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双双叫道:「石哥哥,你怎么放过他们了?」
石中英道:「江湖上坏人是杀不完的,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他们一个教训,
也就够了。」
孟双双轻哦一声,抬头道:「石哥哥,他们会不会是和娘一起来的?唉,娘
怎么会和这些坏人在一起呢?」
石中英道:「孟家寨教头,都是乾坤教收买的贼党,此次孟耐德率众来,可
能是受了贼党的蛊惑。」
孟双双睁大双目,说道:「但方才八手仙娘不是说,她不是乾坤教的人么?」
「她也许不是。」石中英道:「我们见到孟耐德,就可分晓。」
孟双双道:「那我们快走。」说完,当先朝谷口奔了过去。
两人脚下极快,眨眼工夫,已经奔近谷口,但见这道山谷,两侧峻壁耸立,
地势狭窄,一条乱石小径,高低不平,积水成坑,看去极险恶。石中英如今阅历
渐深,总觉得这条谷道、凶险阴森,自己两人,只要一进谷口,就没有一处隐藏
之地,极易中人暗算,他不知怎的心里突生警兆,脚下一停,叫道:「双双,慢
点。」
孟双双正待朝谷中掠去,闻声住足,回头问道:「石哥哥,有什么事么?」
石中英道:「谷道险恶,还是我走在前面吧。」
孟双双甜甜一笑道:「石哥哥,你怕我应付不了?」
石中英道:「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入谷之后,你不可离我太远。」
孟双双点点头道:「我知道。」石中英话声一落,立即举步朝狭谷中走去。
孟双双不敢怠慢,从身边抽出长剑,双脚轻点,紧随石哥哥身后五尺光景,
往前掠去,两人走了一箭来路,但见山势更加险恶,两边崖壁如削,谷道愈走愈
狭,曲折向东。刚转了两个弯,突听身后峻壁上,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吹角之声。
声音怪异,听来甚是刺耳。
孟双双喜道:「石哥哥,你听到了么?那是吹角声,就是我们孟家寨传递的
信号,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娘果然在里面……」她话声未落,前面山谷问,同
样响起了一声尖厉的吹角之声。
就在这一瞬之间,突然弓弦急响,锐风划空,从两侧崖壁上,射下漫天箭雨
,向两人当头袭来。石中英对那声吹角信号,本已起了怀疑,但听孟双双说是他
们孟家苗的传递信号,方觉释然。此时突闻弓弦急响,苗疆毒弩箭,像飞蝗密集
射来,心头不禁大怒,低喝一声:「双双,小心。」
喝声甫出,猛的双袖一抖,两只手掌,运足内力,遥空劈去,他内功精湛,
掌风过处,那些电射而来的喂毒肾箭,纷纷被震飞开去。石中英趁这一缓之势,
掣出盘嫡剑,但见剑尖轻颤,飞起一圈青蒙蒙的光华。肾箭来势虽急,但只要接
近剑光,立被绞成粉碎。
孟双双跟在石哥哥身后,入谷之初,早已握剑在手,峭壁上射下来雨点般的
弩箭,差不多已被石中英两团势如狂飓的掌风扫飞开去。她不敢怠慢,右腕挥动
,舞起一片剑光,宛如白练盘空,护着自己一个娇躯,拨荡为数已经不多的箭杆
,把身前身后,舞得风雨不透,一面仰首用苗语朝崖上大声叫道:「你们快些停
手,我是孟公主。」崖上贼人,没理没睬,一支支弩箭,还是像飞蝗射个不停。
孟双双又急又怒,接着叫道:「喂,你们听见了没有,我是孟公主。」
石中英道:「双双,不用叫了,你们四个村子里,已有不少苗人,早被贼党
买通,你再喊也不会理你的。」
孟双双一怔道:「石哥哥,你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我娘一点也不知道?」她
几乎气的要哭出来。
石中英一面舞动长剑,说道:「那天晚上,在寒衣溪谷口,我就看出来了。」
孟双双急道:「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娘呢?」
石中英道:「当时不能说,你门四个村子的壮丁,全控制在教头扒灰翁和他
党羽手中,一说就会酿成巨变。」
孟双双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石中英道:「就凭这些弯箭,还伤不了我们,走出了这段狭谷再说,蓝老前
辈要我护送你回九里龙,老实说,就是要我协助耐德,清理孟家寨潜伏的贼党的。」
他对这些弩箭,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右手长剑也挥洒得很轻协
孟双双眼睛一亮,喜道:「蓝老前辈真是了不起,他大概早就料到这些贼人
不怀好意,啊,石哥哥,你怎不早说呢?」他们边说边走,石中英挥起一大片青
光,足可挡住射下来的弩箭。弩箭只要和青光一接,立时碎裂四射,纷纷落在两
三丈外。
几句话的工夫,两人很快走出十来丈远,数里长的狭谷,到此已经转弯。等
两人转过弯道,前面就没有弩箭。孟双双道:「好啦,没有箭了。」
石中英暗暗忖道:「贼党要在这条狭谷中,设伏袭击,决不可能只有前面一
段……」他心念转动,还未开口。
突听身后转弯处,响起一阵震天价的轰隆巨响,但见从崖上推下无数大石,
