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女子

【江山如此多娇】第二卷 1-6

2019-11-21 10:58:09

第二卷?第一章

  「吁——」玉珑拨转马头,「哥,你快点嘛~」她俏脸含嗔道。
  我正赶着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宾士在去往应天府的官道上。不错,我现在的确是个车夫,玲珑姐妹在听我说要去春水剑派后,就突然思乡情重起来,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应天府,连玉玲的病尚未大好都顾不得了,我只好第二天就雇了马车向应天府进发。
  刚走了小半天,车夫就失业了,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在赶车上,之后,我就成了车夫。
  我满怀信心的扬起了马鞭,但很快我就发现,人其实是最忘本的动物。我在五岁的时候就熟练的赶着装满蔬菜或茅草的马车来往于城里和乡下,可在沈园做了十几年的少爷后,这一切都变得生疏了。
  萧潇陪玉玲坐在马车里,看我一头汗,一面掏出手帕替我擦汗,一面回头沖玉玲抿嘴笑道:「咱这位爷,心性儿也太要强了些。」
  好在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只是已经过了无锡,也不见有人跟蹤。眼看到了常州,鲁卫纵马赶了上来。
  「老弟,我在后面跟了一天了,也没发现可疑的人,看来在苏州暗算你的人都叫你一锅端了。」
  鲁卫左右看了看,「再有个把时辰就该到常州了,往前便是应天府的地界,老哥我就不跟了,省得苏老总啰嗦。如果今儿晚上那帮兔崽子没什幺动静,估计这一路就不会有什幺变故了。」
  我知道鲁卫说的苏老总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南直隶的总捕苏耀,这几日他没少跟我讲公门里的事,似乎认定了我在公门将有远大而光明的前途。
  我也知道,做官的最怕伸手捞过界,便笑道:「好在我是浙省的捕头,不必听他老人家的唠叨。」
  常州是我烂熟的,在準备应天乡试的时候,我和萧潇就在这儿的天宁寺住了十几天。鲁卫看我轻车熟路的进了毗陵驿,不由一愣,「老弟,你对老哥我的辖区倒是满熟的嘛。」
  驿丞自然识得鲁卫,忙把一干人安顿好。可能是见萧潇和玲珑姐妹衣着华丽、佩珠戴玉的,误以为是朝中哪位大员的女公子,而鲁卫态度又很暧昧,那驿丞便极力巴结。
  「三位小姐天人似的,让我们小小驿站蓬荜生辉……上房清净些,朝廷四月里头刚整肃完——小姐定是知道的,这阵子来往的官员就多了起来……这边走,大家出身就是不一样呀!」那驿丞嘟嘟囔囔、罗哩罗唆一味卖好让我一阵心烦,脸上便有些不豫,鲁卫忙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强压心头烦躁,塞给他二十两纹银,还赞他才力精敏、识见练达,驿丞才欢天喜地的走了。
  「理他作甚?」我不解。
  鲁卫歎了口气,「就当给老哥个面子吧。这毗陵驿是江南大驿,来往官员众多,打探朝中的消息甚是方便,说起来那驿丞还是老哥的一个耳目呢。」。
  我心有所悟,在江湖鲁卫算得上是名门正派里的一号人物,可进了官场便也要投机钻营,看来官场就和江湖一样,一入其中便身不由己了。
  往榻上舒服的一躺,我笑着解释住进毗陵驿的原因:「这儿是我大明的重要驿站,想来任谁也不敢在这儿撒野,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萧潇的眼里闪着敬佩的光芒,主子他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就连杭州府巡检司副巡检这幺一个从九品的小小芝麻官都能叫他翻云覆雨的整出很多花样。住驿站?那个鲁大叔就想不出来。
  她刚想颂扬几句,突然听到院外有人嚷道:「混帐!老子就在这儿撒野了,怎幺着!你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我打的就是你!」接着就是一阵乒乒乓乓,中间夹杂着驿丞哭爹喊妈的叫声。
  真没面子呀,我眉头一皱,刚说没人敢在这儿撒野,就有人弹出来给老子上眼药,看鲁卫的脸上也有些惊讶,想来这种事情也不时常发生。
  「我出去看看。」鲁卫扭头出了门。
  我没动地方,这里毕竟不是浙省,而鲁卫也是高手,我不必担心连一个小小的斗殴事件他都弹压不下去。
  萧潇见我脸色不豫,麻利的检查了一遍屋子,就跑去玲珑房间了。外面的打斗声倒是很快没了,可半天鲁卫也没回来,我有些奇怪,刚想出去看个究竟,却见他兴沖沖的闯了进来,进门就笑道:「老弟,我来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看到跟在他后面那个三十出头、风尘僕僕的汉子我心里一阵惊讶,这汉子相貌俊朗清奇,看模样应该是个被谪的文官,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杀气,这杀气并不像是齐放或是鲁卫这种江湖高手运功之后那样的锐利,却是泊然有股正气。
  「这位兄台是军爷?」我拱手问道。
  那汉子一愣,细长的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闪之后又恢复了略带沧桑的沉静。鲁卫笑着说,老弟你眼力还真不差,拉过那汉子道:「他就是在永安滑石滩以步卒五百大破贼兵八千的京卫都指挥同知沈希仪沈唐佐大人!」
  沈希仪?我心里顿时一阵惊讶,这文绉绉的汉子竟然是有着两广第一勇将之名、人称「豹子」的沈希仪?!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在扬州的时候就听到过沈希仪的大名,这些征战沙场的英雄向来都是茶楼酒肆那般文人骚客、市井闲人的上好谈资,何况滑石滩以少胜多的战例在众多军事失利的邸报中是那幺的光芒四射。在他被擢升进了京城后,人们都在议论说这个世家子弟将来在军界有着不可限量的前途。
  不过,看他现在的一身行头就知道他很失意。都指挥同知是从三品的高级官员,而他此刻却穿起了庶人服,看来已经被摘了乌纱帽了。
  「久仰唐佐大人威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在下王动,乃杭州府巡检司副巡检,拜见大人。」
  既然住进了驿站,还是按官场的习惯来吧,虽然我并不喜欢对着陌生人打躬作揖。
  「大人二字不敢当,」沈希仪的声音极是沉稳,隐隐有世家的风範,只是脸上有些惊奇,似乎不相信我是一个捕快,「希仪被谪,眼下不过是杭州都司的知事罢了,王兄勿要行此大礼!」
  我微微一笑,「那好歹也比在下高三级,这大人叫的并不冤。」又道尘埃岂能蔽珠玉,宝剑锋从磨砺出,小小挫折后大人定会为朝廷再立新功。
  沈希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听王兄说话,不像是捕快,倒像是个读书人。」
  鲁卫说先别讲客套话了,唐佐老弟还没有住的地方哪。我一听就明白沈希仪定是带着家眷,便说让玲珑姐妹和萧潇住在一起,我搬去和鲁卫挤一挤,这样就腾出间房来。
  沈希仪此时显示出了武人的乾脆,说了声谢谢,便告罪说是安顿家人去了。驿丞看在我银子的份上,只是说了句被贬的京官老子看多了,有什幺了不起的,倒也不再找事。
  收拾停当,我正想去邀鲁卫、沈希仪一道用膳,却见两人已连袂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妇人。我心中一愣,妻子登堂乃是示通家之谊,看来这个沈希仪一路上定是没少受委屈,遇到我和鲁卫以诚相待,竟是感动如斯。
  「这是舍妹和贱内。」
  我连忙施礼,两人虽然布衣荆钗,却掩不住国色天香,行止更是落落大方,颇有大家气度,只是沈小姐身上还带着孝,像是文君新寡。
  我唤出萧潇和玲珑,说是自己的妾室。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玲珑的身份,她俩脸上顿时布满了羞意,眼中却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慌忙依言和萧潇一道给沈希仪三人行了礼。
  我吩咐驿卒给五女準备一桌上等筵席,又偷空告诉萧潇说沈希仪看起来行囊羞涩,让她找机会送些银两首饰给沈家二女,之后便和鲁、沈二人来到了毗陵驿旁的文亨阁。
  几口女儿红下肚,沈希仪白净的脸上便蒸出一股酒意,看起来就有些剽悍的味道,「好酒!有日子没喝过这等好酒了!」
  鲁卫夹起一只加蟹小笼包放进嘴里,边吃边道:「老弟似乎流年不利呀?到底得罪了京里那路神仙?」
  沈希仪一歎,「是首辅杨大人。唉,还不是为了廷议大礼。」
  又是廷议大礼!
  自从拜在了老师王守仁的座下,我对朝廷的时事关心了许多。新皇嘉靖继位两年,诛强尼、江彬,革锦衣卫十四万人,深得民心,朝纲也为之一振。不过,嘉靖并不是先皇正德的子嗣,只是他的堂弟而已,正德无子,大行之后,是身为内阁首辅的谨身殿大学士杨廷和趁提督东厂及锦衣卫的江彬离京之际,以「兄终弟及」的名义推立他继承了大统。
  杨廷和是一代名臣,又有拥戴之功,而嘉靖年轻英敏,颇想有番作为,君臣原应相契才是,不料却为了如何称呼嘉靖的父亲兴献王佑杬而弄出了一场争议,杨廷和是理学大家,坚持继嗣不继统,可如此一来,嘉靖就得叫自己的伯父孝宗皇帝一声爹,而自己的亲爹却变成了叔父,心中自然不愿,虽然在群臣的压力下被迫屈服,却和以杨廷和为首的内阁有了心结。
  登基不久,进士张璁揣摩圣意,上了一道「继统不继嗣」的奏章,主张仍称孝宗为伯父。嘉靖大喜,发交内阁廷议,没想到廷议的结果却是依旧,一些主张继统的官员被贬,张璁也被赶出了北京。
  「廷议大礼一案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余波依然未尽吗?」望着文亨桥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不禁有些感慨,廷议说穿了不过是皇帝和大臣争权罢了,可嘉靖是个有主见的皇帝,杨廷和如此倔强,后果难堪呀!
  「不是廷议余波未尽,而是又起波澜。」
  沈希仪的笑容看着有些苦涩,「南京刑部主事桂萼上疏主张继统,于是廷议争端再起。在下不过说了几句应该继统的话,就被连贬九级,首辅大人官威实在太盛了!」他歎了口气,「唉,不说也罢!」
  「丧亲不能夺情!杨公有些死脑筋了,干嘛非抱着程朱理学不放?孝宗皇帝本来就不是皇上的爹,非逼着皇上多出个爹来,杨公未免矫情。」师父养我育我,又把庞大的家产过继给我,我也没叫他一声爹啊。
  沈希仪脸上流露出赞许之色,道:「别情兄此言正合我意!」
  鲁卫接过话头,「刑部的桂萼?我见过他。那小子性情暴烈,屡屡和上司对着干,这样的人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个异数。」又问沈希仪道:「老弟,我听说首辅大人想利用统嗣之争来打击政敌,可有此事?」
  「空穴未必来风,前次廷议吏部尚书王琼下狱,此次桂萼自然逃不过媚主邀宠的评语,听说还要弹劾翰林院学士杨一清、南京兵部右侍郎席书,甚至连赋閑在家的新建伯王公都不放过,欲夺其爵位,真是天理何在?!」沈希仪越说越有气,细眉倒耸、怒目圆睁,最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的桌子上,「喀喇」那桌子竟被拍出了一道裂缝。
  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沈希仪手上的力道这幺足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他那张文气的脸还真是骗人不浅。不过,我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要是没这点实力,怎幺会被别人传为两广第一勇将?
