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娜一边轻声哼着小调,也一边在几排巨大的壁橱里翻着。八月的伦敦,
真不是令人愉快的时节。
沉闷、凄冷、阴郁、多雨或是炎热,蒸人,这都说不定。那件色彩绚丽的红
黄色泰国丝绸夹克当然要带上,还有那套白色丝质套装,那件黑色皮裙……她又
转念一想,算了,最近黑色穿得太多了。
「塞雷娜?」弗兰卡的语气里带有试探的口吻:「噢,对不起,我敲门了,
可是你没有听见。」
「弗兰卡,看到你真高兴,」塞雷娜转过身笑着说:「你可以给我点建议,
你觉得我该带点什么衣服?英国的天气总让人摸不准。」
「嗯,我离开时,天气很热。」弗兰卡说着。塞雷娜的衣橱真有点让弗兰卡
肃然起敬,一排排各式各样的衬衫、短裙、连衣裙,长裤和晚礼服,还有一排排
的不同颜色,不同质地和样式的鞋子,只要能想象出的,应有尽有。
「你准备在那里待多久?」弗兰卡小心问道。
「我还没有决定,真的,」塞雷娜回答说,手里摸着一件小山羊皮的裙子,
「整理东西真烦人,你说呢?也许我该让麦迪来替我弄,她总能把每件事都办得
井井有条,要么干脆去那里买几件,省得带行李。」她指着一张小沙发:「随便
坐。」
「是什么使你决定去伦敦的?」弗兰卡问道,她坐在沙发边上,看着塞雷娜
抱了一只小旅行箱放在床上,然后不耐烦地往箱子里扔她的内衣。
「噢,一时兴起,真的,」塞雷娜欢快地说:「我想这让马克斯吃惊了。」
「当然,他惊讶极了。」弗兰卡干巴巴地说道。
「岂只是惊讶,亲爱的,他给惊呆了。」塞雷娜得意地笑道。
「米卡也是。」弗兰卡说完,盯着她。
「米卡?」塞雷娜像是经过仔细考虑了一番之后,耸了耸肩:「米卡必须要
集中精力在工作上,他昨晚是这么对我说的,你对他是一个极大的振奋剂。」她
说着,丢下一堆白色丝质内衣,坐到她身边。
「他是这么说的么?」弗兰卡惊喜地问塞雷娜。
「当然,也许原话不完全是这样,但我能感到你确实是。」塞雷娜说着,把
一只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弗兰卡禁不住颤了一下,这令她想起塞雷娜灼热狂烈的情欲,但这次触摸是
轻柔的,友好的,随意的。
「你需要极大的热情来投入到他的充满想象力的乐曲中。」塞雷娜看着弗兰
卡的双眼说道。
「当然,当然,我知道。」弗兰卡表示赞同,塞雷娜那双琥珀色的眼中有一
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会找到感觉吗?」塞雷娜轻声问道。
「我想会的,我希望如此,会的。」弗兰卡很有信心。
「你想要他,对不对?」
塞雷娜说道,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在利用他,是不是?你很聪明,真的十
分聪明。」
她觉得没必要假装听不懂她的话:「是的,是这样的。」
「但你有足够的意志力来驾驭自己的渴望之心,并把这心情转移到音乐上吗?」
她又加了一句:「音乐应该是第一位的。」
弗兰卡在沉默着,她对米卡的性欲,对他的渴望,丰富了她的演奏技巧和情
感,让她能更自由地发挥。但他常常出现在她的梦中。
「你得小心点,」塞雷娜警告道:「要十分小心,你得像演奏巴赫的曲子一
样,去和他周旋。你要保持往你的本质,在你掌握了音乐,录完唱片,开完首场
演奏会之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难道不介意?」塞雷娜坦率地问道。
她耳边响起了塞雷娜轻快的笑声:「亲爱的,米卡和我的关系已远远超越了
性爱,」她微笑地看着一脸迷惑不解的弗兰卡,她不懂,也许没人能懂:「不,
不,我不会介意,你用不着有什么顾虑。」
弗兰卡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原先的那犹豫,紧张和不安一扫而光。塞雷娜就
像一个盟友,一个朋友,她就是她,塞雷娜。
弗兰卡抓起塞雷娜放在她大腿上的手,拿到她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塞雷
娜,谢谢你。」
「玩得开心点,亲爱的,」塞雷娜说道:「其他什么事也不要管。」
弗兰卡身体往沙发上一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塞雷娜走回床边,继续翻
捡那堆白色丝质内衣。
「你真好心,替我看那份合约。塞雷娜,你是否真觉得他的条件不合理?」
弗兰卡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呢?」塞雷娜心不在焉地回答,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的箱子。
「但你很自信地以为,他应该提供更好的利润,因此我才没签字。」弗兰卡
也皱起了眉头。「吓吓他罢了,亲爱的,我其实什么也不懂。」她含糊地说。她
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变,难道是因为烦躁吗?
