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记21
作者:弄玉&龙璇
书系:绯梦之都
出版社:河图文化
出版日期:2011-04-15
【第二十一集】内容简介
一夜沉浮,大难不死。漂流至广阳城郊的程宗扬竟意外逢遇月霜,误打误撞之下,「飞鸟上忍」这黑魔海供奉的身分仍紧跟着他,甚至让他知晓六扇门内有黑魔海渗透的奸细。
月霜与其所投的雪隼佣兵团被牵连进黑魔海的阴谋,程宗扬虽利用供奉身分玩了一手计中计,却深感黑魔海剑玉姬的可怕——这些动脑的事若有小紫那丫头在身边就好!但遭逢大变的他下定决心必须变得更强,身边之人和拥有的事物才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第二十一集】第一章:乍遇故人
黑漆案几上放着一幅丝帛制成的地图。赭红的山脉在编织过的蚕丝上蜿蜒起伏,蓝色河流从地图左侧绕过,河边的平原上绘着一座城池。
一道淡黄细线越过山脉在城下汇集,越来越多的淡黄色结成连绵的营盘。接着山脉边缘的绿色开始消褪,伐下的树木被砍去枝叶,组建成一座座活动的木楼。
木楼离开营盘,在丝帛上移动着逼近城池。城内架起成排的投石机;包裹着燃烧物的巨石无声地越过城堞,一座又一座木楼被巨石击中,倾覆并燃烧起来。
但更多的木楼越过城下鸿沟,直抵城下。
战火开始在城堞上蔓延。
短暂僵持之后,一条黑色细线从城中冲出。快刀一样切入敌阵,淡黄色潮水般退却。更多的淡黄色出现在地图上,在营盘前汇集成一块长方形。一片乌云从阵前飞起,冲向长方形的黑色线条像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抹去一样,迅速变得稀薄。
长方形缓缓向前移动,残留的黑色线条退回城中。与此同时,代表河流的蓝色上也出现成片的淡黄颜色。另一片淡黄色则出现在城后,将城池团团围住。
无数细小的红色在城池周围迸出,越来越多。城池一角开始燃烧,一座座建筑被大火吞噬,几乎蔓延到整个城池……
「砰」的一声,一只茶杯被人碰倒;茶水淹过丝帛,冲淡图上「江州」两个墨字。白发老人伏在案上,鼾声大作。
程宗扬大叫一声,猛地坐起身,夕阳火红的光线射入眼帘,带来一阵眩目的刺痛感。
这是大江一条不起眼的支流,河水蜿蜒向西,在视野的尽头汇入滔滔江水。
往东是支流上游,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越过起伏的山丘,伸向不知名的远方。自己躺在河滩上,身上衣物已经干了大半。
程宗扬闭上眼,胸口不停起伏。剧痛从身体每个部位传来,皮肤、肌肉、骨骼、经脉……整具身体都像被人拆散又胡乱扔在一起,变得支离破碎。
只有唇舌残留的一点余香,使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破碎的船篷,娇笑的妖妇,柴房的惨叫,三头七眼的魔犬,湍急的江水,还有小紫口脂甜甜的香气……
「死丫头!」程宗扬狂叫一声。
空山寂寂,几只鸟雀从山林中飞出,投向夕阳下的远山。
一股强烈的愤恨和愧疚涌上心头。仅仅一天之前,自己还自信满满,觉得世间的一切唾手可得。每次秦桧旁敲侧击希望自己振作,自己不是装作不懂,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原因只是自己辛苦了这么久,如今大局已定,有理由好好休息一下,放松放松。
几天前自己还沉浸在阳光与美女之间,为接踵而至的喜庆高兴,觉得自己为身边的兄弟做了件大好事。然而命运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击碎自己的美梦。
小魏与莺儿双双惨死,卓美人儿背叛,小紫生死未卜……
建康风云变幻,自己左拥右抱、得意非凡。直到苏妲己一击,程宗扬才惊觉自己的美梦仅仅是个一碰就碎的肥皂泡,自以为坚固的城堡只是建在流沙之上。
「客行依主人,愿得主人强!猛虎依深山,愿得松柏长!」
秦桧的祝酒辞言犹在耳,结果自己这个主人非但不能保住掩护自己的兄弟,还要靠一个小女孩来救命。
自己竟然如此虚弱,苏妲己只动动手指就足以让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那妖妇在石灰作坊虐杀小魏夫妇时,心里一定充满冷笑。
程宗扬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他咬紧牙关,只要能打败那个妖妇,无论用任何残忍的手段,自己都不会有半点愧疚。还有卓云君……
与苏妲己一战,小紫几乎失了一半的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连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死丫头怎会拿出一半鲜血做赌注?还有雪雪,死丫头抱了它那么久,却为了自己毫不犹豫地一刀斩杀它的魔体。
付出这么多代价,都是因为自己可笑的好心肠。明知道那妖妇毒如蛇蝎,却在占尽上风时平白放过她。明知留着卓云君如同玩火,可就因为自己上过她几次便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把她的屈意逢迎当作倾心顺从。真是可笑。她恨自己还来不及呢。有机会反咬一口,她没有丝毫心软。
当卓云君充满怨恨的一掌拍在小紫肩上,自己才知道小紫为什么从不对卓美人儿假以辞色。她早就看出卓云君隐忍背后的恨意和不甘。
「死丫头……」程宗扬低低说了一句,鼻间涌上一股酸意。
以前被小紫捉弄,总觉得死丫头很欠揍;直到昨晚自己抱着昏迷的小紫,在暴雨滂沱的大江中随波逐流,直至筋疲力尽,那一刻,含着她香软的唇瓣,呼吸着她甜美的气息,程宗扬才发现死丫头原来离自己这么近,近得无法分开,仿佛彼此血肉都交融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已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程宗扬下意识地伸出手,身边却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连心里也空了一块。
程宗扬环顾左右,背包静静摆在地上。他捡起来,看到背包下的河滩上写着两个字:「等我。」字迹细细的,让自己想起小紫纤美的手指。
心头泛起一股异样感觉。甜甜的,很软。
程宗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自己早该知道死丫头死不了,这世上她还没祸害够呢,哪会那么容易就死?
良久,程宗扬拉开背包拉链。里面的积水已经被倒过,那柄珊瑚匕首装在鞘里,放在背包一角。
「这个死丫头,连防身匕首都不带……」
程宗扬嘟囔着拿起匕首收到怀里,接着捡起那只裹着苏妲己血滴的琥珀。
还好,琥珀温度没有变化,看来那妖妇没有追上自己。程宗扬牢牢把琥珀贴身收好,这次说什么也不让它离身了。
包里的物品没有少,都卢难旦妖铃还在包内,那些寸许长的小卷轴只剩下两、三个,虽然在水里泡了一天,上面并没有多少水渍。另外还有一只皮夹,这个是和背包一起跟自己穿越的。自从发现这里没有纸币,皮夹无用武之地,程宗扬就将皮夹扔在包里。这会儿看到,心里微微一动,捡了起来。毕竟这是仅剩的几件和自己一同来到这世界的物品。
程宗扬打开皮夹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忽然指尖摸到一个硬硬的物体,摸出来时却是一块玉佩。佩上的缨络还是新的,佩身呈圆形,玉质半黑半白,形成一个天然的太极图。
程宗扬恍然想起,这是自己还在大草原时,蔺采泉为了招揽自己,特意留给自己的信物。那老家伙吹嘘太乙真宗的分支遍布天下,随便他到一处,拿出信物就能跟他联系。但自己在建康待那么久,也没见到城里有道观,就一个清远的玄真观,还是荒废的。
程宗扬把玉佩扔回皮夹,重新拉好背包,然后盘膝坐在河边,望着河水。
「死丫头,太过分了吧,说好陪我的,又一个人溜掉……喂,我知道你在里面。有鳃了不起啊?随便找条河就睡。」程宗扬气哼哼道:「我告诉你啊,我这儿才是你家。进了我程家的门,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你生是我程家的人,死了也是我程家的死人……
「对了,我刚才做了个古怪的梦,梦到小狐狸的新窝了。你不是看中小狐狸了吗?等你恢复了,我们就去找他。让小狐狸用最好的车马送我们回建康……喂,你别睡得太久了,我只等你三天啊。瞧你选的这地方连个人烟都没有,把我往这儿一扔,想饿死我啊……」
河水静悄悄流淌,孤独的鸟影从水面飞过,却没有留下痕迹。
程宗扬沉默一会儿,小声道:「我已经想过了,这次让你遇险都是我的错……听到了吧?我已经认错了……我早知道自己应该变得很强才能保护你,却一直不用功。我保证,」程宗扬举起右手,「往后你抢我的女人,我再也不生气了。还有!我要变成王哲那样的高手!那妖妇再出来,我就拧断她的狐狸尾巴给你出气!还有姓卓的!那贱人差点害死你,等我练成绝世武功就闯进龙池把她揪出来!妈的!我的人她都敢欺负!」
程宗扬怒火中烧,心神波动下,受创的经脉顿时一阵剧痛。他放缓口气,柔声道:「好啦,我知道你很累,好好睡一觉吧。我也要抓紧时间用功了。等我变成绝世高手,你就可以在六朝横着走啦。」
伴着淙淙河水,程宗扬慢慢调理气息。积蓄在丹田内的真阳随着气轮运转,一点一点释放出来,越过怡神守形和养形炼精,直接从积精化气开始,将积蓄在丹田内的真阳转化为真气。
一股温热气息从小腹升起,沿着受创的经络缓慢运行,逐一打通封闭的穴道。程宗扬已经习惯太一经和九阳神功这两种不同功法一起练习。每次先按太一经的心法,真气行走六大阴经,再转为九阳神功,改走六处阳经。气息在体内像呼吸一样此消彼涨,先阴后阳,往来相济。
红日西沉,暮色四合。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小鹿从林中蹿出来,看到河滩上的人影,立刻折身沿河滩奔开。
程宗扬吐了口气,睁开眼睛。调息两、三个时辰,受创的经络已恢复大半,看来再一天就差不多了。接着肚子不客气地叫了一声,告诉自己已一整天没吃饭了。
程宗扬坐起身,四野无人,夜色渐深,远处山林一片幽暗,看不到半点灯火。天知道这里离建康有多远,这会儿祁远应该已经发现石灰坊的情形……他猛地握住拳头,心头像刀割般一痛。
良久,程宗扬安慰自己。有秦桧和吴三桂在,那妖妇未必敢出手对付祁远和吴战威。他扭头看了看,荒郊野外如要找吃的,恐怕要走出十几里。万一小紫回来没有见到自己,肯定会很生气。
算了。程宗扬嘀咕着。再撑两天也饿不死,还是在这儿等吧。如果小紫回来,自己摆出奄奄一息的样子,她不让自己亲一口就装死给她看。
程宗扬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愁眉苦脸地捂住肚子。这才一天,往后两天真不容易捱过去。
忽然一阵铃声沿小径传来,程宗扬精神一振,手脚并用地爬上河岸。只要有人就好,讨口饭吃应该没问题吧。硬抢也行啊,以自己现在的水准,怎么也算个江湖好手吧?
看清铃声来处,程宗扬打劫的心思立刻化为乌有,客气地往旁边让了让,一边示意对方先走。
一匹枣红色健马出现在薄雾中,马蹄踏破夜色。马背上的汉子背着一张铁脊雕弓,岩石般的下巴透出根根胡须,头上系着一条藏青色额带,臂上戴着一只鹰隼的标记;握着缰绳的手掌又厚又硬,拇指套着一只青铜扳指,目光桀骜不驯。看到有人拦在路上,他扬起手,后面队伍立刻停下。
那汉子挺起胸,沉声道:「前面是哪位朋友,报上名来!」
程宗扬堆笑道:「这位大哥,你看我像劫道的吗?就算是劫道的,你们好几十个人呢,我敢自己出来吗?」
那汉子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足下艺业惊人,敢一个人拦我们雪隼佣兵团的队伍呢。这位兄弟是哪里人?怎会一个人在这里?」
佣兵团?哪来的佣兵团?程宗扬心里嘀咕,嘴上道:「我是建康来的,船只昨晚遇雨沉了,一船人就剩我一个,好不容易游到这里。」
那汉子打量他几眼,「你水性不错啊。」说着他跳下马,「前面有十来里的山路,今晚不走了,在这儿宿营!老张!你往前面瞧瞧,接应的队副怎么还不来?」
老张答应一声,打马往前去了。队伍中一个穿着脏兮兮青袍的瘦子从马上站起来,大声道:「各位兄弟!到了我们雪隼佣兵团就要听队长的命令!上午给你们发的装备呢?每人一套铺盖!五个人一顶帐篷!都拿出来!咱们当佣兵的,活要干得俐落,让人挑不出刺来——哎哟!」
话没说完,瘦子身下的坐骑低头吃草,向前一动,那瘦子顿时从马上跌下,引起一片哄笑。
为首的汉子笑骂道:「冯大法!你就消停一会儿吧!」
姓冯的瘦子讪讪爬起来,朝马屁股上拍了一把,臊眉搭眼地说道:「这不听话的畜牲……」
那些汉子都是野外宿惯的,一起动手,一会儿工夫就搭好帐篷。这些帐篷比起易彪用的北府兵军帐更小巧,白色的帐身上绘着雪隼图案,看来是佣兵团的标记。
「我姓敖,敖润,不过跟海龙王没什么关系。」为首的汉子拿出一只铜制酒壶,先抿了一口然后递来,「喝一口,祛祛寒气!」
程宗扬喝了一口,一股火线顿时从喉咙直烧下去,烈得喉咙仿佛烧掉,令他喘着气道:「好酒!」
敖润大笑道:「喝我的烧刀子没咳出来,你是头一个!再来一口!」
程宗扬见他豪爽,也不客气,举起来又灌了一大口。这酒比自己喝过的酒都烈,喝到肚里浑身都热热的发烫。
敖润打量他,「小兄弟这口背包有点意思,什么料子的?」
「在建康买的,我也弄不清。」程宗扬放下酒壶,道:「敖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敖润也不在意,往前面一指,「这里是广阳地界,前面就是广阳城。」
广阳?准备开渠的那个广阳?程宗扬记得云苍峰那张地图上,广阳离建康有好几百里远,「不会弄错了吧?前面难道不是京口?」
「兄弟你不会是在京口沉船吧?」敖润道:「你瞧这地上,哪儿下过雨?昨晚京口下过雨没错。从京口到这儿足有二百多里,你这下冲得够远,没撞上礁石算你运气。」
程宗扬听得发怔。从建康到京口还有一百多里,一个晚上自己在江中被冲出三、四百里,难怪能甩脱那妖妇。
敖润道:「沉船这种倒霉事我遇多了。看小兄弟的穿着也是殷实人家,沉了船不大紧,能保住命就好。」
自己实打实的在水里泡了一夜,这种走江湖的汉子见多识广,一眼看出他身上落水的痕迹,虽然觉得他运气好得出奇,倒没有起什么疑心。
三、四百里,自己要走回去可得几天,看来一时半会没办法跟祁远他们联系。程宗扬道:「敖兄的佣兵团是雇佣兵吗?」
「没错!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意。」
敖润摘下铁脊雕弓。为了保持弓弦的弹性,弓弦平常都是松开的,这会儿他把弓弦拧紧,用拇指上的青铜扳指扣着拉了拉,放在手边,防备夜里突然出事。
程宗扬满脑子都是疑问。六朝也有佣兵?晋国兵力算少,常备兵也有几十万,还要佣兵做什么?难道有人要对付小狐狸,请来佣兵?程宗扬想起那个古怪的梦,心里顿时一紧,试探道:「晋国要打仗吗?」
敖润大笑道:「晋国哪儿用得上咱们?我是听说建康解散了一批老兵,专门来挑人的。可惜晚了一步,已经被人挑走一批,好不容易才找来这些。」
原来后面那些汉子是晋军,不知是禁军还是水师的军士。程宗扬往外看了一眼,笑道:「你们消息挺灵通啊,才半个月前的事就赶到建康来招人了。」
敖润是个豪爽汉子,说道:「我们雪隼佣兵团在晴州也是数得上的大团,本来人手足够用了。日他娘的!前些天出了件怪事,徐老三和赵老七这两个队长连个话都没留就突然跑了,还带走了十几个得力兄弟!弄得我们措手不及。」
程宗扬道:「不会是跳槽到别的佣兵团了吧?」
敖润大摇其头,「徐老三和赵老七我信得过,不是这种人!」
说话间,旁边传来一阵喧闹。几名新加入佣兵团的军士掘了土灶,捡了干柴正准备生火做饭,姓冯的瘦子挤过来,要给大伙露出一手隔空点火的神术。大伙听着好奇,都在旁边看热闹。
程宗扬道:「那位冯兄是法师?」
「可不是嘛。」敖润道:「按我们佣兵团的规矩,每一队都要配一名懂法术的,免得遇到对手有法师不好应付。」
姓冯的瘦子盘膝坐在灶前,两手在脏兮兮的袍子上擦了擦,闭目凝神,嘴唇微动,口中念念有辞。他手掌对搓片刻,大喝一声往前推出,袖中风声大作,气势惊人。几个离土灶近的赶紧跳到一边,生怕被他施出的火焰带到。
疾风拂过,那堆干柴呼的一声……连股烟都没冒起来。
正在擦汗的冯大法顿时傻眼,旁边几名汉子瞧瞧柴堆,再瞧瞧冯大法,又互相看了几眼,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
笑声未落,后面忽然有人叫道:「娘哎!帐篷怎么烧起来了!」
众人顿时一阵大乱,赶紧冲过去灭火;冯大法左看右看,一勾头就想开溜。
「冯大法!」敖润笑骂道:「看你干的好事!那顶帐篷还是新的,就让你给烧了!这账咱们记下,回头在你工钱里扣!」
冯大法也不敢还嘴,灰头土脸地嘟囔道:「我就说风向不对……应该背过来施法才是。」
敖润龇牙一乐,对程宗扬道:「冯源是平山宗的,一个小宗派,你可能没听说过。平时好吹个牛什么的,整天说自己早晚要成大法师,大伙都顺着叫他冯大法。人还行,就是法术一脚了点。」
他抿了口酒,嘿嘿笑了两声:「御法师可不好找,蹩脚点的我们也认了。反正队伍里有个懂法术的,说出去也有面子。」
程宗扬看着冯源脱了长袍,手忙脚乱的救火,旁边还有人揶揄:「冯大法,你施个引水的法术过来,一下就把火给灭了!」
冯源严肃地说:「你这就外行了,我们平山宗是火法!我要施出法术,水引不过来,弄不好把这条河都烧干了!」
众人见他还死要面子都哄堂大笑:「那也行啊,今晚的鱼汤就靠你了。」
总算火势不大,几个人扑打一会儿火就灭了,笑闹着开始埋锅作饭。
程宗扬与敖润攀谈几句,得知六朝佣兵团数量不少,护送货物、保镖、甚至上阵作战,只要有人出钱,什么都好商量。佣兵团大都集中在晴州,原因是晴州名义上依附宋国,实际由晴州几家大商会共管。无论城市防务还是出海作战都从佣兵团雇佣人手。
佣兵团除了招募时的安家费用,平时不发工钱,只管饭管住,哪家商会要请人,拿出的钱一半归佣兵团,另一半归佣兵。如果出事,佣兵团要对所属的佣兵负责,因此上规模的佣兵团都极重信誉。
雪隼佣兵团在晴州算是排行前十的大团,里里外外有一、两千人。由于出海的生意多,团里大半都是惯于海上厮杀的水手。敖润这个队长管着百来个人,算是少有的陆战队伍。
前些天晴州几家大商会通知各团要招募一批打过仗的步卒。团里正忙碌着抽调人手,谁知突然少了两名队长和十几名好手。敖润当时正和副队长带领几名兄弟护送一家商号的货物到广阳,得到消息,只好临时赶到建康招募。总算来得快,挑选二十多个打过仗的。因为团里催得紧,招够人便乘船从建康出发。
他们一行二、三十人在江边下船已是傍晚,本来说好副队长过来接应,却迟迟没有见到人,索性在路上住宿一夜。
敖润道:「广阳离这儿只有十多里,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到,这会儿天晚不好赶路。小兄弟,不如明天跟我们一起走,到了广阳你再想办法回去。」
程宗扬还要等小紫,推托道:「我就不劳烦各位了,明天去江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回建康的船只,好搭船回去。」
敖润也不勉强。不多时饭菜煮熟,程宗扬早已饥肠辘辘,佣兵团的汉子拿来饭菜,他也不客气,捧起来就吃。只有冯源告诉大伙,他这位未来的大法师正在辟谷,喝口清水就足够了。
刚吃了一半,两匹快马疾驰过来,一个清亮声音道:「敖队长!」
程宗扬背脊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口饭含在口中,说什么也咽不下去。那个副队长说:「原本说要来接应大家,但因为劫匪……」
敖润「腾」的站起身,「咱们的货被劫了?」
「是另一家商号。」副队长简短地解释道:「劫匪下手狠辣,广阳城没有驻军,官府人手不够,听说咱们雪隼团正好在城里,前来请咱们帮忙。」
敖润放下心,摸着下巴道:「出价多少?」
那位副队长微含怒意:「敖队长!劫匪作乱,我们怎么可以坐视不管,还要官府出钱?别忘了,雪隼佣兵团的宗旨是公平、正义、责任和勇气!」
敖润头痛地摸着后脑勺。「你说得没错,可我得为兄弟们考虑吧?咱们二、三十个人,一天的饭钱就得十几个银铢……」
副队长截口道:「把货送到广阳,我们不是得了钱?难道还不够用吗?」
「护送费用是八百银铢!团里拿一半,剩的四百银铢是咱们五个的。辛苦一个月,每人八十银铢已经够薄的。」
「我那一份算给大家的好了。」
「你那一份够个屁啊!」敷润道:「我还招募了二十多个兄弟!每人三十个银铢,护送的钱用完我还倒贴一百多!从广阳回晴州,坐船得多半个月,剩的钱勉强够用。日他娘的,我一个大老爷天天数钱过日子,我容易吗?路上多耽误一天就多一天开销,我总不能让兄弟们要饭回晴州吧?再说了,官府请咱们帮忙又不给个说法,如果兄弟们伤了残了怎么办?」
敖润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副队长沉默一会儿道:「六扇门也没有多少钱。」
「六扇门?」敖润稀奇地说道:「六扇门的人在广阳?」
老张插口道:「没错。我在路上碰见了,确实是长安六扇门。」
敖润拍着脑袋沉吟道:「既然是六扇门的人,这个忙咱们得帮啊……」
老张不乐意地说道:「队长,咱们还饿肚子呢,干嘛给他们这个面子?」
敖润眼一瞪,「行走江湖少不得跟六扇门打交道,咱们雪隼佣兵团出手帮六扇门办案,卖的是交情!再则六扇门还得请咱们帮忙,说出去也光彩啊。」
副队长赌气地小声道:「市侩!」
敖润没理会,叫道:「冯大法!你兜里的钱呢?」
冯源警觉地捂住口袋,「没有!」
「少啰嗦!你一天数八遍,我能不知道?都给我拿出来!」
敖润逼着冯源要钱,这边老张盛了饭叫道:「副队长,赶紧吃吧!」
程宗扬背对两人,心里猛打算盘。早知道会撞上她,自己在河里泡一晚也不混这口饭吃。但她不是去了长安吗?怎会跑来当佣兵呢?