  我更关心的是我的老师,大明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王守仁,他老人家辞南京兵部尚书不赴,一直赋閑在家。
  师父一直教育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特别是干我们淫贼这一行,更不能太出名,你名动江湖了,离死也就不远了。朝廷是另一类江湖,想来也是如此。而我这位新拜的座师王公现在却真的是名动天下了,五年前甯王宸濠谋反,是他独率一省兵马仅用四十三天便将其剿灭,威名远播四海,不仅群臣忌其功,就连当时御驾亲征的正德帝都恨他抢了自己的光芒,因为他还在南下的途中,那边甯王已经束手就擒了。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将杯中的女儿红一饮而尽,「当初阳明公因王琼知人善任,将功劳尽归于他,让首辅大人没了面子,看来现在要算旧帐了。」
  「别情兄很关心朝政啊。」沈希仪颇有些意外的望了我一眼,「你是不是进过学?」
  「是呀,小弟是读过几年书。」我知道我关心的东西多了些,鲁卫是苏州的总捕头,品轶比我高,但他决不会去关心杨廷和与王琼之间的争斗,那毕竟离他太远了,他更关心的是苏耀什幺时候退休。不过,这个沈希仪年轻干练,日后定大有所为,我心里便有了结交之意,不想瞒他什幺,「说起来,阳明公还是小弟的座师呢。」
  鲁、沈二人俱是动容,沈希仪拱手正色道:「希仪失敬了!王公乃我大明军神,素为我等敬仰,不过,」,他细目中流露出一丝狐疑,沉吟道:「王公门下弟子三千,但叫他座师的希仪只知道方献夫和冀元亨两个人……」
  沈希仪竟然动了疑心,这倒出乎我的预料,我也没想到老师门下那幺多的门生,亲传弟子却只有两人。想起老师特意在我手中摺扇上提了一首诗,才知道他老人家高瞻远瞩,此等细琐之事也早了然于心。看鲁卫眼里也颇有些疑色,我展颜一笑,「啪」的将手中摺扇打开。
  「溪边坐流水,水流心共閑。不知山月上,松影落衣斑。」沈希仪读过之后又看了一眼落款,「不错,这正是王公亲书的『山中示诸生』诗,希仪真是得罪了。」他望了我一眼,问道:「王公不轻易收徒,别情兄是不是有功名在身呀?」
  「唐佐兄真是目光如炬,小弟乃应天府新科解元。」我笑道,心里暗忖:「这沈希仪倒是精明。」
  鲁卫狠狠瞪了我一眼,显然是不满我没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沈希仪看起来却并不如何惊讶,只是歎了口气,道:「王公想怡情山水恐怕也不成了,杨廷和的弹劾相当严厉,说王公初与宸濠私下交通,因恐其事败,才发兵讨之,令师兄冀元亨已经因此被捕入狱了。」
  「那皇上怎幺说?」我心里一惊,冀师兄一直跟随老师,几个月前在应天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幺突然就下狱了呢?今上真是恩威难测呀!
  「皇上也是瞻前顾后的拿不定主意。」
  哼!狡兔死,走狗烹,皇上恐怕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主意正的很吧,我心里暗骂,想想把持朝政的杨廷和、费宏等人都是老师的政敌,我知道要解老师于危难之中,还得依靠皇上。可谁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呢?
  「唐佐兄,你说桂萼是南京刑部的?皇上给他处分了没有?」既然杨廷和想利用廷议大礼来打击异己,那我也用廷议大礼来回击你吧。
  「那倒没有,听说还要宣他入京哪。」
  我眼睛一亮,皇上果然不想再有两个爹了。「那宣他了没有?」
  沈希仪说他离京的时候还没有,现在就不知道了。我问鲁卫桂萼平日和什幺人相契,鲁卫笑道:「他可是个刺头,上司都敢骂,下属就更不用说了,哪里有什幺朋友!像我这一把年纪的,见他的那次就被训了两个时辰。不过,他是进士出身,听说对读书人倒是很尊重。」
  我心里有些悲哀,鲁卫在江湖何等地位,却被区区一个六品主事呼来喝去,想来真是可笑。不过,刑部辖下的那般缉捕、司狱若不是行伍出身,就是像苏耀、鲁卫这样的练武之人,桂萼一个文人,自然不喜与他们交往。
  问了桂萼的住所,我心中有了主意,看沈希仪的表情,似乎他也明白了我要採取的行动,想起人生际遇如此玄妙,我不由暗歎这趟应天府还真是来对了。
  回到毗陵驿,鲁卫就开始审我:「老弟,春水剑派弟子、杭州府巡检司副巡检、应天府的解元和王公的门生,这四个身份到底那个是假的?」
  他还真给我留面子,没当着沈希仪这幺问我。
  「玲珑会跟您老人家说谎吗?」
  很意外的鲁卫竟点了点头,「没準儿,那两丫头摆明爱上了你,连你说她俩是妾室都没出言反对,当时老哥我还真吓了一跳,依我看为了你造什幺假她俩都能干,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又把自己说的话推翻了:「钱江身上的伤是造不了假的!」
  「那也可能是玲珑把春水剑法私下相授呀。」
  鲁卫像看个怪物似的看着我,「罢了,你即便现在不是春水剑派的弟子,等过几天见到了玉夫人,我想你也该是了。杭州府巡检司的腰牌和老哥我的一样,都是刑部统一发放的,想来老弟也不会在我面前作假。不过,老弟那幺有钱,会不会是买的呀?」
  看来任何职业都有自己的职业病,就像淫贼看到美女总要千方设法的把她收进自己的后宫,而捕快看到不太合乎他思维的事情的时候,他便开始了无休止的猜测推理。
  「鲁老哥,这话你是不是憋了很久了?」我现在有些后悔为什幺给他浑家留下了五百两的住宿伙食费。
  「没这事儿,老弟。」鲁卫不愧是江东第一神捕,竟从我的语气表情里看出了我的心思,脸上立刻布满了笑容,连皱纹全都舒展开来,「我那口子可说了,没遇到过像老弟你这样的同行,区区一个副巡检实在是屈才了,用不用老哥和李之扬说说?跟他还有些交情。」
  真是笑话了,我这官儿还是李之扬送的交情呢。刚想说话,沈希仪扣门而入。
  看他白净的脸上满是感动,我就知道定是为了送他银子的事儿,果然见他拱手对我道:「尊宠赠金贱内,希仪受之有愧,却之不恭。」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看到他的灰布衣衫,我就觉得鲁卫那身黑色缎子长衫很是扎眼。今上的祖宗们都认为下面的官员是具有完全高尚人格的纯人,于是官俸之薄,能让九成拿朝廷薪水的人理直气壮的说:「我要贪污。」
  因为不贪污的话,连生活都有问题,鲁卫是正七品,和一个县太爷的品轶相当,月俸七石五斗米,算起来也是九百斤白花花的大米,看着着实不少,可咱大明朝发薪水是米三钞七,由于滥发纸钞,鲁卫能拿到手里的不过是二石五斗米外加不足一两的银子,他不贪污,别说穿着绫罗绸缎、住着繁华地段的宽敞大屋,恐怕就连吃顿肉都要寻思寻思。
  鲁卫也笑道:「老弟,用不着又是有愧,又是不恭的,这小子是个财主,几百两银子他不会放在心上。」鲁卫是个老江湖,看来是明白我想结交沈希仪,便替我敲起了边鼓。
  沈希仪说了句:「愧受了」便不再提银子的事儿。我看他做事明断,决不拖泥带水,倒是越发看好他的前程。

【第二卷?第二章】
第二卷?第二章

  我枕着萧潇的大腿,玉珑坐在我眼前把一颗杨梅细心的放进我嘴里。
  昨夜果然平安无事,鲁卫着急回苏州,一大清早就走了。吃过早饭,沈希仪也带着妻子、妹妹过来道别,彼此说了些珍重的话,便分道扬镳。
  在常州我雇下了老马车行最大也是最豪华的一辆四骑八轮马车,也就是我小时候看慕容千秋坐的那种,而车夫则是已经升任车行二掌柜的老张。
  其实我并不喜欢张扬,我最初是想雇两辆车,看着也不显眼,只是玉珑说不想大家分开,我便改了主意。
  「那个沈小姐似乎对少爷很感兴趣耶,临走的时候偷看了少爷好几眼。」萧潇边替我按摩着肩膀边笑道。
  明媚的阳光透过纱帘照在萧潇白藕似的胳膊上,那只乌金镯子上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老张是个老成持重的小老头,这让她放心的把对襟短衫脱了,上身只剩下洋红的湖丝比甲,低开的领口遮不住湖纱抹胸,露出一小半椒乳来。
  「你倒眼尖。」沈希仪的妹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身为淫贼的我自然关注,也比萧潇看出了更多的东西,她到底嫁过人,眼神比玲珑大胆了许多。
  「沈……」我拖长了声音,萧潇心思灵动,抿嘴笑道:「希玨。沈小姐开春时候死了丈夫。她丈夫据说是得了肺痨,已经病了两年多,今年就没挺过去。」
  萧潇经常让我生出疑问,她会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变的。我握住她的一只小手把玩起来,她脸上渐渐浮起了红晕。
  「沈家小姐青春正艾,看少爷我英俊潇洒、年少多金,动了心也不奇怪。」我笑道,「看她体态风流、眉目含春,想来也是个有趣的人物。」
  「哥,你还真是个淫贼哩。」玉珑一面撅着小嘴嗔道,一面把四五个杨梅一齐塞进我嘴里,「这幺贪心,那就多吃点,撑死你。」
  不过眨眼间杨梅在我嘴里就只剩下了一堆核,看得玉珑目瞪口呆。「丫头,哥哥牙口好,再多几个也不怕。」说着伸手去搂她,她正犹豫是不是该躲开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腰间,一触手,她的肌肤就是一阵轻颤,身子便有些僵硬,白皙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一朵红云。
  看玉珑娇羞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大动,分身便伸头伸脑的有了反应,刚想去解她的对襟背子,却觉得大腿被掐的一阵疼痛。左手闪电般的一捉,正捉住一只纤纤素手,我知道那是玉玲的。
  玉玲的病还没全好,便和我一道挤在了榻上。她在人前很是端庄,上了榻,就把脸沖着窗外,留了一个后背给我。此刻我虽然没去看她,却也知道她不知什幺时候已经偷偷转过身来了。
  这丫头掐我作甚?很快我便想出了答案,横着半躺在榻上的萧潇和坐在我身旁的玉珑由于位置的关係都看不到我胯下突然多了一顶帐篷,而玉玲却不知为什幺看到了。
  「萧潇、玲珑,到了应天暂时不回总舵了,我要先去拜访一下我的上司。」我修改了行程,右手在玉珑的腰间恣意把掐着,左手却拉着玉玲的小手,在衣襟的遮掩下,按在了我壮大的分身上。
  玉珑的呼吸顿时有些重了,而玉玲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想来是怕妹妹和萧潇发现,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我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她的手也没有抽回去。
  萧潇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玲珑姐妹呼吸上的变化让她很快就看清了我所有的动作,玲珑武功上本就差了主子很多,这闺阁里的功夫更是天差地远了。
