人随在古苏
身后窜出,古苏落下,怪人也自越过墙头。

  陈文翰两人紧自腾起,落在墙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但见墙外地下,横七
竖八躺了一大堆匪徒,怪人身形已杳,陈文翰口中打胡哨,招来了巡逻壮了,将
一干匪徒及古苏都置之徐奕一室,自己嘱咐胡天生两句,转身匆匆走在东棚禀明
经过。

  谢云岳离开后院,又自回到席上,与飞云手等人谈笑甚欢。台上上上下下又
好几拨人,每次败下台来的人,都是负伤极重,可见宝剑美人的引诱,实在太大
了。两淮大侠追星摘月周维城与云龙三现陶祝三,赵莲珠及周姑娘四人一面谈笑
,也不时留神台上的形势,忽见陈文翰匆匆走来,低声禀明刚才后园之事。

  周维城等四人听了,面上都现惊容,云龙三现陶祝三嘱咐了陈文翰几句,陈
文翰又自走去。云龙三现满腹疑云,向周维城道:「这人是谁,老朽怎地想不出
,听翰儿所说,身法之奇,从未见过,奇怪此人身手既如此之高,何故又藏藏躲
躲,老朽这绰号云龙三现在要移赠给他了,周老弟,你说是么?」

  赵莲珠突起了一阵银铃笑声,极为清脆好听,笑道:「这人我想见见他,哼
,一定是他。」

  云龙三现陶祝三问道:「怎么,赵姑娘你知道这人是谁么,是否可以说给老
朽知道?」

  赵莲珠轻笑一声,秀目瞄了那边谢云岳一眼道:「晚辈现在也不敢确定,只
知这人有点可疑就是,这人既在我们周近,就不难查出。」

  周维城循着赵莲珠目光一瞧,落在谢云岳那边,倏地微惊,方才飞云手吴泰
彪也曾说起言少侠是个蕴藏不露奇人,自己尚不相信,尽管他身手再高,也难及
得徐奕及陈文翰所说的怪人那样绝无仅有的功力,暗中不由对谢云岳下了一份注
意。

  谢云岳耳目聪灵,见陈文翰走来又走去,赵莲珠及周维城两人目光频频落在
自己这面,心中微微一笑,暗忖:「纵然是疑心到我身上,你们也无法判明。」
他认为这是自已的杰作,极其得意。

  赵莲珠为什么疑心是他,只因她从发现谢云岳坐在那边时,就不时留意他,
见他走去,又见他匆匆走来,为时才不过两刻,他这像貌俊秀,比拟潘安宋玉也
不为过,复又雍容儒雅,文质彬彬,已深深地印在芳心中,不到片时,陈文翰已
走来禀明一切,她心下已是恍然。为什么这样巧咧,听说的怪人身材与他一模二
样,不要是他吧,一段疑云笼罩在她心中,决意探一个水落石出。

  突然西棚中起了一个破锣声音,人随身出,涌在台前旷地上,只见那人长得
腰圆背厚,五官蹩在一堆,显得过分丑恶,不过三十上下年纪,他说道:「周大
侠,我钱星环有一个不情之问。」手中指了一指赵莲珠,笑道:「这位姑娘大概
也是想藉擂招亲来的吧,是否我们胜了十场可任选其一?」此言一出,周维城不
禁愕然,赵姑娘顿时脸罩寒霜,柳眉倒竖。

  原来,自赵莲珠一现身,西棚群邪纷纷色迷迷地盯着她,她与周姑娘坐在一
处,相形之下,周姑娘顿时光芒尽失,赵莲珠又有时不时地向西棚瞄一眼,群邪
看在眼中,不禁色授魂与,那钱星环匪号穿花燕子,是个色中俄鬼,平时良家妇
女不知被他糟踏了多少,武功也实有过人之处,他见赵姑娘长得美如西子,恨不
得一口水吞了下去,心中痒煞,不时与同党论头评足,他受同党耸动之下,亦不
考虑后果,色胆包天就冲口说出来。

  云龙三现陶祝三怒皱眉头,低声道:「此人端的可恶,平时就采花丧生,今
日若再不出手惩治,我们这班侠义道名望何存。」话声一落,赵莲珠已自窜出,
右手马鞭一抖,马鞭剑也似地毕直,点取钱星环前胸「幽门穴」,神速无比,宛
同电射一般。

  穿花燕子钱金环一见姑娘出手电捷,鞭梢带一溜风声,也不禁骇然,口中仍
笑道:「姑娘,你好狠。」身上却不敢迟慢,晃身撤步,举掌一捞鞭梢,飞也似
地快,赵姑娘已知钱星环心意,鞭尚未递满径自变招,霍地一收一放,青蛇般直
指「气海穴」,这次出手更快。

  钱星环可不敢再大意了,晃身疾地斜闪三尺,连掌如风向赵姑娘双肩拍来。
口中还自取笑道:「姑娘,谁叫你生得这么美呢,我钱易环舍不得伤你。」

  赵莲珠怒叱一声道:「好贼子。」足下让过两尺,闪过来挥动马鞭起,刷,
刷,刷,三鞭迎胸抽到,她恨不得一鞭把他抽得粉碎。

  钱星环武功不弱闪、图、腾挪,左右逢源,钱星环大战之下,又是一个「穿
云摘月」飞身跃起,直奔赵莲珠刺来,他满以为人前露脸,如今搞的个土脸灰头
,这一份难堪是够受了,厉声道:「姑娘,你太以猖狂了。」

  赵莲珠粉脸铁青,一语不发,马鞭又自漫天卷到,只见她干腕轻抖,她那马
鞭就象乞儿弄蛇一般地灵巧,一眨眼,就是十数招变法,错非中原一剑之女,又
那儿练得这种神妙绝招,她这鞭招,似剑,又象点穴撅,似索,又象九节连环棍。

  鞭法一递开,钱星环也就不似先前这般轻忽怠慢,双掌十指箕张,将恃以成
名之「灵猿十八变」掌法施展,这种手法,甚是惊人,十指透劲带风,不离赵姑
娘身前左右,身形如穿梭般在鞭影中出进,这份轻捷,无愧负穿花燕子匪号。

  不到一盏茶时,钱星环身形已自欺进一尺,姑娘这马鞭由柄至梢,足有六尺
左右,利于远攻,一近则无法使开,钱星环这一欺身,反缚手缚足,就显得有点
力不从心了,赵莲珠心中大急,又无法腾出身形,擎出背后宝剑,暗责自己过于
粗心,先前太看轻此贼了,要知道姑娘一路而来,经了不少事故,尽凭自己的马
鞭就轻轻地解决,是以她自恃过甚故有此失。钱星环见赵姑娘此时身法鞭招,无
复象先时那般利落于净,于是哈哈大笑,口中又不干净起来。

  谢云岳在席上初时看时微笑,这时看得姑娘有点力不从心,他象漫不经心地
将身前一支竹筷,折断一截筷头,约长半寸,飞云手看在眼里,只望着谢云岳微
笑颔首,谢云岳不禁地俊脸一红。两指捏住筷头,轻轻一送。

  赵姑娘这时迭遇险招情急之下,身形倒挺「细胸巧翻云」,闪出三尺,在身
形翻时,手中可忘不了出招,反腕一撩,嗖地迳点钱星环「膝眼穴」,钱星环油
嘴说道:「好狠。」但手下可不敢有半点疏忽,忙闪身欺步,十指疾拿赵姑娘双
足,眼看就要拿上,心里可有点得意忘形,狂笑声「哈」字未出,突觉腰间有物
重击,疼若澈骨,「哎」的一声,就窜前之势栽到地上。

  赵莲珠已然翻身立定,是钱贼倒在尘埃,尚以为自己鞭招点上,走上去重重
打了一巴掌,却见钱星环动都不动,不禁大为惊异,翻转钱贼躯体,只见钱星环
已然气息冰冷,暗忖:「自己鞭招明明是向钱贼「膝眼穴」点去,点上后,最多
会微麻膝软倒地,怎么会死去?」心中起疑知有人暗中相助,俏眼四顾地上。

  忽地姑娘俯身在钱星环身旁不远处,捏起一截断筷头,掂在掌心晃了晃,慢
移莲步走向云龙三现面前,把发现之物递过,口中不停地娇笑。西棚群邪深知钱
星环犯了武林大忌,谁都犯不上为淫贼出头,因此鸦雀无声,在姑娘出手时鸳鸯
插上两人即停着手目不交睫的旁观,这时复自密云狂雨地再度打了起来。

  两淮大侠周维城随即命庄丁,抬下钱贼尸体,云龙三现陶祝三把筷头放在掌
心,摆了摆,微微摇首惊叹道:「此人真个武功卓绝,筷头不足半寸,全凭指力
推送,看这人已到飞花摘叶伤人程度,认穴又拿得这么奇准,真是神化奇技,依
老朽猜测,后园现身怪人与竹筷认穴者,同为一人。」

  赵莲珠笑吟吟地瞥了谢云岳那边一眼,立起身来说道:「二位老前辈,晚辈
要告辞片刻。」说完,转身向后走去,赵莲珠心想:「要真是他,那就太好了。」

  立在后进门首的礼宾执事,一见她来,即知是友非敌,口令频传,片刻即达
到全部伏桩,一面迎向前来。赵莲珠笑问:「宾舍在里儿,可否派人领路?」

  那礼宾执事连声称好,随派一名庄丁引着赵莲珠往宾舍走去。走到宾舍后,
姑娘暗忖:一个大姑娘,跑上不相识的男人房间,倘为人撞见,成何体统,不由
迟疑起来。半晌,重重一跺脚即问庄丁姓言的少侠住在那间,那庄了指着楼上第
二间就是。