刹那之间,尘土飞扬,己把自己后路截断,身后巨响方起,前面一箭来远的转弯
处,也紧接着推下巨石,轰隆隆巨响不绝。显然这狭谷前后道路,俱被截断,让
你门进退两难,困在这一箭远近的狭谷之中,束手待毙。
孟双双吃惊道:「石哥哥,我们去路,被他们切断了。」
石中英道:「不要紧,他们困不住我们的。」话声方落,头顶石崖上,又响
起一声刺耳的吹角之声。
角声未落两边峻壁之上,突然火光一闪,登时有无数捆带火松枝,人崖上往
谷中投来。石中英看出情形不对,接连劈出几掌,把一捆捆带火松枝,震出数丈
之外,但带火松枝虽被震飞出去,经掌风一震,风助火势,落到地上,就火花四
溅,熊熊燃烧起来了。
刹那之间,这一箭远近的狭长谷道之中,浓烟密布,火光四起。方才那一阵
喂毒苗弩,虽然势道极猛,骤落如雨,还可有箭拨挡。但这一阵火攻,就算没有
烧到身上,光是这浓重的松烟,就扑鼻呛喉,无法忍受。何况火势蔓延极快,渐
渐逼人。
孟双双早已吓白了脸,取出手帕,掩着小嘴,担心的道:「石哥哥,我们怎
么办呢?」
石中英不由剑眉陡竖,朗目凝煞,回头道:「别怕,我们上去。」
孟双双道:「我们上那里去呢?」
石中英道:「自然到崖上去。」话声出口,左手拦腰挟起孟双双,口中长啸
一声,双足顿处,人如鹰隼腾空,一下拔起五六丈高,施展「梯云纵」身法,足
尖在壁上一点,再次腾身飞起,凭着一口丹田真气,起落如飞,朝崖壁抢登而上。
数十丈峭壁,没有坡度,但总有凸凹和断缝之处,可以落脚,就算石面光滑
,也可用剑尖点动,借力腾身。只有一点,就是峭壁四面无处可以遮掩,两人这
一飞越而上,目标极为显著。
崖上的人,自然很快就发现了。两边峭壁上登时弩箭齐发,这回弩箭势道之
强,比之狭谷中遭受袭击,要强劲准确得多,因为从崖上射向谷底,弩箭射程已
远,力道已衰,更难取得准头。石中英缘壁而上,一跃五六丈,人附着石壁,直
线上升,距离正在逐渐接近,崖上的人容易瞄准。
尤其是躲在对面峭壁缝间的贼人,眼看石中英在这边石壁上腾空飞掠,目踱
不过四五丈远,背部全卖给人家,成了众矢之韵,发射弩箭自然又准又急,势道
奇猛。叫时之间,急劲的弓弦之声,和强弩利箭的破空锐啸,响成一片,一支支
喂毒利箭,骤雨般激射过来。
石中英左手挟着一个孟双双,右手挥动长剑,运起了全身功力,剑光燎身,
两足疾点,连人带剑。化作了一道青光,沿着石壁,仲霄直上。密集弩箭,还没
近身,就被直冲而上所带起的凌厉风震飞出去。他此时可说已经发挥了最大的能
力,一连十几个起落,已经攀上五十多丈的断崖,目光一转,但见一道壁缝间,
隐伏着二十几个苗装汉子,正在挽弓发箭朝自己两人射来。
心头不禁大怒,口中暴喝一声,双足再点,人如巨雕凌空,冲破箭雨、直向
发箭之处冲去,那二十几个苗人眼看石中英凛若天神,飞扑过来,无不心头大骇
,弃了弓箭,拔足就逃。石中英来势何等快速,像一阵风般从他们头上越过,一
下落到他们面前。这些苗人看得大惊失色,纷纷跪地求饶。
石中英放下孟双双,说道:「双双,你问问他们,在狭谷截击我们,是谁出
的主意,耐德现在何处?」这边崖上的苗人,全都弃了弓箭,但对崖弯箭,还是
像雨点般射来。
石中英话声甫落,猛地一个转身,身形平射,直向对崖扑过去。这两面对峙
的崖壁,到了上面差不多已有十丈距离、半空中箭如飞蝗,朝他凌空飞来的人密
集发射。石中英剑先人后,化作一道青光,电射而至,越过众人头顶,落前崖上
,足尖还没沾地,左手扬处,一把石子使出「漫天花雨」。「米粒打穴神功」,
朝潜伏崖前发射的二十几名苗人打去。
这些人只看到一道青虹,从对崖飞来,几乎连转身迎敌都来不及,己被石中
英一把碎石子,悉数制住了穴道。眼看放箭的苗人,悉数被制住,正待仍向对崖
飞去。瞥见一块巨石后面,似有人影闪动。
石中英大声喝道:「石后何人,还不给我出来?」那人敢情缩着身子,连大
气都不敢透一口,自然没有作声。
石中英又喝道:「你再不出来,石某要不客气了。」那人依然没有作声。
石中英看他躲着不敢出来,岂肯放过,身形一晃,悄无声息的朝石后悄扑过
去。他堪堪扑到,突见人影一闪,一支雪亮的钢叉,闪电般迎胸刺来。石中英身
形微侧,左手五指已经抓住了叉柄,目光一抬,微笑道:「我早就知道这些苗人
,总该有个领头的人,原来纵火烧石,都是你的主意。」右手长剑,疾快朝他「
肩井穴」上拍落。
原来这人使一柄纯钢火叉,正是岭南五鬼中的火烧鬼辛六,火烧鬼刺出的火
叉,被石中英抓住,心头方自一惊,还待挣扎。石中英出手何等快速剑尖拍落,
点中他穴道,火烧鬼一条有臂便自软软垂了下去,火叉脱手堕地。
石中英一把抓住衣领,笑了笑道:「辛朋友,委屈你了。」话声一落,一手
抓着辛六,双足一点,朝对崖飞去。
老远就看到二十几名苗人,手持弯形苗刀,围成一圈,中间人影闪耀,正有
两个人在那里厮杀。那不是孟双双和岭南五鬼中大头鬼谷奇宁?孟双双近日得石
中英的指点,剑法精进不少,一柄长剑,使得开阖自如。大头鬼谷奇头大身矮,
生相怪异,心机更是狠毒,手中一柄铁掌,使的全是歹毒招术,着着进逼,尽往
孟双双身上要害下手,真是心毒手辣,阴损已极。
石中英心头立时明白过来,敢情两边石崖上,各有一人主持,对崖上火烧鬼
