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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剑】第六章 惊闻噩耗

fu44.pw2014-11-09 15:41:49绝品邪少

  第六章 惊闻噩耗

  丁少秋是被人叫醒的,他从未感到头脑如此昏胀过,连眼皮都几乎沉重得抬
不起来,但明明有人在叫着自己名字。他用手捏了几下太阳穴,再揉揉眼睛,朦
朦胧胧的翻身坐起,跨下卧榻,但见室中一灯如豆,极为昏暗。

  床前一张木椅上,坐着一个一身青衣衫的中年妇人,望着自己柔声道:「你
就坐在床沿上好了,不用起来。」她声音极为阴柔,但无形中却有着命令作用,
好像丁少秋非听她的不可,尤其她一双眼梢微往上翘的眼睛,霎动之际,神光变
幻不定,令人深邃莫测,你只要看她一眼,就像被她吸引住了,不自觉的会一直
盯者她看。

  丁少秋觉得这人好像在那里见过,只是头脑昏胀欲裂,无法思索,他果然没
有站起来,就在床沿上坐着,茫然问道:「是你叫醒在下的了?」

  青衣妇人朝他微微一笑,依然柔声道:「你说对了,因为我有话要问你。」

  丁少秋疑惑的道:「你是谁呢?」

  青农妇人笑意更浓,说道:「你不用问我是谁?」

  丁少秋虽感头脑昏胀,忽然心头灵光一闪,目光一注,问道:「你究是何人?
找在下究有何事?」这一句话,显示他已从刚才的迷糊中清醒了几分。

  青衣妇人一怔,急忙举起右手在他面前轻轻拂动了一下,含笑道:「别急,
你不是要找你爷爷吗?所以我要问问清楚。」

  丁少秋看她手势好像冲自己面前划了个圈,心头又有些迷惘,膛目问道:「
我爷爷在那里?」

  青衣妇人含笑道:「我问清楚了,就会领你去见爷爷。」

  丁少秋道:「你要问什么呢?」青衣妇人右手并没放下,她好像在丁少秋面
前展示她的玉手。虽然她已是四十出头的女人,但她这双手还是白白嫩嫩的,五
指舒展如兰,纤巧如玉,展动得柔软而自然。丁少秋的目光随着她手指的展动,
又起了一层茫然神色。

  青衣妇人脸上笑意随着加深,柔声道:「你不是爷爷叫你去投师学艺的吗?」

  丁少秋点着头道:「是。」

  青衣妇人问道:「你师父是准呢?」

  丁少秋不加思索的道:「师父道号上松下阳。」

  青衣妇人道:「你在那里学的艺?」

  丁少秋道:「自然是白鹤观了。」

  青衣妇人又道:「你还有一个师父是谁呢?」

  丁少秋道:「我只有一个师父。」

  青衣妇人又道:「教你躲闪身法的,不是你师父吗?」

  丁少秋道:「不是,那是老道长。」

  青衣妇人问道:「老道长是什么人呢?」

  丁少秋练的究是玄门正宗「乾天真气」,虽然被青衣妇人施展巫术,迷失心
神,但灵智并未全泯,听她问到「老道长」,突然间,依稀想起老道长的叮嘱,
不能告诉任何人,而他第一次遇到老道长,是在白鹤峰上,因此随口说道:「我
不知道。」

  青衣妇人自信自己施展巫术之际,他绝不会清醒的,那么他说的话,自然可
信了,这就又道:「那你怎么会认识老道长的呢?」

  丁少秋道:「是在白鹤峰顶遇上的。」

  青衣妇人道:「这次你回来做什么?」

  丁少秋道:「我是找爷爷来的。」

  他说的这番话,和姬夫人知道的完全一样,青衣妇人觉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了,这就含笑道:「你还可以睡一会。」右手抬处,一指点了他睡穴,起身往外
行去,随手阖上了房门。

