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西行记》42 惊异 作者:绝色夫
《妖僧西行记》42 惊异
作者:绝色夫
接下来,陆续有各式打扮异人到来,帷幕里渐渐热闹起来。
这些异人当着花十一娘和玄奘,各自演练了一回拿手的技艺,有能从空布
袋中变出许多活蛇的,有木盘中凭空钓起十多条鲤鱼的,有能将一柄寒光闪闪
的利剑吞入腹中而安然无恙的,也有用口技模拟出一台戏剧诸般声响效果的。
这些异人毫无例外,都会往花十一娘案几旁的苇席投放了一只份量颇不轻
的包袱。不久后,那苇席上的包袱堆成了一座小山。听那包袱互相撞击的声音
,里面装的似乎皆金银等物。
玄奘有些恍然,这花十一娘口中一年两度的集会,原来是她接受下属进贡
财物的日子。而这些异人下属在她面前一一展示自己的拿手技艺,也有藉此排
定在团伙中坐席的意味。
在这些异人当中,便有昨夜在客栈门前边卖解的黎姓汉子,他穿着一套华
美的蓝花袍子,却是没有像其他异人一般展示任何技艺,满脸堆笑的向花十一
娘和玄奘行礼致意后,径直往苇席上投了一只包裹,就转到最末的一张案几后
坐了下来。
玄奘也点头笑了笑,慢慢啜喝着杯中的美酒。
又过了一会,听得帷幕外一阵咚咚的沉重脚步声,地面微微有些颤动,接
着帷幕的帘子猛的向内一扬,一名身高八尺宽脸狮鼻的巨汉躬着身子挤了进来
。这狮鼻巨汉精赤着上身,黝黑虬结的皮肉上,密密的长着一层浓黑的体毛,
骤眼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只直立行走的大狗熊。
狮鼻巨汉右肩上戴着一付硕大的皮质护肩,护肩上垫托着一只大半人高的
硕大铁皮缸子,份量似乎颇沉重,缸子水声荡漾,散发出一阵阵浓烈的酒香,
乃是满满的装着一缸美酒。
狮鼻巨汉抗着铁皮缸子走进来后,瞧着众人咧嘴一笑,就腾腾的走到花十
一娘的案几前,却也不作声。花十一娘嫣然一笑,抬起素手把酒杯中的残酒倒
去,然后将空酒杯置在案几上。狮鼻巨汉身形微蹲,他肩上的酒缸便倾斜了几
分,一道雪亮的酒线从缸口流下,分毫不差的注入那不足盈寸的酒杯之内,没
有点滴溅出。
酒杯将满之际,狮鼻巨汉举手一托酒缸,那酒缸便在他肩上正了过来,不
再有酒水流下。
一众异人齐齐的喝了一声好,花十一娘端起了酒杯,娇笑着说道:“十七
弟的力气越发大了,这是从哪弄来的好酒?”
狮鼻巨汉又咧嘴一笑,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是塞外匈奴人的酒,好像叫
什幺雪冰烧,酒性比中原的酒烈了许多。某家前段时间行走塞外,就弄了个几
百斤过来,给大姐和诸位兄弟尝个新鲜。”
狮鼻巨汉嘴里说着话,脚下却是咚咚的走到旁边的贵宾席位。
玄奘微微一笑,将杯中的酒水一口喝下,学那花十一娘一般,把空杯子置
在案几上,狮鼻巨汉瞪着一对牛环大眼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稍稍一矮身,一
道雪亮的酒线便如方才一般,从酒缸倾注入酒杯中。
酒杯将满时,狮鼻巨汉举起双手,要把肩上的酒缸端正过来,便在此时,
忽然听得他哎哟的失声一呼,那硕大的酒缸似乎在那护肩上打滑了一下,挟着
呼呼风声,就向着玄奘的头上猛然砸了下来。
在帷幕内一众异人或真或假的惊呼声中,玄奘皱了皱眉,他的右手正支在
案几上,便抬起左手,伸出食中两指,似慢实快的向上一抵,那看起来声势猛
恶砸下来的硕大铁皮酒缸,就那样被他伸出两根手指轻松的抵住了,停在了半
空,纹丝不动。
玄奘目光淡淡的看着狮鼻巨汉,缓缓说道:“这铁皮酒缸忒蠢笨了些,这
位兄台还请小心把持好,若是砸坏了物件,或是砸坏了花花草草,便不美了。
”他说着两指向上一挺,也不见如何作势,那酒缸被一股巨力托得向上弹跳而
起,重新落在狮鼻巨汉的肩头上。
狮鼻巨汉大惊之下忙举起双手,企图稳住肩头上摇摇晃晃的铁皮酒缸,然
而酒缸颇沉重,里头的酒水又动荡不休,狮鼻巨汉一连踉跄了十数步,才勉强
站稳了身形。此时酒缸中的酒水已然溅泼了小半,浇得他浑身上下湿淋淋的,
如同一只落水的狗熊一般,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香。
侍站在玄奘身后的辩机一个忍俊不住,便嬉笑了出来。
那狮鼻巨汉脸上阵红阵黑,惊骇的目光从玄奘身上移开,转而怒视辩机,
大声吼喝道:“兀那小和尚,你是在取笑某家幺?”