辛六,这边则是大头鬼谷奇。大概自己上石崖之时,大头鬼已经躲了起来,等自
己朝对崖扑去,剩了孟双双一人,他想趁机把她擒下,这该怪自己太大意了。
他看到大头鬼谷奇出招歹毒,心头不禁大怒,双足一点,人如大鹏飞扑而下
,口中大喝一声:「双双,你只管退下来。」话声未落,人已扑到,凌空探臂,
一掌朝大头鬼谷奇当头劈去。
大头鬼谷奇在狭谷上袭击无功,此时正在快打快攻,希望能把孟双双拿下,
骤见石中英划空飞扑过来,人还未到,一团猛劲的掌风,已经迎面劈到。他知道
石中英的厉害,心头大惊,那敢硬接,大头一晃,身形横闪而去,连头也不敢回
,拔步就逃。
孟双双叫道:「石哥哥,别让他逃走。」
石中英飘落地面,把火烧鬼个朝地上一掷,冷笑道:「他跑不了的。」人随
声发,倏地长身掠起,快若离弦之箭,朝大头鬼谷奇追去。
大头鬼沿着岭脊,没命的飞奔,但他刚掠出十数丈远,但觉头顶疾风飒然,
一道人影,已经拦在面前。这人青衫飘逸,双目凝煞,冷冷的看着自己,那不是
石中英还有谁来?大头鬼心胆俱碎,要待刹住身子,都来不及,他心思歹毒,在
这电光石火之间,忽然心机一动,装作惊惶失措,刹不住足,口中惊啊一声,猛
然朝石中英身上撞去。
就在快要撞上之际,右手一柄三尺长的铁掌,拦腰猛击,双方相距极近,这
一记铁掌,到了近身才发,自然势猛力沉使人避无可避。那知铁掌快击上石中英
腰际,石中英身子轻轻一转,左手顺势朝后一抡,握住了铁掌柄部,右手一抬,
衣袖跟着朝前拂出。大头鬼谷奇但觉右腕剧震,一股令人窒息的劲气,迎面拂来
,他连看都没有看清,口中闷啊一声,一个人被摔出去数丈来远。
孟双双看的又惊又喜,一个箭步,过去,剑尖拽着大头鬼的鼻尖,怒道:「
姓谷的,还不给我爬着起来?」
大头鬼谷奇给石中英衣袖这一拂,全身骨头,几乎像拆散了一般,一身武功
若废,这时被孟双双剑尖指着鼻尖,只得缓缓爬着站起。孟双双嫌他动作太慢,
哼道:「你方才的狠劲那里去了?」
大头鬼暗暗切齿,但他为人,生性阴沉,自知此刻身落人手,不能发狠,当
下故意哭丧着脸,喘息道:「孟公主,在下被石公子废了武功。」
孟双双道:「别死相了,石哥哥只是拿衣袖拂了你一记,几时废你武功?快
过去,我有话问你们呢?」
大头鬼听说自己武功并未被废,心中暗暗高兴,在孟双双剑尖指使下,故意
装出怕死模样,依言朝山脊一处大石崖走去。火烧鬼辛六也醒来了,就委顿的坐
在右上,只要看他神情敢情也是功力若废,经穴受闭。
孟双双剑尖一指火烧鬼冷喝道:「过去,和他一起站着,我有话问你们。」
大头鬼谷奇乖乖的走过去,和火烧鬼并排坐下。
石中英道:「你先问问他们,在狭谷中袭击我们,是什么人的主意?」
孟双双剑尖一指,喝道:「你们同到没有,快说,哼,谁要不说,我就刺谁
一剑,你们瞧瞧,这柄剑上淬过毒的,划破一点皮肉,就会毒发没救。」说罢,
扬了扬手中灰黯无光的长剑。
火烧鬼辛六道:「拦击你们,自然是耐德的主意了。」
孟双双气道:「你胡说,娘会要你们拦袭我么?」
大头鬼谷奇道:「辛六说的是实话,不是耐德下的命令,谁敢出手?」
孟双双不信道:「娘怎会下这样的命令呢?嗯,你们说说看,娘怎么说的?」
火烧鬼辛六道:「咱们是听总教头传下来的命令,耐德说过,遇上石中英和
假冒孟公主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孟双双尖声道:「什么?谁是假冒孟公主的人,娘说的是我?我是假冒的?」
大头鬼谷奇咧齿笑道:「姑娘是不是假冒的,你自己一定比别人清楚了。」
孟双双气得满脸通红,愤然道:「我自己自然清楚,我为什么要假冒我?哼
,这一定有人在娘面前挑拨是非,离间我们母女。」
石中英道:「双双,你别激动,只要见到孟耐德,是非真假,可以立判,现
在还有一点,须得问问他们。」说到这里,目注大头鬼、之火烧鬼两人问道:「
你们两人,是九里龙孟家寨的教头,有一件事,你们一定知道。」
大头鬼道:「什么事?」
石中英道:「这次孟耐德从九里龙远来湖南,究意有何目的?」
大头鬼道:「咱们只知秉总教头之命行小,总教头要咱们带队赶路,咱们就
带队赶路,做什么来的,咱们不能问,也用不着知道。」
石中英笑了笑道:「所以你们不知道。」
大头鬼道:「正是。」
石中英依然含笑道:「很好,二位运功试试,你们辛勤苦练了几十年的武功
,是不是全废了?在下不妨告诉二位,这是在下独门截经穴手法,除了在下,普
天之下,无人能解。」话声一落,转脸朝火烧鬼辛六问道:「你知不知道孟耐德
此番远证湖南,是做什么来的?」
火烧鬼辛六神色紧张,啊道:「在下曾听总教头说过,好像……好像……是
要扫灭龙门帮……」
石中英听的微微一楞,道:「果然是乾坤教的阴谋。」接着问道:「你们和
龙门帮可曾接触过么?」
火烧鬼道:「三天来,已经激战过几次,双方都有伤亡。」
石中英暗暗皱了下眉头,问道:「你可知孟耐德为什么要扫灭龙门帮么?」
火烧鬼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大头鬼谷奇突然插口道:「这个我知道。」
孟双双喘的笑道:「你也怕了。」
大头鬼没有理她,接着道:「那是因你而起。」石中英「哼」了一声。
大头鬼续道:「你杀死老耐德,又杀了孟公主,这仇,耐德自然非报不可。」