那位副队长快步走过去,到程宗扬身边忽然停住脚步。
一只手掌搭在自己肩上,程宗扬冷汗直冒,低头两手捧着黑陶大碗扣在脸上,一副饿死鬼模样猛扒筷子。
那位副队长犹豫一下,索性低头看来。
躲是躲不过去了,程宗扬只好放下碗,带着嘴边饭粒干笑道:「好久不见了……哈哈。」
眼前露出一张秀美面孔,丹唇皓齿,长眉如同飞翔燕翅。短暂惊愕之后,她眼中迸出愤怒的火花,咬牙道:「果真是你!」
程宗扬心里一叠声道:她不会动手!不会动手!不会……我靠!来真的!
眼前几乎喷火的小美人儿左手一紧,握住腰侧剑鞘,长剑「嗒」的一声跳出半截,接着右手抢住剑柄,「锵啷」拔出长剑。
程宗扬当机立断,一把丢下饭碗,脚下一弹,拼尽全力朝后跃去,半空中转过身,不要命地往山里狂奔。
「淫贼休走!」娇叱声中,小美人儿飞身追来。
程宗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久无音讯的月霜。王哲在与罗马军团决战前,让自己送月霜去长安找李药师,但那丫头恨自己入骨,总算看在王哲的面上没有杀自己泄忿,只是抢走所有钱物,头也不回地与自己分道扬镳。
天知道月霜怎么没去长安,却加入雪隼佣兵团,还混了个副队长。按说这种超越一般的男女亲密关系,应该有点交情,不过看她恼火的样子,可以肯定不是找自己叙旧的。
月霜的功夫自己见过,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觉得很厉害。现在回想,应该和小香瓜水准相差不大。不过程宗扬还记得月霜那晚采血不成,反被自己采了花;这丫头愤怒之余,在面对阿伽门侬的近卫骑士团时,一剑斩杀黄金骑士,显露出非凡实力。面对陌生人都那么狠,这会儿面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肯定更有超越水准的发挥。
程宗扬施出浑身解数,飞速逃入山林,全不顾身后惊讶的目光。
敖润瞠目结舌,半晌才道:「看不出啊,这小子功夫够俊的……」
冯源提着水壶,喃喃道:「淫贼?难道副队长……」
老张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别瞎说啊!」他小心看了敖润一眼,「队长,咱们……」
敖润拿起弓,「走!别叫月姑娘吃亏!」
程宗扬把背包抱在胸前,身体前倾,足尖使力,每一步都跨出丈许。如果是百米竞技的赛场,自己的速度能轻松迈入七秒大关,把所有世界纪录都踩到脚底。不过这种极限速度坚持不了多久,狂奔一里多,一口气已经耗得大半。
幸好山林近在咫尺,程宗扬刚一头扎进林中就听到背后弩声响起,接着一枝弩箭擦着自己脖颈射进密林。
这丫头真想要自己命啊!程宗扬不敢把背后暴露出来,往树后一靠,腰背用力,身体用力弹起钻到另一棵树后。山林簌簌而动,半黄半绿的树叶飘落下来,掩盖了衣衫破风的声音。
月霜在后紧追不舍,一边用长剑挑开拦路的枝叶,一边单手扣上弩矢。忽然树叶飘落声一停,周围陷入寂静。
月霜警觉地竖起耳朵,周围虫蚁鸣叫的声音尽入耳中,那个混蛋却像消失一样毫无动静。她握紧剑柄,眼睛在声音消失处飞快地搜寻。
林中月色很暗,那个混蛋想躲起来并非难事。不过他不知道自己在加入佣兵团之前,曾经在长安的六扇门总部待过几个月;如果不是自己一心想加入军队,现在早已披上捕快的服色。他这点伎俩怎么可能瞒过自己的耳目!
林木后有一片丛生的荆棘,半人多高的荆丛有数十丈宽,一直延伸到山凹内。月霜慢慢移动脚步,突然抬起手弩,弩矢飞进灌丛钉在一件衣物上。
程宗扬在树上看得心惊肉跳。若不是自己用衣物包住石头塞到荆棘丛中,这一箭就能射得自己透心凉。
趁着月霜诧异一瞬,程宗扬飞身而下,一头钻进荆棘丛中。在她换上弩矢之前长吸一口气,真气遍布全身,硬生生在荆棘中闯出一条路。
衣衫破碎声不住响起,袖口、裤脚不断被荆棘钩住、撕碎。这片荆棘丛枝条密布,想从它里面万叶不沾身地钻过去,除非练成铁布衫的强硬外功。自己赌的是月霜再狠也是个女人,总不敢穿着衣服进来,半裸着出去。
「淫贼!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月霜厉声喝道,紧盯着荆条摇动的地方,远远绕开荆丛。
对面传来一声清啸,一个声音好听,腔调却略显生硬的声音道:「是月姑娘吗?」
月霜喜出望外:「泉姐姐!前面有个淫贼!」
话音未落,对面林中传来一阵兵刃撞击的激响。泉玉姬的声音道:「有几个贼寇朝那边去了,多小心!」
月霜还没有开口,敖润高声叫道:「六扇门的朋友放心!有我们公平、正义、责任和勇气的雪、隼、佣兵团在!必定能擒下贼人!」
月霜怒道:「你把佣兵团喊那么响干嘛!」
敖润低声道:「我们雪隼佣兵团怎么了?配不上你啊?你吃我们佣兵团的饭,给我们打打名号怎么了?」
程宗扬心里叫娘。这帮贼也真够欠揍的,早不来晚不来,赶上这会儿要命时把六扇门的人引来。他心一横,朝一侧山坡钻去。这山不高,就是不小心摔下去也比被人当成淫贼办了强。
好不容易捱到荆丛边缘,明月正好被一片乌云遮住,程宗扬暗叫一声:天助我也!不管不顾地扑了下去。
身下一热,没有撞到岩石,反而撞到一个热呼呼的小人。那人被他撞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做声,捂着屁股回头一看,惊喜地说道:「飞鸟大爷?」
【第二十一集】第二章:身份暗藏
倒在绵软的锦榻上,程宗扬还有点不敢相信。
外面小太监计好感激涕零地说着:「……就被六扇门的人盯上了。我不小心扭了脚,躲在山脚,要不是遇见飞鸟大爷,这条小命早没了。飞鸟大爷在宫里就救过我,这次又多亏飞鸟大爷一路把我背回来……」
一个女子道:「怎么会遇上六扇门的人?我大哥呢?」
「游爷和六扇门的人交手,这会儿也该回来了……飞鸟大爷是幽长老请来的,说好是教内的供奉。古供奉出了事,往后建康这边恐怕是飞鸟大爷说了算。你该知道怎么办了?」
那女子沉默一会儿,「仙姬……」
「仙姬怎么了?我可是内堂的。」计好不乐意地说道:「虽然外放到建康,说不定明天我又回去了。」
那女子没有做声。
计好吓唬道:「这次京口的事,教主很生气。幽长老、古供奉都栽了跟头。圣教在晋国安插的人手损失这么多,查下来只怕跟你也脱不了关系!哼哼,你不信我也行,问问仙姬怎么安排飞鸟大爷?我先跟你说清楚,飞鸟大爷是教里请的贵宾,位置比你高得多!」
那女子放软口气,「我这便请示仙姬。」
过了一会儿,计好敲了敲门,一瘸一拐地进来。
程宗扬坐起身,微笑道:「我叫飞鸟熊藏,东瀛来的忍者。」
计好一愣,随即堆起笑容:「哎哟,飞鸟大爷,几天不见,你这华言说得可真地道!」
「哟西!哟西!」程宗扬拍了拍他的头,放缓语速,撇着舌头说道:「这里滴,什么滴地方?」
计好道:「这是广阳城边一个赌坊,坊主是个女的,姓游,叫游婵。三年前被剑玉姬收了,现在是一个小香主,专管联络的。哎哟,飞鸟大爷!我可得多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我可倒大霉了。你不知道,我那天在宫里……」
程宗扬知道这死小太监饶舌,却没想到这么饶舌,从他当日在湖上跳水逃生说起,一直说到刚才被六扇门的人盯上,足足说了半个时辰。原来在林中和泉玉姬交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建康见过的太湖盟和翻江会的双龙头游雍。他是游婢的亲兄,因为犯案被六扇门追捕,索性干了几票大的逃到广阳,准备进入宋国继续逃亡。
晋国有王茂弘、谢太傅两人操控,黑魔海的势力一直无法扩张。这次兵行险着,想挑起晋国内乱,谁知岳帅死后就一直隐忍的星月湖突然间全力出手,把黑魔海在晋国并不雄厚的实力连根拔起。现在除了广阳一地,晋国再没有黑魔海的势力。
从计好言谈中,程宗扬听出黑魔海分内外两堂。内堂都是教主亲自挑选的年轻人,资质上佳的留在教内培养,像计好这样差一点的,有些便放到外地,忠诚绝无可疑。京口一役,教内闻讯震怒,勒令外堂总管剑玉姬查清被星月湖伏击的缘由,如有叛徒格杀勿论。那些半路加入黑魔海的教外人士,如今不免人人自危。
计好絮絮叨叨地说道:「在建康咱们都被星月湖害惨了,我昨天还在说飞鸟大爷有没有从建康逃出来呢,今天就被飞鸟大爷救了。飞鸟大爷放心,你的身份我已源源本本地报上去;幽长老和古供奉虽然不在,但答应飞鸟大爷的条件一样也不会少。」
天知道黑魔海用什么条件请来飞鸟熊藏。程宗扬应付几句,盘算着怎么找机会溜出去,尽快找到小紫返回建康。
房门一响,一个烟视媚行的女子进来,娇声道:「奴婢见过飞鸟供奉。」
她二十五、六岁年纪,梳着一个坠马髻,穿着杏红衫子,打扮妖冶。
「这是广阳城的游香主,」计好在女子圆臀上不客气地摸了一把,「飞鸟大爷床上功夫高明得很,还不过去伺候?」
程宗扬哪有半点心情,看着游婵扭臀要坐过来,好不容易挤出一句,「磨克代斯!」
游婵莫名其妙,计好连忙道:「飞鸟大爷说:不用了。」
游婵眨了眨眼,疑惑地说:「怎么这调儿?」
「东瀛人都这调。飞鸟大爷是东瀛来的上忍!」
游婵恍然道:「难怪呢。不过看起来和咱们的人没什么不一样。」
「那是他的假面孔。」计好嗤笑道:「人家上忍的面目,你哪那么容易看到?那边回话了吗?没事儿,你尽管说,他就会几句,大半都听不懂。」
程宗扬心里嘀咕:难怪这死太监冲自己说这么多,原来以为自己听不懂。
游婵道:「仙姬说,另一位飞鸟上忍已经到了晴州,忍术确实不凡。上忍大爷既然从建康逃生,先在广阳歇息两天,让我们用心伺候,过几日再请上忍赴晴州与仙姬会面。」
计好眉飞色舞:「我说吧!飞鸟大爷的身手我见过,比古供奉还高明!你瞧,仙姬也这么说!」
程宗扬却听得心里发怔。怎么还有一位飞鸟上忍?难道是飞鸟熊藏的兄弟?
「还有一件事。」游婵有些无奈。剑玉姬吩咐此事不必告诉计好。但计好再不得宠也是内堂的人,而且他在宫里做过几年,染上太监的阴毒,自己也得罪不起。
「仙姬吩咐,如果我大哥、谭二哥、马三哥愿意加入圣教,便帮他们解决六扇门的人。」
计好奇怪地问:「怎么解决?」
游婵道:「仙姬行事周密,已经设好计策,只要我大哥点头,随时可以将六扇门的人一网打尽。」
「你大哥不知道你已经入了教?」
「没有教内命令,奴婢不敢泄漏身份。」
程宗扬满心都是疑问,想知道黑魔海有什么手段把六扇门的高手一网打尽;计好却不关心这事,朝游婵挤了挤眼,「上次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游婵面孔微微发白,勉强道:「承蒙上使垂青,只是奴婢女儿还小……」
程宗扬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计好在赌坊躲着还不安分,竟然看中游婵的女儿,要叫来玩玩;游婵满心不愿,死命推托。
计好恼怒起来,尖声道:「你只是教内一个奴婢!你女儿有什么金贵的!」
游婵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忍气道:「奴婢不敢。」
「我这会儿就去!你不是不放心吗?就在旁边看着!」
半晌,游婵咬牙一笑,抬头道:「请。」
计好对程宗扬道:「飞鸟大爷,你先歇着!」然后得意洋洋地伸出手,「扶我过去!」
游婵顺从地弯下腰,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太监离开。程宗扬心头微动,等两人出门,闪身跟了出去。
院子在赌坊后面,里面还有个内院。此时已是黎明,天际微朦朦的发亮。计好一边摸着游婵的身子,一边得意地哼着小曲。游婵突然打个哆嗦,计好嘻笑道:「怎么了?不舍得吗?」
游婵勉强笑道:「上使小心,这里有口井。」
说着她一手捂住计好的嘴巴,袖中滑出一柄尖刀,一刀刺进计好后心。她这刀又准又狠,计好瞪大眼睛,勉强挣扎一下便不再动作。游婵把尸体投入井中,狠狠啐了一口:「我女儿还小,你就打她的主意!」
游婵扶着井口,身子又颤抖起来。她动手时杀伐决断,并不是个弱质女流,这时却吓成这个样子,显然是想到黑魔海的手段,无法自制。
良久她止住颤抖,自言自语道:「死太监,你在建康便该死了,现在说你被六扇门的人杀了也没人起疑……」
游婵吃力地站起身,一回头,看到后面的程宗扬,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她呆了片刻,手腕一翻,刀尖对着自己心口就要刺下,忽然院内传来一个稚嫩声音,「娘……」
游婵尖刀停在心口,怔怔看着那位飞鸟上忍。只见他竖起手指放在唇边。
「嘘……先去照顾你女儿,我来帮你填井。」
游婵梦游般离开井口,程宗扬搬起旁边的花盆砸碎丢在井里。心道:死太监,你的命不错啊,大家抢着来杀你。下辈子投胎别跟着黑魔海混了。
程宗扬拍了拍手上泥土,悠哉悠哉地穿过院子。
天色微亮,赌坊客人刚散,几个荷官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赌桌,见到这个衣服破烂不堪的男子出来都知趣地闭上嘴。
程宗扬随手从桌上拿了颗橙子剥开吃着,对漂亮的女荷官道:「筹码不少啊……给我拿点钱,一小串银铢就够了。」
那荷官为难地说道:「大爷,这钱是游掌柜的。」
「没事,我跟你们游掌柜是老相好了。一百个银铢又不多。」
荷官还要开口,后面一个声音道:「全都给他。」
荷官把盛着钱币的抽屉拉出来放在案上。一阵香风袭来,游婵挽住程宗扬的手臂,娇声道:「大爷,这么早就走,一点都不心疼人家。」说着挺起双乳,撒娇地在他身上摩擦。
程宗扬咽下发酸的橙,一脸苦笑地被她拉回去。
回到房内,游婵脸上娇媚笑容立刻消失无踪,变得一片灰白,身子也颤抖起来。
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颤声道:「飞鸟大爷,奴婢自知犯了死罪,立刻死在供奉面前也没有可辩,只求供奉放过奴婢的女儿……」
「行了。」程宗扬道:「一个死太监,死就死了。有必要把你吓成这样吗?」
「供奉刚入教,不知道圣教对待叛徒的手段……」游婵打个哆嗦,咬住发白的嘴唇。
程宗扬奇怪地问道:「你也是黑魔海的人,还是个香主,为什么对一个小太监怕成这样?」
「供奉有所不知。他们是内堂的人,无论身份高低都是教内嫡传。上忍是请来的客卿,我们这些香主都是被迫入教的,在他们眼中都低人一等。」
六朝的宗门帮派,或是太乙真宗这样的同门相传,或是雪隼佣兵团那种不同门派聚在一起。黑魔海嫡传之外还大肆网罗江湖好手,难怪势力会扩张这么迅速。
「你是怎么加入黑魔海的?」
游婵苦涩地说道:「三年前仙姬来到广阳,只用了半个晚上就把奴婢的赌坊赢得干干净净。她每把都是稳赢,偏又看不出她出千的手段;奴婢气不过与仙姬动了手,只一招就被她制服,不得不加入圣教才保住性命。」
「那个仙姬很厉害吗?」
游婵眼中流透出一丝崇慕:「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出色的女人。无论容貌、谈吐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而且智深谋远,博闻强记。我入教之后才知道,她为了在广阳挑一个联络的香主,看了不下千份卷宗。广阳有名号的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最后才选定我这处赌坊。」
这么厉害?程宗扬试探道:「她是怎么控制你的?给你下毒了吗?」
游婵一怔,「没有。仙姬还要我们做事,怎么会下毒呢?」
程宗扬道:「那你恨她吗?」
游婵连忙道:「不!奴婢不恨她!仙姬其实对我很照顾。奴婢的女儿生来就有病,还是她费尽心机找到药物治好。这次如果不是事出突然,她也不会让那个小太监留在我这里。」
自己看不出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把自己当成教内供奉不敢乱说。程宗扬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当没发生过,不会告诉别人。」
游婵悬了半天的心事终于放下,泪水夺眶而出,泣声道:「多谢……」
程宗扬站起身,「好啦,我该走了。钱我也不多拿,给我一点银铢,够路上吃饭就行了。」
「飞鸟大爷,」游婵抹泪急切地道:「仙姬对供奉在意得很,吩咐奴婢按着供奉的礼遇小心伺候;如果供奉不方便去晴州,她会和另一位飞鸟上忍尽快过来与供奉见面。」
开玩笑,在这里等他们来揭穿自己吗?
程宗扬肃容道:「我们忍者……喔……」
游婵手掌一滑,伸进程宗扬破烂不堪的裤子,挽住他的阳具,然后朝他嫣然一笑。张开口,柔润红唇含住阳具,软腻舌尖来回挑弄龟头,细细吮吸。
一股热流从腹下升起,阳具在她温润口腔中迅速膨胀。游婵抬眼朝他抛出一个媚笑,殷勤地吞吐片刻,然后吐出阳具,侧过脸伏在他腿间,唇瓣含住他的睾丸舔舐吞吐,一手扶着阳具在自己玉颊上摩擦。
「啊……啊……」
赌坊妖艳的女掌柜躺在榻上,白光光的美腿大张,被那个年轻汉子握在手中。她娇喘道:「飞鸟大爷……你身子好壮……人家……受不住了……」
「呼呼……你还真卖力啊……」
「人家才不是随便的女子……」游婵娇声道:「因为感激大爷的恩德才以身相许……」
「那个死太监没占过你便宜?」
「大爷华言说这么好,偏有人以为大爷不懂华方言。」游婵笑啐:「他的小东西作不得数的。」
程宗扬气喘吁吁地说道:「说得好听,你就是想留住我吧?」
游婵媚眼如丝地笑道:「都说东瀛人最好色,要不是这样也留不住供奉你呢。飞鸟大爷,只要你肯留在赌坊,奴婢便让外面那些漂亮的荷官轮流来伺候你。」
「干么非要留我呢?你们那个仙姬不是要我去晴州吗?」
游婵咬着他的耳朵笑道:「仙姬对另一位飞鸟上忍很满意,专门给供奉安排了一名伺候的奴婢,算是供奉入教的礼物。那奴婢这两日会过来,往后专程受供奉差遣。供奉只要留两日,等那奴婢来了再走也不迟。听说那奴婢是教里从小养的御姬奴,相貌很不俗呢。」
「不行……」程宗扬喘着气道:「我要去河边。」
游婵又道:「仙姬已经安排对付六扇门的人,这次六扇门来了个姓泉的捕头,若是擒下她便交给大爷处置好不好?」
泉玉姬?程宗扬心里一阵乱跳,半晌道:「你们在广阳没有几个人吧?就靠你能对付六扇门的人?」
游婵微笑道:「六扇门有我们的人。我已经按仙姬吩咐传讯出去,要擒下泉玉姬易如反掌。」
程宗扬心头狂转。六扇门竟然有黑魔海的人?他们是怎么安插进去的?
「哦……」游婵低叫道:「大爷射的阳精好热……」
妈的,这就射了?
程宗扬趴在游婵酥滑肉体上喘着粗气:「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
「那名在六扇门的卧底是教中机密,奴婢知道的也不多。」
程宗扬暗叫不妙。六扇门里既然有黑魔海的人,以有心算无心,六扇门那些捕快凶多吉少。六扇门的人死就死了,但这回还牵涉到月霜……师帅嘱托自己照顾岳帅后人,自己绞尽脑汁想保住她的小命,月霜却要杀了自己而后快——这算什么事啊?