  她不点他睡穴也罢了,这一指点下,可就有了反应。要知丁少秋虽然懵懵懂
懂的,被她巫术迷失了七八分神智,但至少也有两三分,保持着似清醒非清醒,
如果没有外来的刺激,体内的「乾天真气」就不会运行,遂会被巫术所乘。

  但青衣妇人这一指点上他睡穴,情形不同了,因为有外来的力道侵入体内,
体内的「乾天真气」受到刺激,立起反抗作用,这一记指风不但没有制住他睡穴
,反而因「乾天真气」的振动,立时把青衣妇人所施的巫术破去。

  乾天真气乃是玄门纯阳真气,练到十成火候,就可诸邪不侵,丁少秋纵然火
候不足,但湘西巫术,只是旁门阴功,乾天真气一经运行,巫术自然如汤沃雪,
很快消失了。丁少秋刹那之间,觉得神智突然清醒过来,但头脑依然胀痛欲裂,
心想:自己莫非着了人家的道?

  他在白鹤观的时候,曾听一位师叔说过,行走江湖,若是被有人施了蒙汗药
迷翻过去,醒来之后,就会头痛若裂,和自己此时情形十分相似,那么难道自己
真是被人下了蒙汗药不成?一念及此,急忙伸手朝怀中摸去,差幸老道长送自己
的两个药瓶没被搜去,他急忙取出其中一个,倾了一粒「太乙解毒丹」纳入口中。

  不到一盏茶工夫,头脑胀痛之感,霍然而愈,他站起身,凝目看去,这间斗
室,地方不大,除了一扇房门,别无窗户。房中除了一张板床,一把木椅,还有
一张小茶几之外,别无他物。这会是什么地方呢?丁少秋渐渐想起自己是赶回丁
家庄来的,后来遇上天南山庄总管公孙轩,他告诉自己,爷爷因大伯父失镖之故
,已把丁家庄抵给姬夫人,爷爷三年前就搬走了,他留住自己,说已派人去打听
爷爷下落。

  后来出现了姬青萍,她坚持要和自己比剑,自己施展老道长教的一式身法,
闪开她一招七剑,就这样和自己做了朋友,不,坚持要叫自己「丁大哥」。他想
到这里,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甜蜜,同时也浮现起她含情脉脉的笑容。

  晚上,公孙总管还吩咐厨下办了一席丰盛的酒菜,给自己接风,饭后是姬青
萍送自己回转宾舍,但刚走出东角门,一名使女赶出来请她回去,说是夫人回来
了,自己单独回转宾舍就寝。事情就到这里为止,后来就没有了。自己明明就住
在书房附近的宾舍之中,怎么会睡在这里的呢?

  自己自从练成「乾天真气」,老道长虽说自己还只有三成火候,但只要有人
进入房内,定会及时警觉,不可能让人家把自己搬到这里来都一无所觉。那么只
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在自己睡熟之后,偷偷施放迷香,把自己迷翻了才搬来的。

  那青衣妇人把自己叫醒,她目光和手势都十分诡异,好像有一种催眠作用,
心里会有迷迷糊糊的感觉。他们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呢?他走近房门,伸手
拉去,这一拉,不但房门没有拉开,心头也不期为之一怔,原来这扇房门,竟然
是厚重的铁板,再用手朝墙上一摸,连墙壁也是铁的。他们竟然把自己囚禁起来
了,这到底为什么呢?

  丁少秋废然回到木床上,既然出不去了,索性盘膝坐好,缓缓纳气,运起功
来。但心中有事,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忽然想起老道长赠送自己的一柄寒铁匕首
,可以断金切玉,削铁如泥,自己只要把门上的铁闩削断,就可以出去了。

  一念及此,赶紧一跃下床,从身边取出匕首,褪下绿鲨皮鞘,这是一柄八寸
长的短剑,但觉一泓寒光,闪闪耀目,果然十分锋利。他手握剑柄,走近铁门,
左手在铁门上按了按,忖度着外面铁闩的部位,依着门框刺入,只觉毫不费力的
就刺了进去,再往下直落,因为毫不费力,就不知道铁闩被削断了没有?左手往
里一拉,铁门居然应手而启。