石中英道:「那又为什么要扫灭龙门帮呢?」
大头鬼阴笑道:「你是护剑会的人,龙门帮是护剑会的总舵,不找龙门帮,
你说还找谁去?」
这些话,早在石中英料想之中,但听了大头鬼的话,他还是怔得一怔,怒哼
道:「果然是乾坤教混淆黑白,捏造出来的是非。」突然沉喝道:「好,说,耐
德现在何处?」
「不用他说,我已经来了。」一个清朗的妇人声音,从不远传来。
孟耐德果然来了,山脊上随着话声,已经出现了一簇人。中间三人,为首一
个面貌白哲的苗装妇人,正是九里龙孟家寨的耐德。左首是手持铁叉的孟族长,
右首是鸩面老苗妇阿木婆,手中捧着孟耐德的一柄长剑。这三人左边,则是孟家
寨三个村子的族长,宋族长、蔡族长、和全身白衣的白族长。
四个族长身后,跟着十几名年轻苗人,个个赤露着上身,古铜色皮肤,虬筋
纠结,肌肉结实,腰悬苗刀,生相彪悍。右边则是八手仙娘万妙妙,罗浮二怪阎
同、阎立,总教头信天翁翁天信、副总教头扒灰翁兽七、天狗星钱起龙、绿袍判
官司空晓等人。
孟双双一眼看到娘,心头一喜,口中叫了声:「娘。」纵身朝孟耐德奔了过
去。
孟耐德目光锋芒如电,盯注着孟双双,喝道:「站住。」这一声沉喝,声音
冷峻,丝毫没有慈母敌犊亲情。孟双双飞奔过去的人,不由怔得一怔,脚下也跟
着停了下来。
孟耐德根本没有再看她一眼,脸色冷峻,转向石中英,喝道:「石中英,你
把他们两人放开了。」她说的像是命令。
石中英只好依言解开了火烧鬼辛六、大头鬼谷奇两人的穴道。火烧鬼、大头
鬼各自舒展了一下手脚,回到对方阵营中去。孟耐德目射杀机,冷的道:「石中
英,你对我有杀母、杀女之仇,如今居然送上门来,还不自己束手受缚,要我动
手不成?」
孟双双急叫道:「娘……」
孟耐德横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还叫我娘?」
孟双双急得要哭,叫道:「娘,我真的是双双。」
孟耐德冷声道:「你扮的很像,可惜的是,我已在寒衣溪,发现了双双遇害
的尸体,你扮得再像,也骗不过我。」寒衣溪发现了双双遇害的尸体。
孟双双听得更惊诧欲绝,说道:「娘,那不是真的,那是乾坤教制造出来的
,女儿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娘,你仔细看看。」
「我不用看。」孟耐德断然道:「石中英纵擅易容术,总不能把一个死去的
人变活过来。」
孟双双不觉流下泪来,哭道:「娘要如何才会相信呢?」
孟耐德面罡寒霜,冷喝道:「你少在我面前做戏了,我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孟双双怔立当场,一颗颗的泪珠,夺眶而出。
石中英走上几步,低声道:「双双,你先冷静一些。」
孟双双眼看娘不认她这个女儿,一时间突然觉得举目无亲,口中叫了声:「
大哥……」她也不管当着许多人,转身扑入石中英手里,「哇」的一声,哭出声
来。
孟耐德右手握住剑柄,呛的一声抽出长剑,剑尖一指两人,厉声道:「你们
去把两人拿下了。」她一声令下,信天翁翁天信、扒灰翁鲁六、天狗星钱起尤,
绿袍判官司空晓,和火烧鬼辛六、大头鬼谷奇六人,立刻各持兵刃,朝两人围了
上来。
八手仙娘万妙妙依然和孟耐德站在一起,只是娇声叫道:「石中英,你们已
经无处可逃?依我相劝,你还是俯首就擒的好。」
石中英并未理他,他连瞧也没向围过去的人瞧上一眼,盘嫡剑依然束在他腰
间,也未取下,目光一抬,直注孟耐德,徐徐说道:「在下记得在寒衣溪前,已
向耐德解释清楚,刺死老耐德,是乾坤教假扮在下的嫁祸之计,当时在下曾答应
耐德,把孟公主找回来,耐德如何去轻信贼党离间,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认?」
孟耐德厉声道:「姓石的,那些都是你变的戏法,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
石中英道:「耐德不相信你亲生的女儿……」
孟耐德截着喝道:「我女儿已经死了,她不是我女儿。」
石中英道:「耐德,知女莫若母,别人可以假扮公主的容貌;但没有人能扮
得没有一点破绽,你是双双生身之母,只要有一点破绽就无法瞒过你的,耐德应
该仔细看看,真假可以立判。」
孟耐德道:「我不用看,你们如有破绽,不会要她假扮了双双回来?你杀死
双双,弃尸寒衣溪,还想抵赖么?你这丧心病狂的狗子,我要把你抓回去,活活
挖出你的心肝,去祭奠老耐德和双双死不瞑目的英灵……」说到这里,猛地大声
喝道:「你们还不给我拿人?」
石中英凝立当场,暗暗忖道:「杀母、杀女,这两代血仇,何等椎心衔骨之
痛?但孟耐德在说话之时,除了双目不时流露出锋锐的杀机,并无气愤切齿的仇
恨之色。」这一想,心中不由的已经明白了几分。不用说,这又是乾坤教一手安
排毒计。
「哈哈。」石中英突然仰天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双目精光陡射,直注孟耐
德,说道:「耐德率众远离苗栅,大概不单是为了向我石某一人寻仇吧?」
孟耐德不加思索,厉声道:「不错,我要杀尽你们护剑会的人。」