  赵莲珠谢了那庄丁一声,迳自往楼上第二间走进,见那房门虚掩,赵姑娘用
手一推,呀地开了,静无一人,看见谢云岳题榻上有一蓝布包袱,赵莲珠走在床
沿,伸手取过包袱解开,其中一件黑色纺绸长衫,赫然在目。刚才陈文翰说是那
怪人穿的不也是一件黑色纺绸长衫么,轻轻捏了一把,里面有物触指微隆,知有
蹊跷,忙不迭地一抖,拍地声响落在床上,捡起一看,原来是一张制作精巧,薄
如层纸的皮面具,五官齐全。

  她不禁得意地轻笑一声,将面具放在手上不住地把玩,又在菱花铜镜前戴在
脸上,左顾右盼,像个孩童般地欢喜莫名。移时,她坐在床上沉思了一会,若有
所得,于是立起来,拿面具藏在黑衫内叠好,置在包袱内第一层,表示说这里有
人来过。又从怀中取出一件香绢,一颗豌豆大般明珠用香绢包起,置在黑衫上,
把包袱放在原处,她粉靥上泛起红潮,娇羞妩媚已极,嘴里不住格格轻笑,离出
拉合房门,望楼下走去,回至东棚。

  此时日落西山,夜色渐渐迷漫,笼罩大地,台上比试之人已见分晓,两淮大
侠周维城急出走上鸳鸯擂,环身一拱,扬声道:「今日擂赛到此为止,敝庄准备
了晚宴,请各位高朋贵友随便饮用,明日辰时正开播,务请诸位早点光临。」叫
罢一拱手,锣声三响,东西棚起了一阵欢呼声,周维城含笑走下台来。于是庄丁
又忙着送上酒食,等到酒食用完,西棚众人纷纷离去,已时近二鼓。

  谢云岳回得房去,一眼就看出情形不大对,好似有人来过,原来床巾微微地
下陷,分明有人坐在榻上。他忙将包袱取过,见那黑衫已然搬在最上面,又多出
一条叠好的香绢。他徐徐放在手上掀开,内中尚有一颗价值不资的豆大明珠,香
绢放出一种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味,绢角上绣了一个赵字衬在一朵莲花上,
绣又极精。

  谢云岳拿在手中爱不忍释,心知赵姑娘留下的,暗想:「此女真个灵心慧质
,怎么就知我是那怪人,自己用断筷助她,看来她也明了真像了,哎,她这留下
明珠香绢,分明是示爱于我,我怎敢接受咧,自己大仇未报,就撞上了儿女之情
,以后的行止就碍手碍脚了,不如找她说明自己现在尚不能接受她的爱意,不,
这不是太刺伤了她的心么,我千万不能这样做,那么我怎么做才好咧。」心中千
头万绪,无法解开这死结,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忽然听见门外起了匆促脚步声,慌不迭地把香绢明珠塞在怀中,只见飞云手
吴奉彪椎门进来,笑道:「言少侠,前日在高邮旅栈中只知少侠身怀武学,尚不
知少侠竟是个蕴藏不露,盖代绝学的人,恕吴某失眼。」说着即要躬身施札,谢
云岳急用手一抬,吴奉彪郎觉有股巨大无朋的潜力挡住,怎么也不能躬下去。

  谢云岳大笑道:「吴场主,我等叨在知己,那有这多虚礼,在下并不如你所
说的那般身手之人。」

  吴奉彪复笑道:「言少侠太以谦让了,象少侠这种身怀绝学,又虚怀若谷的
人,武林中能有几个,吴某奉周庄主及云龙三现陶兄之命,延请少侠驾过一叙,
务望拨冗。」

  谢云岳笑道:「吴场主,料不到你也曾文烘烘地,说去就去吧。」正要跨步
出门,又听楼梯板上响起一阵凌乱脚步声,及至门外一瞧,却见八卦金刀郑金吾
,引着两淮大侠周维城,云龙三现陶祝三,周姑娘,赵莲珠四人同来,赵莲珠满
脸娇羞,嘴角含笑,两双秋水无尘的眼珠,骨溜溜瞧着谢云岳,谢云岳看见心中
一震,跳个不停。

  两淮大侠周维城抢步上前,笑道:「言少侠,日来恕周某失眼,不敬之处,
还望宽谅,匪徒频扰敝庄,蒙少侠从容化解,大德不足以称谢所以命吴兄先为容
介,周某来迟,务清海涵。」说罢,重重一揖到地,谢云岳也深深还了一礼,口
中连说:「不敢,不敢。」

  这时云龙三现陶祝三过来,执着谢云岳双手,一双神威不可逼视的双眼上下
打量个不住,呵呵大笑道:「真个英雄出少年,言少侠,令师何人,可否见告?」

  谢云岳忙答道:「老前辈谬奖了,家师乃一行脚僧人,行踪不定,连在下都
不知其上下称呼,所以无可奉告,其实在下仅习得暗器手法,及些小巧功夫,其
余的都不足以登大雅之堂,至于红旗帮扰庄,另外尚有其他高人暗中相助,在下
岂能在诸位面前造次。」

  陶祝三惊诧道:「谁,暗中还有能手相助,少侠必有所见?」

  谢云岳面上一红,摇了摇首密道:「在下也未看清,只觉身法神奇,一晃即
逝,看来此人武学已臻化境。」

  陶祝三大笑道:「老朽知道少侠设词掩饰,其实那有少侠身法这么神奇的人
,老朽虽未目睹,但听拙徒之言,可知其真,拙徒除限于天赋,所学乎平外,对
师却诚敬不二,故其言极可采信。」

  谢云岳见其不信,无可奈何,只得笑道:「老前辈不信,在下再说也没有用
,总之,这两三日必有重大之事发生。到时,两位老前辈即信在下所言非虚了。」

  云龙三现陶祝三睁着晶亮双眼,只觉面前少年神清骨奇,越看越爱,设非其
徒陈文翰说他武学太奇的话,恨不能将谢云岳收在门下,一身绝学均授之于他,
这时,陶祝三道:「信不信,到时才知,这些猴儿崽子不来便罢,来了,嘿嘿,
试试老朽云龙三现的利害,走,少侠,我们到客厅去、光候在这里怎么成。」说
着,大伙都转身下楼去。

  谢云岳一面走一面笑着说:「红旗帮这两日铩羽太甚,今晚还得防备一点。」

  周维城连连点头:「敝庄已防备于万一,全部伏桩明的暗的不下百数十处,
今晚必可无虞,红旗帮纵然来,也意在探明本庄虚实,企图盗剑救人,不到会期
以后,决不会孤注一掷。」

  谢云岳点首不语,身后传来赵周两位姑娘低语,不时又发出一律银铃似的格
格娇笑。谢云岳忍不住回首,看看她们为何发笑,只见四只水汪汪眼珠盯着自己
,纤指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一个天生妩媚动人,一个是瓠犀半露地娇笑,春花
秋月,娇艳清丽。她们两人见谢云岳回首探望,不禁笑得前仰后合,自己也莫明
其妙,究竟有什么令她们笑成这样,不由怔住。云龙三现陶祝三见他等这等神情
,即刻会意,知二女看上了言少侠,即双眼一眯,冲着谢云岳呵呵大笑,当下谢
云岳尴尬异常。

  大厅内不时传出宏亮以及清脆的笑声,这是云龙三现陶祝三,赵莲珠姑娘内
心喜悦的升华,偶而夹着两淮大侠,及飞云手等人粗扩笑音,只因谢云岳这几月
来,心情比前较为开朗,吐属中涵有许多幽默诙谐字句,又多半为着心上人喜欢。

  一轮新月,斜挂柳梢,窗撇开着,垂柳迎风摇曳,影在大厅内嵌花瓷砖地上
,晃个不停,谢云岳见离身不远处,有一局围棋,他默默踱向前去,用手抓了把
钵内的白色瓷质棋子,又放落下去,起了一阵籁洛籁洛声,抬头望着云龙三现陶
祝三,笑了笑道:「在下颇嗜此道,不知老前辈有无兴致?」

  云龙三现陶祝三欣然道:「原来少侠也爱好此道,老朽沉缅于此几近六十年
了,每战必败,但屡败屡战,毫不气馁,少侠,你还是让九子咧,还是让十二子。」

  谢云岳不禁笑道:「老前辈说笑话,在下还是初学,那有让子之理。」

  云龙三现陶祝三把脸一板,道:「好,这就下,你怕要使我败得太难堪的话
,老朽可就要对你不住了。」

  谢云岳笑笑,面对着窗坐下,陶祝三大马金刀地一坐,双袖霍地一卷,左才
抚髯,一面沉思落子,谢云岳却子落如飞,有如神助,布局霎时占了优势,中间
腹地尚下了数着奇兵,陶祝三双腮鼓涨,直皱眉头。周赵两人立在一旁哜哜呱呱
,批评棋局,更指划手脚争论个不休。

  云龙三现陶祝三突瞪着眼大声嚷道:「那是你们俩个丫头,吵得心烦,存心
想拆我老人家的台,真要闹得我老头子生火了,看有谁帮你两个丫头的忙。」

  赵莲珠娇唤道:「你老人家自己下输了,反拿晚辈出气,谁要你老帮忙。」

  陶税三抚髯呵呵笑道:「你这丫头还嘴强,找婆家的时候,看你要找我老人
家帮忙不。」说着,看了谢云岳一眼。

  赵莲珠红潮泛面,嗔道:「老前辈,你……」气得把足直跺,可是又舍不得
离开,周姑娘咬牙忍笑,低鬟不语。

  坐在一排太师椅上,正上闲谈的两淮大侠,飞云手等人均看在眼里亦不时发
出轰笑。此刻,大厅泛起了一种前未经见的融融喜悦,暂时忘怀了强敌环伺。云
龙三现见这局棋,已呈败象,犹不服输,力求扳平,抚髯沉思出声,拈子欲落又
起,踌躇不下。