  心中又惊又喜,立即举步走出,抬目看去,门外是一条黑黝黝的甬道,两边
各有四五个房间,每一道门当然都是铁的,中间各有一根横闩,只有自己右首一
间门上,锁着一把铁锁,那表示里面囚禁着人了。丁少秋心中暗道:「不知这间
房中囚禁的是什么人?哼,被他们囚禁的人,一定是好人了,自己既然遇上,一
不作,二不休,把他放出来了再说。」

  心念转动,人已走近右首铁门,手中短剑已迅快朝横闩上削落,伸手推门而
入,目光一注,看到木床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丁少
秋忙走了过去,低声说道:「这位朋友,在下已把铁闩削落,你可以走吗?」

  蓬头汉子霍地睁开眼来,那苍白的脸孔也转变为红润,抬头问道:「小友怎
么进来的?你快走吧,唉,在下已经快不行了……」

  丁少秋只觉这人说话的声音极熟,不由目光一注,只觉这人长发披头,脸色
消瘦憔悴;但脸型看去又似曾相识,不禁望着他问道:「在下听你声音极熟,你
是什么人?」

  那人道:「不错,在下也觉得小友有些面善,在下丁伯超,你呢?」

  「丁伯超」这三个字钻进丁少秋的耳中,身躯不禁一震,失声道:「你会是
大伯父?我……是少秋。」在他印象中,大伯父是武威镖局的总镖头,生得紫面
轩昂,气概非凡,如今这人除了声音有些像,脸型也只是依稀相似而已,六年没
见大伯父了,他竟会被囚禁在这里,如此狼狈?

  丁伯超听说眼前的少年人,会是少秋,心头更是一阵激动,忙道:「你是少
秋,你……你快出去,回去告诉大家,大伯父押的这趟镖,是个陷井,你爹也是
死在他们手中。你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说着,低声将当年遭遇简略说了一
遍。

  丁少秋道:「大伯父你呢?」

  丁伯超道:「我已经不行了……少秋……我就是因为死不瞑目……才挨到今
天……你快走……」他脸上的红潮逐渐退去,回光返照的时期快过去了,手无力
地下垂,仍在说道:「快走……」他的话几模糊不可闻,脸色死灰,大汗已敛,
脸上的肌肉在轻微地痉挛扭曲,出气多而入气少。

  丁少秋泪下如雨,喃喃地说道:「大伯父,你安静地去吧。」丁伯超脸上的
肌肉开始松弛,露出了一丝笑意,气息徐止,大眼睛缓缓合上了:「……报仇…
…」话未完,像睡着了一般,全身上震,随即寂然不动。

  丁少秋擦了把眼泪,抬头望去,发现通道并不太长,前面不远,就有一道门
户,大概就是出口了。来到通道尽头,手中短剑已经迅快的朝前划出,左手随着
推去,但听砰然一声,铁门应手而启,立时眼前一亮,前面已有灯光射入。同时
陡听人惊咦出声,接着大声喝道:「什么人,还不站住?」门外人影闪动,两个
手持雪亮朴刀的黑衣汉子一下拦住去路。

  丁少秋现在已非吴下阿蒙,只看到他推开铁门,根本没看他出手,居然一下
就制住了两个黑衣大汉的穴道。铁门外地方不大,大概只有七八步路,迎面就是
一道石阶。丁少秋一手持剑,走在前面,已经拾阶而上。石级共有二十来级,已
经尽头,紧闭着一道厚重的木门。

  丁少秋站停下来,左推右推,就是无法把木门推开。于是举起短剑朝前划去。
但这道木门,和先前的铁门不同,铁门中间有一条横闩,你只要把横闩削断,就
可推得开,这道木门,却是暗门,外面用的并不是横闩,丁少秋短剑直落,伸手
推去,木门依然纹丝不动。