石中英右手一按腰间剑篡,呛的一声,掣剑在手,左手同时一拉孟双双,说
道:「双双,咱们走。」他这一横剑顾视,目光有如两道冷电,朝围在四周的人
扫去。
信天翁,灰翁等人,都吃过他的亏,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谁也不敢
抢先出手。孟耐德看得大怒,口中喝了声:「没用的东西。」突然欺身而上,沉
喝道:「石中英,我要把你留下,你还想走么?」刷的一剑,迎面刺来。
这一剑,你明明看她踏中宫,取中锋,但剑到离石中英身前三尺,忽然剑势
一偏,斜挑而起,指向石中英左「太阳穴」。孟双双就站在石中英左首,他左手
还拉着孟双双,若要躲闪剑势,就非放开手不可。这一来,两人就非分开不可了。
石中英看的暗暗冷哼一声,忖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横剑当胸,凛
立不动,拉着孟双双的手,也没有放开,只是疾快的向左转过头去,猛吸一口真
气,「呼」的一声,朝孟耐德剑身上吹去。
这真是匪夷所思,人家雪亮的剑锋,朝他面门上刺去,他居然鼓腮吹气。人
家手上是一柄百练精钢的宝剑,可不是纸剪的。但说也奇怪,孟耐德长剑上挑,
眼看就刺上,突觉剑身一震,似是受到一股极强无形潜力的冲撞,剑尖一歪,被
荡开去数尺来远。
这一下,直看得孟耐德不禁一呆。她怎么也想不到石中英的武功,会比她听
到的,还要高得多,心中暗暗忖道:「他这是什么功夫?」孟族长在孟耐德出羊
之时,也一下抢到了石中英身后,口中暴喝一声,抡起钢叉,觑准石中英后心,
就是一叉。
在这同时,信天翁一语不发,抢到左首,右手呼的一掌,凌空劈出。他这一
下劈空掌,至少凝聚了八成力道,掌势出手,就有一股猛强掌风,直向石中英右
侧撞去,他人随掌上,右手一翻,开山阔剑使了一招「一叶知秋」,悄无声息侧
扫下盘,扒灰翁鲁七更不待慢,手中钉耙起处,猛向石中英右腰钩来。电光石火
之间,几乎是四面受敌,但石中英却刚刚吹了口气,把孟耐德的剑尖吹荡开去。
孟双双看的又惊又急,她几乎连拔剑都来不及,口中惊叫道:「石哥哥小心。」
就在她喝声中,石中英左脚一提,迅快的往下踏落,但「拍」的一声,把信天翁
的开山阔剑,一下踏住。
他连头也不回,右手一记「龙尾挥风」,盘璃剑一道青光,朝后挥去。这一
记,和左脚踏下,几乎同一时候紧接着「咯」、「喀」两声,扒灰翁鲁七的一柄
纯钢钉钮,和孟族长从背后刺来的钢叉立被削断,又是「当」、「当」两声,被
削断的钉钮、钢叉、一齐跌落山石之上。
信天翁扫去的开山阔剑,被石中英一脚踏住,心头不由大吃一惊,但他乃是
心机极深的人,临机应变,右手一松,放弃开山剑,左手疾发,掌心吐劲,闪电
般朝石中英左腰印到。石中英踏剑、挥剑,似是不曾防到信天翁会弃剑发掌,因
此左边半边身子,全然卖给信天翁。双方相距既近,信天翁这一掌发的又急又猛
,直到掌心贴近石中英衣衫,才吐掌发劲。
石中英倒并未还手,但信天翁掌劲才吐,登时感到不对,石中英的一袭青衫
外面,好像布满了一层无形气体,掌力根本无法击实。信天翁功力老到,久经大
敌,这一发觉不对,赶紧收掌后跃,还算他见机得快,后跃出去八尺来远,但二
条左臂,被震的酸麻若废,一时之间,再也举不起来。
这一段话,因为要一一交代清楚,说来较慢,实则从孟耐德刺出长剑,被石
中英一口真气吹荡开去,直到信天翁发掌偷袭,被震后退,前后也不过是眨眼工
夫的事。孟族长和扒灰翁,兵刃被削,他们各自往后跃退,和信天翁被震后退,
也是一时间的事。
四人之中,孟耐德发难在先,她长剑被石中英真气荡开,后退半步之际,孟
族长,扒灰翁兵刃被削,信天翁弃了阔剑,纷纷后跃退,这下看的她又惊又恣,
口中厉叱一声,身形突然跨上一步。长剑连挥,接连攻出主剑。这三剑剑势连环
,出剑快而毒辣,但见一片剑光,分取石中英三处要害。
石中英日光一注,发现孟耐德手上,剑光耀目,分明也是一柄利器,尤其这
三招剑法,毒辣凌厉,剑上造诣极深,他和孟耐德在九里龙也动过手,苗人武功
,直来直往,很少有心机,心中暗暗一动,忖道:「此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脚下微微移步,手中盘嫡剑功运剑尖,斜挑而起他这一贯往内力,剑上就带
起了一股无形潜力,逼开孟耐德的剑势。双剑未接,孟耐德已被迫的向后退了一
步。孟耐德自然不肯甘休,冷哼一声,再挥迈进,长剑疾展,寒芒抡转,层层波
波的攻了过去。
孟族长和信天翁,扒灰翁方一退下,绿袍判官司空晓、天狗星钱起龙飞闪而
去,朝中间逼近。罗俘二怪阎同、阎立也互望了一眼,跟着举步走出。石中英目
光一转,已然看到逼近过来的四个人,罗,浮二怪只是意图阻截自己退路,尚无
出手之意。司空晓、钱起龙早已亮出兵刃,从孟耐德左右抄出,逐渐逼近过来,
不用说是想趁孟耐德急攻之际,联合出手。
石中英左手往后一拦,示意孟双双站后一步,右手挥动长剑,泛起一片光幕
,护住了两人身子。这一瞬伺,孟耐德已经一口气攻出了十数剑之多,每一剑都
是攻向石中英必救的要害。她方才让石中英一口真气,吹开长剑,可说是在毫无