  忽见谢云岳右手在钵内粘起五颗白色棋子,轻声数着:「一、二、三、四、
五。」云龙三现瞠目看着他,不知何故,见谢云岳微微一笑,五颗棋子向窗外轻
轻弹去,手法极其诡异,棋子作扇形孤线参差射出,看似缓慢,其实实疾。窗外
惊闻几声闷哼,随着即有重物落地声,飞云手等人闻声惊觉,同时双脚一顿,身
形疾从窗口窜了出去。

  谢云岳从弹出五颗棋子后,即再不一顾,从容落子,显得气度非常,云龙三
现在即惊他暗器手法的神奇,又暗暗称识这少年真个不凡。赵莲珠自见谢云岳打
出棋子后,一直就用着惊诧的目光看着他,连窗外发出的异声,也无心顾及,她
见两人仍然不动声色,凝神落子,不禁小嘴一翘,用手拨乱棋局,嚷道:「你们
一老一少真是,还有心思下棋,也不去看看。」

  云龙三现推棋呵呵大笑逍。「你这丫头,存心捣乱,把我老人家一盘胜局,
搅得一场糊涂,你真偏心,我老人家若是返老还重七十年,你或能偏着我吧。」
赵莲珠白了云龙三现一眼,周姑娘不住地抿嘴格格轻笑。

  移时,两淮大侠等人,分挟着五个贼人进来,飞云手笑道:「五贼已问明是
红旗帮匪徒,请问少侠作何处置?」

  「一切由庄主作主,在下岂能越用代庖,真要令我无地自容。」

  周维城知他心存谦让,唤过庄丁,将五贼置在徐奕古苏等一处,接着笑道:
「言少侠,好神奇的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说着,顿了一顿,又说:「
我们这几人,在武林中也薄具名声,练家子最讲究的就是耳目听灵,若大的五匪
徒扒在树上,我们竟无所觉,真是愧煞。」

  谢云岳惶依不安,正待出口,忽然云龙三现大笑道:「周老弟,我们这班老
不死的,早就该退隐了。如今是年轻人时代,你岂不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
人换旧人,风闻目前就出了几个后起之秀,一身武学都了不起,月来曾听得金华
又出了一个姓谢的少年,不出十招就击毙了七煞手屈申,霎时轰动了大江南北。
现在加上言少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愧煞,我老头子就跳高邮湖啦。」

  登时厅内起了一阵朗笑,云龙三现陶祝三面色正了一正,向谢云岳道:「真
的,言少侠,你刚才施展的那套手法,我老头子今年活到九十岁,也从未一见,
我老头子尚想见识,请你以十子为度,老朽以身喂招,试试能否避过。」

  谢云岳双手急摇,推辞道:「老前辈,千万使不得,何必令在下献丑,在下
这手法,只能打死物,遇上活的就不足了。」

  云龙三现点身一掠,落在五丈开外,正色道:「言少侠,不必推辞,咱们以
武证招,彼此有个参研的机会,仅管下全力招呼,纵然伤着,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只存了一丝礼让,我老头子即与你反睑。」

  谢云岳觉得此老真个气傲,丝毫不留人余地,只得恭手抱拳道了又道:「老
前辈,恕在下无礼了。」说着,一颗棋子已自出手,微作孤形,朝他的浑身大穴
打去。

  云龙三现见他棋子出手,初出缓慢,越飞越速,到近前丈处,宛若电旋般,
夹着破空尖啸声,不禁惊异,急用右拿一挥,棋子受掌力一阻,突斜出五寸向前
飞速推近,云龙三现骇然变色,身形嗖地左撤,堪堪棋子齐肩擦过,就在他抽身
之际,谢云岳再度打出五颗棋于,前二后三,作一梅花形,最奇的就是前二子作
侧孤形分左右打出,后三子其中一个作直线,还有二颗作上下孤形急出,五子各
有速度不同,飞到中途,自行变速,使人无可捉摸,他这五子一出,将云龙三现
身形全部罩着,无法闪掉。

  云龙三现见先前只有一子,就极其难避,现五子齐出,将自己身形全部围着
,又不知在何方才可闪过全部五子,这一惊真难以形容,猛然两掌同出,施出劈
空拳,带起劲风,整个厅屋都为之震动,他这不劈还自可。一劈之下,飞来五子
,不但不见退却,反见五子向前加速,变作穿叉形电闪似地打到。

  云龙三现心中猛震,双臂一振,大袖飘扬,飞身上纵,半途迭变三个身法,
这就是江湖闻名色变的云龙三现的绝门身法,看看恰要避过飞来五子,不料谢云
岳余下四子又到在身旁飘风一段擦过,陶祝三一翻落地,察看身上,有无记号,
只见左下襟端端正正的一个洞赫然显露。

  云龙三现老脸灰白,心想:「这也难怪他,谁叫我老头子逼他出手咧,看来
他还是心存厚道,不然,身上更多出几个窟窿。」陡地哈哈大笑道:「言少侠,
好俊的手法,老朽佩服得很。」

  谢云岳出手后,心中已自后悔,闻言抱拳一躬道:「老前辈三现云龙身法,
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老前辈存心让在下露脸成名,故意失手;倘或老前辈乘机
行招,岂能容在下全身而退。」

  云龙三现陶祝三一脸激动之容,大笑道:「你还要顾全我老头子颜面做甚,
明眼人谁不知道,言少侠,我老头子向不服人,如今算是服了你,不过还有一事
不明,我这大力金刚掌力,无坚不摧,十丈以内,任何微物均都可震飞不使近身
,虽在厅内不好展开全力,但也下了六七成的掌力,怎么棋子不退还进,却为何
故?」

  谢云岳笑道:「老前辈谬赞,使在下实在汗颜,其实这手法说穿了,也没有
什么了不起,发出时全凭巧功,棋子本身作螺旋形自转飞出,不管对方掌力怎么
雄浑,也无法全面罩住,必有空隙露着,只因棋子受螺旋力影响,受掌力一阻,
必然往斜飞出,朝空隙处跑,空隙处一无阻力,棋子不缓还速,就有这个道理。」
这话听来很有理由,众人不禁点首相信。

  不过谢云岳还瞒起了一半没说,他这手法暗含「轩辕十八解」满天花雨,连
珠追魂手法在内,这是千古绝学,其实他用不着以棋子打出,就虚空认穴,也是
一样的,明亮大师为什么先授「弥勒神功」最后才拿出「轩辕十八解」传他,即
为此故,须知明亮大师学究天人,知「轩辕十八解」太绝太毒,一经点上,对方
不是一身武功尽废,就是当场死去,决无微幸之理,所以云龙三现陶祝三陡然劈
空掌用到十分,亦无法抵挡此前古绝学,看来除非用道家玄门罡气及佛门禅功外
,其他武林绝学对「轩辕十八解」均无能为力了。

  厅内众人均对谢云岳一身武学惊叹不止,尤其是赵周两位姑娘对他更是爱极
,芳心入迷,四只杏眼睁的又圆又大,痴痴望着他出神,俏面盈含笑意。两准大
侠周维城看见爱女这般痴迷,从未曾有过,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怜她从小即
失去母亲,自己矢志不娶,把她抚养成人,她一向外刚内和,少有示人颜色。成
年后,自己就为她婚姻大事留心,百般设法与她介绍英俊少年,此班少年虽极力
和她亲近,她却无动于衷,视若无睹,都没有打动过她一寸芳心。

  红旗帮这次借由求亲,她却一反过去,惟自己之命是从,毫无半点幽怨,但
较前更沉默寡言。而今晚神情与前判若两人,春风和煦,笑脸泛霞,就知她对少
侠痴心单恋,不克自拔。当然言少侠英姿超逸,武学绝世,有婿如此,那还有什
么不称心满意的?但眼这个赵莲珠姑娘,明眸皓告,冰肌玉骨,真可以说是芙蓉
如面,秋水为神,无论那样都比其女强过十分。看赵姑娘对言少侠也似情有所钟
,自己实在难以启齿,倘或言少侠独独钟情赵姑娘,一口拒绝,将何以堪。而言
少快是否定亲尚难知,目的红旗帮又志在必得,此情此景,难容自主,不妨待危
机过去后,相机设法,两女同事一夫亦未尝不可,由此,这件心事就长种周维城
心头。

  这时赵莲珠走向谢云岳身前,一脸娇笑,磨着他教那暗器手法。谢云岳岂料
她如此的爽朗大方,自己反而涨得一脸通红,又不好拒绝,笑道:「姑娘既欲学
此暗器,言某那敢私藏,不过学此手法,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收功,待此间事了,
即将基本动作告知姑娘。」