「我们离开前,我得见见米卡,」塞雷娜说道:「我还要问问麦迪是否已订
了今天下午的机票,看来我得把车留在机场上了,真够烦人的。」
「你干嘛不用司机?」弗兰卡问。
「今天不用,」塞雷娜答道,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麦迪一定已设法处理了瑟
奇,打发了他,还会再找一个来代替他:「不,今天不用司机。」
*** *** *** ***
伦敦
萨莉坐在她的办公桌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烦闷地大口大口吸着烟,这已
经是第十支了。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文件,但她什么也不想做。
她一大早溜出了马克斯的公寓,留下沉睡的夏娃和尼古拉。她像一只被追逐
的野兽,径直回到了办公室里,那是她的隐身处,她把门都锁了起来。萨莉低下
头,望着眼前的那张纸。
她在那上面记下了夏娃昨晚所说的每一件事,她还记得她所有计划和梦想,
其中有几点她还不太清楚,她的思绪仍不时被裸露的四肢和在她身体上滑动的嘴
唇及手指纠缠着,但是她知道她领悟其中的要点。
一个大胆的冒险,萨莉承认,当然不乏取胜的可能性,至少在目前,对米卡
的问题上,将会转移一部份注意力。从长久来看,对DISC——O公司不会具
有威胁,但至少要让他们慌乱一阵子。
她还在犹豫着,在这个关键性的决定上徘徊着。
现在退出还为时不晚,她可以告诉马克斯这一切,开除夏娃,并对北美市场
采取紧急措施。或者她可以与夏娃联盟。
她捻灭了香烟,叹了口气。
*** *** *** ***
日内瓦
「塞雷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到他的声音,她转过身去,她正在车库忙着选一辆开往机场的车。那辆劳
斯莱斯有点太招摇了,而这辆莱姆伯格的颜色又太红——真不知当初怎么会订购
这样一辆车。她真有点恼怒了——也许那辆黑色的马塞阿狄还行。
「做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辆银灰色的杰格尔开起来很够味,但她
更喜欢开着马塞阿狄的感觉。「这样急急忙忙地冲到伦敦去。」米卡说着,走近
她。
「兴致、冲动。」她不经意地答道。
「塞雷娜,你这辈子从来不凭冲动做事,是不是因为昨晚我的那些话?如果
是的话……」米卡支吾着说:「别傻了,亲爱的,来帮帮我做个重要的决定,你
认为我该开杰格尔,还是马塞阿狄?」
「塞雷娜,听我说,」他严肃地讲道,扳过她的肩头,并逼着她看着自己:
「你到底是为什么?今天早晨马克斯都要气坏了,你走后我们谈了会儿,我很担
心你,也很关心你,关于昨晚……」
「米卡,亲爱的,不要担心,」她朝他微笑着。看到她笑了,他松了口气。
「一切都很好,我想我终于决定了……」塞雷娜继续说道。
「什么?」
「我决定开这辆马塞阿狄。」
这就是塞雷娜,几小时后,米卡看着她开着那辆马塞阿狄消失在远处。她总
是以自己的令人不解的方式来看待问题,解决问题。她令马克斯愤怒、茫然,令
他们每个人不知所措,然后却又像一阵云烟似地消失了。
他会想念她的。
同往常一样,工作是一帖镇痛剂,《拥抱》这个乐章已经有点让他心烦了,
他的脑中有部完整的乐章,似乎没有必要把它化为乐谱记录下夹。他要开始《高
潮》这个乐章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朝音乐室走去。
他进去时,弗兰卡几乎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她正架着二郎腿坐在一张皮沙发
上,用一支铅笔记着什么。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仍埋头于自己的事情。
他一时感到有点不快,但很快就算了,他要抓紧时间完成乐曲,等他完成了
「高潮」这一乐章后,他会有礼貌地请她离开的。
她已经越来越容易读懂了,弗兰卡想到这,禁不住笑了一下。当她抬头看他
时,他几乎僵硬了。也许引起他注意的最好方式是惹他生气,让他盛怒之下,不
顾一切地要发泄自己。
她感到这想法令自己十分兴奋,她眼前彷佛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他的蓝色眼
睛闪烁着光芒,他的双手急促地触摸着她的身体,撕扯着她的衣服,在她的身体
上疯狂持久地动作着,发泄着他的怒火,这将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做爱的情景。
而且她知道这将发生在什么时候,在她的首场演出之后,在全世界都被告知
她演奏的是米卡的首部乐曲的那个夜晚,在她的化妆间里,在她演奏后的兴奋之
余,在一狂热的氛围之中。
首先要诱惑他,这将是个很长的过程,在首场演奏之前,至少还有六个月,
或许可能更长。她会等的,她会把对他的满腔柔情,全部的欲火转化为对音乐的
追求,她会乐意去等。
他们默默无语地工作了几个钟头,弗兰卡在默默「吻」着乐谱,米卡埋头于
「高潮」的创作。突然,他轻声说笑着什么,把弗兰卡吓了一跳。
「不行,我得听你的拉奏,」他不耐烦地说:「有点不对劲。」
「我去拿琴。」她慢腾腾地站起来。
「不用麻烦了,」他直言道:「你用的是什么琴?」
「卡皮奇奥尼牌的?我不太喜欢当代这些琴匠们造的琴。它们太不精致了。
噢,天啊!」他惊叫道:「也许这会带来些麻烦,我还没想到这点。我想让
你用那把「金色斯确德」来演奏《结局》。我想试试那把阿马狄,但它不适合在
大厅里演奏,弗兰卡诺也不适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个橱子,拿出一个琴盒,从一块绒布底下取出了一
把小提琴,她一看见几乎屏住了呼吸。
就像罕见而又无价的瑰宝似的,它浑身散发着一光华和生命力。她走近一步
,惊畏地望着它,精巧而又完美的外形,她几乎难以置信似地忍不住伸出手去抚
摸它。
他把另一把斯确德小提琴也从琴盒里取了出来,随意地放在肩头。看见她的
双手很紧张的样子,忍不往微笑了。
她以前当然也曾在伦敦的一些精品琴行里试过一两把斯确德瓦瑞斯,但她从
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在米卡的手中会藏有如此精致的、如此巧夺天工的乐器。
「它很漂亮,不是吗?」他问她道,掩饰不住嘴角流露出来的笑意。
「岂止是漂亮,」她吐了口气:「是十分的完美。」
「它完成于一七四一年,」他介绍着说,把琴递给她:「那时琴匠本人已是
七十一岁了,令你难以置信,它竟具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这正是《拥抱》所要求
的,我们用另一把来演奏《吻》,那一把更具有韧性。弗兰卡很容易地就适应了
它,就像是为她专门造的似的。」
「你是说不同的乐章要用不同的琴来演奏?」她有点将信将疑。
「当然,」他倒是答得理所当然,他调整好乐谱架,把被她掉在地上的乐谱
检起来,摆放好:「好,现在开始演奏,也许你认为你的图特牌小提琴不错,可
是我更喜欢派卡特的,你最好尽快适应。」
她眼睛看着乐谱,如果说「吻」十分简单的话,这个却是不可思议的复杂,
旋律、节奏都不多见。一开始就是一个长音符、音符变化多样,天啦,他难道指
望她能一时就完全掌握这些吗?
「现在,先不用担心音符的变化。」他指导着。
「我们先来试试感觉,我需要听你的演奏,快!」
她把琴放在下巴底下,顶着肩头,一奇怪的感觉滑过她的全身,似乎琴本身
是活的,具有热量。
「演奏!」
她深深吸了口气,开始了。
这是一段连续不断的和弦,快速而又急促,像一股正燃着的野人,令人透不
过气来。
「用力点,」他说:「用力点。」
她没理会,全神贯注于音乐。
米卡闭着眼睛,握着拳头,站在她身后。是的,她已经表现得可以了,但还
需要更用力些,就像一个男人的阴茎在女人光滑的、火热的阴阜里一样。
「再用力些!」他几乎是粗鲁地喊道。
就要到达高潮了,她的注意力只是在乐谱上。她感到他的手按在她的肩头,
小提琴突然被他夺了过去,还有琴弓。
「要更用力。」
她呆呆地望着他把琴放在自己肩头,并开始演奏。她望着他戴着手套的手指
熟练而又精妙地滑动着,左手握着琴,右手轻松自如地抓着琴弓。
这谈不上完美,这离他原先的风格还差一大截,但他表现出了一力量,一激
情,这多少掩盖了一些技巧上的不足。
他在演奏,她想着,简直惊呆了,这难道是真的吗?