防备之下,这回发了狠心,用尽奇诡的招数,劲力贯注剑身,不仅剑势度厉,招
式也极尽辛辣多变。
像这样凌厉的剑势,就是中原武林剑术名家中,也很难找得出几个,若非石
中英连获奇遇,只怕最多也只能和她打平手、但石中英今非昔比,手中长剑,在
挥攻之间,真气嗡翁,带有一股强大的暗劲,使孟耐德感觉到攻出的剑招,有十
分沉重之感。
孟双双手中紧握着一柄从红带剑士手中夺来的喂毒长剑,但因逼过来的是娘
,她怎敢还手,只好紧贴着石哥哥身后,急得要哭。其实在孟耐德凶狠凌厉的剑
招之下,她除了由石哥哥保护她之外。她纵然想起举剑封解,也无从封解起,但
见眼前剑光乱闪,分不清是娘的,还是石哥哥的,口中忍不住急叫道:「娘……
娘……」
绿袍判官司空晓欺到石中英右侧八尺光景,一拈判官笔,阴声道:「钱兄,
咱们上。」
天狗星钱起龙也已到石中英左侧,应道:「好,耐德已经出手,咱们就从旁
协助,先解决了这小子再说。」
石中英早已看到他们逼近过来,闻言不觉朗笑一声道:「你们早该一起上了
,有多少人要上,石某全接得下来。」
绿袍判官司空晓阴声道:「小子,你少卖狂。」刷的掠近石中英右侧,判官
笔一震,幻起三点寒芒,分取石中英身侧三处要害,他有绿袍判官之誉,一支判
官笔决人生死,以出手快而毒辣著称。
天狗星钱起龙眼看绿袍判官已然发动,立即一挥手中淬毒三刃刀,抢到左首
,攻向石中英下盘。这两人一个判官笔迅捷灵活,一个三刃刀势道沉稳,都是黑
道中著名的高手。孟耐德更是手中一紧,长剑飞漩,划起一道道匹练,有如电闪
雷奔,疾刺急劈,攻势快速绝伦,凌厉无匹,刹那之间,笔影、刀光,剑芒,交
织成一片寒云,把石中英、孟双双困在中间。
信天翁一柄开山阔剑被石中英踩在脚下,他弃剑后退,自然心有不甘,回身
从一名弟子手中,取过一柄长剑,口中大喝一声:「各位,除了这小子。」喝声
出口,长剑随手一挥,划起一道寒光,双足突然一顿,身子凌空扑起,使的是一
招「天龙寻穴」剑先人后,化作天矫飞龙,朝石中英当头急刺而下。
扒灰翁鲁七八尺长一柄纯钢钉把,被石中英一剑削断了钉针,手中只剩下了
一根铁柄,此时信天翁一喝,他身为副总教头,自然不好落后,好在手中铁柄还
有七尺余长,可以当作齐眉棍使用,当下身形一矮,刷的欺近过去,抖手漾起斗
大一个棍花,一招「直捣黄龙」,尽力朝石中英后心捣去。
剑光刀影中,响起了石中英一声敞笑,盘嫡剑爆散出一片错落剑花。剑光闪
动中,也同时响起了几声闷哼。绿袍判官司空晓、天狗星钱起龙各中一剑,同样
伤在右肩之上,鲜血直冒,兵刃虽未脱手,人已迅快往后跃退。
信天翁凌空扑刺而下,突然间,只觉眼前青光大亮,森寒巡人,同时涌起一
股极大震力,把他连人带剑,连翻着筋个,直摔出去。扒灰翁直捣出去的铁棍,
往前一送之势,耳中就听到一串连珠般的咯咯之声,一根七尺多长的铁棍,眨眼
间就被一截截的削断,手中只剩下五寸长一截,心头不禁大骇,忙不迭的往后急
退。
紧接着四人纷退之际,又是「拍」的一声,石中英长剑一翻,把孟耐德刺去
的剑势压住,剑锋顺着孟耐德长剑,直往孟耐德手腕削去。这一招虽是极为平常
,但此时从石中英手下施展出来,剑如灵蛇,一闪即至,出手奇快,逼得孟耐德
不得不缩手后退。
石中英冷笑一声,跟着欺进,寒芒一闪,森冷的剑尖,已然抵注孟耐德咽喉
下面。这一剑只要石中英不及时收住剑势,就可把孟耐德立毙剑下,但他只用剑
尖抵住了孟耐德的「璇玑穴」上。到了此时,孟耐德已无丝毫反抗之能,那是因
为石中英在剑尖抵住孟耐德咽喉下之时,剑尖上早已贯注内力,点了她的「璇玑
穴」。
孟耐德穴道受制,身子动弹不得,心头不禁又急又怒,狞厉的道:「姓石的
,你杀了我好了。」
孟双双站在石中英身后,还不知道石哥哥已把娘制住,这时听了娘的话声,
才见石哥哥一柄寒森森的长剑,抵住娘的咽喉下面,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叫
道:「石哥哥……」
石中英回头道:「双双,你别开口。」接着目光一扫,沉喝道:「你要他们
统统给我退下去。」
孟耐德身落人手,只得说道:「你们退下。」
石中英道:「你们退到十丈以外。」阿木婆悄悄以苗语和孟族长说了几句,
孟族长点点头,就向总教头信天翁说了一句苗语。信天翁朝大家一挥手,所有的
人,果然依言退后了十丈。
九手仙娘万妙妙冷笑道:「石中英,今天便宜了你。」说着,也和罗浮二怪
随同众人,一齐退后。
石中英收回长剑,说道:「双双,你去把耐德手上的长剑取来。」
孟双双惊疑的道:「石哥哥,你……」
石中英道:「不用多问,快去。」
孟双双只得依言走了过去,低低的道:「娘……」
孟耐德沉声道:「小丫头,不用假惺惺,你只管把剑拿去好了。」
孟双双道:「这……」
石中英笑道:「双双,耐德叫你拿,你只管拿来就是了。」
孟双双不知道石哥哥是何用意?但她相信石哥哥一定有什么道理,这就声道
:「娘,那我就拿了。」果然从孟耐德手中取下长剑。孟耐德口中冷冷哼了一声
,任由她取走长剑。
孟双双把剑朝石中英递去,叫道:「石哥哥,你现在可以放开娘了。」
石中英低喝一声:「双双,咱们走。」左手抄起孟双双,施展「天尤御风身
法」,顺着岭行,飞掠而去。
孟双双但觉脚不点地,身子像飞一般掠去,两耳风声飒飒,要待开口说话,