「这几位都是六扇门的朋友!」敖润道:「兄弟们!让六扇门的朋友看看咱们雪隼佣兵团的气势!」
敖润每次都把「雪隼佣兵团」几个字咬得极重,生怕这几位六扇门的人漏听自家名号。那些汉子排成两列,举刀齐声高呼,声震山林。
来自六扇门的一共六人,其中四个穿着捕快服色,另外两个捕快服上多了道朱红滚边。其中一个戴着面纱的是六扇门捕头泉玉姬,另一个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笑眯眯道:「雪隼佣兵团的名头,老朽在长安也听说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重伤太湖盟和翻江会的双龙头游雍,多躬了敖兄弟的铁弓!」
敖润谦逊地说道:「郑捕头说的哪里话!在下那一箭就算不射,姓游的在泉捕头手下也支撑不了几招!」
「敖兄弟太客气了。」郑捕头拉住冯源的手,「没想到敖兄弟队伍里还有一位法师!要不是这位兄弟施出火法,也逼这些贼寇不住。」
冯源脸都胀红了,拍着瘦巴巴的胸膛道:「郑老爷子有什么差遣!姓冯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咳咳咳咳!」
郑捕头也真好记性,众人出过手的都能说出各人的得意招术。一番寒暄下来无一错漏。六扇门的捕头声名显赫,能被郑老爷子褒扬几句,这些汉子都热血沸腾,连受伤的几个也觉得伤得值了。
郑捕头道:「今晚这一仗托各位的福,咱们大获全胜,太湖盟和翻江会的好手连伤的带死的,还有被擒下的已经没剩几个。只不过游雍、潭英和马雄这几个为首的贼寇溜了。除恶务尽,少不得再辛苦各位几日……」
「瞧郑老爷子说的!」敖润打断他的话,胸膛拍得山响,「白头苍鹰郑老爷子在江湖中名声那是铜豆掉到铜碗里——响当当!能帮六扇门办事是我们兄弟面上有光!老爷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
几名捕快与雪隼佣兵团的人说得热络,泉玉姬与月霜也在一旁低声说话。泉玉姬道:「卫公让你留在六扇门,你为什么走呢?」
「整天办些小案子多没意思,」月霜悄悄说:「你在六扇门快十年才升捕头。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还是想从军,上战场打仗去。」
「卫公主持皇图天策府,你在里面一样能学兵法啊。」
「我才不耐烦学那个,我想真刀真枪的作战!你瞧,我现在是副队长了!」月霜眉飞色舞地说:「这是我上个月出海指挥佣兵团打退海盗挣下的!哼,要不是佣兵团歧视我们女人,我早就当上队长!哪有姓敖那个市侩的位置!」
月霜臂上戴着一个三角形徽章,里面一只白鹰抓着两枝箭,代表雪隼佣兵团的副队长。泉玉姬目光停留一下,问道:「你那会儿追的是个淫贼?」
月霜小脸顿时黑了下来。这次为了斩杀为首的双龙头游雍,却让那个该死的混蛋跑了。而且众人听说她追的是个淫贼,虽然不敢问,但目光里都多了些别的意味,月霜一想起来就窝火。这会儿被泉玉姬问到痛处,月霜期期艾艾地开不了口,最后支吾两句,说是路上发现的。
泉玉姬却极认真,先问在什么地方,然后问受害者是谁,当时的情形怎样。
月霜编不出来,顿足道:「哎呀,你问这么细干嘛?」
泉玉姬诧异地说:「收集证据呀!证据确凿才能治他的罪。」
月霜恨得牙根发痒,「反正我看到了,就是他,没错!」
泉玉姬温和地摇头,「这是不成的,有证据才能给他定罪。」
月霜赌气道:「我不管!反正我要杀他!」
「我不会让你杀的。」泉玉姬认真说道:「你若杀了无罪之人,自己就犯了法。他是否有罪自有法律公断。即便有罪,罪不至死也不能随便乱杀。」
月霜拍了拍额头,哀叹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入六扇门吧?泉姐,你好古板哦!在战场上我才不管他有罪没罪,是敌人就一剑砍了!哪像你还要替坏人操心,在六扇门整天戴着面纱。」
泉玉姬耸了耸肩,「我已经习惯了。」
「你是怕别人看到你长那么漂亮,不相信你办案的能力吧!哼,六扇门也歧视女人!」
泉玉姬无奈地摇摇头。
郑捕头远远招呼道:「泉捕头,咱们先回城歇息,等养足精神再来收拾剩下那几个蟊贼。」
泉玉姬口气冷淡地说道:「郑捕头先请回吧。我再验看一遍线索。」
郑捕头和几名捕快商量几句,一个叫袁星儿的捕快留下,随泉玉姬一同重新检查昨晚打斗留下的蛛丝马迹。月霜满心想捉到程宗扬,把这混蛋砍掉泄忿,也留了下来。
敷润把荷包的钱币又数了一遍,拧眉琢磨一会儿,小声道:「老张啊,跟你商量个事。」
「啥事?」
「你瞧,咱们还有二百一十四个银铢——」冯源道:「有我六十八个!」
敖润眼一瞪,「再啰嗦不还你了!」
冯源退了一步,「别呀……」
敖润道:「咱们商量商量,拿出一百银铢,请郑老爷子、泉捕头,还有六扇门几位兄弟在广阳最好的酒楼喝一顿,大伙攀攀交情。」
老张迟疑道:「这点钱不够吧?」
「就咱们三个,对了,还有副队长。加六扇门的人一共是十位。把兄弟们都算上就不够了。」
「一顿饭一人十个银铢?」冯源酸溜溜道:「敖队长,你真舍得啊。」
敖润陪笑道:「面子要紧!面子要紧!」
老张皱眉道:「我琢磨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哪儿不对劲?」
老张掰着指头道:「二百一十四个银铢,你花一百银铢请客,剩一百一十四个银铢。从广阳到晴州坐船要二十多天,就说咱们打出佣兵团的招牌,船资到晴州再付,路上这二十来天,咱们二、三十个人,每人每天就用十几个铜铢?吃饭也不够啊。」
敷润搓手道:「唉,你说这事儿……」他一脸为难地说:「恐怕大伙得饿两顿7……」
「两顿!」冯源跳起来,「咱们在广阳待着不花钱啊!」
「你不是辟谷嘛?冯大法,大伙挨饿没你什么事吧?」
「我又不辟肉啊!我跟你说,一天没有一斤肉,我冯大法师……」
房门推开,月霜兴冲冲进来,「找到线索了!」
几个人都跳起来,「在哪儿!」
「泉捕头在树上发现一处铁器造成的爪痕,经过比对,可以断定是太湖盟副盟主潭英留下的!郑捕头和泉捕头都看过了,又在周围盘查一遍,判定那三个蟊贼都躲在北面瓠山里!」
老张叫道:「还等什么!去灭了他们再说!」
「泉捕头说,那伙蟊贼只剩下为首的三个,只要六扇门的人就够了。」
冯源嚷道:「那不成!九十九个头都磕了,还差这一个?」
「可不是嘛,我也说不行!」月霜翻开行李袋,将两只装满弩矢的皮囊扣在腰上,「我带人先去,免得他们逃了!」
敖润道:「郑老爷子和泉捕头呢?」
「都在外面!快点!」
「别急啊!」敖润道:「这会儿还没吃饭呢,我得买点吃的给两位捕头备着。郑老爷子那么大年纪,空肚子打生打死多不合适。」
「马屁精!」月霜白了他一眼,踹门出去。
找到线索,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除了昨晚受伤的几个留在客栈,其他人都带好兵刃与六扇门的捕快会合,循迹入山。
广阳除了靠近大江一带是平原,三面环山。瓠山位于广阳之北,以形如葫芦得名,虽然不大,山势却颇为险峻。
敖润望着山脊抽口凉气:「这山势够险,让那三个跑了可不好追。」
月霜道:「那是三个活人,又不是老鼠。山势越险,他们留下的痕迹越多。六扇门都是追踪辨迹的高手,怎么会让他们跑掉?」
泉玉姬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争论。她美目在山林间缓缓扫过,然后走过去拂开一片落叶,露出泥土上半个浅浅足痕。
泉玉姬审视着说道:「这是马雄的足印,他左脚断了一根尾趾,足印左前侧略浅。」
她小心地翻开一片叶子,露出叶上一滴血痕:「从溅射痕迹判断,应该是从七尺左右的高度落下。马雄身材不高,必定是背着一个人,时间在两个时辰之前,方位朝西北向。」
郑九鹰赞许地点点头。
泉玉姬拿出丝帕抹了抹手指,「我判断:游雍的伤势比我们想象中更重,两个时辰之前马雄背着他来到瓠山,因为怕在路上留下痕迹,于是进入林中。谭英负责在前开路,除了他们三人以外,身边再没有其他人手。前面那块石头背后必定有钢爪留下的擦痕。」
冯源跑过去看看,叫道:「真有啊!」
泉玉姬道:「三寇逃到这里已经筋疲力尽,从游雍伤情推断,至少要休息三个时辰才能动身。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敖润呼了口气。「六扇门的水准我算见识了,泉捕头能从一个脚印看出这么多,老敖听着就跟亲眼看姓马的正背着人往山上爬呢。还等什么?咱们顺着脚印往上追吧!」
「不可鲁莽。」郑九鹰道:「这瓠山的卷宗我看过,山里有两、三处断崖,道路险峻。这三寇能屡屡逃脱追捕,必有逃生之法。」
敖润道:「郑老爷子的意思呢?」
「山顶。」郑九魔道:「瓠山有上下两条路,上路易走,下路难行。两条路越过断崖之后,在山顶会合。三寇走的是下路,若循迹追踪容易被他们故布迷阵。不如分出一组人手直接登至山顶,在高处策应。」
泉玉姬斗笠抬起,目光透出一丝忧色。郑九鹰道:「有雪隼团的朋友相助,咱们人手充裕,不如兵分三路。一路追踪,一路抢占山顶,另一路泥守进山的路口。」
敖润叫道:「好主意!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众人商议已定,泉玉姬带着月霜、老张、冯源和两个伍的佣兵,沿下路三寇逃亡线路追踪。另一路则是郑九鹰带着六扇门的捕快,加上敖润和五名雪隼团的佣兵,直接插向山顶。最后几名佣兵团的汉子守住路口,以免三寇逃窜出来。
敖润叫道:「弟兄们!拿到三寇,咱们和郑老爷子好好喝一场!我请客!」
大笑声中,三支队伍分开,散入山林。
【第二十一集】第三章:冰泉噬人
瓠山主峰。
「大哥!」游婵扑过去,连声道:「伤得怎么样?」
游雍面如金纸,背上箭矢已经被拔出来,衣服上都是血迹。他盘膝坐在地上,一手按住胸口,冷冷道:「死不了!」
程宗扬看看周围。旁边两个自己都见过,分别是太湖盟副盟主谭英和翻江会的二龙头马雄。那次在章胖子的金钱豹碰面,大家没有交谈,谭英和马雄对程宗扬没什么印象,游雍眼中却寒光一闪。
程宗扬心头微凛,游婵收起泪低声道:「大哥,你答应了吗?」游雍冷哼道:「穷途末路,还有什么好说的。」
游婵如释重负,「大哥放心,仙姬为人很好的,必不会亏待三位哥哥。」她拉起程宗扬,「这位是飞鸟熊藏,东瀛来的上忍,也和哥哥一样是请来的客卿,现在是教内的供奉。」
游雍盯了他半晌,「我们在建康见过。」
游婵道:「上忍正是从建康来的,一直藏在宫里。」
游雍点了点头,「是了,难怪你会和张侯爷混到一处。」
程宗扬暗自庆幸。这几个都是黑魔海外围,自己这个东瀛上忍经过另一个什么飞鸟确认,就是露出什么破绽他们也搞不清楚,正方便自己浑水摸鱼。
程宗扬正容道:「仙姬下令对付六扇门的人,你们是怎么准备的?」
马雄一振手中的九环大刀:「六扇门逼人太甚!直娘贼,跟他们拼了!」
谭英双手拢在袖中,阴恻恻道:「仙姬怎么安排我们不知道。我们接到的消息只说我们若是答应,便在接到信号之后找到一张符箓焚掉。」
「什么信号?哪里的符箓?」
「鬼知道!」谭英翻了翻眼睛,显然对黑魔海主持者故弄玄虚颇为不满。
程宗扬心里七上八下,一会儿担心黑魔海毒计成功,泉玉姬、月霜她们都要倒霉,一会儿又担心那个仙姬只是胡吹大话,六扇门大展神威,捉拿三寇,顺便连自己这个「淫贼」也一块收拾,到时候连哭都没地方哭。
还未到午时,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天际乌云密布。几人躲在断崖一处不起眼的山凹里,背后便是瓠山顶峰。三寇昨晚突围出来,人人带伤,如果拼死逃亡,出不了瓠山就会被六扇门追上。走投无路之下,黑魔海选在这时抛出诱饵,由不得他们不吞下。
谭英忽然道:「有动静!」
马雄看了一眼急忙退回,倒抽一口凉气,「六扇门的人!」
山顶是一处荒废庙宇,正殿泥塑的神像早已倾颓,看不出供的是菩萨还是道君。郑九魔一手抚着铁尺在山头看了片刻,然后叫来两名捕快,吩咐他们守住下山路口的位置,又道:「星儿,你轻身功夫好,到树梢盯着。」
那名捕快少女答应一声便与同伴一起离开。敖润连忙叫道:「别急别急!大伙带点吃的!」说着赶紧捧出一只大纸包,里面塞满烧饼、酱肉、卤鸡之类的熟食。
郑九鹰笑道:「敖兄弟太客气了。」
「人是铁饭是钢嘛,空着肚子怎么好打斗?来来来,大伙儿都拿!」
郑九鹰微微颔首,几名捕快取了食物,笑着向敖润道谢,随即散布各处。
敖润道:「郑老爷子,你也来点儿。」
「哎哟,老爷子怎么不早说!」敷润买得匆忙,大纸一包,各种食物都混在一处,素饼也沾了肉汤肉汁。
郑九魔笑呵呵道:「公门里面好修行嘛。」
郑九鹰放下铁尺坐下来闭目养神,敖润不好打扰,讪讪地拿出素饼咬了一口。
乌云漫过,天色越发阴霾。半个时辰之后,树梢忽然传来一声清脆鸟啼。
敖润精神一振,抓起铁弓要往外走。郑九鹰闭目道:「莫急。是星儿见到自己人。」
泉玉姬等人出现在断崖另一侧。月霜朝这边挥了挥手,与泉玉姬低声说了几句,领人朝断崖的藤桥走去。
敖润张望道:「他们还真敢躲啊!」
那是一处柱形石峰,隔着十余丈悬崖只有一条藤桥相连。如果三寇真躲在峰上,只要守在桥头,他们插翅难飞。
月霜追了一路,眼看贼人巢穴就在眼前,顾不得多想便带人过桥。泉玉姬刚走到桥上忽然停住,她仰首朝天上望去然后喝道:「回来!」
乌云中蓦然透出一道光亮,将整条山谷映得通明。
鸟啼声传来,躲在山崖下的几个人都是一怔。
游婵道:「是这个信号吗?」
「不可能!」谭英道:「仙姬怎么可能知道这会儿有鸟叫?」「没错。」游雍冷冷道:「是六扇门的讯号!」
几个人都愣了一会儿,马雄道:「符呢?」
众人四处张望,不知道仙姬说的符箓在哪里。
游婵忽然道:「是这个吗?」说着她取出一截蜡封过的竹筒。
马雄叫道:「你带着怎么不早说?」
「这是仙姬三年前留下的,交代危急时候打开……」
「不可能!」谭英揪着头发叫道:「她三年前怎么可能知道会有今天?」
「少废话!」游雍抢过竹筒,两指一紧「啪」的捏碎,里面是一张金黄符箓,上面的朱砂符文宛如刚写上一样鲜亮。
游雍一手抓住符箓,一手抢过马雄的九环大刀,手腕一翻,用刀背在岩壁上划过,一串火星迸射出来;金黄符箓与火星一触立即化成一团火光。
游雍这几下兔起龙落,不免牵动胸口伤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符箓上。
燃烧的符箓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耀目。朱红色符文在火光中扭曲,一一亮起。当最后一个符记被火光焚尽,天际风雷大作。
无论是断崖的泉玉姬还是主峰的郑九鹰,都被突如其来的天象异变所震慑,昂头望向天际。一道金芒直刺天空,漫天乌云迅速合拢,接着五道雷光从不同方位同时亮起,在空中汇成一道,重重击在摇晃的藤桥上。
月霜等人骇然回首,只见藤桥中间的几名同伴来不及闪避就被雷光吞没,与脚下粗藤一起化为乌有。接着藤桥从中断开,几名佣兵随着断裂的长藤堕入深谷。老张和冯源齐声大叫,眼看同伴消失在悬崖下,只剩下寥寥几名幸存者被困在悬崖另一端。
谷中传来一声清啸,滚滚雷光间泉玉姬飞身而起,长剑撕开雷电交织的密网,从悬崖中掠出。
马雄呆了片刻,叫道:「仙姬是活神仙啊!」
游雍眼中凶光大露,沉声道:「走。干掉六扇门那些鹰犬!」
程宗扬面上冷静自若,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他不相信那个仙姬能在三年前算到今天所发生的事,但她显然有超强的执行能力,在当事人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冷静地配置各种资源。每一件可以利用的物品,甚至每一个人的性格、能力、遇事反应都在她掌握之中。
她留给游婵符篆时只是布下一着闲棋,这时使出却收到奇兵之效。想到她本人远在千里之外的晴州却遥遥掌控一切,这种操控能力简直可怕。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有那个小太监当引子,又出来一个飞鸟上忍给自己做印证,再加上游婵要遮掩她行凶的事,只怕早被她看穿自己是个冒牌货。
敖润下巴几乎掉在地上,半晌才惨叫道:「我的雪隼团啊!我肏你妈的老天爷啊!」
郑九鹰抬头望着奔腾的雷光,厉声道:「哪位使五雷诀的朋友在此!」声音远远传开,几乎压倒震彻天地的雷声。
泉玉姬身影掠出,如风而至。郑九魔踏前一步,皓白的须发怒张起来。
「不好!」一名捕快捂住小腹,面色灰白,「有毒……」
接着树梢嘤咛一声,袁星儿从树上跌落下来;敖润扑过去接住她,一边大叫道:「是谁!是谁下的毒!」
几道怪异目光落在身上,敖润忽然张大嘴巴,半晌才叫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忽然臂上一麻,郑九鹰从他怀中抢过袁星儿,沉声道:「谁中了毒?」
「我……」
「还有我……」两名守在下山路口的捕快互相扶携着出来,喘气道:「这毒古怪得紧,使不上力气……」
袁星儿道:「我们四个吃了你的食物都中毒,只有郑捕头没事。」
敖润怔了一会儿,叫道:「我跟你们吃一样的东西!你瞧!」他抓住一只肥鸡拼命嘶咬,大口大口吞下去,「没!没毒啊……」敖润竭力咽下去,喘道:「我们兄弟也……也吃了啊!」
袁星儿道:「你下毒会连自己人也毒吗?多半是你做过标记,只把有毒的给了我们。」
敖润呆了一会儿,抬手「啪」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几名佣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泉玉姬雪白裤脚沾了几滴泥水,她左手提剑,右臂不自然地垂下,看来刚才五雷诀的一击让她也受了伤。
泉玉姬用冰冷而生硬的口气道:「贼人来了。」
敖润一个虎跳蹿起来,瞪着眼睛道:「老子跟他们拼了!郑老爷子,我真他妈是冤枉啊!」
泉玉姬左肘一斜击向敖润腰侧;敖润抬臂挡住,双手一分将她逼开,叫道:「泉捕头!你受了伤,不用你动手!老敖死给你看!」
泉玉姬冷冷道:「不可。」
敖润红着眼叫道:「我不跟你打!让我去杀了那三个狗贼!呃——」敖润背后忽然一麻,郑九鹰双手扣住他的腰背,劲力到处顷刻封了他几处大穴。
「敖兄弟,只要你是清白的,老夫必会给你一个说法。」
剩下几名佣兵里面,一名汉子叫道:「郑老爷子,你信不过敖队长,还信不过我们吗?老爷子放心,就是死,我们也死个清白!」
几条人影缓步过来,中间的游雍一手按在胸口,面孔蜡黄,眼中饿狼般露出嗜血目光;谭英和马雄面带狞笑,一左一右立在两边。后边程宗扬半遮半掩地勾着头,只怕被人认出来。
几名佣兵发了声喊,并肩冲过去。这几名汉子都是晋军解散的军士,虽然手底不弱,但论起江湖搏杀的经验比这些贼寇差得远。谭英飞身跃起,双臂一张,手背后弹出五股精钢打造的利钩,仿佛伸长的利爪绞住一名佣兵的快刀,接着右爪挥出,在他胸前留下五道血痕。
「持矛!持矛!」佣兵汉子高叫着举起长矛,将谭英的利爪挡开。
马雄挺身上前,与谭英一道逼住剩下的佣兵厮杀。游雍一手捂着胸口,笔直朝六扇门两名捕头走过去。
「泉捕头,拜你这一掌所赐,游某断了四根肋骨,心脉受创。」游雍沙哑的声音道:「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泉玉姬冷冷看着他,忽然回过头,用她带着异国口音的生硬语调问道:「郑捕头,你费尽心思把我和同僚引到此处,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郑九鹰错愕表情一闪而过,泉玉姬又道:「四名捕快都中了毒,只有郑捕头幸免,郑捕头能够解释吗?」
几名捕快都望向郑九鹰,露出紧张神情。
郑九鹰叹道:「你在六扇门已经十年,难道还怀疑我吗?」
「我只讲证据。」泉玉姬道:「两支队伍同时出事,一支遇袭,一支中毒,只有郑捕头安然无恙。我现在怀疑你已经加入黑魔海,成为他们的鹰犬。」
「黑魔海!」几名捕快都发出惊呼,连敖润也拼命抬起眼睛看郑九鹰的脸色。
郑九鹰皓眉一挑,「证据呢?」
「我没有。」泉玉姬握住剑柄,「但擒下你便有了!」
泉玉姬长剑挑起;郑九鹰暴喝一声,袖中飞出一支黝黑铁尺,重重击在剑锋上。
游婵和程宗扬互视一眼,没想到要命时候,六扇门两名高手竟然内斗起来。游婵握住腕下尖刀,叫道:「姓泉的!你敢伤我哥哥!拿命来!」
泉玉姬左手使剑已被郑九鹰逼在下风,加上游婵只怕败得更快。程宗扬连忙拉住她,「别急。」
「为什么?」游婵挑起眉头,「擒下姓泉的给你当宵夜不好吗?」
程宗扬低声道:「你知道谁是卧底?」
「这还用问吗?姓泉的伤了我哥哥,又在五雷诀下受了伤。哼,若不是她没留在这边,只怕这会儿也中了毒。」
程宗扬心里没底,只不过随口搪塞想让泉玉姬见机逃脱。但泉玉姬仿佛没有听到,剑法愈发凌厉,招招不离郑九鹰要害。
郑九鹰浓眉越皱越紧,开口道:「泉捕头,你已经受了伤,莫要强撑,让外人看了笑话。」
程宗扬目光从六扇门众人身上一一看过。郑九鹰?不像啊,如果他是卧底,这会儿身份已露就该全力出手;看他显露的功力,只怕泉玉姬没受伤也不是他的对手。
泉玉姬?怎么可能。如果她是卧底,何必指认郑九鹰呢?