  丁少秋忖道:「这道木门外面,可能为了掩饰地道入口,装了壁橱之类的东
西,掩人耳目,要移开外面的壁橱,必须懂得启闭之法,不知启闭之法,只能破
门而出了。」他左手忽然朝门上按去,这一按,看去毫不用力,实则早已运起「
乾天真气」。

  用「乾天真气」破一道木门,那真是割鸡用了牛刀,但听呼的一声,厚重木
门挟着一阵哗啦啦的巨响,突然间朝前平飞出去两丈来远,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
大震,把对面一堵墙壁,都震得倒塌下去。丁少秋没想到这一按,竟然会发出这
么大的力道,一时之间,不禁大为惊楞。

  木门外面好像是一间卧室,本来还点着灯火,但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震撼,壁
橱倒塌,和木门飞去,撞倒墙壁,巨大风声,早巳把桌上的油灯熄灭,同时也有
人发出「惊啊」之声。丁少秋目光一动,就看到黑暗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的两个黑衣汉子,他毫不怠慢,身形一晃,就已到了两人身边,等两人发觉有人
欺近,他左手连弹,已经点了他们穴道。

  就在此时,陡听有人大声喝道:「大家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这话是
从隔壁房中传来,话声入耳,四条人影已在廓前出现。这四人和刚才被制住的二
人,以及入口处两个,总共八个人,敢情是负责守护地室入口的武士了,丁少秋
也在这时候抢了出去。

  这人喝了声:「什么人?」

  另一个喝道:「快截住他……」负责守护地室的武士,武功一定不会太差,
但这两人喝声堪堪出口,丁少秋人影一晃,已从他们身边掠过,出手就制住了两
人的穴道。

  丁少秋忖道:「不如先找爷爷去,然后再找他们算帐不迟。」他准备先到村
里找人问清楚情况。

  丁家庄是在大行山的南麓,偏西,就是丁家村,约有二十几户人家,都是当
年跟随丁老爷子在镖局任事的远房兄弟子侄。丁老爷子退出江湖,在家纳福,他
们也就在附近定居下来,成了一个小小村落,年老的退休,子侄辈依然在武威镖
局任事,这个村子,就叫做丁家村。

  丁少秋从后园越墙而出,循着山麓走了一里来遥,丁家村已在眼前。突听身
后来路上,响起「嗤」的一声,一道红色火花,破空直上,接着又是「叭」、「
叭」两声,爆出一连串的火星。丁少秋暗道:「那是天南庄发出来的讯号,他们
可能已发现我脱困而出……」

  蓦地,从前面传来人声,丁少秋扭头看去,果见有二三十条人影,疾快的从
村中奔了出来,于是身形一伏,闪入右首一片树林。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堪堪
隐蔽好身子,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也已奔进林前。这一行人,少说也有三
十几个,身穿一式青灰劲装,手提扎着红绸的厚背朴刀,一个个身手矫捷,健步
如飞,他们人数不少,但在奔行之际,却不闻一点人声,一看就知是一支久经训
练的劲旅。

  不过转眼工夫,他们已从林前过去,丁少秋忍不住忖道:「这些人就住在村
中,那么村里的人呢?」当下决定到村里去看看。这时差不多已是四更光景,天
色昏暗如墨,丁家村中间是一条小街,两旁住家,都是砖造瓦屋平房,门户相对
,门前各有一片小小院落。

  丁少秋对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是十分熟悉,他一连看了三户人家,不但原
来的住户,一个不见,每家两边厢房中,都发现有男人的衣物,显而易见,方才
看到的那些青灰劲装汉子,就住在这里了。丁少秋攒攒眉头,暗道:「这里的人
,会到那去了呢?难道是被强迫搬走了?」

  退出小院落,木门外负手站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衫,脸色黄中透青的中年汉子
,冷冷一笑道:「我当是谁,胆敢夜闯咱们铁卫村,原来是个不长眼的小子,嘿
嘿。」