部被迎面的急劲风声,吹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山林间暮蔼苍
茫,渐渐昏暗下来。石中英一手拉着孟双双,在悬崖断壁间,起落如飞,不过顿
饭工夫,匹己翻过两座山峰,脚下才开始慢下来。
孟双双跟着停下步来,但胸脯起伏不停,娇喘着问道:「石哥哥,你怎么没
解开娘的穴道呢?」
石中英笑笑道:「我点的只是普通手法,别说有信天翁等高人会替她解开穴
道,其实即使没人替她解穴,她也可以运气冲穴,自行解制。」
孟双双道:「我娘不会自行解穴。」
石中英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认为她是你娘么?」
孟双双机伶一震,问道:「石哥哥,你说她不是我娘?」
石中英道:「她如果是孟耐德,会不顾母女之情,一口咬定你不是双双?」
孟双双急道:「那我娘呢?」
石中英道:「自然落在他们手里了。」
孟双双追问道:「你说是乾坤教的人假扮了我娘?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石中英道:「她出手一剑,我就看出来了,耐德武功不错,但比起此人,还
差得远,你再看看这柄剑,是耐德的么?」
孟双双看了手中长剑一眼,说道:「这柄剑,好像很锋利,不是我娘的。」
石中英道:「岂止锋利,这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好剑,从这柄剑上看来,此人
在乾坤教中,地位定然不低。」
孟双双抬起头,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石中英笑道:「她在乾坤教中,如果地位不高,就不可能使这样的名剑,所
以我要把她长剑拿来。」
孟双双道:「娘如果落在他们手里,那该怎么办呢?」她几乎急得要哭。
石中英道:「双双你先别急,目前第一步,我们要先查查清楚,耐德现在何
处,才能着手救人。」
孟双双道:「这要怎么查法?」
石中英道:「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找些干粮,等天黑了,再找他门去。」
孟双双道:「对了,石哥哥,我们只要抓到一个乾坤教的人,就不怕他不说。」
石中英道:「不,咱们要救人,只有暗中才能救得出来。」
孟双双道:「你又没说,她怎会知道你已经知道她是假扮的呢?」
石中英道:「因为我要你拿了她的宝剑。」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一处溪边,石中英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取出干粮,
分了一半给孟双双,说道:「你也坐下来,吃些干粮再说。」
孟双双傍着他身边坐下,摇摇头道:「我吃不下。」随手拾起一颗小石子,
朝溪中投去。
石中英道:「那怎么成?咱们坐息一会,就要救耐德去,你不吃东西,动起
手来,就会体力不支。」
孟双双听他这么说了,只得勉强吃了一些,问道:「石哥哥,我们要如何才
能把娘救出来呢?」
石中英一边吃着干粮,一边说道:「目前咱们不知道耐德被囚在那里?我要
你把她宝剑拿来,就是要她知道我已经看出她是假的了,不然亲生女儿,怎会夺
取娘手上的宝剑呢?」
孟双双道:「她知道了,不是有了防范了?」
石中英笑了笑道:「她假扮耐德,自然是极机密的事,只有乾坤教的人才知
道,因此也一定把耐德藏在极隐秘的地方,我就是要他们提高警觉,今晚回去之
后,她必然会派出高手,到囚禁耐德的地方去,加强戒备,咱们只要早些到他们
附近去等候,他们如果派人出去,不就等于替咱们领路么?」
孟双双想了想道:「万一娘就囚禁在他们住的地方,不用派人出去,到我们
不是等不到了么?」
石中英道:「不会的,孟家寨的苗人,只服从耐德一人,乾坤教派人假扮耐
德,耐德囚禁之处,决不可能在他们落脚的地方。」
孟双双看看天色,差不多已经全黑了,这就站起身道:「石哥哥,天色已经
黑了,我们可以走啦。」
石中英站起身,忽然回身喝道:「朋友,躲在林内,还当在下不知道么?」
孟双双听的一怔,急忙跟着回过身去。
林间有人大笑一声,应道:「石中英,你耳朵果然灵得很。」随着话声,但
见一条人影,缓步从林间走了出来,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靠的蒙面人。脸上
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有如两点寒星,闪闪发光。肩头
斜背一柄长剑,步履从容,一望而知身手极高。
石中英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朋友脸上蒙着黑布,不愿见人,还是见不
得人?」
蒙面人笑道:「你要怎么说,都可以。」石中英细听他口音,好像极熟,只
是对方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故意变了音,是以一时听不出他是谁来?