那个女捕快?有可能。那声鸟啼就是她发出的……
程宗扬看了一圈,目光又回到郑九鹰身上。不过嫌疑最大的应该还是这老家伙吧。只有他有实力把六扇门的人一网打尽。
郑九鹰手中铁尺犹如一条乌龙,将泉玉姬的长剑不断击开,左手却一直缩在袖里,纹丝未动。
郑九鹰铁尺带出的风声越来越响,泉玉姬一边勉强支撑,一边寒声道:「郑捕头,你的拘魂锁怎么不施出来呢?」
郑九鹰眼神一厉,铁尺陡然击出,已经用上十成力道。泉玉姬娇躯一震,踉跄着退开,半跪在地;斗笠微斜,面上薄纱渗出几点鲜血。
郑九鹰收回铁尺叹道:「老夫的拘魂锁一出,必得饮足鲜血。这么多年,老夫每日吃斋念佛,只求少造些杀孽。」
他伸出手,温言道:「泉捕头,收手吧。」
泉玉姬犹豫一下,放开长剑,伸手搭住他的手掌。郑九鹰刚要拉她起身,泉玉姬受伤扭曲的右臂奇迹般一弹,五指深深没入郑九鹰腹中。
郑九鹰大吼一声,袖中一条锁链怒龙般飞出;泉玉姬抬掌拍出,闪电般退出丈许。
郑九鹰盯着泉玉姬,浓密胡须一根根张开。他右手握着铁尺,左袖铁链滑出半截,小腹鲜血狂涌,伤口血肉模糊。
泉玉姬张开滴血的玉手,掉在地上的长剑飞回掌中。这一手使得神完气足,哪有半点受伤模样。
郑九鹰长吸一口气,小腹的伤口奇迹般收拢、止住鲜血,他沉声道:「泉姑娘,你十岁入六扇门,先后跟随三位捕头历练,虽然你出身新罗,我六扇门从未把你当成外人。你扪心自问,这十年来可有半点亏负于你?」
泉玉姬冷冷道:「郑捕头,你身为六扇门高层却暗中与黑魔海勾结,毒害同僚,在场的诸位都可以为我作证。」
郑九鹰深吸缓吐,慢慢道:「当日在建康,你手下的捕快遇袭身亡,我便起过疑心。想必是他察觉你的底细才被你灭口。」
泉玉姬用没有声调的语气道:「王捕快是被盗匪所杀,人证、物证俱在。郑捕头想栽赃于我并不容易。」
郑九鹰双眼一睁,目光如电,仿佛要看穿泉玉姬的内心。泉玉姬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手中长剑犹如秋水。
「泉玉姬!你面纱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爆喝声中,郑九鹰左手拘魂锁全力攻出。被撕裂的空气发出一串爆响,那条铁链腾起一道黑雾,宛如一只张开的大手,朝泉玉姬细长玉颈抓去。
泉玉姬长剑微挑,剑锋在空中挑出朵朵梅花,每一朵都五瓣俱全,中间吐出雪亮花蕊。凝成梅花的剑气不断击上飞舞的拘魂锁,将贯满锁炼的黑雾击碎。
谭英和马雄好不容易干掉四名佣兵,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这会儿站在游雍旁边不知道该帮哪边。
游婵钦佩地看了程宗扬一眼,「还是上忍高明,一眼看出她的身份。」
程宗扬心里的惊讶比她更甚,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卧底就是她呢?」
游婵贴着他的耳朵道:「那老头若是黑魔海的人就不会中了她的诡计。这贱人一肚子鬼魅心肠还装得大义凛然,好卑鄙……」
程宗扬悄悄摸了摸匕首,心里微微发紧。如果泉玉姬真是黑魔海的人,只怕自己的身份混不过她的眼睛。
郑九鹰脚步踏着八卦方位缓慢移动,到了「兑」位时,拘魂锁蓦然发出一声狂啸,一个血红骷髅头从锁影中飞出,张开血淋淋的大口。
郑九鹰长眉低垂,沉声道:「我佛慈悲!」
泉玉姬淡淡道:「郑捕头身为六扇门名捕却练此邪功,念再多的佛也全无用处!」
郑九鹰道:「术无正邪,因人而异。你的落梅剑虽是正派玄功,心术不正也是枉然!」
郑九鹰锁链一摆,那只骷髅头扑向泉玉姬挽出的梅花剑影,骷髅头滴血的利齿嘶咬着将剑气一一扯碎。
程宗扬盯着他们交手的每一个细节,一些无法理解的情形在脑海慢慢变得清晰。如果是以前,自己根本不会留意他们的格斗。但与苏妲己一战,程宗扬终于痛下决心,要保住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
直到现在自己还是靠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混饭吃。武二的刀法虽然很猛,但碰上真正的高手就不好混了。不过除了王哲给自己筑下的基础,还有殇侯短短半天的指点,自己身边没有可以随时请教的名师,大多数时候自己要靠血的代价,来学一点基础的格斗技巧。
郑九鹰与泉玉姬一战不是自己见过的最高水准,却是自己看得最真切的一场。以前自己不理解他们的招术为什么要弄那么多花样,比如泉玉姬的落梅剑为什么要费力地挽出梅花而不直接攻出,看起来太像作秀了。
但这会儿心里隐约生出一个念头:并不是泉玉姬先有挽出梅花的念头,为了好看才施出来,而是她每一道必须施出的剑气自然而然聚成梅花。
程宗扬想起关于战斗机的一种说法。一架战斗机的性能只用眼睛就能看出高下。性能更好的一架,外形看起来肯定更美。这不是设计师人为美化,而是在风洞中反复测试的结果。如果外形看起来有缺陷,实际效果必定不尽如人意。
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人拿着一柄剑可能会施出无穷无尽的怪招,但只有懂得剑法的人才能有意识地让每一招都起到应有的效果。这些招术千锤百炼的结果如同在风洞里反复测试,越来越趋于美观。
泉玉姬的落梅剑法招术极快,剑锋旋转着吐出剑气,勾画出梅花的第一片花瓣;如果就此止住,不必郑九鹰铁尺攻来,剑气自然散开。因此她需要连转五次手腕,勾画出五片梅瓣将剑气凝在一处,然后一剑挑出梅蕊,才能将聚拢的剑气施出。
另一方面,他们的招术虽然千变万化却有脉络可寻。一个完整招术首先是起手,攻其不备,令对方措手不及;接着是承手,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对手的防线。如果对手见招拆招便出现一个精妙变招,一方面变换角度再次攻击,另一方面补足自己的漏洞;如果还不足以攻破对方就是最后的退守。
比如自己拿刀砍人,一刀砍下去就包含起手和承手;对手以为自己要攻他的小腹,自己却选择脖颈,就是起手的出奇不意。这一刀砍出,中途猛然发力就是承手。对手弱一点,这一刀就能砍倒对手。如果对手够强,一刀劈出被他挡住,就需要刀势加以变化;一边寻找对手的弱点,一边留意自己的破绽。
只要力道足够,这个转折可以无限地施展下去。但任何人攻出一刀,力量都有耗尽的时候。这一刀力量使尽之前就要回手,留下力气防备对手趁势而入。
世间招术虽然千变万化,但一个完整的招术总不脱这几个步骤。没有承手就无从发力;没有变招就是直来直往的硬攻,根本没有招术可言;没有最后的防守,对手很容易趁隙攻入。
与敌人交手的画面在脑中闪过,程宗扬发现自己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个奇迹。如果不是有武二传授给自己的成套刀法,完全依靠本能出手,下场早就惨不忍睹。比如与苏妲己一战,自己施出五虎断门刀中的破敌猛招「龙蟠虎踞」,却不管招术的完整,没有留下一点余力做基本防守,结果一招就被苏妖妇砍翻。
郑九鹰的拘魂锁声势越来越猛烈,谭英和马雄早变了脸色;游雍虽然面无表情也不得不运功抵抗逼人的劲风。
泉玉姬招式一变,明净如水的剑锋突然间透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剑上血色涌动,凝成一道血红翎毛,接着箭矢般射出;拘魂锁的血骷髅刚至中途就猛然爆裂。
郑九鹰失声道:「妖翎血羽!你果然是黑——」又一枝血翎射出,郑九鹰上身一折,整个身体横了过来。这时泉玉姬突然玉颈一摆,头上的斗笠突然飞出罩向郑九鹰的面孔。
郑九鹰像见到某种恐怖至极的事物般发出一声惊呼。那张斗笠覆盖在郑九縻脸上,接着斗笠下传来一阵古怪异响,仿佛群蚁疯狂地噬咬骨骼与血肉。
郑九魔手指抽动了几下,铁尺和锁链「锵」的一声掉落在地,不过是两件普普通通已经用旧的六扇门平常装备。
摘去斗笠的泉玉姬没有再朝郑九鹰看一眼,提着长剑走到一名捕快身前。
那名捕快额头滚出黄豆大的汗滴,低声道:「泉捕头……」
泉玉姬点了点头,「叛徒已经除掉,没事了。」
说着长剑递出在他喉头停了一下,等他惊恐地张大眼睛才慢慢刺入。她眼神中没有丝毫的不忍和惊慌,甚至也没有狡计得逞的得意和嗜血冲动,平静得像一泉井水,让人看不出她是喜是怒。
另两名捕快挣扎着起身,捂着小腹往山下奔去。泉玉姬身形一闪挡在两人面前,淡淡道:「你们也是和郑九鹰一伙吗?」
两人喘着气道:「不是……」
「那好。」泉玉姬一剑一个,将两名同僚刺死,然后走回来。
滴血的剑锋落在袁星儿咽喉上。穿着捕快服色的少女面孔雪白,嘴唇颤抖着小声道:「泉姐……」
泉玉姬低头看她,犹豫一下道:「我信得过你。不会伤你。」
袁星儿感激地说道:「多谢泉姐……啊!」
泉玉姬长剑一挑,剑锋从袁星儿襟口划下,少女皂色捕快服整齐分开,两团雪白乳房立刻弹出。
泉玉姬平静地说道:「星儿,你既然身为捕快,一会儿落入匪寇手中面对他们的报复,也不要堕了我们六扇门的名声。」说着她挑开女捕快的衣带,将她裤子划开。
程宗扬一手扶着额头,右侧太阳穴的伤疤霍霍跳动。眨眼间六扇门的四名捕快尸横就地,只剩下一个少女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光溜溜躺在破碎的衣物间。而那个戴着面纱的女捕快提着长剑,目光冷淡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着女捕快白晳肉体,谭英和马雄同时露出贪婪目光。
袁星儿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忽然她赤手抱住长剑,用尽全身力气将胸口撞向剑锋。
鲜血像梅花一样在她白晳身体上绽开。泉玉姬脸上面纱纹丝未动,回手拔出长剑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提剑放在敖润颈中慢慢道:「雪隼佣兵团?」
敖润看得面无人色。他盯着泉玉姬,脖子渐渐胀红,狂叫道:「我干你娘!敢冤枉老子!」
泉玉姬冷冷看着敷润,长剑刺进他喉头软肉;敖润打个哆嗦又瞪大眼睛,「娘的!老子这辈子什么都干过!就他妈的没死过!今天倒要死一次看看!有种你就来啊,我肏你祖宗十八……」
「住口!」程宗扬一脚踢在敖润脑袋上,把他踢得翻了白眼。
泉玉姬的剑锋在敖润颈中带出一道血痕,头也不抬地冷冷道:「盘江程氏的少主人也与匪寇勾结在一起吗?」
游婵陪笑道:「泉捕头莫认错了,这位是东瀛来的飞鸟上忍,现在是圣教的供奉。」
泉玉姬露出奇异眼神,「飞鸟供奉就是你?」
程宗扬硬着头皮道:「不错。」
「程少主不是来自南荒吗?怎么变成东瀛?」
程宗扬喝道:「愚蠢!我说是南荒就是南荒吗?」
泉玉姬目光微微闪烁,一字一字慢慢道:「吉梅玛希代,有楼稀库……」
程宗扬大松一口气。这句自己懂啊!听泉玉姬的口音,这个新罗裔的倭语水准也不怎么样。
程宗扬绷起脸,双手握拳,梗着脖子吼道:「呜艘!」
泉玉姬面纱轻轻一晃。
程宗扬严厉地教训道:「大家又不是初次见面,有什么好关照的!」
泉玉姬被他的气势压住,举手掠了掠发丝,忽然一掌拍来。
程宗扬急忙抬起左掌,叫道:「八格!你敢犯上!」
双掌相对,程宗扬大感不好。自己原以为她只是试探,谁知这贱人掌力凌厉至极,竟是奔着自己性命来的。自己经脉伤势未愈,这一掌足够自己死两遍。真气侵入经脉,程宗扬气血翻腾,喉头不由一甜,口中充满血腥味。
泉玉姬真气吐出,刹那间神情大变,急忙收回掌力退开两步,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程宗扬。
游婵已经搞不清泉玉姬是敌是友,急忙拔出尖刀退到供奉身边。程宗扬强行咽回鲜血,压下伤势,一手伸进背包。这次想保命就要看飞鸟兄剩的两支卷轴灵不灵。
戴着面纱的女捕头犹豫片刻,屈膝跪倒,双手放在地上,俯下身、额头贴住手背,用生硬口音道:「黑魔海御姬奴泉玉姬,叩见飞鸟上忍!不知供奉身上有伤,请供奉恕罪!」
程宗扬攥着卷轴,浑身都是冷汗。这贱人真是黑魔海的人!
看到泉玉姬终于表明身份,游婵松口气埋怨道:「你都知道了还装腔作势,险些伤了供奉。连仙姬的话你都敢疑心吗?」说着惊叫一声,「大哥!」
旁边一直苦苦支撑的游雍喷出一口鲜血,缓缓跪坐,接着朝后倒去。
体内气血翻腾,宛如奔驰的马群没有片刻停歇。程宗扬竭力收拢真气,丹田的气轮缓缓旋转,运功打通受创经络。泉玉姬撤招及时,自己没有受太多的伤,只不过刚才吸收的死气也在丹田徘徊,被她一掌险些击散,这会儿要费些力气调理。
这次吸收的死气一共十道,但其中一股比其余全加起来还要充沛,可见郑九鹰修为深厚。可惜郑老头心地太好,被那贱人暗算。
好不容易控制住体内真气,将死气一一纳入丹田。程宗扬睁开眼睛。这一个时辰的调息不仅将死气尽数融入丹田气轮,伤势也大有好转。
天际乌云早已散开,日影西斜,从破碎窗口投入淡黄光线。这是庙宇后面的厢房,墙脚有几个野獾钻出的破洞,洞口丛生着枯黄草叶。房内物品早被搬走一空,只剩下一张积满灰尘的土炕,不知多少年没有人来过。
程宗扬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脚。被困在峰上的月霜等人音讯皆无,他们被困峰上,只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脑中一时间生出无数念头。敖润被自己一脚踢晕应该还没死,怎么把他救出来?还有泉玉姬已对自己起了疑心,刚才为什么突然收手?自己假冒的身份经不起半点推敲,一会儿怎么溜出去?还要把月霜从断崖救下来……程宗扬心里哀鸣一声。死丫头,你要是在这儿,我还用动这么多脑筋吗?
蓦然间,程宗扬无限怀念起那个死丫头。她在水里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其实有她的小嘴亲着,自己在水里陪她两天也没什么。说好让自己在河边等她,自己却溜出来这么久;小紫若看不到自己,发起飙来……
不管了!还是开溜要紧。自己假冒飞鸟熊藏,运气够好才混到现在,但运气这事儿实在太靠不住。就算能暂时瞒过姓泉的,迟早会被揭穿。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不如见好就收,想办法救了敖润赶紧走人,等找到小紫再想办法。
程宗扬转身拿起背包,再回过头,汗毛险些竖起。
泉玉姬立在门口,那件皂黑色制服镶着朱红滚边,勾勒出身体凸凹有致的曲线。她的捕快服短短的,穿着雪白长裤,腰间系着一条鲜红丝带,上面悬着一面标记六扇门身份的铜牌,看起来果决精干,英姿飒爽。她的斗笠已经取下,但脸上仍罩着面纱,原本冷静到无情的目光却多了一分异样光彩……如果自己没看错,那竟然是一种讨好的眼神!
「哇塔丝诺苟锈金!」泉玉姬屈膝跪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俯身用额头贴住手背,「磨西哇开阿历嘛森!」
后面这句自己不熟,听口气像是给自己赔罪道歉。但前面这一句自己在动漫里听过太多!那些漂亮的小女仆经常这样喊——我的主人!
程宗扬脑中电转,脸上堆起怒色,喝道:「八格!不要在我面前说你的蹩脚倭语!你在污辱我的语言!」
泉玉姬连忙改口,用带着异族语调的生硬口音道:「对不起!上忍息怒。」
她每个字的发音都很准确,但连在一起时语调很生硬,像对着书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程宗扬只想她赶快消失,板脸道:「知道就好!你可以走了。」
泉玉姬身子伏得更低:「仙姬吩咐,上忍是教内最尊贵的宾客,指派奴婢作为上忍的属奴。」
程宗扬脑中嗡的一声。黑魔海说要送自己一个女奴,竟然是她!
泉玉姬一手放在面纱下,雪白喉咙伸直,勉力吐出一颗红色丹丸,然后双手捧起举到程宗扬面前,娇喘道:「请主人收下。」
程宗扬皱起眉,「这是什么?」
「这是用泉奴的一魂一魄炼成的魂丹。奴婢被指定给主人,应该向主人献出魂丹。只要主人吞下,泉奴的一魂一魄就依附在主人身上,至死不渝。」
程宗扬心头一阵狂跳。她不会拿这东西来骗自己吧?万一这是毒药呢……少来!她要拍死自己也费不了多少力气。程宗扬心一横,伸手接过魂丹张口吞下。
什么事都没发生,那颗魂丹一进肚子立即消失无踪,好像没有存在过。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动静,忍不住道:「这东西怎么用的?」
失去魂丹的泉玉姬目光有些发黯,吃力地说道:「请上忍……运气到脑后的窍阴穴……」
丹田气轮一动,一股真气行至脑后在窍阴穴上一触。原本只是经络中一的穴道豁然打开,苍灰色空间中隐约飘浮一个淡淡影子。
「这是你的魂魄?」程宗扬惊讶之余,试着将一丝真气撞在淡影上。
泉玉姬如受雷殛,浑身剧震,颤声道:「求主人饶命……」
「那个影子在动呢!」程宗扬好奇地说道:「我要再用点力,把它打碎会怎么样?」
泉玉姬面纱微微晃动,低声道:「奴婢失去魂魄,即便不死也会变成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
「真的吗?」
黑魔海的手段让自己大开眼界。这么说,自己只要控制泉玉姬的魂丹,她修为再高也没有一点反抗余地。
程宗扬收回真气,看着伏在自己脚下的女捕头,试着命令道:「你把面纱摘掉。」
泉玉姬垂首摘下面纱,扬起脸朝程宗扬一笑。
眼前是一张娇美面孔,她年纪比云丹琉略长一、两岁,正值双十年华,容貌像整过容一样姣好,眼角比一般人略大,鼻梁秀挺,下巴微尖,柔润的唇瓣红艳得如同涂过胭脂,整张面孔像比照着画上的美人儿画出来的,属于标准的美人胚子。
程宗扬吞了口口水,「长得蛮可以嘛,为什么要遮起来?」
泉玉姬道:「奴婢穿过鼻环,怕有人留心看出来。」
「鼻环?在哪儿?」
泉玉姬翘起鼻子,果然在她鼻翼一侧和鼻间软肉上各有一个小孔。程宗扬试着摸了摸,见泉玉姬没有闪避,索性在她漂亮脸颊上捏了一把。泉玉姬唇角挑起,含笑任他轻薄,不敢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程宗扬摸着她光滑脸蛋,有些怀疑地说道:「你刚才不还想杀了我吗?怎么突然这么乖,连魂丹都交给我了?」
「泉奴第一次见有倭人华言能说得这么好,还以为主人是冒充的。」泉玉姬带着笑容柔声道:「直到刚才交手才知道主人不仅是圣教中人,而且还蒙教主亲传神功。」
程宗扬恍然大悟。这贱人察觉到自己用的是太一经才连忙收手。自己的太一经其实非常之渣,凝羽本身学的不对,自己又跟着凝羽错上加错。如果不是遇到殇侯这个大行家,恐怕早就练死了。
殇侯本身出自毒宗,对黑魔海巫宗的太一经也算不上精通。但毕竟在黑魔海浸淫多年,见识非凡,通过凝羽所知的一鳞半爪推测出太一经所独有的运功经脉,经过他的调整,自己的太一经才有了几分模样。
身上有这种功夫本来很扎眼的。不过早在岳帅重创黑魔海之前就少有人接触过太一经,连小狐狸都没看出异样。除了殇侯和泉玉姬这种与黑魔海大有渊源的人,只怕没人能识破。所以自己没想过要隐藏,毕竟要说扎眼,九阳神功可能更扎眼。
泉玉姬道:「当初在建康,主人说来自南荒,奴婢仔细查过,并未听说南荒有姓程的世家,只是盘江路途遥远,无法查取实证。主人来自东瀛却自称来自南荒,华言又说得这么好,这样偷天换日的手段果然是神出鬼没的东瀛上忍,难怪能瞒过建康那么多人。」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贱人如此巴结,看来真信了自己所冒充的飞鸟上忍。不过自己在南荒干掉鬼巫王的事,黑魔海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剑玉姬不是自己在南荒遇到的那个黑魔海女子?