  「为什幺呀?哥,还是先……」玉珑胸前的那对凸起随着一呼一吸快速的膨胀,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脸上红的像是天边的晚霞,话说了一半突然一停?手把我的眼睛盖住,娇嗔了一声:「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我轻嗅了两下,玉珑的袖笼里传出淡淡的脂粉气让我有些迷乱。我右手离开她的腰间移到了她胸前,五指飞舞间,不仅对襟背子的扣子转眼间就被解开了,就连里面的比甲也不能倖免,接着一探,一只娇小的玉兔便被捉在我手里。
  玉珑身子一软就瘫在我身上,我的头正好埋在了她的胸前,她双手也由捂着我的眼变成了抱着我的头,嘴里发出了细小的呻吟,听起来好像是「哥~嗯~不,哥……」
  「饶了妹妹吧。」
  我欲焰腾起,正琢磨是不是乾脆把玉珑就地正法,就听玉玲在我耳边轻声哀求道,握着我分身的那只小手也开始活动起来。
  「哥,先回总舵吧,稟明了我娘,我和妹妹就可以服侍哥哥枕席了。」玉玲的声音细若蚊蝇,羞涩中隐隐有股蕩意。
  「好,饶了你。」玉玲一句话让我想起还有玉夫人那一关没过。我把玉珑的身子往下拉了拉,让她的脑袋枕着我的肩膀,看姐妹俩娇慵不堪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得意。
  「玉玲,不是我不想先回总舵,而是怕我老师的事迟则生变。」我把沈希仪的话说了一遍,又解释了一番什幺是大礼之争,然后道:「皇上今年已经十七了,定是要极力摆脱权臣的控制,廷议大礼不过是个踩点石而已。那桂萼的上疏恰是时候,很可能一疏邀得天宠,我去,就是看怎幺运作才让这种可能性变为现实,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去打扰我老师了。」
  「这些是男人们的事,贱妾不懂。」玉玲开始进入姬妾的角色,「不过官场黑暗,爷要千万小心。」
  傍黑进了应天,安顿好萧潇、玲珑后,我买了四色礼品来到了信府巷,问了四五个在树下乘凉的汉子,才找到桂萼的家。
  看破旧的院墙和脱了漆的朱红大门,我就知道桂萼是个有操守的人。刑部是个容易敛财的地方,心思但凡活络些,手但凡松些,大把银子就会到手。看到眼前落魄的景象,我心里生出一丝担忧,万一这桂萼真的油盐不进倒也麻烦。
  拉起生锈的门环拍了两拍,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下人,翻着一双白眼,没好气的问:「什幺人?」
  「下官杭州府巡检司副巡检王动,求见桂萼桂大人。」早知道桂萼性刚使气,没想到他家人也是如此蛮横,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
  「不见!」那僕人一口回绝,便要关门。
  我心里一喜,看来桂萼还在应天,见大门要关上了,忙拦住道:「那就烦老哥通稟一声,说应天府新科解元王动求见。」
  「哦?」那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果真是你!找我何事?」
  我心中一愣,这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撸着袖子,光着脚丫,头髮上还有几根鸡毛的中年汉子竟然就是桂萼?他好歹也是个六品主事呀!
  我不由笑道:「大人真是特立独行呀!」
  桂萼并不恼怒,反倒颇感兴趣的望着我:「解元做捕头,真是天下奇闻。杭州府?管刑名的通判是李之扬吧,我倒要问他一问,究竟搞得什幺鬼!」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你来莫非是为了你的座师王公被弹劾一事?」
  「正是!」我不由得重新评价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他双眼此刻流露出智慧的光芒,仿佛能洞烛一切。
  「你不必奇怪,我和你师兄方献夫很合得来,从他嘴里我知道王公新收了一名弟子就是你。不过,桂某位卑言轻,恐怕帮不上什幺忙了。」他边让我进来,边说道。
  「此言差异!大人审时度势,又有胆略,前途贵不可言。区区一个刑部主事岂是大人久居之地?!」
  桂萼骤然停下了脚步,那张乾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半晌才道:「老弟,这话就到此为止,若是让御史台的人听到,你我都不利。」
  「大人何时变得如此胆小怕事?」我脸上的不满倒有一多半是装出来的,「下官此次冒昧求见,一来是为了老师王公免遭他人毒手,二来也是为自己日后在朝中多个强援。」
  我把话讲的赤裸裸的,桂萼脸上反倒露出相信的表情。把我让进屋子,宾主坐下,桂萼道:「你是不是听说了我上疏的事?」
  我说是,桂萼苦笑道:「我以为此疏时机恰到好处,谁知还是早了!」言下颇有些唏嘘。
  我微微一笑,「单单大人一本奏章是显得早了些,不过若是还有旁人的三五本一同奏上,再有得力之人从中说项,那可就不早了。」
  桂萼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却是一黯。我知道写奏章的人好找,张璁、席书乃至我师兄吏部员外郎方献夫都是现成的人选,可朝中俱是杨廷和一党,桂萼想找人替他说话实在是难上加难。
  不过,我早就胸有成竹,「大人可是忘了锦衣卫都指挥张佐张大人?」
  本朝以来,提督锦衣卫者莫不是皇帝的心腹,地位极是重要。桂萼听我提及张佐,诧异的望了我一眼,「你倒知道我和张大人是同乡?」又歎道:「可惜,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联繫了,再说,今上御内侍甚严,连各地的镇守内侍都裁撤了……」桂萼欲言又止,看来他并非没有想过这条路子。
  「但张佐毕竟是皇上做兴献王时的旧人,一直跟随皇帝,能让他提督锦衣卫,就说明他深得圣眷。多年不曾联繫也不要紧,只要有这个。」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了桂萼。
  那银票每张都是一万两,桂萼接过一看,脸上顿时勃然作色,一把将它扔在地上,怒道:「你要我行贿他?我桂萼岂是这种小人!送客!」
  「下官敬佩大人!请大人暂息雷霆之怒,且听下官一言。」
  看到他家里虽然整洁,可家俱摆设都有些破旧了,我拿出银票的时候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今上少年英发,除江彬、废皇店,本大有可为,却为继统继嗣一事被内阁一味纠缠。政令不行,殃及百姓,大人何忍以一己之私名废天下之公义!且,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本是丈夫所为,大人若存妇人之念,死期将至也!」
  我知道桂萼就是个爱忤逆上司的,想来说的激烈些他也能承受的起。再送给他一顶为天下公的大帽子,他总该动心了吧。
  「不愧是一榜解元,果然好口才。」桂萼颜色见缓,我拾起银票再度交给他道:「大人,此乃是为天下百姓而贿,利在百姓啊!」
  「好,就依老弟之言。」桂萼没有接银票,却道:「那就请老弟去趟京城,帮我说项张佐张大人。」
  他真是头老狐狸呀!我不禁暗忖道,成功了自然高升无疑,不成功也可推的一乾二净,这等小花招我岂能让他如愿,怎幺也要把他拖下水去。
  「大人,下官此次来应天,并不是专程来拜会大人的。只是因缘巧合,让下官知道了京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我把遇到沈希仪的经过讲了一遍,「下官是为缉捕江洋大盗而来,擅离职守可吃罪不起。况且下官与张大人素不相识,恐误了大事,大人是否请令郎将银票带往京城,毕竟大人和张大人有同乡之谊,令郎前去拜会也不招人猜忌。」
  桂萼一皱眉,沉吟道:「靖儿口才弱了些……」我一笑,「大人,张璁先生正赋閑在家,无所事事,他可是个好说客。大人双管齐下,不怕张大人不答应了。」
  桂萼眼睛一亮:「老弟真是算无余策!不错,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张佐那里应该不会有问题了。」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他日桂萼立足庙堂,定不会忘了老弟!」

【第二卷?第三章】
第二卷?第三章

  说服桂萼比我想像的顺利,回到住处的时间便比预计的提早了许多。玲珑归心似箭,看天色并不太晚,便央求我要连夜赶回总舵。
  老张早赶着马车回常州了,我无奈只好向店家买马。看我银子泼水似的使出,玉玲倒有些心痛了,「哥,要不在城里歇一晚,明早再雇车回去不迟,一路上咱都换了七匹马了。」
  我哈哈一笑,「萧潇,等玲珑过了门,柴米油盐酱醋茶就交给玉玲管。」惹得玉玲一阵娇嗔.
  春水剑派的总舵在城南二十里的牛首山下。一路携美同行,又是天街夜色凉如水,我心里自是十分愉快。
  哥,你来过牛首山?
  那是,哥哥在应天参加乡试,周围的风景自然要领略一番喽。我还没告诉玲珑其实我每年都要在应天住上一个月,因为我的父亲就是应天数得着的大米行「王老实米行」的东主,这一切还是等她们正式过了门再说吧。
  顺着玉玲手指的方嚮往半山腰看去,夜色下隐约看到一片房舍掩映在花木丛中。
  「那不是慈心庵吗?」旁边萧潇有些诧异,「我和主子还在那儿上过香哪。」
  「过了慈心庵,再往前走不到一里地,转过一个山坳,就是我们春水剑派的总舵了,说起来那里也是慈心庵的地产呢。」玉玲解释道。
  玉珑已经迫不及待的纵马狂奔了,眨眼间就跑出去十几丈,急促的蹄声在宁静的夜空显得异常清脆。
  半盏茶的时间我、萧潇和玉玲也跟着转过了山坳,远远看去,玉珑的坐骑已停在了一所宅子前,正向我们招手。
  怎幺不进去?
  看玉珑露出小女儿的模样,我就知道她是近乡情怯,不晓得该怎幺跟她娘说和我的事情。玉珑似乎察觉到我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扭身跑到玉玲跟前,撅起小嘴儿道:「哼,我让姐姐说。」
  还是我来说吧。我笑道,上前去拉门环想要扣门,不想那门却「吱扭」一声开了一道缝子。
  门竟是虚掩的,我推了一下,回头笑着对玲珑道:「夜不闭户?应天府的治安真有这幺好吗?」
  却见玲珑姐妹的瞳孔突然放到了最大,嘴一下子张开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转眼间脸上便布满了惊恐,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中间还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悲痛,就连萧潇也突然「啊」的一声捂住了嘴。
  血腥气!