他能演奏了!
*** *** *** ***
伦敦
他们是在下午的四点钟到达伦敦的,塞雷娜环顾四周,自从她上次来伦敦,
这里的流行改变了不少,她不屑地想到,她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身着一身黑衣,
留着莫霍克人的发型,戴着金鼻环,长长的羽毛在一只耳朵下摇晃着,她赶紧把
目光移开。
「爱德华,我的司机,应该来接我们的,」马克斯说着:「好极了,他正在
那边等我们呢,这边走,塞雷娜。」他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背上,似乎推着她往前
走。
他在拥挤的人群中为她开道,他有了一保护者的感觉,能和她走在一起,他
还是很自豪的。她漂亮、优雅,只要她把心思用在你的身上,她会是一个好伙伴。
他们旅途十分开心,这让他几乎忘掉了她曾带给他的不快。
「以上帝的名义,你为什么要干预?」他曾这样问她。
「亲爱的,」她说道,指尖抚摸着他的胳膊:「我一点都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只是觉得弗兰卡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和你这样一个精明的商人打交道,可
能还不够格。」
听了她这番既让他生气又是奉承他的话,他只有结束不快和愤懑。他离开日
内瓦之前,得到了弗兰卡的承诺,除非DISC——O公司回绝她,不然她不会
做出其他的选择。他也已经简单而又耐心地和米卡解释过DISC——O公司和
他的合约一直没有中断。米卡看起来是明白了这点,他对这类事一向不太耐烦,
但最终,马克斯让他知道,无论他的新作品是什么,DISC——O公司都是它
当然的拥有者。
「就是那个看起来像只猴子的小个男人?」塞雷娜问道,看着那个形象不佳
的人朝他们走来。
「当然没你的司机漂亮,这我知道,」马克斯答道,他忙把就要奔驰的思绪
拉回来:「但他是个优秀的司机。爱德华,你好,来拿这些东西,车子在什么地
方?」他把行李递给爱德华,与他边走边聊,塞雷娜跟在后头。就像她预料的那
样,天气果然很冷,而且阴暗、潮湿,她很高兴自己已换了件厚点的衣服,由于
某原因,在伦敦,她总感到冷。
「老板,是去公司还是公寓?这位小妇人呢?」
听了这话,塞雷娜吃惊地眉毛都挑起来了,多么无礼!但马克斯似乎并无什
么感觉,他答道:「去办公室,我想尽快赶过去,现在交通怎么样?」
「很可怕,老板,很可怕,但没关系,没关系。」
「塞雷娜,」马克斯说着,边按动按钮把他们和司机隔了开来,「你想去哪
里?」他很尴尬地问道。他还未曾想到这个问题,他只记得要塞雷娜那极能干的
管家买了机票,并通知爱德华来接他们,他想也许塞雷娜已有自己的计划,「你
有没有在饭店订房间?当然,我很欢迎你和我住,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又加了
一句。
「马克斯,亲爱的,我当然和你在一起,」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的司机
可真够可以的,小妇人,真没礼貌。」
「唉,爱德华就这样,」马克斯答道,欣赏着塞雷娜优美的身姿,「他只为
我工作,不为DISC——O公司,他是司机,也是管家和保镖,他是一个街头
斗士,」他又补充了一句令她吃惊的话:「如果你了解了他,你会喜欢他的。」
「那么,」塞雷娜不置可否:「你要先去DISC——O公司咯?我和你一
起去,我正盼望着这个呢。你有没有会议要召开,或者其他什么事?」
「没有,实际上他们还不知道我回来,我想我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
她好奇地望着他,被他嗓音中的某东西打动,她已经有好久没有认真地看过
他了,他一头黑发,皮肤介于棕色和黑色之间,显得十分健康,他的样子还是比
数讨喜的,但她不太喜欢他那绿色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他还是有点吸引力的
,几乎称得上英俊。
即使一个陌生人也可以凭他那张充满力度的嘴和下巴认出他来,不容置疑,
他是一个不可轻易被忽视的人。
「你很想让大家大吃一惊?」她高声说道,她嘴里问着,心里却在想着其他
的事情。
「倒也不是,」他摇摇头:「只是有时在人不在意,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
得到一些真实的情况。」
夏娃的舌头顺着她的脚心往上滑动着,萨莉的脚趾像痉挛似的发出一阵阵弯
曲,她坐在马克斯那张硕大的力、公桌后的皮椅里,扭动着,她试图抽开自己的
脚,但夏娃的手突然变得有力起来。
「夏娃,求你,我不会改变主意了,我已经作了决定。马克斯不会知道的,
噢,上帝呀,夏娃求你!」
夏娃的舌头就像一条湿漉漉的小蛇游动在她的脚趾之间。她选了马克斯的办
公室来和夏娃挑明这事,就是想在这里,这张桌子上和椅子也许会给她一点权威
感,让她和夏娃有距离感,她要向她好好解释为什么她选择和马克斯待下去。
但是夏娃还是绕过那张桌子,滑到她的膝下,请求她再考虑一下,她一边说
一边脱下她的鞋子,用那她曾十分熟悉的方式来打动她,感染她。
萨莉把身体尽量往后缩,以阻挡夏娃带来的诱惑,但她仍感到了两腿之间涌
出来一股热一流。
「夏娃,停下来,你必须停下来,我发誓我不会告诉马克斯一个字的,你可
以离开DISC——O公司,继续你的计划,噢、夏娃……你不能,你不可以这
样,夏娃、夏娃、夏娃!」
*** *** *** ***
日内瓦
米卡低下头专注地看着他的手,就像他以前从未见过以的。
「你可以演奏了!」弗兰卡叫喊着:「我真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他们说自那
次事故后,你的手再也不可能演奏了,是这样吗,米卡?可是你能演奏!」
他没有回答她的一连串疑问,慢慢地把黑色皮手套从左手上脱下来。这手套
很柔软,就像是第二层皮肤似的。他小心地脱着手套,先是拇指,然后是食指。
她真想从他手中把手套抢过来扔掉,让他的手从此自由自在,她真想把他的
双手捧到灯光下。
「看在上帝的份上,和我说话;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手套,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告诉我。」
他还在慢慢地拉着手套,现在是无名指了。
她不耐烦地望着他,「说句话!」她冲动叫道,她的嗓音有点歇斯底里了:
「告诉我,快告诉我!」
「这真奇怪,」他总算开了腔:「我们抱着一线希望到一家诊所去,是在波