  丁少秋抱了下拳道:「阁下如何称呼?这里原先的居民呢?」

  青衫中年汉子在大笑一声之后,冷傲的道:「兄弟荀吉,是管理这里铁卫村
的。丁家村居民,经领取搬迁费之后,已经搬到他处去了。」

  丁少秋道:「他们搬到那里去了?」

  「哈哈,这话问得好生奇怪。」荀吉黄中透青的脸上,似笑非笑,嘿然道:
「他们有了银子爱去那里就去那里,荀某管得着吗?」

  正在这时,突然从后面传来公孙轩的声音:「丁少侠不告而别,原来在这里
……」

  丁少秋倏地转过身去,喝道:「公孙轩,你来得正好,我就是要找你问问清
楚,你为什么要骗我?」原来那说话的正是天南庄总管公孙轩,和他并肩站立的
是一个连鬟短髭的扁脸浓眉汉子,他正是天南庄铁卫总领队缪千里。

  公孙轩大笑道:「丁少秋,当时咱们对你来意未明,自然不得不把你稳住了
,如今事实证明,你是混进天南庄来的了。」

  丁少秋剑眉剔动,喝道:「胡说,你们施放迷药,把我囚在地室之中,你们
竟然囚禁的竟是我大伯父……」

  话声甫落,突听一个冷峭的妇人声音接口道:「丁少秋,你大伯父丁伯超是
武威镖局的总镖头,是他失落了镖,我囚禁他,就是要他把失落的镖交出来……」

  丁少秋循着话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竹布衣裙的中年妇人,她正是
天南庄的姬夫人,丁少秋还依稀认得。另一个也是青布衣裙的中年妇人,就是向
自己问话,手势、眼神十分诡异的妇人,则是辰州言凤姑。两人身后,还伺立了
两个青衣小丫环。

  这几句话的工夫,小街东西两头,已被数十名穿青灰劲装,手持朴刀的汉子
堵住了。这一情形,丁少秋显然已落入人家包围之中。丁少秋没待姬夫人说完,
突然舌绽春雷,凛然喝道:「住口,当日盛世民前来投保,即是包藏祸心的一项
阴谋,你们一面投保,一面又派出高手,在中途袭击,劫镖伤人,还把我大伯父
劫持而来,由此可见投保劫镖,都是你天南庄一手制造出来的,你还敢诬蔑武威
镖局?」

  这时候,只见和姬夫人站在一起的言凤姑迎着丁少秋走来,她一张尖瘦脸上
流露着微笑,柔声叫道:「丁少秋。」

  丁少秋纵然不认识言凤姑,但今晚这青衣妇人曾问过自己的话,自然记得,
目光投去,只觉她脸上笑意甚浓,却笑得十分诡异,尤其她一双眼睛中,闪着深
邃而诡秘的神光。他心中一惊,运起「乾天真气」,冷然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言凤姑脸上笑意更浓,眼中闪烁的神光更深邃,更奇幻莫测,一直走到丁少
秋身前八尺来远,才柔声道:「丁少秋,这里不关你的事,你可以走了。」她话
声虽柔,却有着一种命令的口吻,会使你在潜意识中,好像非听她的不可。

  丁少秋看她在说话之时,忽而脸上流露诡笑,忽而眼中神光变幻不定,忽而
又举手在自己面前晃动,似是有意吸引自己注意一般,心中暗暗忖道:「她这般
举动,莫非又在暗中使迷药了?」一念及此,不觉目光一注,冷然喝道:「你又
在使什么诡计了?」他目光这一注,神光暴射,精芒如电。

  言凤姑猛吃一惊,急忙收回凝视着他的目光,脚下也起紧疾退了两步,骇然
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据她所知,普天之下只有练离火门三阳神功的人,
才不怕摄心巫术,她怎知丁少秋练的「乾天真气」,还要胜过离火门的三阳神功
呢。

  施展摄心巫术,必须全神贯注,把对方的意志,渐渐引入歧路,才能接受施
术的人的控制,但如果在施术之时,不能控制对方意志,遭到反击,就会伤害到
施术的人,这和你以掌力劈击敌人之时,被敌人内力反震一样。丁少秋练的「乾
天真气」,专破一切旁门阴功,只是他初学乍练,和对敌经验不足,才没有施以
反击。