  一缕暖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在淡淡的栀子花香中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随着「沧啷」一声轻啸,斩龙刃已经随着我的心动出现在我的手中,就在我转回头去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玉珑渗人的叫声:「沙师姑!龙师妹——」
  「看住玉珑!」我眼角的余光中,萧潇正把玉珑搂进怀里,而玉珑看起来似乎已经虚脱了。
  院子里的桃树上不出我预料的吊着两具尸体,皎洁的月光很是明亮,可我还是用了点时间才看出那是两个女人,因为她们身体作为女性特徵的那些地方已经被毁坏殆尽了,原本应该傲然挺立的双峰现在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伤口,而下身却插了一截木棒,看起来倒像是男人挺直的阳物,浑身上下全是纵横交错的刀痕,伤口血肉外翻,彷佛是被剥了皮一般,只有那张脸还保持完好,不过嘴角也是污秽的一片。
  这是陷阱,撤!
  我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惊讶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春水剑派怎幺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因为我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陷阱,看尸体的样子,这两个春水剑派的弟子肯定经受了长时间的折磨,敌人如此好整以暇,显然总舵已经全军覆没了,连玉夫人恐怕也一样遭了毒手。敌人没有掩埋或者焚烧尸体,却挂起来示众,自然是在等春水剑派的漏网之鱼,也就是玲珑姐妹和我了。
  不!
  玉玲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一群宿鸟也被惊的扑棱棱的飞起。
  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奈,我也不想还没把玲珑娶到手就先死了丈母娘,既然玲珑姐妹还抱着一线希望,那幺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也只好闯一闯了。
  捡起些石块,我边走边把它使劲砸向前方的路面,地上没出现陷阱,天上也没落下鱼网,院子里只听见石头撞地的「噗噗」声和我们四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越往前行,血腥气越重,玲珑的脸色也越苍白。拐进中门,里面更是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如果缺了脑袋和长错了四肢还叫尸体的话,那幺地上正躺着六具尸体,散落在周围像是摔碎了的西瓜的东西应该是被砍下来的脑袋;四肢仿佛进行了一次大挪移,胳膊从私处和后庭伸出来,而大腿却吊在了胸前。
  我身后不知是谁「哇」的一声呕了出来,接着其他的两个也在啜泣声中吐了起来。
  我把涌到喉咙的食物强咽了下去,眼前的修罗场让我对人有了新的认识。这些兇手如果不是疯子,那他们天生就是屠夫,在他们眼里,人恐怕和猪也没什幺区别了。
  我用斩龙刃检查着尸体,春水剑派上上下下十一人,除了玲珑姐妹和看到的八具尸体外,只剩下一个人生死未蔔,我希望那一个是玉夫人。检查的结果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尸体大都是年轻人的,唯一一个上了年纪的应该是长老李清波,因为那具尸体的乳房已经有些乾瘪了。
  「你娘应该还活着。」可活着就一定比死了强吗?如果她落到这样的敌人手里,恐怕真是生不如死了。
  一句话给了玲珑莫大的勇气,姐妹俩像是突然又活了过来,不约而同的奔向正堂,在我喝出一声「不!」的时候,她俩已经推开了大门,然后就听到了一声撕肝裂肺的惨叫。
  娘!
  有杀气!
  就在这一刻,原本寂静的如同死水一潭的院子突然多了些淅嗦的动静,屋顶上传来衣角裂空的声音,抬眼看去,就在我的头顶,相距数丈远的两个黑衣人正拉着一张大网如飞鸟似的跃下。
  果然有埋伏。我心下虽然后悔,但手里的斩龙刃却已如乌龙出水般咆哮而出,剑光滑过鱼网,就像快刀切豆腐一般,小指粗细的棕绳一行行无声无息的被割断,眨眼间鱼网就被我破的四分五裂。那两个黑衣人应变也颇迅捷,立刻扔下鱼网,左首那个巨人拽出一把尺半阔的宣花斧,右首的矮子拎出一对三尺短枪,抢身攻了过来。
  从那两人擎出兵器的动作,我就看出使斧子的那个巨人武功更高,他甚至比被玉珑杀死的乌承班还要强那幺一点。可我已经顾不上研究他俩了,正堂里突然变得灯火通明,四扇窗户同时被推开,让里面的情景纤发可现,屋子正中央悬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双手双脚被牛皮索吊在了大樑上形成了一个心字,让傲人的双峰更显挺拔,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血廪子,那应该是被鞭子抽的;嘴里堵着一只木头塞子破坏了她的绝世容颜,她似乎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急得腰肢乱扭,一对黯淡的眸子含着绝望的泪水死死盯着玲珑。
  她就是玉夫人吗?不容我多想,从正厅的门后不急不徐的又转出一高一胖两个黑衣人来,赤手空拳的竟几下就把玲珑姐妹逼的分开来,好在玉珑这几天经过我的调教武功大进,面对独眼胖子的一轮猛攻,全力防守之下总算守住了阵脚;可玉玲却在那个一脸横肉的高大汉子信手拈来的曼妙招式攻击下变得溃不成军。
  这人是高手!隔了十几步远我都能听到裂空的拳风,一朵疑团从我心底升起,这究竟是什幺门派,实力竟如此强横?
  看高大汉子用不上两招就可拿下玉玲,我对萧潇低喝一声:「拦住他们!」双足一蹬,身子便如同一支利箭飞向右首使枪的那个矮子。
  萧潇就像我的分身一般洞悉了我的计画,她的切梦刀甚至比我吩咐的还早一息划出了一片刀光,在月色里织出一面刀幕劈向使斧子的那个巨人。
  「挡我者死!」
  那矮子的双枪刚提起来,斩龙刃的刃尖已经点在了上面,它特异的材质将我精纯的内力毫无折损的传递到了那矮子左手的枪上。
  只听「锵」的一声,那枪便一下子被击飞了出去,矮子被撞的上身后仰,带着整个身子向后退去,只是这矮子的下盘很是扎实,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点子扎手!」矮子边退边高声叫道。
  「满地落花红-带-雨!」斩龙刃挽起的数十朵剑花立刻带起了一片绚丽的血雨,那矮子的身上转眼间便满是剑痕,可他战意却是不减,兀自纠缠不退,只是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我知道不用一招他就得毙命在我的剑下。不过,我没有时间去杀他了,那边玉玲的剑已经被打落在地了。
  「滚!」我用力一跃,左腿如鬼魅般的踢出,正踢在矮子的胸口,随着「喀嚓」的一声轻响,那矮子便嚎叫着飞了出去,我也借力如同一只大鸟般腾空而起,直扑向正厅里那个高大的汉子。
  那高大汉子的拳头已经震开了玉玲防守中路的双臂,看他的招式平平实实的,却是力道十足,听到那矮子的惨叫,这汉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拳头陡然加快了半分,眼看就要击在了玉玲的胸前。
  「狂徒敢尔!应天巡城兵马司在此!」
  就是再穷凶极恶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与官府为敌,我原本要报出杭州捕快的名头,话到嘴边才想起这里是应天府,应天巡城兵马司应该更有震慑力,果然,那汉子闻言动作便有了一丝迟疑。
  就是这一丝迟疑我的斩龙刃已呼啸而来,那汉子似乎没想到我来的这幺快,不得已把拳势一变,带着「呼呼」的罡风拍向高速刺来的斩龙刃的剑脊,怒喝道:「小子竟敢使诈!」
  我心中一惊,这高大汉子的招式变化如此之快、眼力如此之高,是我踏上江湖以来仅见的,方才对垒玉玲的时候分明没有使出全力。看他的武功似乎只比师父弱一成,想来应该是江湖名人录里排名前二十位的一流高手!
  霎那间我的背上便沁出了一层白毛汗,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我知道一个失误我可能就会和外面院子里的那些人一样变成一具四肢不全的尸体。敌人实力如此强大,纠缠下去就是死路,看玉玲已经脱出了战团,我吩咐了一声「救你娘」手腕轻转,剑脊已经变成了剑刃。
  那汉子似乎早有预料,手掌由横拍突然变为了直击,让我知道虚招竟也可以使得如此声势浩大。不过,他的变化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急速前沖的身子不可思议的曼妙一转,便转到了那汉子的左边,斩龙刃顺势拉出了一道优美的剑弧。
  似曾相识燕归来。
  「幽冥步?!」那汉子顿时陷入了被动,拳头来不及封堵斩龙刃,只有后退、再退、一连退了七八步,眼看就要退到墙角这才稳住了阵脚,因为我背后传来玉玲绝望的哭声。
  「哥,皮索!我砍不断皮索!」
  我一阵可惜,我的对手在缠绵如春水的剑法攻击下,根本没有机会拔出腰间的兵器,而赤手空拳的他只能发挥出自身八成的武功,再有五六招我就可以让他彻底失去战斗力。然而现在我不得不放弃了,虽然我知道以后他不会再给我这样的机会,但救人要紧,一反身我沖天而起,挥剑向吊着玉夫人的牛皮索砍去。
  就在斩龙刃斩断了绑着玉夫人双脚皮索的同时,我听到侧后方传来拳头裂空的声音,从距离上推断应该是和玉珑交手的那个独眼胖子摆脱了她扑了过来,看玉夫人的身子正迎面蕩下,我知道我若躲闪的话,那双足可裂马毙牛的拳头就会把看上去已经丧失抵抗力的她击的五脏俱碎!
  作淫贼的代价实在太高了。
  这念头在我心头一闪而过,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斩龙刃将剩下的两根皮索砍断,玉夫人便带着一股尿臊气落在了我怀里,我身子一重,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只来得及半转身躯用内力护住要害,那拳头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一下子被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随着我的一声「撤!」喷了出来,正喷在了玉夫人惊异的脸上。借那胖子的一掌之力我猛的往前一窜,将玉夫人扔给有些发呆的玉玲。
  「快走!」斩龙刃向后挥去,阻住了那胖子的进一步攻势,我左手一带,将旁边的玉珑也发送了门外。
  玉玲一下子清醒过来,抱着玉夫人疯一般的向外沖去。院子里的那个使斧子的巨人想去阻拦,却被萧潇死命缠住,玉玲飞快的越过两人,而萧潇在玉珑的帮助下眨眼间把危险的局势扳了回来。
  那高个汉子此时手里多了一把刀,一刀在手,他陡然多了几分兇悍,「鬼影子是你什幺人?!」他喝问道,只是那胖子挡住了他的攻击路线,他便一刀劈在了门框上,「哗啦」一声墙便倒了半面。
  而我已经逼退了那胖子,反身扑向院子里的那个巨人。感谢师父他老人家,儿时那些绑在我腿上的沙袋现在想想竟是那幺的亲切,只十几步的距离,我就把屋子里的那两个人拉下了一丈有余,就是这一丈的距离,让我顺利的接下了那个巨人的攻势,也使萧潇和玉珑顺利的脱出了战团。
  玉珑还有些犹豫,似乎不放心我,萧潇已经一把拉起她向外奔去。
  和那巨人的大斧一撞,我心肺就是一阵钻心的痛。那独眼胖子的内力着实了得,我知道自己受的内伤不轻,不敢再和斧子相交,好在这巨人身形笨拙,招式不是特别灵活,等后面两人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抢佔了有利的攻击位置。
  迢迢不断如-春-水!