士顿还是在巴尔的摩,我记不得了。」他还在不急不忙地拽着小拇指上的手套。
「什么希望?」她简直是屏着呼吸看着他拽那只手套。
「也许它会恢复的,伤得并不是十分严重,你看,并没有变形,但我已失去
了感觉,」他停了下来,还剩半只手套在手上:「我们正沿着海边开车,那天天
气很好,公路上有很好的陡坡和隧道,当时是我开的车,以前我很喜欢开车,而
且喜欢开快车,我觉得那样可以放松自己。我第二礼拜在米兰有一场演奏会,我
一直很努力地准备着。那时我们正好从一条隧道里出来,我正低头关掉车灯,觉
得有点不对劲,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开的是自己的车,是否结果会不一样。」
她等着他说下去,几乎不敢喘气。
「道路,」他终于接了下去:「很窄,非常窄,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
声沉闷的巨响,又是老套,但这次却是真实的。对方的车一定也开得很快,他的
摩托车撞上了我的车子,他人被弹上了我前面的玻璃挡板,顿时玻璃碎片到处四
溅。」
「玻璃碎片四溅?」
「他撞了进来,炸开的玻璃散落在塞雷娜身上,就像钻石一样。塞雷娜那一
刻竟显得很特别,她就像被埋在了一堆钻石里似的。」
「那么你的手?」她满怀疑虑。
「我从未给她买过钻石,」他接着说,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儿:「我先剎车,
把车停在一边,然后去拉她,座位上也落满了碎玻璃片,我已不太记得清楚了,
后来就看见到处都是血。」
他脱下了手套,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又向前跨了一步,也盯着他的手。
他的手指细长、优雅,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显得苍白,但手上没有任何疤痕。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在他的大拇指下有一块不大看得清的印记。「她显得十分
生气,我去拉她时,她朝我大呼小叫,你的手,你的手!」
弗兰卡很理解地点点头,对一个小提琴家来说,一双手是至关重要的。
他的神情还沉浸在过去:「她虽然异常愤怒,但还是很侥幸的,她身上没留
下任何伤痕,还有那个男孩也是。」
她看着他死盯着他自己的那只手,说:「现在不是恢复了吗?你的手指有感
觉了吧?」
他很快地拽下了另一只手套,然后把两只手套都扔到了地上,「看起来是这
样,」他轻声答道:「看起来是这样。」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微笑着说:「我一定要告诉塞雷娜,告诉麦迪,也许我
们应该来点香槟。」
几小时后,他们已是几瓶香槟下肚,她忍不住要问那个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
问题:「为什么要戴手套,米卡?」
「我甚至不能忍受,看起来也很奇怪,」他把瓶里的最后一滴酒倒进杯里,
又要去取另一瓶:「可能是一哀悼吧。」
「但现在你好了,你有感觉了,可以重新开始演奏。」
「也许吧,」他表示同意:「现在做出决定还太早。」他打开瓶塞,一股泡
沫溢出了酒瓶,他用手感受着那清凉。
已经有很久了,他的手只感到有被灼烧的感觉,他的手指能再一次摸着古老
的木塞和光滑的玻璃……就像女人的肌肤。如果塞雷娜在就好了,他决定暂不打
电话给在伦敦的她,他不想让马克斯也分享这分喜悦,他要面对面告诉她,看着
她琥珀色的眼中的那份狂喜。他还在被麦迪的眼泪所震动着,当他告诉她这个消
息时,她喜出望外,又像是一直在期待着这个喜讯。
他们一块喝了杯香槟,她问他晚饭要吃什么来庆祝一下,并紧紧抓住他的两
只手,脸颊上淌着泪水。
弗兰卡一直静静地坐着听他讲,她在为自己亲眼目睹这样一个奇迹而自豪。
米卡又倒了点香槟,看着她举起酒杯时,手臂弯成了优美的曲线。是的,女
人的肌肤在他的触摸下会显得温暖而光滑,她的头发如丝一般的柔顺,还有她的
嘴唇,她的乳头……这一切,部会再现的。
他感到自己体内有奇怪的骚动和狂喜,这样的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禁欲,就像他的黑手套一样,己经成了一悼念的方式。没有了音乐,也就失
去了性的必要,但现在他又能感觉到一渴求在他内心深处涌动。
她的双乳在白色衬衫下高耸着,她修长、优雅的双腿紧紧包裹在她的牛仔裤
里。他几乎能感到自己的双手在把那几件棉质衣服剥离她的身体,他感受着她象
牙般光滑的身体……
在他的双手的触摸下,她的身体会变化无穷、凉爽、温暖、坚挺、柔软。他
弯曲自己的手指,没有了那灼烧感,却有一渴望去触及她。
是的,很快就会的,他决定道。
今天晚上。
也许现在。
他冲动地朝一排架子走去,那上面放满了他收藏的大量的磁带和唱片。他记
得第一次见到她的片时,她便令他浮想联翩,他将如何去拥有她,操练她,迅速
地占有她……
但当他伸出手时,他裸着的双手令她改变了主意,已经没有必要再戴那副黑
手套了,但他们之间也没有了音乐。
只有女人的音乐,女人的叹息、叫喊,充满了快感的尖叫,以及情不自禁的
呻吟。那是她的音乐。
*** *** *** ***伦敦
马克斯到了办公室门口,和塞雷娜保持了一段距离。他进去后,立刻把门关
了,塞雷娜虽然很好奇,但想到他有自己的隐私,便没有跟进去。
这座大楼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但丑陋而又刻板,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口味。
和马克斯办公室紧连的这间小屋也显得蹩脚。她把夹克搭在肩头,很随意地
扫了一眼,她看到一张桌子上散乱地放满了各文件,都是现代垃圾。无意中她看
到一份文件上的名字,她好奇地低下头仔细看了起来。
马克斯已经进了办公室,门被推开时,夏娃挺直了身体,她轻快地和他们打
着招呼,她站在萨莉身边,萨莉正坐在那把大椅子里。「你好,老板!我们没料
到你今天回来,是吧萨莉?」
当他不在时,他并不反对萨莉用他的办公室,事实上他也想把她的办公室重
新布置一下,再给她放几个合适的橱子,换掉原来的蹩脚的办公用具。
他哪里知道,如果他早几秒钟拧开办公室的门把,就会看到她们正在一起,
亲密无间,拥抱着,像一对恋人。
「确实有点惊讶,」夏娃边说边离开了萨莉,离开了那张桌子:「我希望这
不是因为日内瓦那边不太顺利吧?」
萨莉像是突然被打了一个耳光,她的眼光跟着夏娃,就像一只即将被猎杀的
动物,竭力躲开他的目光。
他很自然地回答着她的问话,询问着公司里的情况,并看到萨莉脸色正渐渐