  丁少秋大笑道:「你黔驴技穷了吧?」

  言凤姑脸色倏沉,冷峭的道:「姓丁的小子,你少张狂,看老娘会收拾不了
你?」话声出口,人已随着直欺而上,左手先扬,伸出食中二指朝丁少秋两眼之
间轻轻晃动,右手突出,状若鸡爪,比闪电还快朝丁少秋左肋间三处要穴抓来。

  这一记,她左手使的依然是巫术手法,旨在引人注意,抓出的右手才是她真
正的目的,乘机拿人。丁少秋早就注意着她,这时骤见她欺来,出手就抓,心中
也不期有些紧张,他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看人家出手,每一式都好像十分凌厉
,匆忙之间,双肩一晃,就闪了开去。

  言凤姑在辰州言门中,可算得是前几名的高手。辰州言门,虽然只是江湖上
一个小门派,但一向以正派自居。言凤姑三十九岁死了丈夫,就和排教一名柁主
姘居,辰州言门既以正派自居,自是瞧不起旁门左道的排教,对言凤姑此举自然
也深感不齿。言凤姑一怒之下,就投到早年手帕交姬夫人这里,成为姬夫人的心
腹。

  这时眼看丁少秋从自己一记擒拿手下闪出,那还和他客气,双手疾发,宛如
乱弹瑟琶,使的正是言门七十二瑟琶手,专取敌人七十二处穴道,突穴截脉,快
速凌厉,使人目不暇接。丁少秋被她逼得着着后退,一连退了四五步之后,才转
身亮掌,双手扬处,施展开「白鹤掌法」,一路和她对拆下去。

  直到十数招以后,方始发现人家攻势虽然快速凌厉,以自己所学,已足可应
付,不必心存怯念,一念及此,但觉胆气为之一壮,举手投足,就不再有缚手缚
脚之感,「白鹤掌法」中一掌一爪,也颇感灵活,立时把言凤姑的一轮攻势压了
下去。

  言凤姑那会把一个白鹤门的门人放在眼里,但经过这一阵缠斗,发觉丁少秋
在初交手之际,掌法拳路显然十分生疏,经过这十几招下来,比方才运用灵活多
了,这小子竟然利用自已给他喂招。言凤姑这一怒之下口中冷嘿一声,左手突出
,刹那之间,整支手掌红如朱砂,闪电般朝丁少秋当胸印去。

  辰州言门驰誉武林的「朱砂掌」,击中人身,外伤较轻,内伤较重,是一种
纯以阳刚内劲伤人内腑的掌力。丁少秋从未听说过「朱砂掌」这类名称,乍见对
方手掌一片朱红,朝自己当胸拍来,心头不由暗暗吃惊,不敢和她硬接,急忙吸
气后退。言凤姑使出「朱砂掌」来,岂容你退避,右足很快跨上一步,左手原式
不变,追击而上。丁少秋被逼得又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已经退到墙下。

  言凤姑冷冷一笑道:「姓丁的小子,看你还退到那里去?」随着话声,如影
随形般逼了上来,一支朱红刺目的手掌,距离丁少秋前胸只不过四五尺光景了。

  丁少秋退无可退,闻言不觉气道:「在下接你一掌又何妨?」右手一抬,果
然迎着言凤姑「朱砂掌」推出。这是他少年气盛,才会经不起人家一激,就要和
人家硬碰,老江湖绝不会如此冲动。

  言凤姑还在暗暗冷笑:「好小子,你是不要命了。」双方掌势一推一拒,何
等快速,但听「蓬」的一声,双掌乍接,言凤姑一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的一
声,被凌空摔出去一丈多远,才藉着千斤坠身法,落到地上,依然站立不稳,双
脚左右支撑,又后退了两步,方拿住桩,一张双颧突起的寡妇脸上,色白如纸,
呼吸急促,气血翻腾,只差没有吐出血来。