程宗扬压下心头疑惑,问道:「黑魔海的人为什么对太湖盟和翻江会感兴趣?」
【第二十一集】第四章:魂丹命控
「也许与太湖盟和翻江会控制的水路有关。」泉玉姬道:「仙姬交代的事,向来不允许我们问缘故的。只命令奴婢以六扇门名义沿途追踪,必要时可以杀一、两个人立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泉玉姬道:「泉奴奉命一直追到建康,忽然接到仙姬的命令,说星月湖八骏的玄骐现身,命我抛开一切查证此事。但奴婢刚着手,那位少陵侯府的小侯爷便离开建康,远赴江州。」
程宗扬暗叫一声好险。泉玉姬只晚了一步,接到命令时萧遥逸已经抢先摊牌。泉玉姬追查无果,转而利用芝娘画舫被劫的案子,探查当日玄武湖一战另一个参与者云家的虚实,因此才有闯入席间询问云丹琉的举动。她公然上门,以公事公办的态度查问云丹琉当天情形,反而没有人起疑。
萧氏父子的突然出手打乱黑魔海全盘计划,主持此事的剑玉姬见局势已经无法挽回,立即撤出人手。与此同时,一边利用六扇门的追捕逼迫游雍,一边向三寇抛出诱饵。结果六扇门派出的高手被一网打尽,三寇加入黑魔海,顺便还重创雪隼佣兵团。
如果不是自己这个冒牌货,泉玉姬大可以编个理由塞搪此事,然后回长安述职,继续当她的六扇门捕头。黑魔海一无所失却一石三鸟,坐收实利。这种手段称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剑玉姬……剑玉姬……程宗扬明白过来,为什么连谢艺这种高明人物也中了她的计策,客死异乡。这女人的心术和手段实在太可怕了。
「那几个捕快中毒也是你做的手脚了?」
泉玉姬毫不隐隔地说道:「郑九鹰在六扇门多年,平常手段瞒不过他。所以我先在他们的茶水中放入半叶莲。半叶莲无毒无味,常人喝下也没有关系。还有一种天心沙同样无毒无味,我放在敖润带的食物中。那几名捕快喝过茶水又吃过食物,两种无毒药物相融并不致命,但会使人在一个时辰内丹田受制,无法运用真气。若非如此也瞒不过郑九鹰。」
敖润这个跟头栽得一点都不冤……程宗扬捏了捏女捕头脸颊,「哟西!哟西!真聪明!」
泉玉姬柔声道:「多谢主人夸奖。」
程宗扬干咳一声,「你什么时候入黑魔海?」
「奴婢七岁被收入教中,后来随父母迁至长安,奉命加入六扇门。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
黑魔海手伸得够远。十三年前,那么是被岳帅剿灭之后不久,他们在六朝受挫转而进入新罗,暗中发展自己势力。
「你在教里是什么身份?」
「奴婢是教中的御姬奴。」泉玉姬道:「御姬奴都是自幼培养,以处女身送给教内立有大功的主人使用。」
程宗扬心里一动,这贱人还是处女?
泉玉姬迟疑一下,低声道:「奴婢有件重要事情要禀告主人。」
「什么事?」
「雪隼佣兵团有个女人名叫月霜,曾经在六扇门待过一段时间,与奴婢结识。奴婢得知,她以前追随王大将军在左武军团;王大将军兵败身死,她投奔卫公李药师。奴婢猜测,她身份可能与岳贼有关。」
岳贼?姓岳的名号还真多。程宗扬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那个拿剑的女人吗?哟西!很漂亮!」
泉玉姬轻笑道:「奴婢从没见过月小贱人那么生气。小贱人说主人是采花的淫贼,不知道主人得手没有?」
程宗扬冷哼一声,心神却飞到那个大草原的夜晚。这么久没见,不知道月丫头又发育没有……
泉玉姬乖巧地说道:「岳贼是圣教死敌,虽然已遇天谴死在风波亭,但教主曾经立誓,绝不放过岳贼任何一个后人。月小贱人一行如今被困在峰上,只要擒下她便是大功一件。」
程宗扬意识到她没有提及小紫,不知是因为黑魔海对殇侯颇有忌惮,还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小紫已经离开南荒,以为她仍受殇侯庇护。「你准备怎么擒住那个小贱人?」
泉玉姬道:「瓠山孤峰奴婢已经看过,四面都是绝壁,只有一条藤桥与外界相连。现在藤桥已断,月小贱人被困在峰上,只能冒险攀援绝壁,要花费二、三个时辰才能从峰上下来。孤峰下面是条峡谷,只有一处出口,到时主人只要守住谷口就能让她自投罗网。」
这下可麻烦了。月丫头累死累活爬下山,结果一头钻到圈套里。只一个泉玉姬,那些佣兵全加起来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何况还有谭英、马雄他们。更麻烦的是,即使自己告诉月丫头,她也不信啊。自己和泉玉姬之间,恐怕那丫头只会相信后者。
泉玉姬柔声道:「那小贱人如果真是岳贼之女,主人莫说采了她的花,就是手段再猛烈十倍,教主也不会怪罪的。」她唇角微微挑起,微笑道:「上忍从东瀛来,听说东瀛人对女人有些特别手段……」
程宗扬狞笑两声,摸着她的下巴道:「你不怕我用在你身上吗?」
泉玉姬恭恭敬敬说道:「主人蒙仙姬青睐,又得到教主亲传,可见主人在教中地位。能服侍上忍是奴婢之福。」
怪不得这贱人前倨后恭,原来是以为跟着自己这个被教主和剑玉姬同时看中的上忍大有前途,连魂丹也献出来。不过以那位仙姬的心计,肯定不会平白送出这份大礼。
程宗扬道:「教里的御姬奴很多吗?为什么让你来当我的奴婢呢?」
「仙姬见过另一位飞鸟上忍的忍术,对上忍分外器重。因为泉奴是新罗裔,又是六扇门的人,所以才指派奴婢伺候上忍。」
「是吗?」
泉玉姬美丽面孔露出一个柔媚笑容,娇声道:「仙姬说,主人是东瀛来的上忍,与新罗是世仇,最喜欢干的就是新罗女人。上忍又是采花的行家,奴婢在长安破获好几起采花案才当上捕头。如果奴婢这个六扇门的女捕头被上忍采花,又给上忍当奴婢使唤,上忍一定会很高兴。」
程宗扬心头一阵乱跳。剑玉姬算得真精细。如果自己真是飞鸟熊藏那厮,能干到世仇的女人,采到这个六扇门漂亮女捕头的花,这会儿早就乐翻。
看着泉玉姬姣美面容,程宗扬不由大流口水。这块主动送上门来的美肉不狠狠咬一口,实在太对不起剑玉姬的一片好意。但另一边月霜和敖润还等着自己救命,自己如果只顾着占这种不要钱的便宜,也太禽兽了!
程宗扬盘算着,脑中蓦然生出一个念头……
程宗扬冷哼一声,「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肮脏的女人!给你一刻钟,把自己收拾干净!抓到那个女人之前,本供奉要好好惩罚你这个六扇门捕快!」
泉玉姬俯下身,额头贴在地上,「哈依!」
院中弥漫血腥气,远远能看到几名捕快尸体收拢到一处。程宗扬脸色阴沉,这个女人眼也不眨就冷冰冰刺死自己的同僚,那分铁石心肠和毒辣比起苏妲己相差无几。
小庙已经废弃多年,两边庙舍大都倾颓,杂草丛生。对面的厢房里,游婵侧身坐在一边,望着紧闭双眼的游雍,神情黯淡。
程宗扬道:「游兄怎么样?」
游婵摇了摇头,眼圈微微发红。
「谭兄和马兄呢?」
「他们往山崖下取东西去了。」
程宗扬松口气。游雍受伤,谭英和马雄去取赃物,只要支开游婵,自己就好办了。
程宗扬道:「游大哥是被那个贱人打伤的吧?」
游婵面露怒色,咬牙道:「那贱人好辣的手!」
程宗扬用上忍口气狞笑一声,「仙姬送给我的女奴就是姓泉的捕头。」
游婵一怔。
「她太嚣张了,我不喜欢。」程宗扬严肃地说:「但她现在是我的女奴,想怎么收拾都可以。你明白了?」
游婵愕然道:「飞鸟大爷……」
程宗扬煽风点火:「她明知道仙姬想收服你大哥还下这么重的手,实在太过分了!游掌柜难道不想教训教训她?」
游雍心脉重创,命悬一线,游婵心里早已恨极这个女人,只是她不清楚泉玉姬在教里的身份。如果比自己高,即便游雍重伤身死,她也只能吓下这口气。此时听到上忍这样说,游婵迟疑道:「可她是飞鸟大爷的女人……」
「不过是个女奴,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你眼睛都哭红了……好了,我就让她给你出气。」
游婵小心道:「大爷想怎么做?」
「我们东藏不喜欢傲慢的女人,你去教训她,让她不要那么嚣张。她若敢反抗就说是我的命令。」
游婵眼中露出一丝感激,「上忍对奴婢这么好……」
程宗扬心里嘀咕:好什么啊,有你缠住泉玉姬,我在外面也好做点手脚。
游婵忽然抬起头,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奴婢知道上忍是东瀛人,就喜欢这种调调……」说着她飞了个媚眼,「飞鸟大爷放心好了,奴婢会仔细调教那贱人,让大爷好好受用。」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程宗扬心里苦笑,脸上露出好色表情,「你知道就好。」
游婵一笑,兴致满满地去找泉玉姬的霉头。程宗扬趁机溜出去,找到穴道被封的敖润。
敖润刚醒过来,见到程宗扬立刻恶狠狠地大呸一口。「我干你娘的狗贼混账王八蛋!我真他娘的瞎了眼!没瞧出你的牛黄狗宝!有种你砍了敖爷!敖爷皱一皱眉头就不是你亲爹!唔唔……」
「歇歇吧你!」程宗扬捂住敖润的臭嘴,试着按了按他的穴道。
敖润被郑九鹰封了穴道,看得出郑九鹰是个厚道人,下手很有分寸,要解开并不难。
程宗扬一边缓缓送入真气,一边贴在他耳边道:「你要不想害死我,就老老实实别做声。仔细听我说……」
敖润一边听,一边眼睛越睁越大,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最后猛地一点头。
因为担心点火会引起月霜等人的警觉,那些捕快和佣兵的尸体被扔成一堆,准备等剩下的人一网打尽之后再焚尸灭迹。看着郑九鹰血肉模糊的尸身,程宗扬心里念了声:阿弥佗佛,菩萨保佑。
敖润穴道滞留的劲气慢慢松开,经络逐渐变得通畅。程宗扬低声道:「说好了。敖爷再坚持一会。」
程宗扬松开手,敖润仍躺在地上,只不过那张铁弓被摘下来放在他手中。
庙舍门板早已朽坏,程宗扬刚到门口,一个生硬女声便说道:「主人,你回来了。」
只一会儿工夫,破陋的庙舍已经打理得一尘不染。除去面纱的女捕换了一身崭新的捕快制服,她长发挽起用一根簪子簪着,顺从跪在地上,伏首贴耳,展露出胴体优美的曲线。簪尾一颗指尖大的碧玉珠子在她髻上一晃一晃,看起来平添几分妩媚。
游婵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冷冷道:「叫老爷。我刚才说的,你记住了吗?」
泉玉姬扬起面孔,微笑道:「奴婢知道,老爷是东瀛来的,有什么和平常人不一样的嗜好,做奴婢的也要乖乖奉迎。」
「真乖。」游婵拉长声音道:「泉捕头,我们来玩个游戏。」
「是!请吩咐。」
「泉捕头是新罗的女捕快,正在办一起采花案,结果失手被东瀛来的上忍擒住。」游婵笑吟吟道:「泉捕头看起来正气凛然,其实是个怕死鬼,为了保命,主动让上忍采花,而且给上忍当了奴婢,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肯做。」
泉玉姬点头道:「是。」
游婵道:「用新罗语说。」
「凑啊哟。」
游婵看了程宗扬一眼。程宗扬算着时间,脸上露出好色捧笑,「先封住她的穴道。」
泉玉姬听话地站起身,被游婵用重手封住胸腹的几处要穴,一身功力都被制住。
游婵收回手指,接着握拳打在她腹上;劲力被制的泉玉姬痛叫一声,捂着小腹跪倒地上。
游婵收起笑容,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骂道:「臭捕快!还嚣张吗?」
「米呀内……」女捕快说完又用华语重复道:「对不起!」
游婵拔出尖刀贴在女捕快颈中。泉玉姬张大眼睛,惊叫道:「哈集马——不要啊……去开残库残尤其达!只要能保住性命,新罗的女捕快什么都肯做!」
「真是个贱人!」游婵嘲讽道:「让东瀛来的上忍采你的花也肯吗?」
「凑撕么呢达!我愿意!」
这贱人装得还真像……程宗扬抱着手臂,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女捕快胸前。随着她急促呼吸,两团高耸美乳在崭新的捕快服内跳动着,似乎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游婵看到他的眼神,扯住泉玉姬衣领往两边一分。泉玉姬玄黑色捕快服从腋下绽开,被扯到肩后,露出白生生的肉体。果然她捕快服里光溜溜的,两团丰挺雪乳耸翘着,乳尖撑起捕快服摇摇欲坠的红色滚边,从衣襟中微微露出一片红嫩乳晕。
这贱人身材够火辣,看着她胴体半裸,程宗扬不由腹下一阵火热,暗道如果真有这个奴婢也不错。
忽然间脑中想起旁边的另一个女捕快,程宗扬心跳停了一下。这贱人只是在玩一个讨好主人的游戏,她的同僚却宁可死在她剑下。想到她冷冰冰刺死自己同僚的狠辣手段,程宗扬那点念头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僚都能下此狠手,这贱人比卓婊子还可怕、可恶。把她当奴婢还不如养条蛇。
「下贱的女人!」程宗扬伸出手,抓住她一边丰润的乳房用力捏了几把,然后扯到衣外。
女捕头双手握住衣襟,主动拉开衣物将雪白双乳裸露出来,用力挺起胸乳,咬着舌头道:「从噶因咖!尊敬的老爷!请玩弄新罗女人漂亮的奶子。」
两团富有弹性的肉团在手中抖动,沉甸甸地充满诱人的肉感。程宗扬屏住呼吸,心底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再这么下去自己忍不住提枪上马,那就耽误大事了。这会儿离藤桥断裂已一个多时辰,月霜一个时辰之内会从峰上下来。到时她可能直接来寻郑九鹰和泉玉姬这两名六扇门的捕头。自己要做的是控制好局势,赶在此前告诉她真相。
程宗扬强忍冲动,极力克制着松开双手,用东瀛人口气道:「艘嘎!鼻环在哪里!」
游婵笑道:「这个新罗贱人自己带着呢。还不去拿?」
「凑啊哟!」女捕快爬起来,晃动着雪白乳房小跑到土炕前边,从换下的衣物中翻出几件小东西,然后跑回来跪在主人面前,双手捧起。手中是一个银制的双套环,两只精巧小铃,还有一条细细的银链。
鼻环、细链自己知道用处,那两只小铃……程宗扬怀疑地想,不会是乳铃吧?这贱人带的东西还真齐全,不过没看到她乳头穿过孔啊?
游婵拿起银环朝泉玉姬晃了晃。女捕快顺从地扬起脸,露出鼻侧小孔,让她给自己戴上鼻环。游婵一边穿过她的鼻孔,一边道:「臭捕快,那两只铃是做什么的?」
「是新罗女人戴在乳头的铃铛。」
女捕快托起一团雪乳,手指拨开乳头。程宗扬这才看见她红嫩乳头上有一个细细的小孔,似乎一直没有用过。
自己还没玩过乳铃,反正不是自己的女人,用不着心痛,不玩玩太可惜了。程宗扬拿起银铃,看到铃上有一个精巧的卡扣,上面的银针可以卡进扣内固定。
「哟西!」程宗扬拽住女捕快的乳头捏了捏。她乳头还是处女的红嫩色泽,捏在指间有种柔韧感。
泉玉姬高高挺起双乳,程宗扬把乳头捏得扁扁的,用力拽长,然后将细针对着乳头小孔塞了进去。银铃在手中发出细碎响声,泉玉姬皱起眉,露出痛楚表情。
银色细针从红嫩乳头一侧刺入,片刻后从乳头另一侧露出,中间被乳头挡住。「卡」的一声轻响,细针卡在扣内。
「古吗朴思密达!」女捕快忍着疼痛大声说:「谢谢老爷。」
游婵笑道:「还有一个呢。」
程宗扬抓住泉玉姬另一团乳房,在她乳头挂上银铃。泉玉姬两只乳头一边一个,各戴了一只铃铛,她两乳高耸,乳头翘起,银铃悬在乳头下,在乳晕上轻轻晃动。
「快一点!」
「凑啊哟!」
泉玉姬扬起头,那条银链系在她鼻间银环上,被游婵牵着在地上爬行。
她高耸雪乳在胸前摇晃,挂在乳头上的铃铛一晃一晃,「叮铃叮铃……」不断发出悦耳铃声。
游婵收紧银链,把她秀挺的玉鼻扯得变形,一面嘲笑道:「真淫贱!新罗的女捕快穿着鼻环,戴着乳铃被人玩。痛不痛啊?」
「捆擦那有!」泉玉姬娇声道:「没有关系!」
游婵晃了晃链子,「把裤子脱掉吧。」
「凑啊哟!凑啊哟!」女捕快跪在地上连声答应,一边解开衣带,把裤子褪到臀下露出雪白圆臀。
程宗扬愣了一下。这贱人竟然穿着一条薄如蝉翼的黑丝内裤。
「这么薄的绢丝……」游婵笑吟吟扯了一把,顿时失声道:「这是什么?」
「尼博!」女捕快道:「漂亮的内裤。」
如果自己没认错,那是自己作坊的产品。作坊的霓龙丝衣没有流出多少,不知道这贱人从哪里弄到一条。这会儿雪滑圆润的白屁股配着黑色丁字裤,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淫兴大发。
游婵眼睛亮了起来。类似的薄绢虽然少见但并不稀奇,难得的是这种丝的质地和弹性。出于女性直觉,她同样看出这种妖冶内衣会给男人带来多么强烈的诱惑。
「这么薄,是妓女穿的吧?」
「格了的撕么呢达!你说的对,新罗女捕快的屁股上穿着妓女的内裤。」说着她昂着头,抬起屁股,让老爷观赏她诱人的情趣内裤。
「臭捕快!把你淫贱的屁股露出来!」
「凑啊哟!」
女捕快扭动屁股,把丝织内裤剥到膝间。
程宗扬正待观赏她诱人春光,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弓弦震动的鸣响,接着马雄一声惨叫。
这一刻程宗扬已经等了很久,可来的时候恨不得给敖润一刀。你就再等一会儿,让我看一眼不行啊!
泉玉姬比游婵反应更快,「佣兵团!」手臂在地上一撑想跃起身,但她穴道被封、真气受制,身子一闪又跌倒在地。
机会来了!