恢复自然。他知道他的直觉没有欺骗他。
他能嗅出问题的存在,就像能闻到一股烟味一样。
他能感到空气中弥漫着阴谋,「很成功,」他平静地说着:「对我们大家,
对DISC——O都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机会。」他感到夏娃冷笑了一下,或许只
是他的幻觉。「萨莉,」他说道:「你又抽烟了,我以为你戒了呢。我离开后,
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觉得压力很大?」他绕到椅子后面,看着他的桌子,看不出
她们曾密谋过什么。
「不,不,一点也没有。」萨莉不自然地笑着答道。感谢上帝,他站在她后
面,目前她可不敢和他正面对视。夏娃控制得很好,声音举止得体、自然,就像
几分钟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她们没一起寻欢作乐过,也没一起争吵过,她突然
有点恨她了。
「其实你应该知道一句老话,有烟的地方就要起火,」马克斯亲切地说道,
眼睛望着夏娃。他手里拿着那包万宝路香烟:「这对健康可是有害的,萨莉,一
个大祸害,如果你感到工作上有压力,我们可以安排一次度假,你看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老板,」夏娃的眼里闪着狡黯的目光:「她真的需要离
开这里了,是吧,萨莉?」
她能听出夏娃话中的含义,萨莉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烟。马克斯一直把玩着
那盒烟,他犹豫了一下,才把烟递给她。
她能感到谈话己越来越让屋里的气氛紧张起来,马克斯和夏娃的每句话似乎
都很轻松无意,但句句令她不安。
「但每个人都是不可少的,他们是这么说的吧?」马克斯反击道,眼睛仍盯
着夏娃,一只手很友好地搭在萨莉的肩头,但这却似乎是提醒了萨莉,她正坐在
他的椅子上。她尴尬地准备起身让位,可是他按住了她,夏娃把这一切都着在了
眼里。
「哈,塞雷娜,你来了。」
三双眼睛一起看着她,塞雷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手里不经意地抓着张纸。
「萨莉,夏娃,这是塞雷娜米卡的伴。」
萨莉很礼貌地和塞雷娜打了个招呼,就像有一只冰凉的手揪住了她的心,她
从未见过塞雷娜,从未直接面对过她的这个情敌。她超人的美貌和亲切的外表令
萨莉震惊。塞雷娜一直在玩弄着一张纸,她不停地把它折成不同的形状,等她走
近些,萨莉认出来了,她倒吸了口凉气,那是她的笔迹。
「见到你真高兴,」塞雷娜以她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并朝萨莉伸出
手,萨莉只是麻木地握了一下。「真奇怪,我们从未见过面。」塞雷娜微笑着,
低一下头看着另一只手中的那张纸,然后转向夏娃。
血一下涌上了萨莉的大脑,耳边也轰鸣着,她几乎不能动,不能想,不能呼
吸。她的眼睛死盯着塞雷娜手中的纸,在那张纸上,她记下了夏娃计划的每一个
细节。塞雷娜优雅地向一把黑色皮椅走去,坐下,并摆弄着那张纸,把它折成了
一只小船。
「不要让我的到来打断了你们,马克斯,」她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很
多事情要讨论,马克斯和我谈过一些关于音乐市场和外围市场的事,这些对我来
说都是很奇妙的。但我想这一定是你的专长,对吧,夏娃?」塞雷娜笑着说道。
小船消失了,她又重新把它迭成新的形状,一朵花。
「确切地说,不能算是专长。」夏娃小心翼翼地回答,如果她是只猫的话,
她的尾巴一定要收敛些了。她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个强有力的对手。
那是朵很漂亮的花,那盛开的样子,让人想到了一朵玫瑰。
「夏娃,你这样说对自己不太公平。」马克斯很随意地说道:「你那份关于
北美的报告就很不错。」
现在玫瑰也消失了,萨莉感到塞雷娜在看着她,便不太情愿地抬起头,她看
到的是一双亲切,温暖的琥珀色眼睛,而且是友好的。
玫瑰花变成了一只旭日形的胸针,阳光四射。塞雷娜正朝她微笑着。
她感到自己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夏娃和马克斯正谈着多伦多的市场和从前
的生意,似乎没多大危险,只是不知他们是否话中有话,她听不出。
塞雷娜把胸针也拆了。
她难道把那张纸丢在了桌子上?她不该如此粗心的……也许会的。为什么塞
雷娜什么也没说?很显然,她意识到这张纸很重要,她不停地把这张纸折成小木
船,一朵花,一枚胸针。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含意呢?她漫无目的地想着,也
许这根本不是她的那张纸,也许只是她心虚罢了,她一定把那张纸锁在办公桌的
抽屉里。她记得似乎是锁起来了。
她又恢复了自信,「你折得真好。」萨莉大声对塞雷娜说道,看着她的手,
那枚胸针变成了一个尖尖的形状。
「你喜欢?」塞雷娜问得很随意,还在继续折着:「那么给你吧!」
她摊开掌心,是一把刀子。
*** *** *** ***
日内瓦
他的眼睛是地中海的蓝色,常常出现在她的梦中,令她情欲高亢。她的身体
在他的注视下,似乎变成了一汪清水,变成了液体。她的心狂跳着,她甚至也感
到了自己双腿间的隐处在颤栗着,而他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一个吻,」她柔声说道,感到自己的小腹在收紧:「只要一个吻。」
「只要一个吻?」他重复道,显然觉得有趣。他现在就在她身边。他的大腿
紧靠着她的秀腿,一只手扶着沙发,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
费不了多大劲,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可以把她按倒沙发上,把她压在他的身
下。他强壮、高大,可以很轻易地占有她,而她又是那么迫切地需要他。她重重
地躺倒在沙发上,她知道自己非常非常地想要他。
她眼里含着泪水,又一次说道:「只是一个吻。」
她闭上眼,感到他的双手滑过她的长发,把她的脸扳向他,他呼出的气息撩
拨着她的太阳穴。他的眉毛,他的嘴唇轻轻地触着她的眉毛,他的舌头吻着她的
睫毛,小心地舔着她眼角的泪水。
她的嘴唇张开着,等待着,等待着他有力的嘴唇、舌头和牙齿。她感到自己
的牛仔裤太紧了、太紧了。当她感到他的嘴移向了她的耳朵,她全身禁不住地动
起来,一不可抑制的情欲升腾着,升腾着。