  周月娥陡然间,娇靥含羡道:「少侠,我也想学这手法,不知行不行。」

  谢云岳心中一怔,忙道:「行,那有什么不行,彼此一样。」

  大伙儿均微笑,谢云岳猛觉此话有语病,俊面又为之一红,忙向赵莲珠笑道
:「刚才姑娘所施展那套鞭法,好得不能再好了,真是叹为观止。」

  赵莲珠格格一笑,说:「哟,我还忘记谢救命大恩啦。」说着,就要盈盈福
下去。

  谢云岳忙道:「姑娘取笑了,我那有此心。」说着,就要伸手相抉,赵莲珠
倏地玉手一缩,眼睛蕴着笑意望着他。

  谢云岳尴尬地一笑,道:「赵姑娘这套鞭法,虽然神妙莫测,但攻远不能攻
近,我倒有一点巧门,能弥补此小小缺点。」

  赵莲珠急道:「真的吗,快点教我。」

  谢云岳伸出的手,还没收回,藉此为由便说道:「那么,姑娘请把马鞭给我
,我们到厅外。姑娘用剑,我教你。」

  赵姑娘把马鞭递还给他,这马鞭是玄蟒筋拗成的,平常利刃不能损伤它分毫
,赵姑娘爱若性命,从不释手。诸人随着他俩步出厅外,此时月色如洗,照耀得
景物纤细毕露,赵莲珠与谢云岳距离七尺,相对而立,赵莲珠一柄宝剑捧定胸前
,谢云岳道:「姑娘,请赐招吧,尽管欺身上前,不能客气。」

  赵莲珠微微笑,心想:「父亲绝学秋风落叶乙字剑法,名震中原,从无敌手
,自己尽得所学,你武学再好恐怕也未必容易对付吧。」于是,悄声说:「好,
那么我就要出招了。」说着,宝剑倏然地一招「狂风怒吼」向左肩劈到,只见一
抹银虹,惊天而来,剑带呼呼风声,真个不凡。

  谢云岳也不撤身,右腕一抖,马鞭象灵蛇般急出,鞭尾遥点剑尖。赵莲珠但
觉一股极强潜力向剑尖压来,不由大惊。剑招疾变为「秋气肃杀」,翻腕一沉,
向谢云岳左肋砍来,只见谢云岳手未见怎么动,马鞭自行转弯,随着剑势点去,
宛如乙字形。

  赵莲珠这一骇真是非可形容,觉得心上人武艺实在高不可测,于是将一套「
秋风落叶乙字剑」全力施开,连连欺身,但不管怎样,那马鞭梢永不离向自己剑
尖点来,宛若一条活蛇般,自动会迎向剑尖,两下里一触上;姑娘即觉手腕酸麻
,宝剑几欲脱手,不管姑娘剑招怎么凌厉,马鞭总是适时阻住。

  交手到三十招上,赵莲珠慢慢悟解谢云岳这套鞭招,无论手法身法步法都有
不可思议的玄奥,最难的就是手法。为何马鞭会自动折向成字形,原来掌力贯注
鞭身,即如同温度计上的水银柱一般,温度升降,水银柱即随热度高低伸缩,决
窍虽这样容易。可是使用起来,掌中发出真力在鞭身上,要可以收发由心却极难
,非有内家上乘功力,不易运行,好在赵莲珠自幼由其父授之内家洗髓之法,家
学渊源,人又聪明。到五十招上,即体会其中真理,一张吹弹得破的俏睑上,显
出使人魂飞的笑容来。

  云龙三现陶祝三不由自己地长叹一声,向两淮大侠飞云手等人道:「言少侠
所学,有如龙蛇之蛰,最难得者英气不露,他日定不可限量冠冕武林必属无疑,
苟子说得好,腾蛇无足而飞,鼷鼠五技而穷,言少侠可比腾蛇,我等纵有鼷鼠之
能,能飞、能缘、能游、能穴、能走,却难以生存,自此而后,我陶祝三不可小
看天下土了。」

  两淮大侠周维城连连颔首道:「才出于学,器出于养,由此可见言少侠师长
定非常人。」周姑娘在旁听而不闻,一心默记谢云岳的身法鞭招,颇有心得。

  这时,忽听得谢云岳大声说道:「赵姑娘,你要留心紧记,下一招是夺命取
胜绝招。」说着,右腕微抖,马鞭即似一条长蛇般点向赵莲珠左肩点去,姑娘忙
不迭地一招「回风扫柳」,由右往左,电光石火般向鞭腰削来。

  只见漫天银光,疾闪而至,眼看宝剑就要砍上鞭身了,陡然谢云岳哈哈一笑
,身形左撤,右腕一翻一伸,马鞭一换剑身,即自动速卷,宛如毒径缠腰把剑身
匝了七八道,突闻谢云岳一声低喝:「撒手。」右腕一带,赵莲珠不由自主地望
前冲出三四步,只觉虎口欲裂,把持不住一柄宝剑被鞭稍带飞出去,落在十数丈
外,插在地上,巍巍的颤个不住。

  谢云岳忙笑道:「言某一时收手不及,得罪姑娘了。」赵莲珠白了他一眼,
又低鬟「嗤嗤」的娇笑。

  谢云岳腾身一纵,把宝剑掠在手中,后又翻回,十数丈远近,一来一回。不
过瞬眼间的事,身形之妙,美到毫巅,他翻回原处,望了宝剑一眼后,把一剑一
鞭双手递向姑娘,笑道:「幸无损伤,现在完璧奉赵吧。」赵莲珠笑吟吟地接过
,又谢了指教之德。

  谢云岳与云龙三现等人步回厅内落坐,赵周两位仍留在厅外,你道她们为何
,原来她们两人一剑一鞭互相换着,在演练刚才谢云岳所使的鞭招咧。

  陶祝三兄道:「少侠,此间事了后,意欲何为?」

  谢云岳道:「在下尚欲北上晋京,应友人之约,必须在端午前赶到。」

  云龙三现陶祝三一睑希切地道:「言少侠即欲晋京,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老
朽寒舍离京不远,快马两三日可到,务望少侠晤念令友后,拨冗至寒舍一叙,寒
舍就在秦皇岛,向人一问就知,老朽还有事相求,不知……」

  谢云岳接口笑道:「老前辈有命,在下那敢不从,一俟京中事了,即行往谒
老前辈。」他知有事相求,无非是武林恩怨,自己天涯追访仇踪,仇人落在关外
也未可知,此实一举两便,便就顺口答允了。

  两淮大侠周维城见云龙三现有事恳请言少侠,说得又是那么郑重;知并非无
中生有,暗思:「云龙三现名震关外,又有什么人敢捋虎须,除了武林中事,凭
他一句话就可轻言化解,以外尚有什么大事困惑此老。」不禁双目露出怀疑目光
望着陶祝三。

  陶祝三瞥见周维城似乎狐疑不解模样,不禁笑道:「闷葫芦终须打破,现在
还不能说就是。」周维城见他不说,只好不问,转面与飞云手吴奉彪、八卦金刀
郑金吾,谢云岳等人谈论来日应付红旗帮之计,云龙三现紧闭双目沉思,好似有
什么事要作重大决定。

  突然周姑娘含笑匆匆走进大厅,向周维城低语了几句,只听周维城笑着骂了
声:「淘气丫头。」继又望着谢云岳笑道:「小女与赵姑娘对少侠刚才所授的那
套鞭法,还有几招不甚了解,想请少侠出厅指点一二。」

  谢云岳赶忙应允了,随着周姑娘往厅外走去。云龙三现陶祝三突睁开双眼,
望着周维城笑道:「周老弟,你看出两个丫头神情有点异样没有,这事麻烦可大
了,比之红旗帮犹过之而无不及。」

  周维城知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又何尝不知道有麻烦,总觉儿女之事,
让他们自己多多亲近,日久情生,也许是可以迎刃而解。做父母的插足其间,反
而坏事,此刻,被云龙三一问,顿时面现苦笑,道:「小弟早就看出了,小女蒲
柳之姿,言少侠怎么看得上,何况又有赵姑娘明珠在前,这丫头还不是痴心梦想
吗?不过小弟总觉小女自幼亡母,处境十分可怜,年来又饱受刺激,郁郁寡欢,
今晚见着言少侠后,神情大不相同,小弟又怎好阻止,不如等这丫头自已知难而
退吧。」

  飞云手吴泰彪摇摇头接口道:「这话听来甚是有理,其实也不尽然,男女之
间。情有独钟,决不容另人插足其间夺爱,稍一不慎,容易发生惨剧。周兄,不
可听其自然,依小弟之见,两女共事一夫。不分大小,反正周兄无子,令媛所养
子女随母姓,赵姑娘所生子女随夫姓,不是两全其美么。」

  周维城双目一扬,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云龙三现陶祝三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少自吹自捧了,天下事没有一厢情
愿的,赵老儿有这么好说话就好了,肯把掌珠送给别人做两头大吗?还有言少侠
本身,你们知道他有没有订下亲事,或是另有意中人,这些都是问题,你道好容
易么。」此言一出,何异于当头泼上一瓢冷水,周维城当场怔住,瞪着两眼望着
陶祝三。

  陶祝三却哈哈一笑道:「话虽是这么说,办法也不能不思,赵老儿如今染病
在床,不知痊可没有?想那赵老几性情虽然乖僻,但老朽的话还肯听一二,言少
侠的人品,他必然是相得中。只是又有令媛置身其中,可就没有如此简单,倘令
媛知难而退,那又当别论,老朽知你性情,你爱女儿有若性命,必不会撒手不管
,老弟,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周维城大喜,谢了又谢,他知云龙三现是
性情中人,一诺千金,从无食言而不兑现,于是将心事放宽了一半。

  忽见谢云岳手中挟着一张纸条,匆匆同赵周二位姑娘进来,口中笑道:「吴
场主,郑大侠,二位有兴伴在下去柳树湾一趟么?」

  周维城料知必有事故,忙问道:「言少侠,纸上所说何事?」

  谢云岳怕身分泄暴,不愿把纸条递给周维城,缓缓扯碎笑道:「在下朋友刚
才无意间发现了红旗帮邀约各派群邪,今晚四鼓时分在柳树湾计议,恐另有阴谋
,他人单势孤,故留此条欲在下一往,探明虚实。」