程宗扬一把握住匕首。泉贱人用她的身份瞒过众人,把六扇门和雪隼佣兵团一网打尽;自己的计划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用自己假冒的身份让黑魔海的人失去警觉。
敖润用铁弓偷袭得手,听叫声,这一箭马雄纵然不死也是重伤。眼下泉玉姬受制,游雍昏迷,剩下谭英、游婵,自己与敖润联手对付他们两个并非难事。
不过自己第一个要杀的还是泉玉姬!这个女人太危险了。虽然她主动献出魂丹,摇着屁股喊自己老爷,不过有苏妲己和卓云君的前车之鉴,自己如果再心软也太不长记性。
虽然杀了她很可惜,但不杀就很可怕了。
程宗扬刚握住匕首,脸上骇然变色。泉玉姬伏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然后腰肢一挺,已经冲开被封的穴道。她抿紧红唇,脸上淫媚表情消失无踪,变得冷峻异常,「马雄死了。」
与此同时,一丝森冷死气从太阳穴透入,证实她的判断。程宗扬握住匕首退后一步,色厉内茬地吼道:「八格野鹿!」
游婵惊慌地退到角落里,「是谁?」
「姓敖的。」泉玉姬冷冷道:「有人帮他解穴。」
说着她看了程宗扬一眼,突然间像意识到什么一样,脸色大变,连冷冰冰的唇角也颤抖起来。
程宗扬一股真气游至窍阴穴,锁住淡淡的魂影,只等她喊叫出来就全力出手,给她来一个魂飞魄散。
泉玉姬目光僵硬,颈中汗津津渗出冷汗,忽然她跪下来伏身道:「奴婢听从老爷吩咐。」
游婵听着外面动静,全没注意到两人神情间的异样。
程宗扬盯住泉玉姬,那股真气丝毫不敢放松,过了会儿道:「出去看看!」
马雄倒在庙后的林里,手边扔着一只装满金银珠宝的包裹。他胸口中了一箭,箭镞从背后透出,硬生生射出半尺,可见敖润这一箭力道之强。
谭英伏在树后,脸上肌肉微微抽搐。见到戴着面纱的泉玉姬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显示出对这位女捕头本能的畏惧。
「是那个使弓的佣兵!我刚离开,马老三就中了箭。人往那边跑了!」谭英声音嘶哑,表情像惊弓之鸟一样不安。
「游掌柜,你去照顾双龙头。」程宗扬道:「谭盟主、泉捕头,我们一起去追!」
谭英眼睛飞快地眨着,「飕」的弹出钢爪朝后退去,嘶声道:「游老大伤在你们手里,马老三死得不明不白!谭某加入黑魔海是为了保命,不是卖命来的!」
「胆敢叛教!」程宗扬一摆手,「杀了他。」
游婵惊恐地张大眼睛,看着泉玉姬提剑向谭英走去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三寇只剩下谭英自己,他又挂过彩,这会儿看着泉玉姬逼来,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怪叫一声转身逃开。泉玉姬飞身向前,长剑一挑,谭英颈后迸出长长的血迹,无头尸身又跑出几步才颓然倒地。
泉玉姬提剑回来,她杀死自己同僚像捏死一只蚂蚁,这会儿目光却不禁隐隐发抖。
程宗扬对谭英看也不看一眼,小心与泉玉姬保持着丈许的距离,然后对游婵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和泉捕头去追佣兵团剩下的人。」
游婵腿几乎软了,扶着墙不敢做声。
【第二十一集】第五章:月如清霜
「冯大法!」老张在下面叫道:「你行不行啊!」
冯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挑起发抖的拇指用力晃了晃,接着两眼翻白,就那么捆在绳索上晕了过去。
「冯大法!」月霜气得大叫:「你怎么这么没用呢!」
「老毛病了,晕高。」老张道:「别人出海外都晕船,他倒好,平常活蹦乱跳,趴船边往下看一眼就能晕过去。今天能撑到这会儿已经不错了。」
月霜气道:「把他扔下来!」
「慢点儿!慢点儿!」老张招呼着,两名佣兵汉子拉着绳索把冯源放到崖下,顺着绳索溜下来。
月霜举起手弩把系在石上的绳索射断,收回背囊。老张掐住冯源的人中,一边用手为他握风,「醒醒!」
冯源打个哆嗦,睁开眼睛喃喃道:「这是哪儿啊……」
「快了快了!前面一拐弯就是阎王殿!」
「别闹了!」月霜喝了一声,抬头看着天色。
阳光在断崖上镀出一道金黄边缘,佣兵团所在的峡谷被群峰遮蔽,四周一片幽暗。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水声,似乎有山涧流过。
老张道:「副队长,咱们的人都下来了,下面怎么办?」
月霜道:「到山顶去。和泉捕头、郑捕头他们会合。」
冯源爬起来,小声道:「副队长,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呢?都两个时辰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月霜踢开地上的碎石,用剑鞘画出一个三角。「这是主峰,这是我们所在的位置。峡谷长度大约十里,出口在这个方向。」
「哦,哦……」
老张和冯源只有点头的分。雪隼佣兵团里对这个十几岁的少女副队长不服气的大有人在,但老张和冯源服气得很。不说身手,就这手绘地形的功夫,整个佣兵团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她。当初她加入时佣兵团还不想收,直到见识她不逊色于职业军人的缝图技能,才拍板定案。他们不知月霜自幼跟随王哲,绘制地形图这种事十岁之前就学会了。
看着两个唯唯否否的手下,月霜没好气地说:「从我们的位置到主峰顶有四里的距离,隔着峡谷、森林和山涧,如果能听到声音才见鬼了。」
冯源一点都不生气,「我说嘛。」
老张揶揄道:「冯大法,你是被五雷诀吓住了吧?」
「胡说!」冯源虎着脸道:「我们平山宗的罡火真诀才是玄门正宗!什么雷法雷诀都是不入流的小术末技!」
「咦?你上次不是说叫真罡火诀吗?」
冯源脸微微一红,支吾道:「一回事,一回事!」
老张嘿嘿笑道:「我说冯大法这么高明的法师,不会连自家的法术都记不清吧。」
「别废话了!」月霜道:「天黑前必须绕过断崖!不然大伙就在峡谷里过夜吧。」
连月霜在内,雪隼佣兵团还剩下七人。众人从崖上下来已累得筋疲力尽,但如果不与六扇门的人会合,入夜还暴露在峡谷中可能会被敌人伏击。
谷内满是乱石,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原本走在最前面的月霜却渐渐落到后面。她咬紧牙关,一手按住小腹,脸色越来越苍白。
该死。已经数月没有发作的寒毒竟在这时发作了。月霜勉强挪动脚步,体内寒意不住涌来,血液仿佛一点一点凝结,体力迅速消失,步伐越来越吃力。
忽然峡谷中传来一声大叫:「停下!」
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从岩石上跃下来,背后的铁弓磕在岩石上,发出一声钝响。
泉玉姬姣好背影在眼前飞驰,她的捕快服比平常束得略高,那张被白色纱裤包裹的圆臀一扭一扭,曲线毕露。两团丰挺乳房在衣内高高耸翘,上下跳动,发出细碎银铃声,让程宗扬想起她捕快服里除了白滑肉体,只有一条什么都遮不住的丁字裤。
程宗扬心里一动,一直守在窍阴穴的真气游丝般探过去,在魂影两腿间极轻地一拨。
泉玉姬没有察觉真气的动作,那张圆臀却相应地微微一颤。
有点意思啊。程宗扬不断送出真气,在魂影股间来回撩拨。女捕快圆润屁股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挑弄,不停颤动,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接着一点湿湿的水痕浸透纱裤,从股间开始不断扩大。白色长裤被水痕浸湿,黑色内裤在裤间若隐若现。
泉玉姬在谷口停下,俯身察看敖润留下的脚印,抬起头:「老爷,血迹还是热的,从溅射的角度判断,他刚刚往这边去了。」
「很好。」程宗扬指向另一个方向,「追吧。」
他指的完全是一条岔路,但泉玉姬什么都没说,按着程宗扬指的方向追过去。
天色暗了下来,沿着弯弯曲曲的峡谷走出百余步,眼前便出现一道笔直的山崖,两旁都是两人高的巨石,已经没有去路。
程宗扬轻松地说道:「看来人好像追丢了。」
泉玉姬忽然解下长剑,连鞘扔到一边,跪下来,脸色雪白地说道:「求老爷饶命!」
程宗扬收起伪装,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
泉玉姬面纱抖动,曾有的冷静和镇定早已荡然无存,牙关微微作响,眼中充满恐惧,「奴婢的魂丹已经献给老爷,无论老爷做什么,奴婢都不能反抗。只求……只求老爷饶奴婢性命……」
「猜猜,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奴婢做错了事,引得老爷生气……」
程宗扬笑眯眯道:「猜错了!不过你那么聪明肯定猜到了,说出来吧。」
泉玉姬脸色愈发苍白,「老爷不是飞鸟上忍……」
「宾果!」程宗扬笑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上当了呢?」
「姓敖的解开穴道的时候。」泉玉姬低声道:「他的穴道我察看过,要十二个时辰才能解开。他的修为不足以冲开穴道,只可能是有人帮他解穴。他在庙外,周围并没有同党出现。唯一出去过的只有老爷。而且……他的性命也是老爷救下的。」
程宗扬鼓掌道:「不愧是六扇门出来的,逻辑能力很强大啊!那你再猜猜,我为什么要冒充飞鸟上忍呢?」
泉玉姬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老爷要瞒过仙姬……」
「如果我不是黑魔海的呢?」
泉玉姬怔了一下,「不会的!老爷身上的太一经冒充不来!」
程宗扬咬牙一笑。
泉玉姬扬起脸急切地道:「不管老爷是谁,奴婢献出魂丹就和老爷连为一体。无论老爷要做什么,奴婢都听老爷的。老爷要杀奴婢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奴婢不会也绝不可能背叛!」
「是吗?」
泉玉姬拼命点头:「奴婢的性命已经交给老爷,老爷只要一动念,随时都可以把奴婢杀死。若是老爷死了,奴婢寄托的魂魄消失,也活不了。」
程宗扬一把扯下她的面纱,露出姣好面孔。她鼻上还戴着银环,那条细细的银链一端挂鼻侧的环,另一端挂在耳下,在光洁玉颊上微微摇晃,在暮色中平添几分异样妖艳。
「泉捕头,想不想死?」
「啊泥哦!」泉玉姬急切地说:「新罗的女捕快为了保命,什么都肯做!」
「背叛黑魔海的事,你也做吗?」
泉玉姬身子颤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说道:「是的!」
回答这么快不会有诈吧?程宗扬冷哼一声,把那股真气朝她魂影的腿间重重击了过去;泉玉姬玉容失色,两手掩住下体,身体触电般战栗着,白着脸道:「古吗朴思密达!谢谢老爷!」
程宗扬收回真气好奇地问:「什么感觉?」
泉玉姬颤声道:「奴婢下面像被雷电击中一样,整个下身都酥麻了……」
程宗扬勾了勾手指,「过来,臭捕快!」
泉玉姬双膝并在一起,扶着旁边的岩石吃力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解开。」
「凑啊哟!」泉玉姬答应着,连忙拉开腰带。
程宗扬不等她脱掉长裤,一手伸到她裤内,贴着她光滑小腹插到她内裤里面,张开手抓住女捕快腿间那团美肉。
女捕快腿间淌满汁液,又湿又滑。柔软的耻毛湿淋淋贴在阴阜和阴唇两侧。两片肥厚软肉向外鼓起,中间滑腻肉缝张开一条手指宽的缝隙,里面早汪洋一片,不断渗出蜜汁。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把手伸进她密处,在那团柔软美肉间拨动。女捕快一点也不敢反抗,两手提着裤子张开双腿,带着讨好笑容竭力挺起下体,任他的手掌在自己密处肆意玩弄。
敖老大这会儿应该已经与月霜等人会合,说明真相,然后带着大伙儿逃命。谭英、马雄都死了,剩下一个游婵,对他们的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棘手的泉玉姬,误打误撞之下把魂丹交给自己,彻底失去反抗能力。黑魔海强大的控制秘术却便宜自己。托了黑魔海的福,让自己白捡一个女奴。
「哦泥……」泉玉姬忽然并紧双腿夹住程宗扬的手掌,带着一丝痛楚道:「缅乔勒姆……老爷,痛……」
想起这贱人还是处女,程宗扬不禁欲火大动。
敖润要在峡谷里找人还要花点时间,自己动作快点,完全可以先采了这贱人的鲜花,再到谷口等敖润。反正今天吸收那么多死气,正需要发泄一番。
「全脱光!」
「凑啊哟。」
泉玉姬脱掉内裤,裸露白生生的胴体赤条条站在程宗扬面前,她双手握在身前,并着双腿,像光着身子的司仪躬腰施了一礼。
「他森,块向阿达!尊敬的老爷,奴婢已经脱光了,请老爷观赏。」
泉玉姬皮肤白净,暮色下仍看得清清楚楚。她脱掉鞋子的身高在一米六四左右,身材前凸后翘,雪乳圆耸,被细针刺穿的乳头高高翘起,悬着两只精巧银铃。
她腰肢很细,小腹平坦,臀部有着完美曲线,像匹漂亮的小母马一样向后突起,又圆又翘。白美大腿浑圆而结实,耻毛像修剪过一样整齐,雪白腿间湿淋淋都是淫水。
程宗扬挑了挑她乳头银铃,银铃摇晃着发出清脆响声,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玉颊,「这么标致,不会整过容吧?」
泉玉姬茫然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是说,你有没有用什么方法改变身体,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一点?」
「内也!内也!」泉玉姬连连点头,「是的!奴婢每天都有修饰身体,保养身材……随时可以给老爷最好的服侍!」
程宗扬牢牢锁定窍阴穴中的魂影,一边拉开裤子,挺起火热的阳具:「泉捕头,躺下吧。」
「凑啊哟!」泉玉姬答应着躺在一块半人高的圆石上,白美双腿张开,拉成一个大张的一字。她下体的秘境敞露出来,肥嫩阴唇朝两边翻开,锭露出里面红须的蜜肉。由于双腿大张,阴唇张成圆形,里面充溢清亮的淫水,随着蜜肉的螺动一漾一漾,两片娇嫩小阴唇完全被淫水浸没,像花瓣一样柔腻。
「尼博……老爷的身体好结实……」泉玉姬娇声道:「请老爷来采花……」
粗硬龟头顶住穴口,泉玉姬双手按住湿淋淋的阴唇,淫水横溢出来在股间四处乱流。那张柔嫩的穴口被挤得凹陷进去,在龟头下一缩一缩地抽动,充满诱人弹性。
泉玉姬昂起头,秀美鼻尖挺起,银环上那条细细的银链在颊侧晃动,连声叫道:「啊杂!啊杂!啊杂!请老爷用力!」
看着眼前等自己开苞的美人儿剥开妙处,咬着舌头叫自己用力,程宗扬只觉自己勃起如铁,硬得连酒瓶都能敲碎,要干穿她的小嫩屄还不轻而易举。
龟头在湿滑的穴口一顶,挤进狭窄蜜穴,顶住那层韧韧的嫩膜。泉玉姬吃痛地绷紧身体,唇瓣一瞬间变得苍白。
阳具穿透未经人事的朝膜,重重捣入蜜穴。对这个心地毒辣的新罗女人,程宗扬没有半点怜香惜玉,阳具一挺,直接尽根而入。处女嫩穴被肉棒猛地干穿,阴道壁上柔嫩蜜肉被彻底拉平;泉玉姬发出一声尖叫,充满弹性的小穴被撑得几乎裂开,紧紧箍着肉棒。
难得这个女捕快这么多水,虽是处女,穴里却没有半点干涩感,程宗扬挺腰,阳具插在里面,享受她处子的鲜嫩和紧窄。
泉玉姬痛叫道:「恭喜老爷,新罗女捕快的处女花被老爷采了……哦泥!处女膜被搞碎了……」
「泉捕头,你的小嫩穴太紧了,放松一点。」
「凑啊哟!老爷的肉棒好大……」
泉玉姬竭力放松下体,被他挺着阳具越插越深,片刻后忍不住道:「奴婢的阴道太小了,装不下老爷的大肉棒……」她皱眉痛声叫道:「小穴要裂开了……」
「闭嘴!再挺来一些!」
「凑啊哟!老爷请用力!哦妈泥……」
泉玉姬用新罗语痛叫,直到蜜穴被肉棒完全塞满,再没有丝毫缝隙。处子的元红从湿淋淋的蜜穴中溢出淌在石头上,鲜艳夺目。
「啊杂!啊杂!」女捕快脸侧细链来回摇晃,一边连声叫着,一边两手扳开大腿,下体娇嫩的蜜穴像鲜花一样敞露绽开,被主人的大肉棒插在里面来回捣弄。
程宗扬用力挺动阳具,龟头在她元红新破的嫩穴里摩擦,将她处女的标志搅得粉碎。肉棒进出间,从她柔嫩美穴中带出丝丝缕缕殷红的血迹。
隐藏在六扇门的黑魔海御姬奴赤条条躺在石头上,美穴大张,随着阳具的起落,白嫩屁股被压得一扁一扁,两团雪乳随着下体冲撞,像白光光的雪团般在胸前前后抛动,乳头的银铃来回甩动,发出「叮叮铃铃」的悦耳响声。
程宗扬动作越来越快,原本柔嫩紧密的穴口被肉棒撑开,阴唇旁纤软耻毛被淫水打湿,整齐地贴在两边,露出耻毛根部白净的细肉。每次阳具拔出都将她穴口红嫩的蜜肉带得翻出,淫水夹着落红在股间丹红流溢。
在建康第一次见到这个六扇门的女捕头时,自己没想到世事会有这种变化,竟然让自己采了她的处女花。真应该和张少煌、桓歆他们打个赌,让他们把裤子都输得干干净净,还要挑起大拇指赞声程哥好手段!
说起来,谢无奕那两颗牙齿真够冤的……
紧凑的嫩穴在阳具捣弄下充满弹性地伸缩着,滑腻蜜腔布满淫汁,带来诱人触感。泉玉姬是第一次交合,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但处女特有的狭窄已经带来足够刺激。
「泉捕头,第一次被人干,是不是很开心?」
「内也!凑撕么呢达!老爷的大肉棒好硬!」
女捕快处女的殷红在石上绽放,程宗扬毫不怜惜地挺动阳具,干着她柔嫩小穴。伴随着女捕快新罗语的叫声,程宗扬一口气干完,在她处女嫩穴里放肆地喷射起来。
「古吗朴思密达!」泉玉姬咬着舌尖道:「谢谢主人!」
程宗扬阳具留在她穴内,享受着射精后的慵懒感觉。泉玉姬道:「老爷,对奴婢的身体满意吗?」
那贱人当捕头时气质凛然,让人不敢冒犯,捕快服一脱就成了下贱婊子。看她的模样,与其说她是卖力地刻意讨好自己,还不如说是在外面装捕快装得太辛苦,在主人面前才脱下伪装,露出她黑魔海御姬奴的本性。
程宗扬一边摸弄她乳头银铃,一边道:「天天装捕快,一副正经模样,我还以为你性冷淡呢,没想到干起来倒挺骚。」
「因为奴婢那时在六扇门总担心露出破绽。其实奴婢在圣教学的都是怎么服侍主人,今天终于被老爷开了苞,好幸福……」
程宗扬笑道:「黑魔海挺会挑的,新罗女人干起来很过瘾啊。」
「内也!」泉玉姬用蜜穴磨弄他的阳具,殷勤地说:「奴婢就知道老爷不会杀我。」
「为什么?」
「因为我们新罗女人是最好的!」泉玉姬充满自信地说:「我们新罗女人既漂亮又讨人喜欢,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妈的,这自信满满的夸耀口气听起来真耳熟。程宗扬没好气地说:「又漂亮又听话——你说的不是女人,那叫婊子!」
泉玉姬辩解道:「但也是最好的。」
程宗扬给气笑了,最好的婊子很光彩吗?
「还有,我们对主人忠诚而且顺从,也是最好的。」
程宗扬揶揄道:「是对每个主人吧。每换一个新主人,你们都是又忠诚又顺从。」
泉玉姬连忙道:「奴婢只有一个主人!」
真够贱的。如果不是还有事,老爷我非再干你一次!程宗扬拔出被处子鲜血染红的阳具,「过来,让我看看你有多乖。」
「凑啊哟!」泉玉姬跪下来张开小嘴,殷勤地舔舐起来。
「假的?」敖润大叫道:「我身上的伤是假的?这些血是假的?」
「你肯定是上当了!」月霜面孔雪白,咬牙道:「那个混蛋最卑鄙狡诈!没有一句话可信!」
敖润气急败坏。「我大半个身子都掉到鬼门关里!要不是程兄弟,这会儿早喝了孟婆汤!」
月霜坚持道:「泉捕头不是坏人!姓程的不是好人!」
周围人看队长和副队长吵架都不敢做声。敖润叫道:「我眼睁睁看着郑老爷子被姓泉的杀死,难道我瞎了?老敖那会儿是砧板上的肉!他想杀我早就杀了,还费力把我救出来干嘛?我跟你说,姓泉的先杀了郑老爷子,接着又一剑一个把六扇门的三个兄弟都杀了……」
说着敖润打了个哆嗦,「妈的,我老敖从没见过那么狠的女人。杀人就杀人吧,她还……」敖润咽了唾沫,「不瞒你们说,我老敖也算狠人,生吞炭团眉头都不带皱的,可当时我老敖心头那个冰凉,差点儿尿裤子……」
众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月霜道:「我不知道你见到是真是假。但他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会信!」
敖润勉强打起精神,「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个跟头已经是栽了,这会儿赶紧走,接上山口的兄弟,咱们连夜离开广阳!」
「我不走。」月霜固执地说:「我要去见泉捕头,把事情弄明白!」
敖润又是着急又是上火,「别忘了咱们还带着要紧东西!」
月霜眼睛一亮,「我知道了!那混蛋肯定是冲着我们的东西来的!」
「胡说!他怎么会知道!」
冯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看了看:「不就是一张纸吗?上面弯弯曲曲,鬼知道画的什么符……」
敖润和月霜异口同声喝道:「收起来!」
冯源连忙把纸揣回怀里陪笑道:「我小心着呢!睡觉都睁着一只眼!」
敖润呼了口气,对月霜道:「你走不走?」
「不走!」
「你不走我走!我是队长!」敖润瞪眼道:「老张!冯大法!叫上兄弟,咱们立刻回广阳!」
月霜站在原地。敖润带人走出几步又跑回来,低声道:「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都别去!我把兄弟们送回广阳就回来找你。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就是想找死也等我一会儿,哥哥陪你一起去死,行不行?」
月霜把脸扭到一边不去睬他。等众人走远,她才耗尽力气,虚弱地跌坐在地。
脚步声渐渐远去,峡谷中安静下来。月霜竭力催动真气,一边抵抗寒毒的发作,一边咬紧牙关。那个该死的混账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欺骗敖润——绝不能这样放过他!
气血运行速度越来越慢,从背部开始,血液慢慢凝结,久违的刺痛感沿着血脉扩散,每延伸一点,身体的温度就下降一点。很快,一层寒霜在衣服表面凝结出来,连发梢也凝出霜晶。
自从离开大草原,身上寒毒已有近半年时间没有发作。月霜曾以为已经摆脱这纠缠自己多年的恶魔,谁知它还潜伏在自己体内。
从自己有记忆开始,体内寒毒就纠缠不去。师帅曾告诉自己,在她还是婴儿时,有人在她背上拍了一掌,从此这种诡异寒毒就埋藏在血脉中,不时发作。以师帅之能也无法驱除,只能在寒毒发作时,输入真气帮她缓解。
十余年来,月霜吃过不计其数的药物,却没有解除寒毒的威胁。每当寒毒发作都伴随着无法言喻的苦楚。鲜血在血脉中凝结,像无数冰针带来深入骨髓的刺痛感。
小时候月霜以为自己再长大一点、体质再强一点,寒毒就会消失。随着年龄的增长,寒毒发作却越来越强烈。
终于有一天,师帅停止输入真气。
「这是在饮鸩止渴。」
师帅那天的神情月霜还记得,她没有见过师帅那样充满挫败感。
「为什么?」
「我每次助你打通血脉,所耗的真气都被寒毒吸走一部分,当下次寒毒发作时就更加强烈。」师帅道:「如果一开始没有人帮你打通血脉,寒毒发作你只会昏厥,虽然危险,但不会像现在一样痛苦。」
「我会死吗?」
王哲平凡面孔上露出笑容,「每个人都会死的,所以你不用害怕。」
「那我还能活多久?」
王哲沉默一会儿:「寒毒发作的时间是有规律的。从它发作时间推断,大概会持续一百八十个月圆之夜。」
「那就是十五年,」月霜算了一下,「当我十七岁的时候,是不是寒毒就会消失?」
「不。」王哲道:「它最后一次发作会强烈无比,足以令你身体的全部水分都凝结为冰,再也不会融化。」
「像冰雕一样吗?」月霜打个寒噤,「那个人为什么要打伤我?」
王哲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只知道他是你父亲的仇人,但不知道谁才有这样歹毒的手段。」
「是他杀死我娘吗?」
「是的。我来晚一步,只救出你一个。」师帅慈爱地说道:「我传你的内功,不要再练了。」
「为什么?」月霜转念一想,「它也会让寒毒发作越来越强烈吗?」
王哲点了点头。
「不!我要练。」月霜握住拳头,「我才不要变成冰雕!我要在十七岁之前找到那个凶手,杀掉他!」
纠缠在血脉中的寒毒让月霜倍受苦楚,为了修炼内功,她要比正常人多付出一倍的努力,才能得到别人一半收获。所以得到王哲亲传,自幼修习的月霜直到离开大草原时,也只有区区三级的修为。
没有人知道月霜因为寒毒到底吃了多少苦。只要能治愈寒毒、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可是那个混账,自己只想从他心头采一点血,却被他……
我要杀死他!