  随着我的断喝,斩龙刃挥出了一波剑浪,那剑浪如同春天刚解冻开河的大江带着冰淩卷起的巨浪,一波强过一波。
  春水剑法中这记对付群殴的杀招果然精妙,三个人都露出了谨慎的表情。就听一阵叮噹作响,我身子已经借力飞了出去。
  等飞奔出宅子的大门,萧潇和玲珑已经骑在了马上,玉夫人则委顿在萧潇的怀里。看我出来,才忙打马向来路奔去。
  我飞身上马,马却突然一顿,回头一看,那个满脸横肉的高大汉子已经堪堪追了上来,正拽住了马尾。
  斩龙刃向后一挥,马尾应声而断,马一吃痛,嘶鸣一声,四蹄撒开,狂奔而去。
  那高大汉子开始还能跟得上,不过在我斩龙刃的威胁下却也不敢靠近。追出十几丈,他便不得不停下来换口真气,这功夫我的马又跑出七八丈远,那汉子知道追不上了,反身和另外两人转回春水剑派总舵,不一会儿那里就浓烟四起。
  春水剑派完了,这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前面也传来玲珑呜咽的哭泣声。追上她们,我吩咐一声「走水道,去苏州。」心情一松,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眼前开始渐渐的有些模糊,又跑出去七八里地,我两眼一黑,便什幺也不知道了。

【第二卷?第四章】
第二卷?第四章

  等我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看到了萧潇忧虑和焦急的脸,那脸不像往日那样红润的可爱,反倒惨白的让人生怜。
  主子,你醒啦?
  萧潇布满血丝的眼里刚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就身子一歪倒在了我身上。
  「萧潇姐也受伤了,可她不放心爷,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我昏了一天一夜?转头这才看到了玉珑,只一天的功夫,那个原本天真浪漫的少女好像突然一下子成熟起来,她费力的把萧潇移到我的床上,然后跪在我床前,把我的手合在她的小手中,道:「多亏了爷。」
  「你是我的女人嘛。」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听外面传来咕咕的浆声和粗鲁的笑声,我知道自己应该在船上。
  到哪儿啦?
  过了镇江,已经进大运河了。
  看她脸上也满是憔悴,两眼肿的像桃子一般,我知道她恐怕也是守了我一天一夜。我心生爱怜,轻轻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你也乏了吧。」
  「不乏,只是我害怕。」玉珑静静的躺在我怀里呢喃道,「爷,我真的害怕,怕极了。」
  我能感觉到她身子在微微的颤抖,声音里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恐惧,「我……我不想再在江湖里讨生活了,」她紧紧的抱着我,「爷,你就娶了我和姐姐退出江湖吧,我们会和萧潇姐姐一样,好好伺候爷的。」
  我心下一阵歎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开始明白这句话里的那种无奈。就算我把师父的遗命放在一边,可那些狙杀我的杂烩们会让我退出江湖吗?我怎幺也得把他们一一跺成肉酱,才能安安心心的带着我的娇妻美妾过生活!
  「玉珑,我会退出江湖的,不过要等那些杀人兇手一个个的伏了法,我才能安心。」运了一下气,气血不太通畅,可伤势并不算太严重。小时候吃的那些名贵的野参、灵芝、熊胆、虎心虽然不能增加内力,却有固本培元之功,造就了我内腑强大的生机,此时便发挥出了作用,加上师父留下的治伤圣药雪莲玉蟾丸,估计养几天就该好了。
  萧潇服了药没有?
  从萧潇脱离战场的情况看,她受的应该是轻伤,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替她掖了掖被子,便问玉珑,玉珑说吃了;我又问玉玲怎幺样了,玉珑说姐姐倒没受伤,只是原来的热风寒反复了,一直在发烧;最后我犹豫了再三,才开口问道:「那,你娘哪?」
  在春水剑派总舵正堂里接住玉夫人的时候,我就能想像出她该是受到了怎样的淩辱。她的双乳被戴上了饰品,不过那绝不是萧潇身上那种价值万金镶满宝石的乳环,而是钢丝串起来的一排牙齿,牙齿上还血淋淋连皮带肉的,似乎是从她弟子们的嘴里硬拔出来的;她私处的毛髮全被剃光,上面也同样带着一个齿环;头髮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尿臊味,脸上布满了干了的和尚未完全干了的男人秽物。
  一个女人能承受这样的虐待吗?尤其是她在江湖里还有洁身如玉的美名。
  玉珑开始在我怀里抽泣,「娘她不说话,一句也不说,爷,你快想个办法吧。」
  「你娘需要静静心。」相比玉珑,我倒是颇能理解玉夫人的心。
  「公子醒了,身上的伤要紧吗?」里仓传来一道柔美的声音。
  玉珑愣了一下便猛的跳了起来,一扭身钻进了里仓,就听她惊喜的道:「娘,你说话了?!」
  「傻丫头!」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一阵低低的私语,接着听玉夫人朗声道:「如果王公子行动方便,可否进来一叙?」
  当我进了里仓,我看到的是另一个玉夫人。梳洗得乾乾净净、除去了木塞子的她有着比玲珑姐妹还要豔丽的容颜,脸上的肌肤光滑细腻,没有一丝的皱纹,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和偎在她怀里喜极而泣的玉珑不像是母女,倒像是一对姐妹花。
  她穿的应该是玉玲的那件鹅黄色的对襟衣衫,原本是娇媚的颜色被她一穿却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只是,不知为什幺,我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她满是伤痕的赤裸躯体。
  王动见过夫人。我躬身一拜。
  「不必多礼。」玉夫人纤手虚引,「是贱妾要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哪里话!夫人是春水剑派的掌门,王动恭为门下弟子,自当报效。我瞪了玉珑一眼,你娘不说话,你不会讲给她听吗?
  玉珑偷偷吐了下舌头,躺在玉夫人背后支着脑袋望着我的玉玲眼里也有些歉意。
  玉夫人一皱眉:「我春水剑派二百年来从未有过男弟子,公子说笑了。」
  春水剑派二百年来恐怕也还没被人打的要灭门吧?「在下乃宋思仙子秘传弟子,也难怪夫人您不知道。」
  「你会幽冥步,该和鬼影子任前辈有莫大的干係。宋师妹和任前辈有些私人恩怨,怎幺可能收你作徒弟?」
  师父和宋思有过节,这是怎幺一回事?难道宋思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女不成?想到杨威和花想容虽然抓错了目标,可最后还是把她奸了,看来她应该有几分姿色,否则那两个淫贼也不会对年近四旬的女人突然生出了兴趣。
  舅舅和师父之间有什幺恩怨,作晚辈的也不便询问。不过,我若不是师父的徒弟,这春水剑法难道是玲珑教的不成?
  玉珑看我瞪着眼睛说胡话,想笑又不敢笑,玉玲在母亲背后,不怕被看到,就用手指刮了刮鼻子来羞我。
  「原来公子是任前辈的外甥,他老人家真的过世了吗?」看我点头,她沉吟道:「也是,玉玲玉珑教不出你这般强横的春水剑法,倒是玉珑的剑法大进,像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玉珑笑道:「娘,我武功真的有进境吗?师兄他只教了我三天耶。」
  玉夫人微微一笑,「傻孩子,王公子是江湖绝顶高手,有他指点你进境自然快了。」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一冷,「知不知道和你过招的那个独眼胖子是谁?他就是少林叛徒、在江湖名人录里排名第二十五的『苦头陀』高光祖!你能守住他七八招,功夫起码进境了一成。」
  玉夫人的悲愤和玉珑的惊讶都没有高光祖这个名字给我的震撼大,我一下子想起了宫难说过的话,「十二连环坞两大仲裁人之一的高光祖?怎幺会是他?十二连环坞不是从来不介入江湖恩怨的吗?」
  听到我的话,玉夫人的脸上陡现惊容,像是想起了什幺,她的身子开始轻微的发抖,脸上也露出即像是恐惧又像是屈辱的表情,里面还夹杂着一丝奇怪的情绪,让我看着竟有些心痛。
  「十二连环坞?高光祖是十二连环坞的人?是呀,早该想到他了,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原来还在十二连环坞!」玉夫人眼里流露出仇恨的光芒,「尹观!原来他是『屠夫』尹观!」
  「尹观?十二连环坞的另一个仲裁人?」我一下子就明白她指得是那个满脸横肉的高大汉子,他的形象和他的绰号很容易的就融合在一起。十二连环坞的两大仲裁人一齐出马,让我终于明白对手是谁了。
  算度精确的暗杀、雷霆霹雳的攻击,这不是一个鬆散的组织能够完成的,之所以未竞全功,完全是因为我的横空出现打乱了他们的部署。这幺说来,十二连环坞已经不仅仅是一艘船的名字,尹观和高光祖也不仅仅是仲裁者的身份,那些逃到十二连环坞的恶人们看来已经组成了一个组织严密的门派,他们一改往日的作风,开始主动寻找目标进行攻击了。
  可为什幺偏偏挑上了春水剑派?难道就为了我发出了要追杀花想容的资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或许,他们早想介入江湖,只不过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藉口?
  「尹观是十二连环坞的仲裁人?」玉夫人的疑问让我知道江湖并不如我想像的那样消息灵通,特别是像春水剑派这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门派,消息恐怕更是闭塞。
  见我点头,玉夫人的脸色变得惨白,看来她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不过,我有些奇怪,这位江湖名人录上高居第十三的女人却没有与其江湖地位相适应的冷静与沉着,看起来倒和她怀里的玉珑没有什幺区别,春水剑派能支持到现在也算是个异数。
  玉夫人望着窗外沉思半晌,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突然望着我道:「你既是宋师妹的弟子,就是我春水剑派的十二代弟子了。」
  我不知道她怎幺又提起这个话题,不过听她口气好像是承认了我的身份,看玉珑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我连忙点点头。
  玉夫人轻轻推开怀里的女儿,突然站起身来,将手举在半空,双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盯住我,正色道:「春水剑派十二代弟子王动接令!」
  我正心有所悟,她已经一字一句的道:「列祖列宗在上,吾,春水剑派十一代掌门玉无暇,传掌门之位于汝。春水剑派上下俱受汝节制,若有违抗,杀无赦!」说罢,脸上一阵轻鬆,旋即有些歉意的道:「掌门信物被尹观抢去了,以后就要靠掌门您来夺回来了。」转头吩咐女儿:「玉玲、玉珑,快来见过掌门师兄。」
  慢!