她的双乳在衬衫下不安地耸动着,乳头坚挺硬实。当他的舌尖吻住她的耳垂
时,她几乎尖叫起来。
他的嘴唇温柔地轻轻地吻着她。如此的轻柔,她感到太轻柔了。他的唇在她
的脸上滑动着,顺着她的脸颊、下巴,就是避开她的嘴巴。她的神经高度亢奋,
她的双唇被一极度的焦渴灼烧着。她几乎不能再忍受这折磨,这等待已是一无言
的疼痛。
她呻吟着,嘴唇干烧焦渴。她感到他的嘴正对着她的嘴,好像低语着什么,
他的舌头舔舐着她干裂的嘴唇,湿润着她的双唇,并用牙齿轻轻地在她的双唇上
摩擦着。她伸出舌头去搜寻他的舌头,去感触他湿热的舌头,然而他却抽走了。
她仍闭着眼睛,她知道,只要她睁开眼睛,碰上他的眼神,那将点燃她体内
将到来的爆炸。她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地躺着,她知道,她稍稍动一下,她的神经
将不受控制,她的体内将会涌起那阵还不该到来的浪潮。
似乎是过了几个小时以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嘴唇滑向她的嘴唇,死死
地盖住了从她嘴里发出的充满极度快感的尖叫声。
伦敦
「我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马克斯说道:「当然啦,我离开期间也管不了
那么多。」
「噢。」塞雷娜漫不经心地望着镜子中的影像。
他们已经离开了马克斯的办公室,她随随便便地把那张纸还给了萨莉,然后
爱德华带着她和马克斯回到了公寓。她洗好了澡便溜上了床,她没想到天花板上
会有一面大镜子。
「萨莉肯定也感到了疑惑,很显然,她想给夏娃时间,」马克斯靠在塞雷娜
身边的枕头上,手正抚弄着她的头发:「坦白地说,我不能肯定萨莉是完全正确
的,但夏娃是她的助手,如果她觉得不能再和夏娃合作下去,她知道该怎么做,
我真正依赖的是萨莉。」
「噢。」塞雷娜又应了一声,对他的话并不太感兴趣。
在这面镜子下交欢,一定是疯狂而又趣味无比的。她感到自己身心全部放松
着。她对自己笑了笑,用手指理了理头发,也许该换发型了,也许该剪一剪。
「当我们和夏娃说到这点时,她令人出奇地镇静自若,她甚至考虑重新回到
金融界去工作。」
「真的吗?」塞雷娜转过身望着马克斯,看来萨莉没有用那把「刀」切自己
的手腕,也没有去戳马克斯一刀,她把它收了起来,这很有趣。
她想到了夏娃,她曾是马克斯,也是DISC——O公司的一个大威胁,也
许她应该把那把「刀」递给马克斯,只是一时兴起,她才把它给了萨莉。
马克斯伸出手揽住了她,她便什么也不再想了。
第十二章 插曲
维京群岛
快艇泊在了维京群岛的一个小岛边,这是一个晴朗而又温和的日子,阳光在
海面上,泛出银色的光芒。
「天气好极了。」她身边的男人说道,他的语气就像在为这个事实和为自己
祝贺一样,也许确实如此吧。
塞雷娜正躺在他身边的轻便马车上,没有吭声,只是抬手扶了扶太阳眼镜。
阳光在她抬起的手臂上,手腕上的钻石手镯和手指上的钻石都在丽日下闪闪
生辉。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有些人认为大白天戴钻石首饰粗俗,她觉得这想法很
可笑,当然不是这么回事,特别是你不再同时戴其他首饰时。
「大海就是玻璃。」他接着说道,语气中仍有一自我陶醉。
她眼睛朝他望去,他的嘴角露出一满足的微笑。这微笑令人觉得他似乎拥有
整个世界,或者说拥有一切。
他确实有权力,自命不凡,她提醒自己,最终,她不也躺在他身边吗?
她想起了过去的六个月,她的思绪回到了米卡的身上。她想到她返回日内瓦
时,他没去机场接她,也没在门口等她。她是多么失望,走进别墅,她听到了巴
赫的曲子从音乐室传出,她以为他会是一副沮丧的样子,她犹犹豫豫地推开门,
走了进去。
她发现他在演奏!
然后是眼泪,喜悦,如释重负,还有香槟和欢笑。
但他决定继续作曲,演奏只是自娱自乐,这多少令她有点失望。
他现在应该和她在一起的,她沉思着。他决定留在日内瓦,拒绝和她一块出
游,他说工作压力太大。她在想,也许弗兰卡还和他在一起,也许她听从了马克
斯的安排,去罗马待上几个月。
马克斯,有时她也在想他在想什么呢?他是否意识到了,是否感激她为他做
的一切,也许并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躺在她身边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塞雷娜,有什么事不
对劲吗?怎么了?」
「没什么,杰夫,一切都很好,也许我们该叫午餐了,我饿坏了。」
*** *** *** ***
罗马!一个不朽的城市。弗兰卡自嘲道,一个恋人的城市,在九月的日子里
一个人待在这里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又下雨了,绵绵不断的令人沉闷的雨水,不停地敲打着窗子。
马克斯渐在罗马的美国研究学院为她订了房间,最初的几个星期她确实很开
心,她可以和学生及学者们交谈关于绘画、雕塑、建筑和音乐的话题。她和一位
曾获得过罗马奖的年轻女画家分享一间套房,她们之间很快变得十分友好。她们
一块吃饭,一块逛露天市场,一块喝啤酒,这里多彩的生活多少减轻了一点她远
离米卡带给她的痛苦。
再过不久,就能再见面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首场演奏会订在一月份,
马克斯写道,在皇家爱尔伯特音乐厅,一切都按计划发展着。
很快了。
日内瓦米卡坐在阳台上,喝着咖啡,一大早再坐到这里已经有点寒竟了,但
他仍喜欢这样。米达斯蜷曲在他的膝盖上,带给他一丝暖意。
他低头看着压在杯子底下的那张明信片,画面上的阿芙罗狄特正在沐浴中,
她从凡蒂冈寄来的。他欣赏着画中的大理石女神像那优美的曲线,然后翻过来,
又一次去读那句话。
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很快!」
《塞雷娜之歌》已经为她写好了,而且经过再三修改,已日趋完美。
他已经又着手另一首曲子,是以米达斯为背景的,描述它娇憨的神态,但这
次他却不能像写《塞雷娜之歌》那样精力集中了,因为他想念塞雷娜。
究竟是什么让她离开了日内瓦,她到了纽约,又从纽约去了波土顿,然后和
那个叫杰夫?布鲁克斯的男人一起消失在了那片热带地区。他曾以为她八月份去
伦敦,一个令她讨厌的地方,是为了和马克斯发展一关系,寻求一归宿。
但是,他错了。她还像以前那样,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男
人身边溜到另一个男人身边,他多希望她能回来一趟。
很快。
首场演出已越来越近了,只有六个星期了,也许是七个星期?