月霜在剧烈痛楚中咬紧嘴唇。
喝光他所有的血!
这是月霜失去意识前,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毒渐渐退去,手脚开始恢复知觉。月霜手指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衣服表面结了厚厚一层寒霜,发际的冷汗凝成冰晶,握在手中却暖暖的,似乎体表温度比冰还要低。看来有一天自己可能真会整个人化成一座冰雕。
一个细微铃声忽然响起,像跳跃一样,瞬间移近丈许,在远处岩石后停下。月霜握住长剑,体内仍空荡荡的,真气无法凝聚。
片刻后一个人影从岩石后冒出来,看到自己先是一愕,然后满脸堆起笑容,摇手招呼道:「嗨!」
竟然是那个混账!
程宗扬小心走近两步,「怎么就你自己?敖老大他们呢?」
月霜一言不发,握剑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她做梦都想追到这个混账,把他碎尸万段;这会儿他就在眼前,自己却还要……担心被他侵犯!
程宗扬见她不回答,只好给自己找台阶下,「算了,只要你没事就好。喂,敖老大都跟你说了吧?你说这事……」程宗扬摇头叹气,「谁能想到六扇门里会有黑魔海的奸细呢?」
月霜说话了,只有一个字:「滚!」
「喂!月丫头,我救了你一命,你还这么凶?好吧好吧,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但也不能完全怪我吧?谁让你给我服用那么霸道的春药呢?」
月霜咬牙道:「那不是春药!」
「你有没有一点人体知识啊?」程宗扬理直气壮地说道:「扩张血管,加快血液流动,造成人体某一部分充血——就算它本来是治心脏病的,照样能当春药卖!」
月霜气恨地抬起手弩,程宗扬连忙去躲,却发现她用了几次力,甚至连弦都挂不上。
程宗扬心里一软。再怎么说这丫头是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和自己有关系的,和初恋差不多。草原的星空、帐篷、青草的气息,还有她身上处女的香气……自己想忘也忘不了。
这会儿小美人儿靠着一块大石头坐在地上,带着雪隼标记的黑色佣兵服扯开一处,隐约露出里面的皮衣,虽然没有皮甲坚硬厚实,但更轻便灵活。只不过她精神看起来不大好,脸色像是大病一场、苍白如纸,一缕发丝从脸侧垂下,半掩着长长眉梢,上面结着细细白霜。
程宗扬恍然大悟。「你寒毒又发作了?」
月霜放弃拉弦,捡起一块石头朝他掷来。程宗扬伸手接住,果然石头上一点力道都没有。
「喂,我跟你说个事!」程宗扬连忙道:「我遇到一个姑娘,身体症状跟你很像,好像比你还重。我发现有办法治疗,真的!」
月霜停下来,手指微微发抖。
「你别误会啊,当然不是从心头刺血那么暴力,不过我给她治了一下,她感觉好多了,说身体里面暖融融的,从来没有那么舒服过。」
月霜沉默片刻,「怎么治的?」
程宗扬表情变得古怪,「我发誓,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但你听了别生气啊。」
程宗扬咳了两声,「其实,我就是和她睡了一觉……」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迎面飞来。
「混账!满口谎话的卑鄙小人!我要杀了你,为……为郑捕头报仇!」
「喂!郑捕头是被姓泉的害死的!」
「我才不信!泉姐是六扇门的捕头,怎么会害死同僚!肯定是你这该死的无耻小人!」
程宗扬被石头打得东躲西藏,忍不住大叫一声,「新罗婊子!滚出来!」
一具苗条的白美肉体从岩石后出来。她长发挽起,腰肢间束着一条鲜红衣带,腰带左侧挂着一柄长剑,右侧悬着一面六扇门铜牌,但她身上只有一条衣带,除此之外就是光溜溜的玉体。
她鼻间戴着银环,脸侧挂着细链,两团高耸雪乳沉甸甸地晃动,乳头银铃一坠一坠,雪白大腿间隐约能看到鲜血的痕迹。
月霜脸顿时胀得通红,朝程宗扬瞪眼道:「卑鄙!」
程宗扬两眼冒火,大叫道:「我干!你怎么光着出来了!快把衣物披上!」
「凑啊哟!」
那女子清脆地答应一声,打开手中提的衣衫披在赤裸胴体上,却是一件红色滚边的捕快服。
那件捕快服比一般上衣略长,宽松下摆正好遮住圆翘雪臀。剪裁合体的黑衣贴在她凸凹玲珑的玉体上,虽然掩住赤裸肌肤,却将身体优美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泉玉姬一直戴着面纱。月霜怔了一会儿才认出这张略显陌生的面孔,失声道:「泉姐!」
程宗扬道:「看不出来吧?其实她是坏人!你不相信我,让她自己说!」
「凑啊哟!」泉玉姬毫不迟疑地说道:「奴婢是黑魔海的御姬奴,十年前加入六扇门。因为屡破大案,积累功劳升至捕头。这次奉命将六扇门在广阳的人手一网打尽,杀死郑九鹰等人。本来还要全歼雪隼佣兵团的人,但被英明神武的老爷识破,没有得逞。」
说着泉玉姬屈膝跪下,叹声道:「奴婢见过老爷!」
她朝着程宗扬伏下身子,蔽体的捕快服向上滑去,浑圆雪臀正对月霜裸露出来,白生生的臀肉并在一起,能看到臀肉间殷红的血迹。
月霜怔怔道:「你……受伤了?」
泉玉姬道:「奴婢刚被老爷采了花。就在前面的石头上,老爷用大肉棒给奴婢开了苞。老爷的大肉棒好厉害,奴婢流了好多血,连石头都染红了……」
程宗扬尴尬地嚷道:「你有病啊!连这都说!」
「被老爷采花是奴婢的荣耀……」
「闭嘴!」
泉玉姬乖乖闭嘴。程宗扬讪讪道:「她是新罗人,跟咱们不一样,被人骑了还觉得主人很强,然后想那么强的主人来骑自己,就觉得自己挺光荣。」
泉玉姬莫名其妙地说:「难道不可以吗?」
程宗扬无奈地说:「看到了吧?月丫头,要不是我,你和敖老大早就被她给骗了。」
月霜咬紧牙关,然后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这你都不信?」程宗扬叫道:「我信用有那么差吗?」
「她跟你是一伙的,当然会向着你这个卑鄙小人!」
「我不跟你废话了!看你身上的霜,不怕冻死啊!」程宗扬说着走过去。
「别过来!」月霜一把拔出长剑。
「哈!」程宗扬叉腰叫道:「告诉你,我早就神功大成,无敌天下了!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吗?」
月霜长剑一横勒在自己颈中,咬牙道:「你不滚,我就死给你看!」
小美人儿虽然连握剑都吃力,目光却无比坚毅;剑锋贴着雪白玉颈,让人无法怀疑她的坚决。
程宗扬往后退了一步,愣了一会儿指着她叫道:「要不是我答应师帅要照顾你,我才不管你死活呢!算你狠!冻死活该!」
程宗扬转身就走,一边放出真气在窍阴穴的魂影狠干一记,气道:「贱货!还不快滚!」
「凑啊嗽!」泉玉姬摇晃着屁股爬起来,掠过岩石。
程宗扬停下脚步,回头道:「喂,你小心点,黑魔海的人已经盯上你。师帅不在了,你去江州找星月湖的人吧。他们是你父亲的旧部,师帅遇难之后就一直在找你。」
月霜咬牙道:「你还有什么奸计,尽管施出来!」
「操!去死吧!」
【第二十一集】第六章:火焚广阳
程宗扬憋了一肚子气,迈开大步在峡谷中狂奔。
下午调息之后,被苏妖妇还阳诀击伤的经脉已经完全恢复,又吸收六扇几名门高手的死气,丹田真阳充溢,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开始程宗扬还小心看着乱石,步子不敢迈得太大。随着真气在经脉中运转,情不自禁地越奔越快,足尖在石上一点,身体就平空拔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弧线,每一步都轻松跃出丈许距离。
身体倒没有轻盈如燕的感觉,更接近于一头精力十足的豹子,强猛有力。四肢充满力量,无论肌肉力量还是身体的反应速度都臻至巅峰,完全是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
程宗扬张开双臂,夜风在腋下呼啸而过,宛如飘飞的双翼。体内真气运转自如,似乎只要自己愿意就能随心所欲地一直狂奔下去,没有任何山峰能阻碍自己的脚步。
真气从小溪变成大河,在经络中奔流。一股气息涌上喉头,程宗扬禁不住放开喉咙大吼一声。
吼声从丹田直冲而出,与经络中真气运转相互应合,气息雄强浑厚,犹如一条怒龙昂首咆哮。
山顶的游婵闻声脸色大变,握着尖刀的手掌不住发抖。
雪隼佣兵团众人已经赶至山口。听到谷中吼声,冯源打个哆嗦,敖润沾血的衣物扒到腰间,浑身纠结的肌肉鼓胀着,叫道:「硬手来了!你们快走!」说着自己返身朝谷中奔去。
老张叫道:「敖队长!你去哪儿!」
「我去瞧瞧月霜!」敖润骂骂咧咧道:「妈的!那个倔丫头!」
月霜靠在石上,惊雷般的吼声滚滚而过,令人心神俱震?她手指颤抖,几乎连长剑也无法握紧。
泉玉姬惊访地张大眼睛。她与程宗扬对过一掌,从他显露的水准判断修为至少比自己低了一级,但他真气却出乎意料充沛。这声大吼声震四野,在山谷中久久不绝,仿佛拥有无穷精力。
无论他言语中怎样流露出对黑魔海的敌意,身上的太一经却货真价实,因此泉玉姬虽然知道自己受骗,仍把他当成教中大有来头的人物,只是因为某种自己不知道的缘故才与剑玉姬为敌。
难道仙姬控制所有外围教众,权势太大,教主亲自派出这个诡秘男子来分仙姬的权吗?
吼声止歇,回声仍在谷中回荡不绝。程宗扬只觉浑身气息顺畅无比,神采飞扬地叫道:「新罗贱人!怎么那么慢!快点!」
「凑啊哟!」
泉玉姬加快脚步。她只穿了一件捕快上衣,跑动时下摆飞起,露出白生生的腰腹和双腿。
「把衣服解开!给老爷裸奔!」
「凑撕么呢达!」
泉玉姬解开衣衫,赤裸着雪白肉体,只剩下腰间一条鲜红衣带,在谷中乱石间奔走跳跃。她紧紧跟在程宗扬身边,两团白光光的雪乳像肉弹一样跳动,银铃在乳尖抛动,纤腰一扭一扭;圆翘的大白屁股随着两腿开合,一上一下地抖颤着,妙态横生。
程宗扬索性放出真气,将截阴穴中的魂影双腿扯开,用一缕细丝般的真气在魂影腿间像钓鱼一样扯动。女捕快雪臀抖动得愈发剧烈,刚开过哲的艳穴在股间不断开合,洒下星星点点的淫水。
程宗扬抓住她白嫩臀肉,不客气地揉捏着:「这叫怎么?」
「欧都依盼!新罗女人的屁股!」
「很嫩嘛。」程宗扬道:「泉婊子,刚开苞还能跑这么快?」
「内也!老爷刚采过奴婢的鲜花,在奴婢的鲜花里射过,奴婢已经不觉得疼了。」
这么骚!程宗扬从后面摸住她肥嫩雪臀,在她密处捏了一把。
「哦泥……」
泉玉姬浪叫起来,脚步踉跄着,屁股不住抖动,喷出一股汁液。她魂影被主人搞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住泄起身来。
程宗扬带着赤裸的艳奴越过瓠山,折而向南在旷野中长驱数十余里,一口气奔到那条通向大江的支流旁才停下脚步。
月过中天,岸旁佣兵团扎营的痕迹还在,河水载着月光银波滔滔向南。程宗扬长呼一口气,这趟狂奔下来只觉浑身舒畅,没有半点疲倦。他目光在河滩上扫过,忽然张大嘴巴。
那两个纤美字迹被人抹掉,还泄愤似的踩了一个脚印。脚印小巧玲珑,除了小紫还能是谁?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哀叫一声,「我干!」
小紫让自己在河边等她,自己却溜了一大圈。可以想象小紫从水里出来没找到自己会有多生气。那死丫头高兴时总给自己找事,如果她不高兴……
程宗扬抱住头,她不会气得不理自己,一个人走掉吧?
「贱人!给我过来!」
「凑啊哟!」泉玉姬赤条条掠来。
「你不是会追踪吗?看看这个脚印!」
泉玉姬弯腰仔细看了片刻。「这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留下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她左右看了一会儿,有些讶异地说:「除了这个脚印,她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奴婢看不出来她往哪边走了。也许……」
泉玉姬抬头看着眼前河流,有些迟疑地说道:「她可能到了河里。脚印一旦入水,痕迹和气味都会被水冲走,没有办法再追踪了。」
程宗扬沉脸道:「不用找了!我知道她去哪儿了。」
望着远处地平线上升起的火光,程宗扬喃喃道:「死丫头,你真狠啊……」
镇,狭小的广阳城挤满各地商人和他们雇佣的佣兵。惊慌的人群纷纷出门,有些押运货物赶紧离开,有些赶去救火,当然还少不了趁火打劫的蟊贼。
城中人声鼎沸,敖润扶着月霜挤在人流中离开广阳城东门。一群佣兵汉子推挤着,边跑边道:「真出鬼了!草料场好端端地会烧起来!」
「草料场的马老板这次要破财了!」
「指不定是得罪谁了吧?」
「这事儿邪门呢。」有人道:「隔壁双虎佣兵团有几个赶去救火,结果刚进去就被鼻青脸肿地丢出来——听说里面有妖精出没。」
「胡说!磐山佣兵团也有人去了,他们见着的是个仙女,长得跟观音菩萨身边的玉女似的,手一指,天下就掉下一团火来。我看马老板八成是缺了大德,遭天谴了。」
「什么妖精、仙女的,我看还是江湖人干的。嘿嘿!红狼佣兵团这回可没少捞,大包小包弄了不少。」
程宗扬也挤在人群中着急地四处张望。大火既然是从草料场燃起来的,火势最大的应该就是草料场,但这时城中各处都冒出火头,半个广阳城被映得通红,人叫马嘶响成一片,盈沸翻天。天知道死丫头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不过程宗扬有种预感,无论自己朝哪个方向走,死丫头肯定都会在前方等着自己。换句话说,只要她愿意,自己想逃都逃不掉。
程宗扬脚步越来越快,忽然他停下来抬头看着城楼上俏影。
小紫坐在城门上方的城堞间,拿着一把葵花子一边嗑着,一边若无其事地看着满城人流。眼睛一眨一眨,充满天真神态。
望着她精致如同宝石的面孔,程宗扬脚步像钉住一样再也无法移动,身边的人流仿佛远去,天地间只剩她寒星一样的明眸。
虽然知道死丫头没那么容易死,但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程宗扬喉咙干得仿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却酸酸的,很软。
良久,程宗扬喉咙动了一下。「死丫头,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也不用把城给烧了吧?」
小紫吐出两片瓜子皮,翻了翻眼睛,「要你管!」
终于听到她的声音,程宗扬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飞身冲上城楼,挨着小紫坐下,涎着脸道:「给我一点。」
「不给!」
「真小气!」程宗扬悻悻道:「你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从哪儿买的?」
「从她手里抢的。」
程宗扬低头一看,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蹲在城门边揉着眼睛呜呜哭泣。
「这么小你都下得了手?太恶毒了吧?」
「大笨瓜!」
火光冲天而起,在半空飞舞摇曳,照得小紫白玉般的面孔时明时暗。明亮时,她精致面孔宛如纯洁的仙子;火光暗淡下来,她长长睫毛在眼上投下浓重阴影,仿佛一个艳丽无比的小恶魔。明暗交替间,小紫的形象也不停变化,但无论天使还是恶魔,都与自己近得无法分割。
程宗扬望着周围火光道:「你真有本事,一个人点了这么多火。」
「人家才没有放火呢。」
「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小紫说:「人家衣服湿了,生了点火烤衣服。谁知道广阳城坏人这么多,趁机到处放火。」
「哇,你烤干衣服不会是把整个草料场都烧了吧?」
「这样才干得快。」
一丝淡淡香气飘来,让自己想起那晚她唇舌香甜的气息。小紫看起来好了很多,但脸色白净得仿佛透明。想起她曾经失去大半鲜血,在自己怀中昏迷不醒仍努力吐来气息,程宗扬心里就隐隐作痛。
程宗扬拉住小紫的小手却被她甩开。程宗扬再接再厉,被她甩开三次,终于小紫停下来不再甩开。
程宗扬得意地说:「你瞧,我脸皮是不是越来越厚了?」
小紫踢了他一脚。「你敢扔下我,自己跑掉!小心我今晚让雪雪变身,钻到你被子里面!」
「小贱狗不是死了吗?」
「哪儿有?我只是斩了它的魔身,拿它的血祭祀。它本体还在岛上,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大笨瓜。」
程宗扬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纤手,心跳渐渐加速,「喂,死丫头,我们再亲一个!」
「才不要!」
「就亲一下……」程宗扬一脸无赖地挤过去。
小紫推搡着,忽然停下手狐疑地抽抽鼻子。程宗扬暗叫不妙,来不及张口解释,小紫一记粉拳就打了过来。
「好啊!我怕你等久了,不等伤好就游出来,你竟然在城里找妓女!」
「误会!绝对是误会!」
「砰!」程宗扬右眼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
小紫收回拳头,气鼓鼓道:「好吧,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程宗扬捂着右眼,刚张开嘴,左眼又挨了一拳。「哎哟!死丫头!你不是让我解释吗?为什么还打?」
小紫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很生气!」
「好吧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程宗扬把两天来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小紫哼了一声,「真的吗?」
程宗扬举起右手,「我如果骗你,往后天天跟雪雪一起睡!」
小紫指尖按住嘴唇,目光一闪一闪,「魂丹……好古怪的东西。」
「可不是嘛。那贱人修为很强,如果不是魂丹也制不住她。」
小紫美瞳微微一瞬,「她这会儿在哪?」
「她给六扇门的人报讯,现在大概在赌坊。」
小紫抛掉瓜子,拍了拍小手,轻盈地从城头跃下。
程宗扬急忙跟上,「小心点!你身体还没好!」
赌坊在城西,离广阳东门隔着一整座城。这会儿城门被骡马、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程宗扬指了指旁边小巷说道:「来,我背你!」
「不要!」
「给点面子好不好?」
「呶!」小紫俏生生递出小手。
程宗扬连忙接住,「姑娘恩典,小的受宠若惊!」说着夸张地一躬身,「这边请!」
小紫娇俏地皱了皱鼻子,「算你了。」
两人手拉手走进小巷。带着火星的气流从身边飞过,空气中充满火焰炽热的气息,人群惊惧的叫喊声不住传来,没有片刻安宁。然而拉着小紫纤软小手,程宗扬心头一片宁静。
飞腾的火焰在两旁舞动着,房屋仿佛在火中扭曲变形。叫喊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木材在火中毕毕剥剥的碎响。程宗扬握着小紫凉滑的手指,喃喃道:「真像做梦一样……」
小紫扮了个鬼脸,「大笨瓜!」
「喂,你有没有做过一种梦——自己突然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和自己经历过的完全不一样。」程宗扬低声道:「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你想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又害怕被它吞没,失掉自己的一切……你会怎么做?」
小紫偏头问:「梦里有没有我?」
程宗扬唇角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大声道:「有!」
小紫扬起下巴,「只要梦里有我,我才不管你做什么梦呢!」
「喂,我做的梦很好玩,你想不想听?」
「往后慢慢给我讲吧!」小紫飞身朝小巷燃烧的深处掠去。
「小心!」程宗扬追上去拉住小紫。再往前就是火场,自己没有信心能踏火穿过去。他用呵哄的口气道:「在这里看就好了。」
小紫望着烈火道:「每朵火焰都不一样,真好看……」
程宗扬手指张开与小紫十指相扣,低声道:「死丫头,我发现我变坏了。你瞧,你把整个城都烧了,这些房子、货物,还有人,都被你害惨了……」程宗扬耸了耸肩,「可我一点都不在乎。」
小紫笑盈盈道:「我不在乎。可你真不在乎吗?」
程宗扬叹了口气,「也许我永远也不能变成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比如那个姓泉的,我要杀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但我就是狠不下这个心。不像你爹爹晕血,连杀鸡都不敢看。我杀人一点感觉都没有,第一次杀人时,什么激动、兴奋、愧疚、恐惧……一点古怪感觉都没有。」
「真是奇怪……」程宗扬道:「好像我杀过一辈子人,早就麻木了。但我真不想杀人。我觉得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谈判比打打杀杀强很多。」
「假圣人。」小紫笑吟吟道:「好吧,只要我心狠手辣就够了。」
「不行。」程宗扬认真说:「我想过了,我要变得比你爹爹还要厉害,天下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害怕!我得到的东西不用再担心失去。」
程宗扬抱住小紫,在她耳边发誓一样说道:「我喜欢的人不会再受到伤害。你是我的人,谁敢欺负你,我要他后悔到下辈子!」
「大笨瓜……」
「真的!」
小紫扬起脸露出一个美丽绝伦的笑容,「你才不会变成那样呢。」