  我万没想到玉夫人竟是用这种方式承认了我的弟子身份,玲珑脸上也是满脸诧异,不过很快就被喜悦所代替。
  我觉得自己象头被骗套上口嚼子的驴,若不是因为玉夫人是玲珑的母亲,我早就翻脸了,可现在我只能低声下气的道:「夫人,我可不可以不做这个掌门?」
  「公子已经是春水剑派的第十二代掌门了,做不做只有公子自己拿主意了。」放下了一副重担,玉夫人就连声音听起来也似乎轻鬆了许多。
  是这样啊。望着船外夕阳西下,不时有船帆掠过,我沉思良久,突然微微一笑。
  「自古而今,有人能长生不老吗?」三女摇头;「有朝代能千秋万载吗?」三女再摇头。
  「既然不能,那春水剑派为什幺一直要存在?」望着愕然的母女三人,我举手道:「列祖列宗在上,吾,春水剑派十二代掌门王动,即刻解散本派!」
  还是玉夫人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是呀,春水剑派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呢喃道。
  「不过夫人放心,本派虽已解散,但我还会用本派名义行走江湖一段时间,直到把那些杀人兇手一一绳之于法!」
  玉夫人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她拉过玉珑,望着我道:「玉玲玉珑我从小就很娇惯她们,只学了些打打杀杀的功夫,不足以入公子的法眼,只是十二连环坞的恶人若真的联合起来,实力非同小可,我实在放心不下她俩的安全,有心把她俩託付给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玲珑姐妹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直截了当把自己许给了心上人,早羞得满脸通红,玉珑在母亲的怀里撅着小嘴扭着:「娘~」
  我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玉夫人此刻谈婚论嫁让我觉得像是在托孤,不过我也不想放弃眼前这个大好机会,「小侄求之不得!只是要委屈两位妹妹了。」我改了称呼,「小侄此次来应天,就是想向夫人提亲来着。」
  「还叫我夫人吗?」听我应允,玉夫人看我的眼光就慈祥了许多。
  我那声「娘」叫得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彆扭,看她的样子说是我的妹妹都会有人相信,在她身上我怎幺也找不到丈母娘的那种感觉。
  晚饭吃的开开心心颇有些团圆的味道,虽然昨天对母女三人是个惨痛的日子,但大家都刻意去回避它,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更好的活下去。
  玲珑姐妹见母亲精神好了许多,自已也如愿以偿的有了归属,脸上就有些喜气,只是看我却不像以前那样大方,反倒有些躲躲闪闪的。
  吃过饭,母女三人躲在里仓唧唧喳喳聊起了家常,她们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我的名字以及代表我的称呼便夹杂着一些轻笑频繁的进入我的耳朵。吃饭的当口,我还偷偷叮嘱玉珑让她注意母亲的精神状态,现在看来显然是我多虑了。
  萧潇小睡了一会儿又吃了些东西,精神就强了不少,她其实并没有受伤,内腑只是被那巨人的蛮力震得有些移位,倒是因为一夜没合眼加上担惊受怕,体力精力消耗太大,一觉之后也就恢复了。
  她帮我把枕头摆好,让我躺的更舒服些,然后脱的只剩下了肚兜,钻进了我的被窝。
  紧紧的搂住我,她说出了和玉珑一样的请求:「主子,咱们退出江湖吧。」
  「现在不行,萧潇,我对师父发过誓,一定要征服隐湖小筑。再说,玉夫人好歹是我丈母娘,这仇一定要报!」我把从玉夫人得到的兇手情报告诉她,「十二连环坞一定要除掉,要不退出江湖了也活不安生!」
  我问她知不知道玉夫人的伤势情况,萧潇眼里流过一丝痛惜,说怎幺不知道,夫人的伤口还是我包扎处理的呢,玲珑根本不敢下手。「其实夫人的伤看着重,却都是外伤,并不打紧。只是……」,她拉过我的手摸着那只乳环,「那些歹徒用柳条粗细的钢丝扎孔,恐怕一时半时难以癒合。而且夫人的下身和后庭都有伤痕和秽物,显然被那些人姦污了。」
  这我早就猜到了。其实我并没有因此而憎恨那些兇手,毕竟我自己就是个淫贼,而玉夫人又确实是一个绝色美女,淫贼碰到美女,作出这等事情并不让我感到惊奇。相比之下,春水剑派那些无辜弟子的惨死却更让我愤怒。
  白白浪费了机会哟,我嘟囔着。萧潇没听清楚,问我说什幺,我一笑,「没事儿,还是快睡吧。」我道。
  也不知是什幺时候,睡梦中的我突然听到玉珑惊恐的尖叫:「娘!不要!别丢下我们!……哥,快来呀,娘要跳河!」
  我猛的清醒过来,来不及穿外衣便一下子扑进了里仓。玉夫人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而玉玲玉珑像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正惊恐万状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跳啊!」我虽然明白了玉夫人的心境,可心头仍忍不住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如果你忍心让玲珑伤心一辈子你就跳吧!」
  母女三人谁也没想到我竟说出了这样的言语,一时间全呆住了,玉玲哀求我「哥,你别说了。」玉珑则哀怨的问母亲「娘,你真的忍心丢下我和妹妹不管了吗?」而玉夫人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你不就是被人姦污了吗?」我并没有停止,就像伤口必须洗净了才能癒合一样,她总要面对自己被姦污的现实,也要面对知道事实的亲人。「身子不乾净了是吗?那用仇人的血来洗净它会不会让你好过些?」
  「是不乾净了,我就用死来洗净它!」在说出了出乎我预料的话语后,玉夫人一纵身跳向了大运河。
  在玲珑的惊叫声中,我跟着跳了下去。我的动作只比她慢了一息,伸手便抓到了她的衣襟,可湖丝的衣服禁不住她的体重,只听「嘶啦」一声,我手里只剩下撕裂的了衣服,而玉夫人却赤裸着身子落入了水中。
  当我抱着她浮出水面的时候,她脸上是一种异样的表情,「玉夫人已经死了,」她望着错愕的我,眼中是初生婴儿般的清澈,「玉无暇,我现在的名字叫玉无暇!」

【第二卷?第五章】
第二卷?第五章

  穿起了和玲珑一样的白色湖丝团衫和百衲裙,梳起了和玲珑一样的流云髻,玉夫人仿佛换了一个人,原本就显得年轻的她,现在看起来更是和玲珑一般大小,活脱脱一个刚出嫁的小女儿。
  「丫头,人死不能複生,节哀顺便吧。」鲁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安慰着哭泣的玲珑和玉夫人,当然,在我嘴里,玉夫人已经变成了玲珑的表姐玉无暇。「有我老弟在,这仇总有一天会报的。」他多看了玉夫人几眼,似乎觉得她有些面善,不过最后还是没有看出什幺来,毕竟玲珑亲口说母亲已经被害了。
  「老弟有何打算?」
  「老鲁,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南浩街附近有没有空宅,不用太大,我要在苏州临时安个家。」
  逃离春水剑派总舵的时候,我只是想儘快逃到苏州,因为那里有我在江湖上仅有的两个朋友鲁卫和南元子,两个人不仅武功了得,而且鲁卫还是个捕快头儿。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江湖为什幺会有帮派,而权势为什幺一直会有人去追求。
  在船上的几天,我才觉得苏州真是个好地方。扬州我暂时不能回去了,我不想让十二连环坞的那群王八犊子找到我的老家,让我五位师娘受到什幺惊吓。苏州景物繁华,水陆交通极是便利,正是临时居住的上好处所,而且十二连环坞还是它的属地,更方便我复仇计画的实施,唯一有些麻烦的是我杭州府捕快的名头,不过我想有银子开道,李之扬和鲁卫想必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哦?」鲁卫诧异的望了我一眼,不过他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苦笑道:「老弟,老哥我好不容易把江湖上的那些牛鬼蛇神赶出了苏州府,你又来给我惹事!」
  我笑了,十二连环坞此番行兇,已将其兇残本质暴露无疑,苏州府剿之有责,老哥,想不想多小弟这个帮手呀?
  鲁卫笑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老哥我要向李之扬要人,他是我的晚辈,想来不会拒绝吧。」
  鲁卫是地头蛇,不出半个时辰便搞定了住处。那宅子叫竹园,离鲁卫家很近,不过百步远,是个两进十间屋子的小院,原本是一个盐商外宠的住所,虽不大却很雅致,最近这盐商的两条运盐船被抄了,他着急用银子,便减价出兑,鲁卫仅用了六千六百两银子就购下了。
  我又定了些家俱器皿,挑了六个聪明伶俐、模样俊俏的使唤丫头和四个干粗活的老妈子,我就觉得身上的钱不多了,想到还要参加霁月斋苏州分号的开业典礼,迫不得已,我只好动用沈园在大通钱庄的特别提款权。
  沈园已经有年头没用过这种特权了,大通钱庄苏州分号的掌柜刘定远曾经坐过扬州店的柜檯,彼此很熟悉,饶是这样,我还是通过了极其繁琐的手续,花了个把时辰,才拿到了六十万两的银票,临走,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等满了十五天才能再次动用这种权利。
  等傍晚的时候,我已经在新家竹园的庭院里招待鲁卫和南元子了。七八样下酒的小菜是萧潇和玉夫人做的,因为用心,便显得十分精緻,连南元子一尝之下都讚不绝口:「尊宠好手艺,老弟真是有福啊。」
  几天下来,听玲珑一直叫玉夫人姐姐,我有时也会出现错觉,似乎玉无暇和玉夫人并不是同一个人,她只是玲珑的表姐而已,那个作为我丈母娘的玉夫人已经真的死了。连我都有这样的错觉,已经知道我是个花心大少的鲁卫和南元子更是把玉无暇和玲珑一样当成了我的宠妾。
  「恐怕消受不起呀。」我本意是指劳动玉夫人让我消受不起,却被两个人取笑说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知道解释不清,便转了话题:「老鲁,怎幺能想个办法,让朝廷出兵剿灭十二连环坞?」
  想起宫难说过,武当、少林曾经两次联手进剿太湖,却落得损兵折将,空手而归,我就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要用江湖的力量来解决十二连环坞几乎是不可能的,朝廷就成了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选择。
  「没有证据,难!」鲁卫一脸苦笑,「大明可是个法制国家,一切都要讲证据。」
  我就是证据。死了这幺多人竟然也叫没有证据,真是天理何在?!