  八卦金刀郑金吾大笑道:「郑某这几日闲得正难过,少侠吴兄,我们同去。」

  谢云岳一抱拳,转身同八卦金刀郑金吾,飞云手吴奉彪回宾舍携换兵刃暗器
,谢云岳将皮面具揣入怀中,三人出庄疾驰,霎那间,三条身影隐入夜色苍茫中。
柳树湾离周家庄西北十五里,风景幽丽,此处不过二三十户人家,居民多以农樵
为生,二三十户均傍一部清溪而建,溪畔垂柳千株,随风摇忽,溪水澄碧,婉蜒
如带,每夕阳西下时,红霞满天,农夫荷锄,牧童横笛,自吁陌田野归来,没人
垂柳丛中,炊烟缕缕而起,真个景似图画,世外桃源。

  这柳树湾有一破落户子弟毛仁,祖上曾做过一任京官,在这柳树湾广置田产
,但君子之泽,三世而新,传到毛仁之父手上,渐渐没落起来,只因毛仁不好读
书,性喜耍拳弄棒,成日与流氓地痞为伍,呼卢娘雉,花夭酒地,其父见毛仁不
务正业又件逆不孝,一气瞑目不起,毛仁待他父亲一死,更加没有管束了,产业
典用卖光,仅剩下一片若大家宅,他山穷水尽之下,受恶朋之引荐投入红旗帮中
,充一名高邮分堂闲散执事,他借此护符,整日价欺压良善,讹诈需索,昔日受
尽柳树湾居民白眼,这一来积怨尽情报复,把一个世外桃源搞得个乌烟彰气,居
民敢怒不敢言。

  这次,红旗帮与周维城结怨,把他家宅借与红旗帮作临时主坛,一时牛鬼蛇
神之辈,充斥柳树湾。鸳鸯擂期前三天,烈火星秦鹿率领坛下四十五名高手驻在
柳树湾,筹思毒计,决意请三手空空徐奕盗剑劫人,另遣坛下四人前往接应,自
己则率领其他人等潜伏庄外附近,前文已提及。

  不料徐奕一去渺无音信,信号始终未发出,连接应四人亦未见返转覆命,必
知必已遭擒,仓皇撤回柳树湾,晚间又遣了一拨人冒死往救徐奕,若不济事也要
杀人灭口,那知中途,被谢云岳尽数点倒,送回高部分堂,烈火星秦鹿暴跳如雷
,但不到决裂时,自己又不好出面,一筹莫展。

  第二天又派下多拨能手,潜往庄中相机行事,却不料丐帮门下暗中阻击,折
伤大半,铩羽而返,烈火星秦鹿知庄中能手太多,暗的不行,只有明的来,擂期
之日,他见东棚按兵不动,必是等他们自相火拼,周在坐收渔人之利。

  烈火星虽人如其名,但智计过人,武功也着实不弱,不然帮主宇文雷那能倚
如膀臂,心中微微冷笑,暗忖:「我红旗帮怎会落入你们的圈套中?」严诫门下
不奉已命不得妄自出手,继见毕笑岩钱星环等两人似为暗器所伤,不由色变。

  他尚不知古苏等人已然遭擒,不然,那不吓得亡魂皆冒,不过心灵上似知预
兆不吉,坐立不安,他焦虑之下,不禁筹出一计,于是命手下暗中邀约西棚不属
于红旗帮的群邪,今晚四鼓时分在柳树湾暗商对策,被丐帮门下侦知,才急函通
知谢云岳。

  且说柳树湾毛宅大厅中,灯光照耀如昼,人声寂然,聚集了不下七八十人,
只见烈火星秦鹿道:「各位前辈同道。此次周维城老儿宣布封剑及设下鸳鸯擂,
本为敝帮而起,各位谅早有所闻,本帮志在必得,才邀请各位辱临。」说着,用
手指了玉面二郎申一鸣一下,又道:「这位是敝帮外三堂首席堂主玉面二郎申一
鸣,奉敝帮主之命,指定为人剑得主,明后日擂期上台,务请各位手底相让,事
成后,敝帮必然重谢,决不食言,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屋上忽起了一声冷笑,厅中不少人觉察到,烈火星秦鹿脸色一变,双掌四旋
一挥,大厅上灯光全部倏然而灭,身形一晃,从窗口穿了出去,群邪随着往窗外
窜出。烈火星秦鹿跃上屋顶一看,只见皓月斜挂,夜色朦胧,四外静寂寂地,那
有半个人影,秦鹿登时抽了一口冷气,暗道:「明明听见有人冷笑,怎会不见,
此人身法真快。」

  此时,华山派的一指神魔卢元彤,白马山小丧门丁济灵,关外兴安岭二寨主
虎面太保牛飞三人齐来在屋上,小丧门丁济灵问道:「秦副帮主,可有什么发现?」

  烈火星秦鹿犹疑地摇摇头,一指神魔卢彤冷笑道:「这等小丑,秦兄理他做
甚,谅他已远去,否则,叫他试试我卢某「六阴指」的厉害。」

  话音甫落,惊闻西首屋角又起了一声冷笑,清澈异常,好利害的一指神魔卢
元彤,冷笑声一出,身形暴长,疾望发声处扑去,口中猛喝道:「什么鼠辈,还
不与我现形。」

  那知西屋檐角藏身之人,猛一长身,双掌望卢元彤扑来,身形疾吐,冷笑一
声喝道:「下去。」一指神魔卢元彤意料不及有此着,推来掌风极为凌厉,人又
在虚空,不好硬接,双足急踹,身形陡地斜上两尺,暗中人乘此急窜过两处屋顶
,待一指神魔落定后,人已远在十数丈外。

  一指神魔卢元彤是华山派首屈一指的内家能手,平日眼高于顶,几曾吃过这
种亏,暗中一咬牙,纵身又往那人身后追去。他那里发现敌踪,烈火星等人也发
现另两处敌人,一时群邪均分途截击,三个敌人只在屋上游窜,使群邪疲于奔命
,被三人戏耍得不亦乐乎,激怒得群邪连声怒啸。

  庄外这时又窜来两条娇小身影,被群邪发现,纷纷堵击。只见两个娇小身形
的人,面部蒙着黑纱,均用上一条长蛇般软兵刃,挥舞之下,月色下映着,灵蛇
飞舞,诡橘波幻,不一会,已绊倒三四人,虽知柳树湾群邪均是江湖中数一数二
的高手,围成一圆圈,不时大嚷:「这是两个妞儿呀,要捉活的,待咱们乐上一
乐。」

  两个蒙着黑纱女郎,娇叱连声,手中长蛇般兵刃,加紧施展开来,满场都是
呼呼声响,一刹时,把群邪逼闪在七八丈外,近身不得,群邪觑空出击,必找二
女破绽进招,群邪可机灵无比,知二女手中软兵刃必以扣锁自己兵器为胜,故此
稍沾即退,决不容套上自己兵器,这样一来,二女岂不活活累煞,不又一盏茶时
分,二女招式渐缓,险象毕呈,群邪口中均是谑骂调笑,吐出难于入耳之话词。

  暮然里,场中跃下一人,但见那人身着黑影,面象在月下映着,阴森森地惨
白,不象生人面孔,使人毛骨一粟,那人举掌一挥,登时震翻七八人,群邪当场
震住。两女见那人一现身,惊喜万分,又叫得一声:「言……」那人晃身窜在身
前,一手挟着一个,凌空升起,几个起落,已无踪影。

  两女正是赵莲珠、周月娥,见三人一走,两个丫头知道明着跟随去,定然不
蒙周维城陶祝三两人应允,赵莲珠暗扯周月娥后襟一下,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步
出厅外,私议追踪三人去柳树湾,周月娥找了一条马鞭,两女溜出庄外,沿途暗
卡见是本庄大小姐,立于放行,一面飞报庄主。

  两女轻身功夫都很精湛,与谢云岳等三人相差仅是半盏茶时分,一至柳树湾
左近,略无阻难,长躯直入,二女心中同感惊异,赵莲珠悄声向周月娥道:「妹
妹,你看出有蹊跷没有,怎么这种主坛重地,连一个暗桩均无,这事大有可疑。」

  忽然周月娥用手一指,轻叫道:「妹妹,你看。」

  赵莲珠循指看去,只见那边柳树根下躺着两具贼体,只因月光被柳树挡住,
贼体恰为树荫遮没,不留心不易发现,赵莲珠近前察视,原来两贼被人点了晕哑
穴,瞪着双目,一动不动,不禁笑道:「这一定是他点的。」说到他,只觉面上
一阵躁热,又道:「妹妹,我们走吧,不用担心有贼拦路伏截了。」说着,两人
一展身形即往柳树湾窜去,月色迷蒙下,两条娇小黑影,纵跃如飞。

  此时,贼人已发觉谢云岳等三人侵入,纷纷出外,散布搜索,恰遇上两女窜
进,一声暗号,群贼由四面八方兜截,谢云岳正将烈火星诱在远处,再返回相助
吴奉彪郑金吾两人,一眼瞥见两女处于不利情况,心中一惊,暗骂这两姑娘好大
的胆,敢轻身涉险,倘被擒获,后果难料,这才飞身救出。