「行不行,看行动!」
说着程宗扬抱住小紫,毫不客气地一口吻了下去。
小紫没有挣开自己,就像那晚在江中一样,自己亲吻着她柔嫩唇瓣,呼吸中充满她香甜气息。
少女香软身子贴在怀中,感受着自己胸腔内强壮的心跳声。
忽然小紫抬起头,远处一座三层木楼在烈火坍塌,折断的梁柱溅在火中,无数火星飞腾而起。
小紫眼睛在火光中闪闪发亮,「好漂亮……」
飞舞的火星宛如漫天烟花,程宗扬望着升腾的火焰,心想:不知道宋国有没有烟花作坊?如果有的话,自己要买一批上好烟花,在海边放给小紫看。
火势蔓延过来,小紫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惊喜地望着四处升腾的大火;发丝飞舞着,精致面孔在火光下犹如洁白花瓣。
程宗扬拥着她柔软身子,小声道:「死丫头,你又发育了。」
「讨厌!」小紫踩了他一脚,推开他朝火焰掠去,一面洒下银铃般的笑声,「长熟了好给你吃啊。」
「哇!死丫头,你说真的!」
「大笨瓜!」
街头的人流越来越拥挤,所有人都争相从城门逃离。飞腾烈焰中,两个人影手拉手在小巷漫步,将身影留在这座大火肆虐的城市中。
游婵的赌坊在城郊,没有受到大火波及。见到程宗扬进门,游婵松口气,「上忍可回来了,」程宗扬道:「姓泉的呢?」
「在后面,刚回来。」她小声笑道:「我瞧泉捕头走路样子有点怪怪的呢。」
程宗扬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眼睛真尖。她在山里刚被我开过苞,现在算是女人了。」
「恭喜大爷。」游婵拍了拍胸口,「奴家这回可放心了。」
程宗扬笑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游婵咬着他的耳朵道:「还不是那个泉捕头……我从没见过那么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六扇门的人被她杀了,谭二哥也被她杀了,我心里一直悬着,不知道她是哪边的,说不准她什么时候一翻脸连我也杀了。现在她上床服侍过大爷,成了大爷的女人,我这心才放下来。」说着她拥住程宗扬的手臂媚声道:「大爷有了新人,别忘了我这旧人……」
「一个女奴,你若喜欢,留给你使唤好了。」
游婵笑道:「奴婢可使唤不起。」
程宗扬道:「仙姬送我的礼物,我拿了也用了。现在广阳烧成这样,我就不待了。」
「天已经快亮了,上忍不如休息一日……」游婵用乳房摩擦他的手臂,媚声道:「让奴婢好生陪上忍睡一觉。」
程宗扬心知肚明,游婵暗杀计好的事被自己撞到,落了件天大的把柄在自己手里;殷勤陪自己上床一方面是感激自己替她遮掩,一方面也是想讨好自己这位供奉,好多个靠山。这女人体态风骚,如果不是还有个死丫头,跟她打一炮也很HAPPY,可惜这会儿只好割爱。
程宗扬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若跟你睡一觉,只怕明天我也不舍得走了。说不定我过些天又回建康,大家见面的机会更多呢。」
好不容易说服游婵,程宗扬提声道:「泉捕头!」
戴着面纱的女捕快闻声过来,道:「老爷!」
「事情都办完了吗?」
「已经处理完了。」
「那好。」程宗扬透出一丝真气,往窍阴穴的魂影脑后一击。
泉玉姬身子一震,无力地跪坐下来,眼中失去光彩。
程宗扬钻进车厢,小紫靠在软垫上,正在解一只银制的九连环。他把昏迷的泉玉姬扔在车内,一边道:「这车不错啊。」
小紫头也不抬地说:「捡的。」
「骗鬼啊。」
「我从别人手里捡过来也有错吗?」
「那叫抢好不好!」
小紫把解开的九连环扔到一边:「随你怎么说吧,我对这种文字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撩起泉玉姬的面纱,皱了皱鼻子说道:「便宜你了。」
程宗扬坐下来道:「你说我现在怎么办?东瀛忍者已经冒充不下去,又多了这个贱人。带着她,什么事都做不了,不带她又怕她把我的底细都泄了。」
小紫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难的?你现在想做的不就是想救月霜吗?现在那个仙姬以为你是真的,游婵也以为你是真的。泉贱人知道你是假的,但她肯定不敢说出来。」
「为什么?」
「大笨瓜。她魂丹已经交给你了,如果告诉黑魔海你是假的,黑魔海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杀你,而是先把她除掉。她又不傻,只要能混过去,肯定不会揭穿你去找死。」
程宗扬恍然道:「没错!」
「这样就好办了。」小紫扳着手指道:「小太监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你的底细;杀小太监的又是游婵,她被你抓到把柄,即使有点怀疑也不会乱说话。这样你还是当你那个鸟上忍……」
「是飞鸟!」
「飞鸟也是鸟!」
程宗扬颓然道:「那就鸟吧。」
「你混到黑魔海里救月霜还不容易吗?」
程宗扬一脸怀疑地,说道:「看不出来你这么姊妹情深啊,口口声声说要去救她……不会打什么鬼主意吧?」
「人家从来没有姐姐嘛。」小紫笑吟吟道:「如果把她救出来,让姓岳的女儿给我当奴隶,那多好玩。」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死丫头,你这么恨你亲爹啊?」
小紫遗憾地说道:「可惜他死得太早了,不然我逮到他,然后当着他的面一个一个上他的女人,那才好玩呢。」
「打住吧!你这个变态的死丫头!」
「你真无聊。」小紫挥了挥手,「你去前面驾车,不许打搅我。」
「你不会要把她大卸八块找魂丹的痕迹吧?」
小紫笑吟吟道:「担心你自己吧。魂丹是被你吞下去的。」
程宗扬气哼哼道:「别说我没有告诉你,这里离建康有三、四百里,要好几天才能到。」
小紫讶异地问:「为什么回建康?」
程宗扬叫道:「为什么不回建康?」
小紫扬手指着东方大声道:「我们的目的地——晴州!」
程宗扬张大嘴巴,过了会儿才叫道:「为什么去晴州?」
「你不是要去东海吗?跟我来吧!」
「等等,当初说好的是秦桧之,没你什么事啊!」
「放心吧。」小紫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秦桧这会儿正在生病,不会来拖你后腿的。」
「那个死奸臣好端端的凭什么会生病?」
小紫若无其事地说道:「当初定下的时间是九月十六,我怕他赶路太辛苦,就让雁儿赶快把娃娃做出来。」
「你和他有仇啊!」
「谁让他敢不叫我?这会儿……」小紫歪头想了想,「秦奸臣可能在肚子疼吧。」
【第二十一集】第七章:再渡云水
建康。玉鸡巷。
吴三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叫道:「有消息吗?」
「还没有。」祁远道:「云老爷子已经亲自带人去找。林法师这两天用灵飞镜把建康周围百里全搜过了,都没有线索。」
吴战威在一旁咬紧牙关,腮帮肌肉鼓起,低头磨刀,额头青筋一跳一跳。
易彪道:「我是最后见着公子的。当时船上除了紫姑娘还有一个女人,浓妆艳抹的,像是个粉头。」
「不是粉头。」秦桧脸色发青地从堂后出来,沉声道:「是宅里的女人。」「我们怎么没见过?」
「不用问了。立刻去查太乙真宗!如果是他们袭击公子,我拼上这条命也要焚了龙池!」
说着秦桧脸一变,转身跌跌撞撞朝堂后奔去。
祁远与众人相顾讶然,「老秦这是怎么了?」
吴三桂道:「鬼知道他怎么突然跟茅厕较上劲了。」
易彪道:「会不会是中了毒?」
吴三桂摇了摇头。「不像。他给自己抓了六、七副药也没治住,现在拉得走不成路。我瞧倒像有人不想让他出门。」
众人叫道:「谁这么歹毒,连这种卑鄙手段都使出来了?」
祁远龇牙吸口凉气,「英雄好汉,也怕拉稀。老秦动不了,咱们几个多跑跑吧。」
吴三桂背上长刀。「太乙真宗的事交给我!我倒要瞧瞧那些牛鼻子长了几只眼!」
广阳位于大江与云水之间,往西一马平川,其余三面则群山叠嶂,要走一百余里山路才到云水之滨。这里也是晋国的东北边陲,向北过了云水便是汉境,往东沿云水而下则是宋国的丹阳。王茂弘所说的广阳渠便是从大江掘出一条河渠,穿过广阳以东的群山,直抵云水。这种浩大工程,难怪云氏会心动。
一入丹阳地境就见到一群差役设了关卡,对过往商旅逐一检查。人群怨声载道,那些差役却不为所动,只说新接到知府大人的行文,要对进出晋国的客商严加盘查。
泉玉姬过去递上六扇门的腰牌,差役立刻露出敬畏神情,飞快地唤来一名官吏。那小吏验过腰牌,态度也变得十分客气,不但免去检查,还亲自送三人到码头。
数十艘客船泊在岸边,都是十几丈长、三层高的楼船,仿佛一座座浮动城堡,气势恢弘;然而比起它们后面浩瀚的大河,这些楼船都变得如同鸿毛,无足轻重。
「哇……」
望着眼前几乎看不到边际的河流,程宗扬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大江给他的感觉已足够震撼,眼前的云水却更宽阔,水流虽然没有大江湍急,却在平静的表面下有种目空一切的汪洋恣肆。浩浩的河水浑然一片,让人辨不出来哪里才是边际。
「客人是第一次见到云水吧?」那官吏带着一丝自豪笑道:「这里的水势还不算大,若到了晴州,云水在夜影关下汇成云梦大泽,每次涨潮时分巨波吞吐山峦,水气弥漫日月,那才叫大水。」
程宗扬极目远眺,远方正有一支船队逆流而上,巨大船体在视野中小得仿佛豆荚,禁不住道:「云水有多长?」
官吏笑了起来,「这就没人知道了。听说云水上游在塞外,那里的牧民经常能看到河中飘下来的白云。因此世人都说云水是从天上一直流到晴州,世上的金铢也跟这河水一样,从天下四处流到晴州。泉捕头,请!」
那官吏对这位长安六扇门来的捕头客气万分,显然把另两人当成她的随从,边走边道:「我宋国主上圣明,大臣贤良。丹阳虽是小城,但士民殷富,治安一向良好,莫说盗贼,就是乞讨的流民也早已绝迹……」
正说着,旁边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老爷!太太!赏口饭吃吧……」
一个翻着白眼的瞎子趴在地上,破烂衣服早已辨不出颜色,怀里抱着一根竹竿,一手拿着一只破碗颤微微递过来,里面有几枚脏兮兮的铜铢。
官吏刚说得嘴响就撞上这档事,尴尬地喝斥道:「快走快走!不是有养济院给你们钱米嘛!」
瞎子翻着白眼珠道:「吃不饱啊,老爷……」
官吏不想多事,从袖中摸出几个铜铢丢到碗里;那瞎子连声道谢,接着哎哟一声,却是被小紫不小心踩了一脚。
「哎呀!」小紫惊惶地说:「踩痛你了吧?真对不起啊。」
瞎子揉着腿,脸上堆起笑容。「没事没事!小姐心肠这么好,将来一定嫁个好人家!」
小紫可爱地一笑,「谢谢你啊。」说着把一枚金铢丢在瞎子碗里。
一枚金铢相当于两千铜铢,寻常人一个月也未必能赚到,她出手这么阔绰,不但官吏张大嘴,连那瞎子的白眼也立刻翻过来,眼珠瞪得贼大。
周围的人聚拢过来盯着碗的金铢,过了一会儿旁边有人叫道:「这瞎子是假的!」
「好端端的装瞎子,这厮不是好人!」
那官吏反应过来叫道:「来人!把这厮逮起来!」
瞎子被一群人团团围住,逃都没地方逃,连声道:「老爷饶命啊!小的就是讨点钱,没干什么坏事啊!」
官吏一把抢过碗里金铢,肃然道:「泉捕头,这厮冒充瞎子欺诈客商,必是歹人!小的一定严加审讯!」
小紫小声道:「好可怜,你们不要打他啊。」
官吏被她提醒,暗道这不长眼睛的东西敢当着六扇门的面削自己面子,非打断他两腿不可!嘴上却笑道:「姑娘放心。这金铢还请姑娘收好。」
官吏一直将三人送上船、安置舱房,这才怒气冲冲地去收拾那个死瞎子。
这条船是码头上最大的一艘,比平常楼船还高一层,甲板上足有四层,分为前舱和后舱。前舱算是头等舱,舱内卧室、客厅一应俱全。后面以载货为主,舱房都是十几个人一处的大间。虽然材料都是木制,没有钢铁痕迹,但巨大的规模让程宗扬对这个世界的制造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程宗扬等人被安排到正对船首的最高一层,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云水浩渺的江面。那官吏选了两间相连的客房,原以为泉捕头和她贴身丫鬟住一间,男丁单独一间。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占了大间,把泉玉姬打发到隔壁。
「死丫头,你故意的吧?」
小紫笑吟吟道:「装神弄鬼什么的,最讨厌了。」
「那瞎子你认识?」
「他姓卢,在建康和孟非卿他们一起见过面。」
程宗扬恍然大悟,「星月湖八骏的老五,云骖!」
小紫撇撇嘴,「什么云骖,一头瞎眼的跛脚驴子。」
程宗扬没理会她的讽刺,「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晚一点就知道了。」
卢景既然露了行藏,肯定会来找自己。程宗扬松了口气:「太好了,我正想找人回去报个信呢。对了,你在车上和姓泉的聊那么久,说什么了?」
小紫眨了眨眼睛:「我问她多大了,许了人家没有,家里有几亩地,整天跑来跑去辛不辛苦……」
「哼!哼哼!」
「还有件好玩的事,程头儿想不想听?」
「恐怕没什么好玩的吧?」
「猜对了!」小紫拍手笑道:「雪隼佣兵团的人也在这条船上。」
「什么!」一听到月霜也在船上,程宗扬立刻头大起来。
「大笨瓜。」小紫扮了个鬼脸,娇声道:「泉奴!」
与隔壁相连的小门打开,戴着面纱的泉玉姬进来躬身道:「老爷!主人!」
程宗扬板起脸,「叫老爷就行了,还叫什么主人?」
「主人是叫我呢。」小紫笑道:「你当她的老爷,我当她的女主人,有什么不好的?走吧泉奴!」
「凑啊哟!」
程宗扬叫道:「你们去哪儿?」
「当然是踩点了。」
「说什么黑话呢!」
小紫转头道:「我已经跟泉奴说好了,今晚联手杀光佣兵团的人,扔到江里毁尸灭迹。剩下月霜好送到黑魔海给主人邀功请赏。」
「我干!」
小紫格格一笑,带着泉玉姬离开。
程宗扬无奈地坐下来,念头却转到那个白眼瞎子身上。
能见到卢景是件好事。说起来星月湖也是自己人,见识过谢艺、萧遥逸还有斯明信的手段,这个排行星月湖八骏第五的卢景也差不到哪儿去。
自己本来准备找家云家的商号向建康报个平安信,这下倒省事了。不过程宗扬记得小狐狸说过,五哥卢景出身豪门,这个世家公子却喜欢扮瞎眼乞丐,不知道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舱门忽然开了一道缝。程宗扬有些奇怪,楼船还没有启程,外面风也不大,怎么门会吹开呢?他起身想去关门,一根脏兮兮的竹竿从门缝中伸进来,接着递来一只破碗,一个声音道:「老爷,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瞎子吧……」
程宗扬瞪着那只破碗,良久拉开门,「进来吧卢兄,客气什么呢!」
翻着白眼的瞎子蹲在椅上,摸索着从碟子里捡颗蚕豆丢在嘴里,嘎崩嘎崩地咬着,半晌也没开口。
比起温和从容的谢艺、风流倜傥的萧遥逸、威猛沉稳的孟非卿、阴冷果决的斯明信,眼前的卢景看起来貌不惊人,怎么也看不出他出身世家,身为星月湖八骏的老五,又是如今最好的杀手之一。
程宗扬忍不住道:「这船人来人往的,卢兄打扮成这样满船乱转,也没人拦你?」
卢景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以为这船是谁的?」
程宗扬明白过来,「孟老大!」
孟非卿的鹏翼商社有船行和车马行,看来自己是上了星月湖的船。程宗扬松了口气,「卢兄,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吃蚕豆吧?」
瞎子擤了把鼻涕顺手抹在破衣上:「建康都快翻过来了,你倒躲在这儿开心。哼哼,紫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小姐,你孤男寡女地带着她去晴州,打什么鬼主意?」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是你们紫姑娘带着我去晴州好不好?」
瞎子从衣服里摸出一颗药丸扔过来,「拿着。」
程宗扬接在手里,「这是什么东西?」
「给月霜姑娘的。王哲那家伙这么多年也没把月姑娘的寒毒治好。这颗丹药你拿给她吃了,看看效果怎么样。」
程宗扬明白过来:「你是跟着月霜才撞上我们的?」
卢景悻悻道:「岳帅两个女儿先后失踪,孟老大差点把我跟四哥的狗头敲碎。还是老卢运气够好,一次找到两个。」
「我还以为卢兄是特意找我呢,原来是为了两位姑娘。」
「找你当然有事。」卢景翻白眼道:「传闻你跟太乙真宗结了梁子,到底怎么回事?」
程宗扬心虚地说道:「没有吧?」
「你手下的人已经放出话,说太乙真宗绑架盘江程氏的少主,让他们立刻交人,不然就打上龙池。」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谁这么无能啊?」
卢景嚼着蚕豆道:「别说我没警告你。你手下那两个要被人瞧出是殇侯的底子,麻烦不会小了。」
殇侯是被六朝联手逼迫才隐身南荒,可见他老人家在六朝也是人人喊打的角色。程宗扬又一次感叹自己运气不好,殇侯和星月湖这两个见不得光的组织偏偏和自己关系最深,连带自己也要小心,免得被牵连进去,殃及自己这条无辜的池鱼。
程宗扬打起精神,「卢兄也要去晴州?」
「既然你要去,我就不去了。」卢景抹了抹手指,「小狐狸在江州被人盯上,我要去帮忙。」
「谁盯上他了?」
卢景咧嘴冷笑一声:「这些天宋军大举集结,看来贾师宪铁了心要跟我们打一场。」
「贾师宪是哪位?」程宗扬想不起来历史上有这位人物。
「宋国太师,兼领平章军国重事。」卢景冷冷道:「江州城池浅陋,宋军若来,只有弃城与宋军野战。王茂弘把我们兄弟支到江州,不用费一兵一卒,无论胜败都坐收渔人之利,真是好算计!但我们兄弟既然出头露面就不怕和他们在战场兵戎相见!」
程宗扬记得云家那幅地图上,江、宁二州在晋国东疆,分列大江两岸,最东边的江州与宋国隔山相望。看来王茂弘早就算准宋国的反应,知道临安出于对岳帅的忌惮,绝不容他手下坐大。怪不得小狐狸拿到江州像吃到酸李子一样。
瞎子忽然翻了翻白眼:「喂,程小子,你跟月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吧?」
程宗扬干笑道:「能有什么事啊?」
「那就好。上次见面紫姑娘已经说了,宁可跟着你也不回星月湖。」卢景气哼哼道:「你这小子,有点狗运道。」
程宗扬禁不住咧开嘴。死丫头说过这话?难怪星月湖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姑爷一样。但卢景接下来的话却让程宗扬出了一身冷汗。
「除了下落不明那个,岳帅就这两个女儿。紫姑娘既然跟了你,你小子要和月姑娘再有什么事,小心我们兄弟一人卸你一条腿!」
程宗扬脸颊抽动了一下,「五哥,我就两条腿,你们兄弟可有七个呢。」
卢景白眼一翻,「八个!三哥的帐我替他收。你就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长几条腿吧。」
程宗扬心里哀嚎一声,这话他要早半年说,自己当场就能给他拍胸脯。这会儿生米早就成熟饭,自己总不能给月丫头做个处女膜修补术吧?
程宗扬打起精神:「我去晴州也没什么要紧事,既然小狐狸那边有事,不如我去江州;卢兄辛苦些,亲自护送月姑娘去晴州,也免得你疑神疑鬼。」
「好说。」卢景一口应承下来,「既然这样紫姑娘就跟我一道走。你自己去江州找小狐狸。」
程宗扬讪笑道:「小紫就不劳烦五哥了,小弟照顾就行。」
卢景木着脸道:「她们姊妹难得见面,好不容易一道去晴州,怎么好分开?况且江州兵危战凶,也不是紫姑娘该去的。」
程宗扬颓然道:「还是我去晴州吧。」
卢景拍了拍手,从椅子上站起身:「这船是鹏翼旗下的锟字号楼船。船上管事的姓俞,军衔不高,做生意还行。有什么事就去找他。」
这家伙还真不客气,平白给自己塞了这桩保镖的任务。不过吃人家的嘴短,何况还是硬抢来吃的……
程宗扬见他要走,忙道:「还有桩生意正好要找五哥商量。」
卢景蹲回椅子上,翻着眼睛摸了颗蚕豆:「杀谁?先说啊,我开价可是很高的。女人和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加收一倍。」
早听说斯明信和卢景两个合伙作杀手的生意,看来不假,只不过……程宗扬道:「连女人和小孩你也杀啊?」
卢景不屑地翻了翻白眼,「讨生意还哪那么多挑三拣四的?」
程宗扬摆手道:「不是这种生意。我正在做个东西,对你们星月湖可是大有好处——小弟在建康有一个石灰坊,出一种叫水泥的东西……」
这件事程宗扬早就打定主意。水泥若由自己来做,扩大规模并不容易,小狐狸拿到江州正给双方一个绝佳的合作机会。自己有技术、有原料,而小狐狸正需要一座坚不可摧的雄城。自己的技术、星月湖的需求、江州的市场,再加上数千名纪律严格的军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卢景听完他的讲述,神情微动,最后一点头:「我这就去建康找那个姓祁的!」
说着他从椅子上跳下来,顺手抓起那碟蚕豆往破碗里一倒。
见他这副饿痨模样,程宗扬忍不住道:「卢五哥,听说你是世家出身,云骖是什么意思?」
卢景顿了一下,接着眼睛一翻,白眼褪去,露出深邃黑瞳,就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快剑从破鞘中飞出,眼前的乞丐一瞬间变得光采湛然。
程宗扬这才发现他年纪远比外表看起来年轻。虽然穿着乞丐的破衣,却像一个浊世中的翩翩公子,倜傥不群;又像一头驰骋天际的野马,桀骜不驯。
「执辔如组,两骖如舞!」卢景道:「云骖就是岳帅战车前最外面那匹马。在沙场踏血而行的龙马!」
【第二十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