  姬夫人见状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言大姐,你怎么了?」

  言凤姑缓缓纳了口气,发觉并未受伤,这就说道:「还好,没什么。」丁少
秋是被逼出手的,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怕「朱砂掌」,还把言凤姑震飞出去,心
头方是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惊人的掌力。

  就在此时,丁少秋忽然听到左首一道门内,似有异声,正待转身喝问。耳中
听到一声极轻的「嘘」声,接着有人把木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飞射出一点白影,
朝自己投来。丁少秋左手一抄,便已接到手中,只觉入手甚轻,似是一个纸团,
急忙打了开来,那是一张小纸条,上面用眉笔写了一行潦草的小字:「待会你只
要把我拿住,就可出去,切切为要。」下面并没有具名,但只要看这一行字的笔
迹,就像出之于一个姑娘家的手笔。

  丁少秋心中暗道:「莫非这丢纸团给自己的,会是姬青萍不成?」思忖未完
,墙头上紫影一闪,翩然飞落一条娇小人影。口中喝道:「好哇,丁少秋,原来
你到天南庄是卧底来的,我还把你当作朋友,你却拿话骗人,你这小贼,看剑。」
喝声中,一道银虹闪电般朝丁少秋刺来。这人声音娇脆,但说得又气又急,直像
一股旋风。

  站在小街东首的姬夫人骤见女儿从墙头飞落,就挥剑朝丁少秋扑攻过去,心
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叫道:「萍儿,快过来。」姬青萍只作没有听见,她出手
一剑被丁少秋闪开,手中长剑连挥,依然急扑猛攻,朝丁少秋欺去。

  公孙轩眼看大小姐不但不听夫人叫唤,只是奋不顾身的挥剑朝丁少秋攻去,
他心里明白,这位大小姐敢情对丁少秋动了真情,后来听说丁少秋是卧底来的,
那么他中午和大小姐说的话,岂不全是谎言了?一个少女第一次对这个人动了情
,但他说的全是谎言,心头自然会十分气恼,所谓由爱生恨,才要找丁少秋算帐
,但她怎么会是丁少秋的对手?

  他这一想法,也未尝不对,心念转动之际,人已猛吸一口真气,双足急顿,
一道人影凌空电射过去。和他差不多同时纵身扑起的还有副总领队荀吉,他也是
怕大小姐有失,才赶过去的,两条人影一先一后,宛如浮矢掠空,朝丁少秋、姬
青萍两人激射过去。

  再说姬青萍第一剑刺出,丁少秋闪动身形,避了开去。她长剑连挥,跟着欺
身而上,一面低声道:「丁大哥,你在第三招上,务必把我拿住,我娘才会投鼠
忌器,让你们离去,不然只要他们发动攻势,你们就无法脱身了。」

  丁少秋旋身避开剑势,一面道:「这样不太好吧?」

  姬青萍嗔道:「你这人,这是什么时候,还婆婆妈妈的……」身形一侧,一
只左腕悄悄朝丁少秋递了过来,低声焦急的道:「我娘来了,你还不快抓住我,
叫他们退回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丁少秋眼看姬夫人果然也已纵身飞扑而来,情势对自己两人十分不利,只得
伸手轻轻扣住姬青萍玉腕,低声道:「谢谢你。」

  姬青萍上身靠近过去,压低声音道:「你快大笑一声,要他们住手。」

  丁少秋抓着姬青萍玉腕,脸上微微发赧,依着她的话,发出一声大笑,喝道
:「公孙总管、姓荀的,你们可以住手了。」

  姬青萍在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尖叫一声,叱道:「快放开我。」一面又低声
道:「你要假装点我穴道。」