辩机又自嬉笑了数声,才敛起脸上的笑意,瞧着他叹息说道:“正是。俺
师傅乃神仙一样的人物,你们这等腌臜蠢笨的货色,居然也敢前来挑衅,这岂
不是天大的笑话。”
狮鼻巨汉被他这番话憋得一时出不了声,脸色紫黑一片,他扛着酒缸,八
尺巨躯在微微颤抖。其它的一众异人也自沉默了起来,都注视着这边的情形。
辩机又嘻嘻一笑,躬身对玄奘说道:“师父,这天气甚热,酒水都有些温
了,喝起来不甚爽利,不若俺弄些冰块来,镇上一镇也好入口。”
玄奘略一沉吟,便微笑说道:“如此也好,勿要伤人。”
辩机便从玄奘身后走了出来,站到案几前。他的身子干瘦矮小,身穿一袭
蓝灰色的僧衣,垂手侍立在一身月白僧衣、风仪过人的玄奘身后,丝毫不起眼
,然而这般站了出来,却是有若渊渟岳峙,气度远超帷幕中的一众异人。
那花十一娘、健壮老者等有些眼光的,瞧向玄奘和辩机的目光便变了。
辩机一晃肩头,众人听得一声颤鸣,清冷冷的恍如响在耳边,接着便见得
两口雪亮得炫目的剑光,冲破辩机身后背负着的裹布,闪电般在上空绕了几个
圈子后,便宛如游龙一般,在辩机身周盘旋往复。
“飞剑之术?” 一时间,帷幕中的一众异人皆是脸上失色。
他们虽自诩为异人,然而不过相对是普通人而言。他们身怀的技艺,不过
是技击障眼一类的凡俗技艺,然眼前的这等飞剑之术,分明就是传说中瞬息千
里,大军中轻取人头的仙家手段。他们的与之相比,便如萤火之光于皓月一般
,完全不值一提,那是一众境界层次上的不同。
辩机洒然一笑,也不去分辩这并非正宗的飞剑术。
他捏着剑诀,引了两口雪特剑在帷幕上空纵横飞舞,如霹雳闪电一般,在
剑光映照之下,一众异人皆是脸如土色。辩机演练了好一会剑术,心中甚觉畅
快,便长啸一声,那两道剑光便如惊虹一般,在那呆若木鸡的狮鼻巨汉头上一
掠而过,狮鼻巨汉忽然觉得冰寒之气袭体而至,他肩上的酒缸,以肉眼可见的
速度凝结了一层白霜。
狮鼻巨汉赤裸的上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冻得格格发抖,肩上扛着的酒
缸也不住的晃动,里面的酒液发出叮咚的清脆撞击声,分明是有冰块凝结在那
酒液中。
辩机举手一招,雪亮的剑光过处,两口雪特剑已是投入到他手中。
辩机端详一下两口雪特剑,之间剑身明净幽寒,虽然掠过酒缸,却是没有
沾上半星酒水,便满意的点点头,解下身后的裹布,将两口剑还鞘,复又包裹
起来了,斜斜的背在肩上。
此时,帷幕内的一众异人才回过神来,震骇的彼此对望着。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那花十一娘撩了撩耳边的鬓发,忽然高声娇笑
了数声,击掌赞叹道:“此等仙家术法,妾身等有缘见之,实乃是福缘不浅。
”其它的诸人方如梦初醒,也纷纷附和赞叹,场面倒是恢复了几分生气。
花十一娘斟了一杯酒,起身袅袅婷婷的走到玄奘身前,深深一福,将酒杯
双手奉上,眨动着一双水波荡漾的美眸,柔柔的说道:“妾身之前有眼不识泰
山,不知禅师乃是陆地神仙,多有怠慢得罪之处,请禅师原谅则个,妾身等愿
意受罚。”
玄奘笑了笑,也不去分说,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酒杯,也不伸手去接。
花十一娘正自忐忑之际,辩机便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女子好生没