很快了。
*** *** *** ***
波士顿
夏娃从她租的六楼豪华公寓朝下望去,紧挨着这座豪华公寓的是一家简陋的
餐馆,难道波士顿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没有都市规划概念的城市吗?豪华的饭
店旁可以是一溜破房子,或是修理厂,或是洗衣店,真令人难以忍受。
她觉得看这样的风景,简直是一灾难,她扭过头看着电话,她一直在等杰夫
给她回话。几乎一个月过去了,DISC——O公司给她的遣散费还是很慷慨的
,她完全可以在筹组建新公司前再应付几个月,但没有杰夫?布鲁克斯,她的公
司是开不成的。
她很高兴自己把尼古拉留在伦敦的那家俱乐部里,直到她在美国、某个杰夫
喜欢的城市建立起他们的公司,但杰夫似乎不懂得时间的重要性,不懂得行动要
快。
最初他很乐意加盟她的计划,他带着她出入波士顿豪华饭店还带她去他的牧
场。那时,她也不急于催他,只是在享受着那上流社会的生活,享受着自由和阳
光。
每次给他打电话,他的秘书总是不快不慢地说:「夏娃女士,他会很快和你
联络的。」
很快。
但这几乎已是他妈的一句空话了。
*** *** *** ***
伦敦
「我不懂,萨莉,他几乎什么也没为我做,懂我的意思吧?没有激动,没有
颤栗。」
「但我感到了。」她甜甜地说道,岂只是激动和颤栗,她心里想着,并看着
尼古拉片,笑了笑。
「对一个无名的在俱乐部演奏的俄罗斯钢琴手来说,这份合约太慷慨了。」
马克斯表示不满,并看着她。她已剪了头发,短得像个头盔,前额还留了浏
海,这让她看起来比过去老了点。
「低估新手是要犯错误的,马克斯。」她提醒他在弗兰卡身上曾犯过的那个
错。马克斯不得不接受她的嘲弄,该死的塞雷娜。他最后不得不以双倍于原来的
利润和固定的年薪同弗兰卡达成协议。这大大减少了他原期待从「赞歌」这部曲
子上捞的利润。米卡只同意这个愚蠢的标题,对此,马克斯仍耿耿于怀。
她也许就要打电话来了,他低下头去看手表,假装思考什么问题。她每周打
一次电话,有时两次或三次,她和米卡分开来,实际上对米卡的进一步恢复是大
有好处的。她不赞成他给她电话,但他很想她。
「所以,马克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想了一会儿,只得保留自己的意见,表示同意。她知道他会的。
萨莉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她的桌子已换成了一张光亮整洁的黑色大桌子。
她拿起电话告诉尼古拉这个好消息,并打开了她办公桌右边的第二只抽屉。
她现在常常冲着自己的护身符微笑,抽屉里是空的,除了她的护身符。
是它给她带来了好事连连,她想着,轻轻地抚弄着塞雷娜折的纸刀。
终 章 终曲
伦敦 艾尔伯特皇家歌厅
舞台上的灯光显得十分燥热。在升起的演奏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四把小提琴,
上面用丝绒盖着。她能感到人们正好奇地窃窃私语,有的几乎伸出头来,要看一
眼米卡珍藏的尤物。
凭着一个演奏者的第六感,她知道今天的观众有很多都是带着好奇的心理来
的。她只是一个无名之辈,今天这个大厅之所以座无虚席,多半是因为米卡。他
们是来欢迎他重新回到舞台的——以一个作曲家的身份,他曾神秘地失踪了那么
久。
在她的想象中,他们就像一群动物,有的充满了野性和情欲,有的驯服、粗
俗。批评家们装扮得像华丽的美洲狮,带着野性的目光,准备狩猎,朋友们和音
乐界的同仁们则像变色龙一样圆滑,准备跟在批评家的身后人云亦云一番;还有
那些音乐爱好者们,则打扮得亮丽动人,穿丝戴银,就像热带的鸟儿一样。
她要像米卡那样,驯服他们,打动他们,震住他们……还有他。
她能感到他的存在,几乎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今晚之前,他们没有见面,甚至都没有说话,塞雷娜曾和她见过一面,显得
十分友好。她帮助弗兰卡调整情绪,调动热情,为演出做好一切准备。
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当他
听到一个极富修养的声音预告演出即将开始时,她感到有点兴奋,但接下来的话
却显得十分遥远,令她更加精神集中。
「女士们,先生们,今晚我怀着极大的荣幸向大家介绍一位杰出的音乐家的
杰出作品。」
她感到体内有一东西涌动,她感到自己手指开始颤,找寻着那把「斯确德瓦
瑞斯」,还有那坚硬的琴弓,和他的温暖,光滑、诱人的肌肤。「这部作品充满
了不寻常的魅力,它既有古典音乐的优雅,又散发着新浪漫主义的色彩。」
她突然感到口干舌燥,便伸出舌头湿润着嘴唇。
她想象着他的嘴唇,想象着用她的舌头去舔溉它们,他张开嘴,等待着她,
她的舌头游动在他洁白坚固的牙齿间,她闻到了他湿热甜蜜的呼吸。
「小提琴协奏曲有一段悠久而又浪漫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六世纪的巴赫,
一般有四个乐章。」
他的身体在她的抚摸下微微颤动着,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她的双手很技巧地
游离在他的身上,他的阴茎坚挺,就像琴弓一样。
「即使是最出色的演奏家也会发现今晚的演奏将是高水平、高难度的,请大
家和我一道欢迎弗兰卡出场,请她为大家演奏《塞雷娜之歌》,这部乐曲有四个
乐章。」
观众席上的塞雷娜被乐曲的标题震动了,坐在她身旁的米卡鼓着掌,眼睛盯
着舞台。塞雷娜另一边的马克斯不自在的在座位上动了动。不管怎样,这个标题
比「赞歌」要好一点,他紧紧地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弗兰卡睁开眼睛,听到观众热情而又谨慎的掌声,他们在等待着。她稍稍平
息了一下自己,然后走到了舞台中央。
在炽热的舞台灯光射下,她的满头红发像燃烧的火焰一样泛出金黄色的光芒。
她身着一件坦胸露背的黑色礼服,裙襬一直开到了大腿,唯一的饰品是一条重重
的金色项链,这是塞雷娜离开她的化妆室时,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给她戴上的:
「会带给你好运的,亲爱的。」
她用手指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然后弯下腰将那把「斯确德」从琴盒里取了
出来。就在她转身取琴时,她听到观众席上发出了一声赞叹,这是一个男人的声