  「你只是苦主,却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其实你原本是个人证,只是你娶了玲珑,这证人便做不成了。不过老哥我倒是可以立案,甚至为了找证据老子都可以去太湖抓人,当然能不能抓到是另一回事,可朝廷却没有理由派兵,除非……」
  除非他们造反,或者老子当个二品布政使司朝廷才能发兵?我接过了话头。
  「老弟你真是个聪明人,」鲁卫嘿嘿笑道:「不过让这帮兔崽子造反恐怕再借给他们一个胆他们也不敢,倒是老弟过个十年二十年的,没準儿能混上个二品大员。」他歎了口气,「可惜令师王公弃南京兵部尚书如鄙履,要不发兵征讨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南元子脸上倒没有什幺惊讶的表情,想来鲁卫早把我是阳明公学生的消息告诉了他,「老鲁,王公是天下有名的理学大家,岂会因私废公?」他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一碟小笼汤包,「去太湖去抓人更是可笑,恐怕人没抓到,自己先被做成肉包子了。别说尹观,就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师弟高光祖你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依老南看,眼下第一要务是要弄清楚十二连环坞此次行兇有什幺目的?为什幺把目标锁定在了春水剑派?」
  我一直认为南元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他憨厚脸上的憨厚表情和他从事的职业很容易让人忽视他,或许只有在朋友面前他才把自己的锋芒暴露出来。
  鲁卫白了他一眼,「废话,我也想知道。十二连环坞总不能因为王老弟的一句追杀花想容,就把春水剑派灭了门吧。江湖上有多少人盼着他死,也没见有人为此遭殃。再说,王老弟刚在杭州说句话,应天那边就出了灭门惨案,难道十二连环坞的人都是神仙,预先知道他要说什幺吗?这事儿摆明了早有预谋。还有,现在看来,况天的死也很可能是这帮歹徒干的,我想还是看看这两个案子有什幺相同之处吧。」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春水剑派、鹰爪门,江湖十大门派里一个第九,一个第十,难道十二连环坞想参加武林茶话会,混个十大门派装点门面不成?」
  「那该提醒高君侯一声,」南元子苦笑道:「他排帮在十大门派里可是排名第八呀!」
  听鲁卫提起况天,我念头一转,道:「大江盟正在替况天缉凶,若十二连环坞真是兇手,以大江盟的实力再加上武林其他门派,即便灭不了十二连环坞,也可以把事情闹大,让朝廷有藉口剿灭它。」我现在真有些后悔当初行事太意气,不过,只要齐放肯与十二连环坞对撼,就算是低三下四的去求他,想来我也愿意。
  三个人议论了半天并没有什幺实质性的进展,最后鲁卫说反正他因为另外一桩案子要走一趟杭州,这样一来和李之扬商量一下,如何把我调入苏州府,二来顺便探探大江盟缉凶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就直接邀请大江盟来对付十二连环坞。而我也发现贫乏的江湖知识已经开始影响我的判断力,便央求鲁卫开放苏州府衙关于十二连环坞的机密档案供我查看。
  送走鲁、南二人已是夜半时分,只有一弯残月冷冷清清的挂在空中,萧潇看我还呆坐在院子里,便过来劝我:「主子,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我搂着她进了内院,问玉夫人和玲珑睡了没有,萧潇抿嘴笑道:「主子不睡,她们哪能睡呀,毕竟是主子的人了。」又道:「主子别再喊错了称呼,眼前这些丫鬟不比沈园,初来乍到的也不知心性如何,还是叫她无暇吧。」
  「还是你细心。」我赞了一句,脸上却浮起一丝异样的笑容,玲珑母女并没有使唤丫头的习惯,早早就把丫头们打发到厢房睡觉去了,萧潇这番话恐怕不光是说给我听的吧。
  第二天,鲁卫便去了杭州,而我则埋首在一大堆有些发黄的案卷中。
  关于十二连环坞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朔到三十年前,不过大多记录语焉不详,「据传」、「疑」、「据某某说」这样的字眼比比皆是,真正有价值的资料全是鲁卫上任后才开始有的。毕竟鲁卫的师门少林寺自己就有庞大的情报网,而且还参加过剿灭十二连环坞的行动,对它了解的远比旁人深刻。
  十二连环坞的仲裁人一主一付,原本只是来仲裁逃到太湖的那些恶人之间的争端的,最多在有人威胁到这些恶人安全的时候,出面组织抵抗。当代仲裁人由上代指定,到尹观、高光祖已是第四代了。
  尹观出身名门,他的师父是曾经威震武林的闽南连家家主连辟,连辟发现他心术不正,将其逐出师门,他便纠合一伙黑道人物将连家上下二十余口屠杀殆尽,博得了一个「屠夫」的绰号,而连家也从此在武林销声匿迹了。
  案卷对那次屠杀的记录很详细,尹观的杀人方式和我在春水剑派看到的几乎没有什幺区别,可作案的方式却天差地远,相比春水剑派一案的严密,连家那一案做的真可谓漏洞百出,参加行动的十七人最后有十六人落了网,负案在逃的唯有尹观一人。
  是尹观有了长进,还是他的搭档高光祖是个优秀的组织人才?案卷上并没有答案。不过,看他一路逃亡一路杀人,怎幺也不像是个有智谋的人,而且因为他的滥杀终于惹怒了据说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孙不二,被孙逼得无处可逃,最后躲进了十二连环坞。
  孙不二这个名字我已经耳熟能详了,这个神龙一般的人物虽然在江湖出现的次数寥寥无几,却一直佔据着江湖名人录榜首的位置,尹观惹上他还能活着也算是异数。
  不知道孙不二进没进十二连环坞?我心中升起疑问,如果连他都不能将尹观绳之以法,那十二连环坞中是不是隐藏着其他的秘密实力?
  不过,我很快被高光祖的资料所吸引,他幼失双亲,八岁便被兄嫂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之后被转卖了七次之多;在被少林寺上代方丈宝慧大师录为关门弟子后,又在与同门对练中误伤了左眼。
  这苦头陀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想想我自己的际遇,不由的心生感慨,真是各人命不同呀。
  然而在高光祖艺成之后,资料上却仅有短短的一段:「正德十年七月被逐,遂入太湖。十二年三月,为十二连环坞第四代仲裁人,之后绝迹江湖。」
  高光祖为什幺被逐?他在少林寺仅十八年就练成了少林七十二宗绝艺中的两种,而听玲珑说方丈空闻大师也仅仅练成了三种而已,如此说来,他当时分明是少林寺一颗耀眼的新星,究竟是犯了什幺大错,让少林如此讳莫如深?
  「无暇,高光祖已经有八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了,百晓生怎幺来衡量他的武功?」带着诸多的疑问回到家中,摒退了丫鬟,我问玉夫人。
  女人有种与生俱来的适应环境的本领,看玉夫人如同贵妇一般优雅的倚坐在黄花梨玫瑰椅中,正端着一只名贵的宋瓷茶碗品着上好的雨前龙井,我便觉得昨天那个看到丫鬟都有些拘谨的女人其实是我的幻觉。
  「高光祖十年前曾和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千秋有过一战,虽然输的很惨,但慕容千秋依然说他的武功应在慕容府总管慕容仲达之上。以后,虽然再没有他的消息,可百晓生每次修订名人录都是据此来排定他的位次。」
  玉夫人提起高光祖时的泰然让我有些怀疑她的精神是不是发生了分裂,把扮演的玉无暇真的当成了自己。不过,为了弄清十二连环坞的真正实力,我还是不得不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一直在尽力的回避。
  「那天晚上是不是尹观和高光祖联手才擒下了玉夫人?」我特意用起了「玉夫人」的称呼,似乎是在谈论另外一个人。
  「不是,就凭这两人还拿不下玉夫人,」她也像是在说别人,「是他们用春水剑派的弟子威胁她,她才束手就擒的。」
  这幺听话?真是白癡呀!我不由想起了隐湖的鹿灵犀,她恐怕就不会因为弟子的安危而放弃了自己的安危,如果她也像玉夫人那样的话,以师父的性格,早就去抓几个隐湖弟子试上一试了。心这幺软,干嘛出来行走江湖,在家相夫教子岂不是更好?
  不过,像高光祖这样一个不到三十岁就练成了达摩十八杖和金刚伏魔神通的天才,十年里竟然没有一丝进步,不禁让我有些怀疑,难道他这些年都在吃喝玩乐,把功夫撂下了不成?
  「他竟练成了金刚伏魔神通?」玉夫人有些惊异,「这可是少林寺排在前五名的绝学呀!」她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听说金刚伏魔神通不可破色戒,他的武功停滞不前也就不奇怪了。」
  是吗?我一皱眉,舅舅告诉我,阴阳相济,对练功更有脾益。我在扬州的时候几乎夜夜春宵,武功也没说停滞不前呀?
  「任前辈的武功心法可能与众不同吧。」玉夫人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下意识的躲开了我的目光,窗外,玲珑姐妹双剑合璧,正和萧潇斗得难解难分。
  「萧潇的武功着实了得,那天她一人就抵住了陈万来,她也是令舅的徒弟吗?」
  我摇摇头,「萧潇是我的徒弟。」虽然她父亲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萧别离,可他并没有教过她一招武功。
  「这幺说玲珑也是你的徒弟啦?」玉夫人抿嘴笑道。
  看来玲珑已经招供了,不过春水剑派既然已经烟消云散,我是不是宋思的弟子就不那幺重要了,倒是她不经意露出的小女儿模样,让我一阵心动。
  我知道这种感觉很危险,虽然我是个淫贼,但我也不想把和玲珑母女的关係弄得太複杂。于是我换了话题:「萧潇经验不足,『巨灵神』陈万来一身蛮力,萧潇不该和他硬拼一招,否则不会那幺吃力。那个使短枪的矮子该是「勾魂枪」康洵了吧?」
  这两天我特意叫玲珑给我仔仔细细的讲解了一遍江湖名人录,对这些江湖名人们就不那幺陌生。
  玉夫人点头,道:「其实那天还有四人负责週边,不过后来他们撤了,也就不清楚究竟是什幺人。」
  我默然,撤走的不是两大仲裁人,看来十二连环坞对我和玲珑还真是异乎寻常的重视啊。从它表现出来的强横实力看,就算是离开八百里太湖,放眼江湖上也找不出几个门派能与之对撼。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看来要剿灭它,还真得用些心机了。

【第二卷?第六章】
第二卷?第六章

  十二连环坞的资料了解的差不多了。虽然有些疑点,不过鲁卫没回来,我也找不到人解答,便清闲下来。这天便带着萧潇和玲珑母女在太监弄逛了一头午,本来想在何定谦的谦字房里给玉夫人买把好剑,可何定谦说铸斩龙刃这种宝剑需要的一种矿石已经在给霁月斋打造乌金铁索的时候用完了,最快也要等到来年春天南蛮船才能把这种矿石运来。我只好给她挑了一把上好的松纹剑,反正斩龙刃太重,她用起来也不见得顺手。
  大家都有些乏了,出了太监弄,玉珑听南元子说松鹤楼的小蹄膀、炒三鲜冠绝苏州,便吵着要去,五人浩浩蕩蕩的就往观前街走去。刚到松鹤楼的门口,就听身后有人「王公子、王公子」的喊我,回头一看,却是满面笑容的霁月斋苏州店掌柜李宽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三旬左右的俊俏妇人。
  「公子真是信人,我还怕公子在苏州呆腻了,一走了之了哪。」李宽人望了一眼玲珑母女,凑到我眼前,小声笑道:「早在扬州就听说公子风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三姐妹都是尊宠吧?那些珠宝就是为这等美人準备的,看来敝号后天要发个市利了。」
  萧潇心细,说玲珑是双胞胎美女,特别惹人注目,便给她们易了容,结果母女三人看起来更像是姐妹三人,不过即便这样,一路行来,这四个大美女也让不少人驻足侧目。我其实并不喜欢让自己的女人?头露面,不过十二连环坞的两次袭杀让我不敢轻易把人马分开,玲珑也不愿意离开我半步,这几天总说晚上做恶梦,若不是顾忌母亲,恐怕早就钻到我床上来了。
  我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李宽人说相逢就是有缘,非要请我,我推辞不过,便一同进了二楼的一间厢房。
  席间李宽人介绍那女子唤做宋三娘,是苏州店的柜檯,我有些惊讶,珠宝行的柜檯极是考眼力,向来都是男人的领地,这女子能做霁月斋这种大珠宝行的柜檯,除了霁月斋有哗众取宠的嫌疑外,她定是有相当的实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宽人笑道:「前些日子听说公子去了趟宝大祥的杭州店,可是有什幺收穫?」
  我一皱眉:「你们霁月斋消息还真灵通呀。」
  李宽人毫不隐讳的笑道:「公子莫怪。自古商场如战场,宝大祥是敝号的头号竞争对手,敝号自然特别关注。」
  「沈园可是宝大祥多年的老朋友,你霁月斋是不是把人家害的太惨了?七大档手叫你拉走了六个,害得我连订做个耳环都做不了。」我假意埋怨道。
  「也怪宝大祥御下太苛。」李宽人解释了一句,笑道:「公子两年前花二万五千两银子定做了一只宝石耳环,至今仍为业界美谈。您是要再订做一只类似的吗?」
  「是啊。不过我还是想等梁思成的目疾好了以后交给他做吧,毕竟上次就是他做的,贱内也很满意。」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萧潇神态自若,倒是玲珑想起了什幺,脸上多了一丝红晕。
  其实在宝大祥新购得了一对乳环之后,我并不想再要类似的东西了,虽然我喜欢看女人戴着它的模样,可也没有必要非把我身边这些女人的乳头上都穿上一个孔。只是我不能把在宝大祥的花销透露出去,这只乳环看来就变得非订不可了。不过,我也不想让霁月斋就这幺轻易的拿到订单。
  「公子有所不知,」李宽人胸有成竹的道,「梁师父是江南珠宝业的第一档手不假,不过他年龄大了,特别是身染目疾,即便恢复,对他的眼力也肯定有影响。敝号周哲周师父是宝大祥前首席档手周老师傅的独子,技艺已青出于蓝,公子放心,敝号绝对有信心让尊夫人满意。」
  正说话间,突然听旁边的屋子传来一声惊叫:「真的吗?春水剑派真的被灭门了吗?!」
  消息终于传到苏州了。玲珑母女的神情就有些不太自然,不过看在李宽人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也怪不得太太们讨厌,这帮江湖人成天打打杀杀的,没看他们干什幺好事,都死光了那才叫称心!」
  得到这样的评语,玲珑母女有些黯然,这和她们平常听到的那些奉承实在是天差地远,是眼前的这个李宽人对江湖人有偏见,还是原来听到的都是言不由衷的恭维?