眼色,俺方才不是说了幺,这天气甚闷热,俺师父要喝冰镇过的酒,去一去暑
气。”
他说着,便劈手夺过酒杯,随手将杯中的酒液倾泻了,双足在地上一点,
干瘦的身子便飘飞而起,在那格格发抖的巨汉头上掠过,轻巧巧的探手一抄,
已是从那酒缸中,满满的舀了一杯带着碎冰的美酒。
辩机捧着酒杯回来,献给玄奘,笑嘻嘻的说道:“师父,这酒冰得刚好,
正合慢慢品鉴。”
玄奘笑着点点头,接过冰酒慢慢啜喝着,辩机又自还站于他身后。
花十一娘等见玄奘师徒二人脸色缓和,并无恼怒的迹象,心中稍定。
花十一娘又另取了一只酒杯,示意那狮鼻巨汉将酒缸放在地上,她探身满
满的舀了一杯混着碎冰的酒水,对玄奘深深一福后,缓缓折到辩机身前,又是
深深的福了一礼,双手捧着酒杯轻声说道:“小师傅的飞剑之术,神妙无比,
妾身等人有眼无珠,竟当小师傅是仆役之流,实在是罪过,小师傅大人大量,
饶恕过妾身等罢。”
与玄奘席位相邻的健壮老者,此时已是默不作声的将自己的几案撤到一边
,配合着侍候的红衣童子,快手快脚的在空位上添加了一张几案,新布上了酒
菜瓜果,正眼巴巴的看着辩机,只待他有暇便请他入座。
辩机瞧着在身前垂首奉酒的花十一娘,又侧头瞧了瞧那新付添加的几案,
嘻嘻一笑,伸手接过了酒杯,就那样侍站在玄奘身后,捧着杯子慢慢的啜喝起
。
花十一娘脸上的笑容依旧娇媚,纤美的身子却有些发僵,她立在原地,一
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帷幕内的其它人等,呆呆的看着慢慢啜喝冰酒的师徒二
人,大气也不敢喘。
玄奘喝完杯中的冰酒,将杯子置在几案上,站了起来,对花十一娘笑了笑
,又向帷幕内的一众异人合十行礼,朗声说道:“贫僧师徒蒙花娘子及诸位招
待,感激不尽,如今兴已尽,贫僧师徒就此别过了。”
他说毕,也不管那一众不知所措的异人,领着辩机缓缓走出帷幕。
看着玄奘师徒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帷幕的入口,那一众异人方如梦初醒,闹
哄哄乱七八糟的说道:“恭送禅师。”“吾等多有得罪,禅师勿要见怪。”“
禅师仙法惊人,我等万分仰慕……”
玄奘师徒顺着狭道,出到九里亭,又自沿着官道上路。
行走了一段路程,辩机忽然忍不住嗤笑了起来,对玄奘说道:“师父,徒
儿在想,那花十一娘为何会请师父参加那劳什子集会?”
玄奘笑笑说道:“为师接连看破了他们幻戏班子的两拨把戏,再加上咱们
师徒一路上喝酒吃肉的,一付不守清规的酒肉和尚行径,多半是被他们认作是
招摇撞骗之流。他们请为师参加集会,定是想看看是否意气相投,合适的话便
请为师入伙。”
辩机嘻嘻哈哈的笑了一会,说道:“这些人倒有些眼光,俺老孙就不说了
,师父虽然年青,然而身具威仪,一望便知是有道高僧,他们这些江湖卖解耍
把戏之流,居然也想要拉师父入伙,眼光虽然是好,却是不自量力,笑死个人
了。”
辩机笑过一回后,又自啧啧的说道:“那花娘子体态风流,韵味倒是十足
,还有那对会轻身功夫的双胞胎姐妹,也是诱人得很,可惜师父就这样走掉了
,若不然,那花十一娘为了招揽师父,说不定会以色相相诱。”
秃的一声,玄奘举手往辩机的光头敲了一记爆栗,痛得他龇牙咧嘴,双手
抚头,眼角挂着泪花,才摇头说道:“徒儿,你又自乱说话了,心性看来还待
修炼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