音,是一个男人在看到她优美的双腿和在黑色衣裙映衬下的光滑自晰的肌肤时的
由衷赞叹。在他们的眼中,她完美的身体曲线已把「斯确德瓦瑞斯」比了下去。
米卡就在那里,在某个地方,她能感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他是在后
排,在前排,还是在包厢里?她不知道,但这没有关系,只要他在就行了。
她面对着观众,突然地,感到荒唐,性欲高涨,潮湿。有点过份。一点都不
是在演奏第一乐章「吻」时所需要的情绪。她只感到燥热狂暴,指尖有一灼烧感
,两腿之间也剧烈地跳动着。
她开始演奏。
但她还在想象着他,有一个小节出了点差错,不过她掩饰得很好。
她就像一汪流动在他身边的水,温暖,充满激情,用她的舌尖和牙齿去折磨
他,用她身体散逸出来的香气包容他。
米卡轻轻地骂了一句什么,很轻,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观众们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凝听着舒展开来的音乐旋律,那稍瞬即逝的、
模模糊糊的诱人的琴声引起了他们的好奇,使他们觉得那曲调有一若隐若现的迷
惑力。
琴弓在弦上抚摸着,弹拨着,她灵巧地拉着小提琴,乐声时高时低,时起时
伏。她用她的眼睛触摸着他的身体,逡巡在结实,肌肉发达的大腿上。她轻佻地
摆弄着他裤子上的拉链,感觉到他的那东西硬起来。她的手指在那里漫游着。
她现在已经完全沉湎在情欲之中了,欲火中烧,体液下泄,极度的兴奋冲刷
着她的下腹,使她的奶头坚硬地挺起。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她想要震动他、冲撞
他,想飞快地松开那条拉链,把他那僵硬的、充血的、硕大无比的阳具放入自己
的嘴巴里,想感觉他的手紧紧地按着她的脖颈。但她现在必须控制自己。
然而,那强烈的,折磨人的脆弱的情感是那样令人痛苦,几乎无法忍受。她
压低了曲调,直至趋于安静。她要避开他,躲开他,就像她曾从他身边离去,到
了罗马。她让琴声归于安静、俱寂的黑夜。
音乐大厅鸦雀无声,没有咳嗽声,没有翻动节目单的沙沙声,当她把「斯确
德」放回琴盒,又换了把「格石尔茱瑞斯」时,观众席上也没有交头接耳的低语
声。
她镇定自若,信心十足,就好像她正把他引导到她的两腿之间。她把小提琴
抵到下巴,欣赏着那坚硬的木质的光泽,想到了他硬梆梆的阳具。
《拥抱》的曲调如流水轻盈畅快,又像是飘忽不定的微风撩人情思,它似正
飘落下来的丝绸瑟瑟作响,诱人情欲,又似闪烁的火苗突然发出爆裂声。
她又迷失于对他身体的探索中,在丝质和绵麻衣服下面,她摸到了裸露的皮
肤。她谨慎地、有意地将手指漫游到他衬衫的钮扣上,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的脸,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那男性十足的喉结,双手慢慢扯开他的衬衫,暴露出
他富有阳刚之气的,肌肉发达的胸脯,她轻弹着他坚硬的小小的奶头,她伸出舌
头,吸吮着它。就在这时,她开始了拨奏曲。
欲望的火焰越燃越旺,越来越炽热,浓烈,情欲已被唤起和正在被唤起。
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冒着蓝色火焰的煤炭,米卡再次诅咒着。
「怎么了,亲爱的?」塞雷娜小声问道,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太紧张,太快了,」他恼怒地答道,忘了压低他的嗓音:「她不能保持这
样的……过一会到了《高潮》乐章就无法演奏了……该死的她!这是亲密、亲昵
的性行为,不是通告!不是通告!!」
从他们身后传来气愤的嘘嘘声,要他们别作声,安静下来。
「她可能会让你惊讶的,亲爱的。」塞雷娜贴着他的耳朵说,在他的脸颊上
留下一个轻轻的抚慰的吻。
弗兰卡演奏精彩极了,她的琴声已深深打动了在场的观众,使他们陷入朦朦
胧胧的情感之中,好像是里在雾气腾腾的水蒸气里一般,恍恍惚惚。塞雷娜自己
也被这琴声感染了、征服了。坐在她身边的马克斯,已完全投入,完全沉迷于乐
声之中了,他的手紧紧地接着她的大腿。
最后,那渐入佳境的和音在空气中沙沙穿过,像是白色的亚麻布飘落到地上
时发出的脆响。乐声慢慢消融,渐渐逝去。
舞台上,她伸手去拿那把「斯确德」小提琴,它像是她的情人。
火辣辣的、滚的、急促的、狂乱地落下了琴弓后,她的手粗野地、不耐烦地
、贪婪地挥动着,他们之间的任何屏障都是无法忍受的。她现在用劲地拉着提琴
,力气是那么大,好像要沉陷进去,穿透进去。
在观众席上,人们在椅子上摇晃着,他们被乐声吸引,被乐声禁闭,被乐声
征服,情欲炽烈。
那欲火升腾起来,琴声又使弥漫在空气中的骚动的气息更浓更炽,预示着将
有大声的尖叫,狂热的兴奋,极乐的疯狂,他们将发泄自己的性欲,融化掉蕴蓄
已久的快感,他们将彻底放松,完全松弛。
她感到他的那东西进入了她的体内,她知道他会凶猛地向深处刺去,然后退
出来,环绕着她孔洞的入口,仅仅是为了折磨她、激惹她,接着,他再次陷了进
去,再次冲刺,当她的高潮就要到来时,他又退出来,把他的嘴移向她的性感中
心,轻柔地吻着它,用他的舌尖使她滚的阴阜平静安定下来。
接着,他会又一次戮进去。
她那个地方湿湿的,有一痛苦的空虚感。她渴望他,渴望他冲进自己的体内
,用那狂野的,兴奋的硬东西填塞她,充实她,把他们俩一齐带入极度的欢乐中
,让他们在高潮中爆炸。她能感到她自己的高潮正在临近,当她进入尾声,将琴
弓拉得悠长而猛烈的时候,她感到大腿上的肌肉颤动着。她竭力控制着,甚至在
她将最后的音符奏出,使他们疯狂尖叫的时候,她也在克制着。
当她把「斯确德」放回原处,又伸手去拿「阿马特」小提琴时,在静默中,
有一可以感觉到的区别。米卡是对的,阿马特在大厅里声音不会传得很远,但选
择是慎重的。徘徊的、痛苦的爱的失落并不意味着支配空间,但可似增加它。
这是一死亡,一结束,脆弱的,折磨人的,痛苦的。身体里奔涌的火焰冷却
下来,呼吸趋于平缓。
她绝妙地控制着它,把握着它,平息身体的躁动,震颤消融进古怪奇妙的拨
奏曲中,消融到念来愈弱的琴声中,那是一温馨的,包容一切的安宁。
她应观众的要求,一连重奏了三次,当她大汗淋漓地回到后台时,仍沉浸在
那如雷般的掌声中,她兴奋、狂热、喜悦,她成功了!
他正在她的梳妆室等着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