  两女被谢云岳挟着,一股强烈男人气味,从谢云岳体内发出,不由心神迷惘
,虽然两芳女心波波乱跳着,可是并没有一点挣扎,反而娇躯在谢云岳胸际紧贴
,好似被心上人挟着,乘此机会稍获温存也是好的。谢云岳又何尝不是如此,两
人虽是被他挟着,但她们胸脯紧贴着自己肋胸两边,两女衣衫又单薄,气鼓鼓她
似有弹性,只觉皮肤柔滑,两颗凸出之鸡头肉,不住地颤抖着。秀发中放出一股
使人沉醉的香味,似兰、似麝,使自己心旌神摇。

  谢云岳挟着两女跃过了七八丈润的溪面,落在两颗巨柳下,放下二女低笑道
:「二位姑娘,胆子也忒大了,倘若失闪,令我怎么回覆。」

  赵莲珠佯嚷道:「姑娘要来,你管得着吗。」

  谢云岳不由失笑,心想这姑娘好倔强,难道这些少女都是那么喜欢闹撇扭性
儿,眼前又泛出兰姑娘的影子,暗叹了一口气,仍是低笑道:「我既管不着,又
谁管得着呢?」

  赵莲珠不禁娇笑起来,周姑娘接口道:「谁都管不着,你要管,还没有资格。」

  谢云岳听了,不禁茫然,问道:「资格,怎么才可以算有资格呢?」两女格
格大笑,只喘不过气来。

  谢云岳若有所触,不禁面上一红,知道这样扯下去,可能永没个完,飞云手
吴奉彪,与八卦金刀郑金吾二人,现在还不知怎样了,二女又不听话,猛生一计
,沉声道:「二位姑娘,请在这儿候着,我去接应吴郑二位,你们只听话不走,
我回去必传你们一点奇门身法,如何?」

  二女听说大喜,同声娇叫道:「真的吗,你可不能失信,否则,看我俩理你
才怪。」

  谢云岳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们放心好了。」

  赵莲珠「嗤」的轻笑,粉拳猛往谢云岳肩头捶了一下,口中骂道:「谁是丈
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谢云岳哈哈一笑,人已窜起,宛若一头黑鹰般,面前风声微起,一闪即逝,
转眼即在溪那面柳林中现形,只见他肩头一晃,复又无踪,怕不在二三十丈开外。

  赵莲珠芳心中澜起微波,暗忖:「刚才他所说的话,涵有用意啊,不知道他
见着我留下的绢帕和明珠,可晓得我的用心么?你知道我是多么爱着你。」

  周姑娘又何尝不这么想着,一双俏眼望着他逝去的身影,怔怔出神,心想:
「他武功多高啊,哎,我能及得他一半,伴着他邀游江湖,终生厮守,那是多美
的事,天不要把我的愿望落空啊。」两个姑娘,怀着同一愿望,幽幽一叹,两人
不禁四目相触,不禁嗤嗤一笑,于是坐在田垄上,等她们心上人返来。

  谢云岳施展绝顶轻功,闪入村中,一眼看见吴奉彪郑金吾两人被群匪围在晒
茶场中,互相喝骂着,他轻身一晃,落在晒谷场旁一棵大树上,他方一落下,即
发现树上竟有匪徒守望着。那匪徒瞥见谢云岳落下,陡地一惊,正待出声,岂料
谢云岳更快,人尚离匪徒三尺,突翻腕伸指,施出「轩辕十八解」点穴,指端透
出一丝丝劲气,那匪徒立时目瞪口呆,身形摇摇欲坠,刚云岳疾前扶助,斜放在
树叉中。

  谢云岳存身树上,想见识吴郑二人武学,不急于跃下,但闻烈火星秦鹿喝道
:「想不到名震察北的吴郑两位当家的,惫夜光顾,效那宵小之徒所为,岂不令
人齿笑吗?两位真要光明正大,只须吩咐守卡之人,秦某难道不排队相迎么,两
淮大侠封剑设擂,本以武会友为宗旨,任谁都可参与,两位你这一扰柳树湾,大
概非周大侠本意,你们只说出本意为何,我秦某天一亮必以礼送返周大侠处,不
然,我这柳树湾难容你们任意来去。」

  飞云手吴奉彪哈哈大笑,道:「姓秦的,别拿大言唬人,柳树湾又非你姓秦
的私产,我老头子爱来就来,爱去就去,凭你们这些人,怕不能把老头子搁下,
至于来意如何,你也明知,贵帮古苏等二十余人,已在周庄款待得舒舒服服,通
知你们免得心急,一俟擂赛完了,自会抬出送返贵帮。」

  烈火星秦鹿一听,敢情派出的人全军覆没,一时气得张口结舌的,半晌恼羞
成怒,狂笑连声,狰喝道:「相好的,你们自投罗网正好,我秦某也抬着送你回
去。」

  飞云手吴奉彪见他双目几乎冒出火来,自知与郑金吾两人处在危境中,眼前
几乎全是能手,武功再高,也双拳难败四手,言少侠怎么一直都未现身,大援失
去,怎不令自己心中略生寒意,不由一凛,瞥见郑金吾睁着一双虎目环顾全场,
八卦金背大耳刀已然亮出鞘掣在手中,暗中一咬牙,今晚算是豁出去了。

  当下烈火星秦鹿就要出手,身旁疾闪出一人道:「秦帮主,且让我胡昌接这
一场吧。」继见那人跃在飞云手吴奉彪身前,略一拱手道:「久仰察北牧场吴当
家的身手不凡,我小鹞子胡昌今晚何幸得会名家,请赐招吧。」

  吴奉彪打量这人,才不过四十上下年纪,两太阳穴微微隆起,知来人内功颇
有根底,小鹞子胡昌近七八年才崛起江汉间,武功也不弱,吴郑两人久居关外,
都不知胡昌其人,此时飞云手吴奉彪微微含笑道:「强龙不压主,还是胡当家先
请吧。」

  胡昌听说,口中喝一声:「好。」已自双撞掌透劲往吴奉彪胸前推去,掌势
猛厉无比,飞云手吴奉彪见他踏洪门进招,不由暗暗生气,又知今晚利于速战速
决,也自左脚微撇,右腕一抖迎向来掌接去,左掌「二龙抢珠」,疾点胡昌双目。
动作快得如风,不愧飞云手之称。

  小鹞子胡昌见飞云手出手如同电光火石般,撤招不及,竟然被来掌震得身形
一歪,又见面前掌风又起,忙自身形翻出两尺,陡地旋身双掌又向飞云手猛扑过
去。飞云手那会让他得逞,已自双掌蓄劲,见他身形近前,哈哈大笑,人已腾起
五尺了,一个「神龙掉尾」,双掌用上十二成功力,望胡昌窜前的身影推出,蓬
的一声,胡昌后胸结结实实挨上一掌,人也四平八稳的伏在地上,动弹不得,这
是吴泰彪飞云吐掌绝技,名不虚传。

  一指神魔卢元彤急窜在胡昌身前,翻动躯体,只见胡昌五官溢血,已是半死
不活状态,纵然医好,也如同废物,匆匆取出一颗药丸塞在胡昌口中,抬身跃在
吴奉彪跟前,阴恻恻的一笑,道:「好毒的飞云手,今晚若叫你逃出我一指神魔
掌下,誓不为人。」

  谢云岳置身树上,暗道:「要象这么的打法,何时可了,何况两位姑娘还在
等候,此时天色约近五鼓,转眼就是黎明,不如招呼两人退却。」心意一定,就
瞥见一指神魔出手如风,望吴奉彪浑身点去,要知一指神魔发掌就点穴,一招兼
用,独创一格。他那六阴指法,专破气功金钟罩,一经点上,血液冻凝而死,十
分惊人,谢云岳已无心思看下去,把那放在树叉间匪徒穴道解开,望一指神魔掌
处掷去。

  一指神魔正递出一掌,着觉劲风望头部袭来,不禁大惊,撤招晃后了三步,
却见一条人影往自身袭来,也未细想,竟自双掌连环吐出,只听那人闷哼一声,
落下之势缓了一缓,后又坠卞,倒地死去,一指神魔细细一瞧,那人却是红旗帮
分舵主毒蛇计明,不由脸现赧容,一时间怔住。

  就在此时,场外树上响了一声龙吟,随着窜下一人来,这人面象,一看得众
人均抽了一口冷气,如同白面无常般,阴沉沉地,两目神光炯炯,直觉得逼人透
不过气来,吴奉彪郑金吾两人喜冲眉梢,不禁微微笑到,知言少侠赶到,两条性
命算是救星来了。

  这时,一指神魔慢慢回过味来,他知计明一定是这怪人借刀杀人,暗怪先前
怎没想到,还暗怪自己失手,愧对良友,于是血气一壮,大喝道:「是何怪物,
敢在我一指神魔面前卖狂,还不为计舵主抵命来。」十指如电闪般望那人腕脉穴
抓去。

  那怪不闪不避,眼见就要抓上,突然一指神魔哼了一声,但见一指神魔本欲
擒那怪人腕穴的双掌,反被那怪人抱住腕脉,一指神魔目努口张,额角渗汗,场
上众人均未瞧出怪人如何动作,就将一指神魔制住,这一份神奇武学,登时震住
全场,以那名列武林群邪之一指神魔,一招不到,却已失手,焉能不惊,连烈火
星秦鹿都勃然变色。