  丁少秋道:「姑娘稍安毋躁。」右手在她肩头装样的拂了一下。

  姬夫人泻落当场,她女儿已被丁少秋扣着脉腕,她铁青着脸喝道:「丁少秋
,你还不放开我女儿?」

  丁少秋道:「在下不会伤害令媛的,你们先退到三丈以外去。」

  姬夫人冷峭的哼了一声道:「你敢伤了我女儿一根头发,我就要你们横尸当
场。」

  丁少秋闻言大笑一声道:「姬夫人,令媛落到咱们手中,我劝你还是先退到
三丈外去,免得双方各走极端。」

  姬夫人眼看女儿被丁少秋点了穴道,冷冷的道:「你要待怎的?」

  丁伯超道:「这个等三位退出去了再说不迟。」

  姬夫人只此一女,自是投鼠忌器,转身冷声道:「公孙总管,咱们就退到三
丈外去。」说完,当先往后退去,公孙轩、荀吉也跟着退到三丈以外。

  姬青萍侧过身,悄声道:「现在你要副总领队荀吉把这条小街西首的铁卫武
士撤开去。」

  丁少秋依着大声道:「姓荀的,你把西首的铁卫武士撤开去。」荀吉自然不
敢作主,拿眼朝总管看去。

  公孙轩朗声道:「丁少侠要荀副总领队撒开围着西首的铁卫武士,自然要从
西首离去了,撤开铁卫武士,自无问题,但少侠什么时候放开大小姐呢?」

  姬青萍忙以极低声音说道:「快说,你们人多势众。很难使我相信,所以只
好请姬姑娘送咱们一程,到了田心,我自会放她。」

  丁少秋依照她的话说道:「你们用迷香把我迷倒,囚禁地室,因此我对你们
已不敢相信,只好请姬姑娘送咱们一程,到了田心,我自会放她。」

  公孙轩道:「丁少侠不肯见信,也是人之常情,但咱们又如何信得过丁少侠
呢?」

  丁少秋道:「姬姑娘在我手里,你们就是信不过我,也只好相信一次了,不
过在下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到姬姑娘一根头发。」

  姬夫人总因女儿落在人家手里,无法可施,冷冷的道:「荀副领队,要西首
的武士撤开,让他们去。」荀吉连忙应了声是,右手从袖中取出一面红色三角小
旗,凌空展了两展。围堵在小街西首的铁卫武士,一共有四个队,早就列队以待
,此时看到荀吉的旗号,立即由四座森森刀阵,变成四支队伍,迅疾后退,只要
看他们阵形变化迅速,动作划一,显见平日训练有素了。

  公孙轩等铁卫武士退下,就招招右手,大声道:「丁少侠,你们可以请了,
但希望你言而有信,到了田心,就释放大小姐回来。」

  丁少秋道:「姬姑娘委屈你了,我们走吧。」他依然握着姬青萍的玉腕,和
她平肩向小街西首行去。

  出了丁家庄,没有多远,就是一条大路了,丁少秋要待放手,姬青萍低声道
:「你还是扣着我手腕走的好,这一带经常有公孙总管的手下隐身监视路上动静
,若是被他们看见了,就会去告诉娘,我岂不变成吃里扒外了?」

  丁少秋道:「那我只好扣着不放了。」

  姬青萍幽幽的道:「你只管扣着走好了,我不会怪你的。」

  丁少秋感激的道:「你救下我,这份盛情,我不知怎样谢谢你才好。」

  姬青萍偏头过来望着他,笑了笑道:「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妹,还要说谢
吗?」姬青萍等于是和丁大哥送别,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并肩同行,心里有着说
不出的甜意,最好这样一直走下去,从丁家村到田心,不过三里来远,在她来说
,当真嫌它太近了。

  田心终于到了,丁少伙只好放开姬青萍的手,低低的道:「妹子,谢谢你。」

  姬青萍一双秋波盯着丁少秋脸上,也低低的道:「丁大哥,你多保重。」话
未说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隐隐起了一层雾水。

  丁少秋低声道:「他们有人跟下来了,妹子谢谢你,你回去吧。」

  姬青萍回头看去,来路上果然有一条人影,远远跟了下来,那是总管公孙轩
,于是催道:「丁大哥你快些走吧。」丁少秋点点头,看了姬青萍一眼,才朝大
路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