孟双双哼道:「蒙着脸,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蒙而人低笑道:「但也不一定是坏人。」
石中英道:「听来朋友口音极熟。」
蒙面入道:「不太陌生就是了。」
石中英道:「那很好,你取下蒙面黑布来。」
蒙面人道:「在下为什么要取下来?」
「朋友不取下来,那是要石某代劳了。」话声甫出,人已疾然欺身过去,右
手一探,朝蒙面人脸上抓去。蒙而人口中惊啊一声,身形一闪,滑溜的朝右飞闪
而出。石中英这一抓之势,出手奇快,但蒙面人闪的也丝毫不慢。石中英没想到
他身法竟有如此快速,不由怔的一怔。
蒙面人闪出数尺,口中叫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石公子这不是强人所
难么?」
孟双双披披嘴道:「躲在树林里,窃听从家说话,还是什么屁的君子?」这
话提醒了石中英,不觉剑眉一轩,冷然道:「朋友亮剑。」「呛」的一声,挚出
盘璃剑。
蒙面人目光闪动,耸耸肩问道:「石公子一定要和在下动剑么?」
石中英道:「不错,朋友窃听了咱们谈话,石某非把你留下来不可。」
蒙面人道:「你要如何把在下留下?」
石中英道:「石某也不要你性命,只要点你几处穴道,屈留你几个时辰就好。」
蒙面人摇摇头道:「这条件苛刻得很,在下不能接受,看来只好动剑了。」
接着目光一抬,问道:「不知石公子要如何比法?」
石中英道:「咱们就以十招为限,朋友接得下石某十招,就可离去,不下十
招,就得留下,朋友认为是否公允?」
蒙面人道:「公允是公允,只是十招大多了。」
石中英道:「依朋友之见呢?」
蒙面人道:「在下觉得一招就够了。」
石中英道:「一招?」
蒙面人道:「不错,一招。」他笑了笑,接道:「石公子也是剑中名家,应
该知道敌我动手,真正决胜负,判生死的,只要一剑。」
石中英听的心头暗暗一凛,忖道:「此人不知究竟是何路数,但只此一言,
已可想见他在剑术上的造诣极深了。」心念一动,不觉点点头道:「好,咱们就
以一招为限。」
蒙面人笑了笑,朝石中英挥挥手道:「那就请石公子后退几步。」
孟双双道:「石哥哥,他想逃走了。」
石中英回头道:「他逃不了的。」
蒙面人道:「笑话,在下为什么要逃。」石中英依言后退了几步。
蒙面人缓吞吞的从肩头抽出长剑,左脚朝前跨了半步,摆了个不了不八的姿
势,然后长剑斜竖,左手捏着剑诀,斜指眉梢,大声叫道:「石公子,请啊。」
石中英看他剑诀斜指着眉梢,心头不由一怔。他想起在狄谷临行之时,师父
曾嘱咐过自己,左手剑诀指着眉梢的人,是自己的人,一念及此,急忙问道:「
朋友你……」
蒙面人不待他说下去,大笑道:「石公子可是不想和在下比剑?那很好,你
接我一镖。」话声出口,左手扬处,一点黑影,脱手打出,朝石中英激射过来。
他人也随着一个急旋,双足一点之势,箭一般朝林中掠去。
孟双双急叫道:「石哥哥,他逃走了。」纤腰一扭,正待纵身追去。
石中英伸手一抄,把蒙面人射来的暗器接住,只觉入手甚轻,好像是抿成了
一半的信柬,心头更是一动,急忙叫道:「双双,不用追了。」
孟双双跺着小蛮靴,气道:「石哥哥,你还说他逃不了的,现在不是他逃跑
了。」
石中英在她说话之时,低头朝手中一看,果然是一个密封的信柬,上面写着
四个字:「依计行事。」急忙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迅快看了一遍,他脸上
不期浮现出笑容。
孟双双不知蒙面入射来的暗器,是一个密柬,她看石哥哥半响没有作声,觉
得奇怪,忍不住问道:「石哥哥,你看什么?」
石中英收起密柬,笑了笑道:「咱们不用去救人了。」
三岔口,位于安乡、华容、南县三个县的交界处,也是从安乡到华容的必经
之道。三岔口并不是大镇集,它是三个县的必经之路;但因县城是偏僻小县,路
也不是交通孔道,官道大路。这里只有一、二十几户人家,面临黄泥碎石小径,
有一家卖酒饭可以打尖的铺子。当然,平日打这里经过的旅客,也只是些布贩山
客。
现在已是二更时分,三岔口小村落中,早已没有一点灯火。就在村外不远,
山路边一块大石上,蹲坐着一个腰与微驼的小老头,手执了一支旱烟管,正在耸
肩缩头,独个儿悠闲的吸着烟。黑夜间,看不清人影,只看到他烟筒的火星,在
一暗一亮,闪着光。
这小老头,可能是村子里的人,上了年纪,晚上睡不着出来乘乘凉。箕居科
头山石上,仰看牛郎织女星,这也是山居一一乐,但小老头可没仰头去看银河,
他眯着一双睡眼;只是不时的转头四望。西望长安不见家,他望得可不是长安,
但也有一个「安」字,那是安乡。
三岔口一路朝西,正是安乡来路。他敢情在等人,人等人,等死人,只有等
人,是最心焦的事儿,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那就非抽烟解闷不可。正当他吸完
一筒烟,在山石上敲着烟管的时候,西首山径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相隔老
远,当然还看不清来的是谁?但这条偏僻的山径上,白天都行旅不多,半夜里那
会有过路的人?这人,当然是小老头要等的人了。
小老头喜不自胜口里低低的道:「来了,来了。」他也没站起来招呼。
那是因为小老头蹲的大石,是在这条山径的拐弯处,大石块突出在路上,他
等的人,非经过他面前不可。人家已经来了,总会见面,这时还隔个八九十丈远
,不用忙着招呼。来的那人,脚程可真快,他不像走,像在跑。不,跑也没有这
般跑法,十来丈路,眨眼工夫,就已到了眼前,如果再眨一个眼,他不是要过去
十来丈了么?
等人的小老头依然没有开口,他又装了烟筒在吸。来的那人,也没看小老头
一眼,只是沿着山径飞奔而过。但就在奔过小老头坐的大石前面,忽然脚下一绊
,上身往前俯冲了一下,几乎跌个狗吃屎。
来的这人身手着实矫捷,在他上身往前一个俯冲之际,整个人就像背上被人
一把提了起来一般,忽然离地而起,然后沉稳的落在地上,他自然有点奇怪,路
面纵然不平,也不会平白无故绊一跤,但当他目光一注,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因为有一条腿,横伸在路面上。这条腿的主人,当然是等人的小老头的,他若是
不伸出一条腿去,如何是拦得注人家。
这下来的那人气就大了,口中冷冷一哼道:「阁下这是故意找碴?」
「哼。」等人的小老头气比他更大,同样冷冷一哼道:「这倒真是岂有此理
,你踢痛了戒老头的脚,不说一句道歉的话,还说我老头故意找碴,你我素不相
识,我为什么要找你的碴,你当我老头好欺负的?」随着话声,倏地站了起来。
来的那人一绊之后,刹住身子,就站在大石前,小老头这一站起,也就是站
在来人的面前了。这回两人面对面,相距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尺。新秋七月淡月繁
星,夜色虽浓,面对面,决可看得清对方人面。两人这一照面,不由的同时发出
一声轻「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