  却见那怪人嘿嘿冷笑道:「敢情你就是一指神魔么,风闻你的六阴指法很是
惊人,怎么今晚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一指神魔疼得心颤胆战,闻言心中一气,平素他对旁人聩颐气使,从无一人
敢对他还以颜色,今晚阴沟里翻船,怎能不气,无奈被人制住,疼得不能吐出声
音来,纵然就能说话,也是白挨。突觉腕脉一紧,除痛得更厉害外,体内直似千
百条毒蛇蠕动着,酸麻难禁,恨不得就此死去,一指神魔喉头不觉发出牛喘声,
面容惨厉。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真是不可思议,平日不可一世的一指神魔,现在凶焰
尽敛,念得你初犯饶你一命,去吧。」双手一放,一指神魔庞大的身形登时倒飞
出去三四丈,浑身骨节卜卜连响,一指神魔月自知这一来完了,这是散功的现象
,往后就是废人,连个报复的指望都没有,只觉那怪人手法太毒大绝,他没有想
到平素自己处置旁人时,别人又怎么想法,他满怀怨毒地瞥了怪人一眼,蹒跚走
去。

  那怪人望着吴奉彪郑金吾两人笑道:「我们走吧。」转身向着吴郑两人昂首
阔步走出,旁若无人,烈火星秦鹿那容他们就此安然离去,猛然身形一涌,双掌
带风,望那怪人身后撞去,口中大喝道:「怪物,我与你拼了。」

  那怪人头也没回只喝了一声:「你找死。」身形一撤,烈火星身形已窜过了
头,怪人右手轻轻地一送,拍的一声,秦鹿撞在树根上,顿时眼冒金星,头疼得
几乎要裂了开来。

  怪人戟指冷笑道:「秦鹿,我警告你,明后日你手下不得暗施鬼域伎俩,不
得节外生枝,不然一指神魔就是你等榜样。」说罢,扬长走去。

  按说烈火星秦鹿并无如此好打发,只为秦鹿气极神昏,不顾一切,想来个两
败俱伤,故有此失,等怪人等离去,缓缓爬起,头脑亦为之慢慢冷静起来,暗想
:「周家庄有此人护着,自己用尽心机也是白废,看来非帮主字文雷亲自到来,
无法挽救这逆局了。」于是命手下发出连珠告急信号求救。

  且说谢云岳同吴郑两人慢步走出村外,来到溪畔,谢云岳笑说:「吴场主、
郑大侠,你们可知两个淘气丫头也随来了么。」

  郑金吾惊道:「她们人呢,两个丫头真胆大妄为。」

  谢云岳笑着用手指着溪那面,道:「人早救出来了,诺,她们不是在那儿么。」

  吴郑两人循着手指一望,可不是她们坐在田垄上正在说笑么,飞云手不禁叹
了一口气道:「这两个丫头,真是……」说着,又望着谢云岳道:「言少侠,今
晚若不是少侠及时援手,我们这两条老命要在柳树湾赔上了。」

  谢云岳哈哈大笑道:「如不是天色渐明,在下哪能闯下胡闹,吴场主那份手
法真个高明,在下还要见识郑大侠手法咧。」

  郑金吾也扬声大笑道:「幸好还没出丑,不然岂堪入目。」

  赵周两位姑娘,被他们笑声惊动了,双双立起,谢云岳等三人跃过溪面,二
女似飞燕投怀般涌在谢云岳身前,均瞪着晶莹双目,不注打量着谢云岳面孔,周
姑娘倏伸手把皮面具揭下,口中唤道:「戴这鬼面具做甚,看见了不把人家吓死
才怪嘛。」谢云岳伸手抢过面具,轻骂一声「淘气」。

  飞云手吴奉彪在旁打趣道:「这丫头,不怕我们看见肉麻么?」

  周姑娘双颊顿时泛起两朵红云,娇羞的一扭腰,侧过脸儿娇嚷道:「谁希罕
你们看见。」吴郑二人发出哈哈大笑。赵莲珠也自辗颜笑了,心下却酸酸地不是
味。

  这时,月沉星落,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色,转眼即将大明,谢云岳望了望天
,说声:「我们回去吧,想那周庄主一定是竟夜未睡。」五人这才急驰回庄,沿
途周家庄所设明桩见五人返转,用飞鸽传讯报达庄主。

  五人进入庄内,周维城及陶祝三果然竟夕未睡,坐候天明,一见着周月娥就
而色铁沉,周姑娘眼圈一红,促急欲泪,泪水蕴满着眼眶,象是轻了什么委屈事
情,楚楚可怜,周维城见状不忍,面色渐渐缓和下来。

  云龙三现陶祝三大笑道:「两个淘气丫头一走,老朽等即接获飞报,周老弟
环要亲自前去接应,是老朽说,有言少侠在,包你有惊无险,不如让两个不知天
高地厚的丫头,吃一点苦楚也好。再说女生外向,两个丫头见心上的人走了,万
一涉险损坏了秀眉嫩脸怎么得了,那还不急着跟了去?现在有老子管得住,将来
嫁出去了你这老子又有什大用咧。」

  这一番话诙谐幽默,把吴郑两人说的捧腹大笑不止,谢云岳满面红云,尴尬
已极,半响道:「老前辈的要拿我们小一辈开心呢。」

  赵莲珠姑娘虽是霞飞双颊,但芳心中听得很舒服,暗想:「这陶老前辈真是
神目如电哩,他怎么知道我和周家妹妹都爱上了他,听他话中涵意,只是有意撮
合我俩嫁与他,还倒使得,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千古佳话,真能如此,还有什么
话说。」心中甜甜的,偷眼一瞥周姑娘,周姑娘可也不是同样心理,四目相触,
「卟嗤」的同时笑出来了。

  周姑娘这破涕为笑,可透着有点难为情,掏出香绢轻擦粉面掩饰着态。周维
城笑道:「陶老儿,光爱说笑,不怕年轻人说你真老没正经。」说着,又向飞云
手吴奉彪问起此行经过。

  吴奉彪不禁老兴逸飞,眉动色轩地将此行详情一一说了,尤其是对言少侠这
份罕世绝学说得神化其神,两位姑娘听得入神,睁着水汪汪大眼,一直就没离开
少侠身上。云龙三现陶祝三呵呵大笑道:「这群匪徒,怎会想出这条笨计,真要
是他们的人连胜五六场,我老头子定要先劈他下台。」

  周维城也大笑道:「陶老儿说话又差了,人家上台为的是求亲,你凭什么上
台劈人,难道你也要九十岁俏装新郎吗。」

  陶祝三正色道:「这我老人家到无所谓,你只问侄女儿同意不同意,反正言
少侠也饶不了我老头子。」

  此言一出,又是轰然大笑,周姑娘白了陶祝三一眼,复低鬟妩媚一笑。两淮
大侠周维城望着云龙三现摇头直笑,拿他没有办法可想。

  忽见一个庄丁仓仓皇皇跑了进来,享报道:「刚才嘹望台上守卡人,发现柳
树湾那边冲起五色连珠旗花,不知为了何故,令小的禀报庄主。」

  周维城用手一挥,示意在了退去,继笑道:「还不是自知阴谋败露不敌,讨
救兵去了,我等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云龙三现这时又紧闭
双眼,似是凝神默思。

  赵莲珠忽然望着谢云岳,发出一个妩媚的笑,笑得那么动人,衬着浅浅梨涡
上,美艳万分,似是无限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中,谢云岳心中不由一荡,只见她
慢声低语:「言少侠,你不是方才答应传授我俩一点奇门身法嘛,现在可以不可
以教?」

  周月娥也笑道:「言少侠,你可不能赖罗。」

  云龙三现突然又睁开双眼,笑道:「你这两个蠢丫头,口口声声叫言少侠,
不是显得生分了,应该叫言大哥,不然还要亲热的话,叫言哥哥好啦。」话尚未
落音,两姑娘就飞也似地扑在云龙三现扭股糖儿地缠着不依。

  云龙三现呵呵大笑嚷道:「少侠,你快点给她们教点什么捞什子奇门身法,
否则,我这两根老骨头都要被她们拆散了。」

  周维城也笑喝道:「月儿,不可对陶伯伯无礼。」

  两个姑娘蓬松着头,红着脸儿的立了起来,这时谢云岳赧颜笑道:「两位姑
娘,不知你们要学什么咧?」

  赵莲珠一手掠着头发,娇笑道:「我只要学你在后园施展的神奇身法及吴老
前辈所说的什么对付一指神魔擒拿手,至于妹妹要学什么,诺,你问她嘛。」

  周姑娘笑道:「我嘛,与姐姐学的一样。」

  谢云岳心中失笑,这两个姑娘忒也心大了,我这身法手法可说是罕世绝学,
除师祖无为上人恩师明亮大师外,武林中并没多少人通晓来历解法。原来他在后
园戏耍三手空空徐奕,及铁臂人熊古苏的玄妙身法,称为「玄天七星步」,是谢
云岳师祖无为上人在北天山,穷毕生心血创研出来。它与「玄天七星剑」法合而
为一,外合九宫八卦,内蕴太乙五行,化为玄天七星北斗,实有鬼神不同玄机,
天地无穷变化,至于用来对付一指神魔的手法,是「轩辕十八解」中极利害的「
阴阳正反三十六手」的招数。

  这「轩辕十八解」极难学到收发轻重由心,常人学了,因轻重不能随心所欲
,故此手极为霸道,一经中上,不死也要残废,无可解教,故心术不正的人学了
无异于猛虎添翼,所以谢云岳听得两位姑娘均都想习此二种绝学,不禁微微作难。
当然二女不是心术不良之人,无奈师门心法不得妄传,猛然的灵机一动,便笑道
:「当然我说了要教你们一点奇门身法,自不能食言。姑娘要习此两种,我也不
敢藏私,但非要苦练五年,始克成功,还要足不出户才行,我看这样吧,不如现
在教你们一点基本手法步法,可以制敌实用的,好不好。」

  二女信以为真要习五年,为之咋舌,赵莲珠急道:「好,你快教我们嘛,但
是可别忘了以后教那两种绝学,不然,我和妹妹定不饶你。」

  谢云岳不禁一笑,道:「法不传六耳,你们随我到后园去。」周维城看看他
们身影消失后,捻须微笑。

  吴奉彪欠身伸了一个赖腰,笑道:「一夜未睡,开擂还有一个时辰,不如回
房去稍事歇息一会。」于是四人起身离座,缓缓踱向后厅而去。

  半个时辰以后,庄外暗卡信号不绝如缕的放出,呼啸破空,这表示与会宾客
陆续正在途中。宾舍中众人闻声急出,各就执事,若大一座宾舍只剩下飞云手吴
奉彪,八卦金刀郑金吾,谢云岳三人。

  谢云岳在后园地上施开一套「九宫正反阴阳步」法,足迹深深印在尘土中,
错综复杂,虽然比不上「玄天七星步」奥妙神奇,但用来对付一等高手,可自保
无虞,又传了一套「八九玲珑手法」,不过这玲拢手法与武林中常用者不同,谢
云岳去芜存精,另渗以擒拿手,飞龙掌,拂穴指在内,虽尽有七十二式,但包罗
万象,有无穷变化,讲解两遍,便让赵周二女自己研悟,告辞回至宾舍。

  谢云岳夜来奔波,回至房内,只觉冷静静胸襟一片空虚,半年来浪迹三省,
为人作嫁,落得白自己满手血债,父母深仇,何日可报,莽莽江湖中,又谁知得
仇人匿迹何处,不禁吁气长叹了一声,意烦心乱,良久定不下神来,于是他轻轻
拉开房门,击掌唤来小厮,命他取来二幅宣纸,一副笔墨现地,儒墨挥毫,只见
他写下一首调寄《诉衷情》的绝妙好词:「孤志一片未能酬,提起泪双流,家仇
空有余恨,东逝水,不回头。

  「聊把酒,酌金瓯,好消愁,悲歌慷慨,击缺唾壶,浩气横秋。」

  龙翔飞凤,浩气巍然,将自己一番心情,尽情刻划纸上,点滴无余。吴郑两
人在他击掌唤小厮时,已自从假寐中惊醒,同时来至谢云岳卧房,见他写得一手
好褚字,挥洒自如,纵情寄思,不由击节叹赏,郑金吾赞道:「想不到言少侠武
学深藏若虚,文采亦是极好,真是难得。」

  谢云岳掷笔大笑道:「二位见笑,小弟初写黄庭,春蚓秋蛇,哪堪入目,兴
之所至徐鸦而已。」

  楼板上起了一阵脚步声,只见周赵二女推门而入,赵莲珠一见桌上尺幅,一
阵风似的竟自抢在手中,口中娇笑道:「这个送我,你要可以再写一幅。」

  周姑娘星目中露出热切希冀神光,两颊霞飞,欲言又止,谢云岳心知她不好
意思开口索要,便自笑道:「这个不算什么希罕之物,等会期过了让我多写几幅
送给你们不就得了,我只问你们手法步法可曾纯熟了么?」

  周月娥格格脆笑道:「早就纯熟了,赵姐姐说,你还藏了私呢。」

  谢云岳睁着俊目,有点茫然,赵莲珠接口笑道:「你呀,只传了我们鞭法手
法步法,还欠一套剑法嘛。」

  飞云手吴奉彪哈哈大笑道:「言少侠,这两个妮子贪得无厌,我看你非掏出
压箱底本领,她们是不肯死心咧。」

  谢云岳心知赵莲珠使刁,但刁得很可爱,意图借此亲近,自己又早爱上了她
,尴尬一笑道:「罢,罢,罢,我早知道你们这样难缠,便不教啦,要学剑法晚
上再说,这总依了你们心愿是吗?」两个淘气姑娘相视掩口而笑,似是极为得意。

  霎时,闻得全庄钟声急敲,飞云手吴奉彪叫道:「不好,恐怕又是什么厉害
人物,不按江湖规矩闯庄,少侠,我们快去看看。」

  于是五人出得房门,也不由楼下走去,竟自越上屋瓦抄近路至东棚,谢云岳
正二次腾身之际,眼角却见几条谈谈具影-瞥而过,快得出奇,竟自无法辨出那
是人影,他眼光何等锐利,即知有人侵入后园去,但数条淡影都不是从一个方向
侵进,四的闪没,不由鼻端微哼了一声,将皮面具戴上。

  四人听得谢云岳微哼声,不由停身向谢云岳,见他皮面具已戴上,料他必有
所见,飞云手吴奉彪低问道:「少侠,敢是有什么可疑么。」

  谢云岳颔首道:「我还没有十分确定,四位请先回东棚吧,我随后就来。

  赵莲珠小嘴一撇道:「那不成,我和妹妹也要跟着去。」

  谢云岳这时哪有心情与她们闹小性儿,微一迟疑,口中说声:「好,追吧。」
人已如飞鸟般往后国那边窜去,二女一见见跟着腾身追上,吴郑二人也急急驰往
东棚。

  谢云岳身形奇快,二女赶至后园,不见他的影儿,放眼一瞥,赵周二位姑娘
不禁面面相视,原来后园伏桩被匪徒差不多悉数挑破,只见守卡之人东二西三躺
在花丛中,赵莲珠急叫一声:「妹妹,快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二女一连几个起落,晃眼就近着囚禁徐奕等人石室前,远远望见石室敞开,
古苏等人均被摆在门前,只有徐奕一人,斜倚着墙边,瞪眼出神,看此情形就知
来人想教出徐奕古苏等,却不料均被谢云岳用独门手法点上重穴,别人无法解开
,又被本庄人发现,故无暇顾及,暂且丢下不管。

  赵莲珠及周月娥二女飞步抢前一看,半个敌人都没有,地上却多出了陈文翰
、胡天生及庄中纵来两位高手四具躯体,目瞪口呆的,面现苦疼之容,知是被来
人点穴所伤,赵莲珠扭首望徐奕娇叱道:「人呢?」却见徐奕眼露惊怯,满面苦
笑。

  两女心中正在疑惑时,摹闻身后有人发话:「姑娘,人在这里。」音量虽轻
,但每个字都刺进耳膜,嗡然震荡,显见来敌内功精湛。

  二女闻声警觉,霍地转过身来,只见自身前二丈左右处,一列立着三人,最
主的一个,身躯高大,乱发披肩,虬须卷面只露出二只火眼,精光炯炯逼射,身
着一装硕大无朋的蓝袍,其余两人均一律羽衣道冠,面容清瘦,三组长须的修士
,背间均插着长剑,所不同者,其中一人颊上多了一抹紫红刀疤。

  赵莲珠一见,玉容微微变色,知那长发披肩怪人就是传言中新疆腾格里山苍
须怪叟,名列十三邪之首,一身武功怪异,武林中人谈起他来都变色心惊,只是
苍须怪叟常在边疆一带出没,最多踏进陇川滇三省,从未听说过他来过江南,这
次现身于周家庄,想是红旗帮约来。羽衣星冠两修士,大概是华山派掌门徒弟阴
阳双剑一清一非,此两人从不分离,同出同进,两人联手出手,剑招奇绝,也练
得一手好六阴指法,比其师弟一指神魔尤有过之,但被阴阳剑招盖过,一非脸上
刀疤,那是江湖中闻名标记,是以赵莲珠才认出。

  此情此景,赵莲珠不由胆寒微露怯意,周月娥从未踏入江湖,不但不惊,反
出娇声叱道:「你们是谁,竟敢在本庄犯事伤人。」

  苍须怪叟瞪着一双火睛,阴恻测地怪笑道:「女娃儿,想来你就是周维城的
女儿吧,我老人家名号不问也罢、只一说出你准死无疑,你还是说出昨晚柳树湾
伤一指神魔怪人在何处,我老人家不为已甚,便饶过你们一吹不死。」

  周月娥气得花容变色,恨声说道:「你想找那人是不是,好,你只要赢得姑
娘手中鞭,姑娘就告诉你。」说着,玉婉一抖,刷的一声,长鞭剑也似地直出,
带起一溜风声,望那苍须怪叟肩头猛点。

  苍须怪叟哈哈狂笑道:「女娃娃,你这是找死。」一伸蒲扇大的手掌,如风
般往那鞭梢一捞,不料那鞭梢象灵蛇般,却在苍须怪叟手掌一握间滑溜而出,缩
回一寸又自动折向往另一肩头点去。

  苍须怪叟大为惊诧,这是什么神奇鞭法,会自动招中变招,看来这一对女娃
儿倒不好轻易料理,微一晃身,让过鞭招,手掌又望鞭梢捞去,周月娥右腕一缩
一抖,只见漫天鞭影又望苍须怪叟兜头打来,以苍须怪叟那样成名人物,也无法
看清那鞭梢究往何处点到。

  苍须怪史本不屑与这小辈过手,只想一照面就把她折倒,岂知这般难斗,连
阴阳双剑着得都面色大变,以他们多年纵横江湖的经历来说,这套神妙莫测的鞭
招都未曾见过,来历更不用说了。

  苍须怪叟施用怪异手法身法,着着欺进,两只手掌如闪电飘风望鞭影中狂捞
,奇怪这马鞭竟似活的一般,竟然难以捉住,有两三次从他手掌中溜出,气得苍
须怪叟连连怒啸,当着阴阳双剑的面,有点难堪,掌法疾变,扬腕进击,周月娥
只觉得有一种寒冷藏骨奇巨劲气,逼得五官换不过气来,一招紧接一招,逼得周
月娥身形踉跄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