  「谁干的?大江盟?离别山庄?唐门?慕容世家?排帮?」隔壁那位仁兄一口气数出了好几个门派后,又问:「玉夫人呢?玉夫人也死了吗?」
  「什幺叫灭门?玉夫人不死能叫灭门吗?!说来奇怪,这档子事儿竟是十二连环坞干的,这帮兔崽子什幺时候改了脾气了?」
  我不由的暗怨鲁卫的嘴巴太大!十二连环坞只知道玉夫人的伤是轻伤,绝想不到玉夫人会「死」。看来消息应该是从鲁卫那里传出来的。
  「有什幺好奇怪的,十二连环坞这是报复!」又有一人哑着嗓子道:「花想容诸位都知道吧,……对,就是被玲珑双玉追杀逃到十二连环坞的那个花想容,春水剑派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叫王动的弟子,把花想容一家上下十七八口奸的奸、杀的杀,犯了十二连环坞的众怒,这才引来了灭门之祸。」
  师父说我似乎天生就有坚心忍性的功夫,教我十七年,只见我张惶失措过两回,一回是我七岁那年碰到他,再就是我十七岁那年他告诉我他其实想把我培养成一个淫贼。我也觉得对师父的不动明王心法最有心得,已经把它练的似乎只有女人才能打动我的心,就算是春水剑派被灭门我也并不怎幺惊讶。可原本也算是个苦主的我此刻却突然变成了两手鲜血的屠夫,黑白就这样被颠倒,饶是我心坚如铁,也吃惊的张大了嘴,看萧潇和玲珑母女都同样吃惊的望着我,我忍不住脱口道:「不是我!」
  「当然不是公子。」李宽人的笑容和我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公子堂堂一榜解元,怎幺会是什幺剑派的弟子?又怎幺会是兇手?」在隔壁一片惊讶声中,他又道:「黄东?这名字听起来还真像是公子哩。」
  片刻之间我恢复了镇定,我已经猜到这恐怕是十二连环坞做的手脚,不过以十二连环坞那帮恶人的脾气,应该是乾脆的说一声「我要杀你」,为什幺要费一番周折来陷害我?
  「没準儿我就是那个王动。」我对李宽人道,江浙语系本就黄王不分,「动」的谐音也极多,我也不清楚李宽人到底是把听到的名字当作了「黄动」还是「王东」。
  李宽人哈哈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敝号可是请到了听月阁的苏瑾来做柜檯了。」他一指宋三娘,「三娘的闺名就是苏瑾,公子您应该很熟悉吧。」
  「那以后还真得和三娘多亲近亲近。」我笑道,那妇人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调笑,倒真有些柜檯的气度。
  玲珑已经习惯了,玉夫人却没见过我放浪的一面,听我的话里颇有挑逗的味道,不由得白了我一眼。李宽人自然误解了她的意思,有心替我打掩饰,便转了话题,说后天霁月斋特地为小姐太太们準备了一场展示会,都是霁月斋的大档手们精心打造的珍品,看中了还可以买下,请四位太太务必赏脸。又说宋三娘就是那天展示会的主人,有很多内幕消息,今日有缘,就让她透露一二。
  宋三娘微笑着说掌柜有令,三娘敢不遵从,说了几句就显露出了她对珠宝的非凡认识,四女原本是逢场作戏,此时却渐渐的被她吸引住了。
  我一只耳朵在听李宽人说后天霁月斋开业的精彩节目,另一只耳朵却听着隔壁那些江湖朋友的对话。
  「公子,后天敝号还请到了江东名妓孙妙,」他沖我大有深意的一笑,「她还是个清倌儿呀。」
  我说霁月斋还真了得,听说那孙妙自恃琴艺无双,向来眼高于顶,是用了什幺法子请动了她?却听隔壁道:「……十二连环坞都是些什幺角色!自然也是先奸后杀,而且还是大卸八块!可惜呀可惜,听说那个玉夫人还是个绝代佳人呢。」言下甚是惋惜。
  咦?这消息怎幺会变成了这副模样?我有些糊涂了,虽然我告诉鲁卫玉夫人已经被害,可为了她的名誉,我只是说她力战而亡了的呀?怎幺又出来个什幺先奸后杀呢?这消息到底是怎幺传的?若不是李宽人在,我真想立马过去问问。
  李宽人脸上有些不屑,「什幺法子?不瞒公子,不外黄白二物开道而已。「琴歌双绝」?那歌仙苏瑾还不是已经成了公子的外宠!」
  不要乱说!我和苏瑾仅仅是朋友而已。
  「女儿都那幺大了,就算是绝代佳人现在也人老珠黄了。不过十二连环坞那帮人的兴趣倒真广泛,听说连李清波那个老太太都没放过。嘿嘿,真是让人佩服佩服!」隔壁又有一人道。
  闻听此言,一股热血蓦地涌上我的心头,江湖,江湖不是以道义为先吗?!怎幺一桩灭门惨案就像是东街的张小姐卖俏、西街的李寡妇偷情一样,轻轻巧巧的成了他们嘴里的谈资呢?在听到「老弟,乾脆咱哥几个今儿就上夫子庙找个老太太试试,看看到底是什幺滋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其实还真算不上个淫贼。
  我下意识的看了玉夫人一眼,她虽然还在听宋三娘的珠宝讲座,脸色却已是煞白。
  李宽人看在眼里,便笑着告罪道:「都是我多嘴,还以为太太早知道呢。」看四女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又低声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来日公子金榜题名,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为公子相思而死呢。区区一个苏瑾,公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正是这些大商家对我特别青睐的原因。沈园在师父的经营下已成巨富,但天下之大,仅江南一地象师父这样的富豪就至少有三四十个,而且有几个盐商、茶商更可称得上是富甲天下,我若不是一榜解元,这些精明的商人哪会这般重视?!
  本朝轻商贾、重仕农,大多富豪都攀风附雅,后辈弟子经商的不多,进学的倒是不少,可没听说有几人能考中举人,倒是纨?子弟出了一大把。应天府的解元几乎都是一榜进士,日后知府一州、巡抚一省,甚至出将入相都未为可知,此时投入感情,不仅现在可以获利,来日若真有成就,更是好处多多。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商人岂能放过?
  我哈哈一笑,道:「借掌柜的吉言,明年会试若能高中,定有酬谢。」耳边又听隔壁一干人都在指责方才说话的那人,说他要是有钱没地方使,不如请大家去快雪堂找几个歌伎快活快活,其中一人道:「听高七讲,人称「琴神」的杭州孙妙已经到了快雪堂,去那儿没準儿还能一饱耳福,也全当给李兄接风洗尘。」于是众人呼好,唤店家算完帐呼喝而去。
  李宽人笑道:「这帮地痞无赖消息倒蛮灵通的,孙妙早晨刚到,他们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动,自从乡试之后开始行走江湖,我和萧潇虽然多方打探隐湖小筑的秘密,却始终不得其法,只是一路游山玩水的萧潇快活我也快活让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反正有的是时间,早晚会有一天能找到隐湖。直到遇到了玲珑,一切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才明白在江湖我和一个又聋又瞎的残废并没有什幺区别。
  我知道十大门派中的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像大江盟、慕容世家这样家底殷实的还会有自己的线人、甚至是线人情报网。少林和武当俗家弟子众多,听到什幺风吹草动的也少不了向师门彙报,鲁卫就直言不讳的说要把春水剑派覆灭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报给少林。最差的就是春水剑派,既无钱财招揽线人,又无门人打探消息,结果被人连番攻击,毫无还手之力,最后终于灭门。
  「我有钱,养得起线人。」
  霁月斋开业在即,诸事繁忙,李宽人看吃的差不多了,会了帐便告辞了,临走的时候问了我的住处,说是把请柬送给我。看他走远,我便对玉夫人说道,这本是我在大江盟议事堂的一句戏言,现在我却想把它付诸行动了。
  玉夫人一皱眉:「春水剑派都叫你解散了,还养线人做什幺?」她话里隐隐有股火气,显然隔壁那些人的话还是刺激了她。
  我把那天在大江盟议事堂发生的事讲给她听,然后道:「无暇,花想容躲进十二连环坞的消息弄得就像皇帝嫁女儿一般路人皆知,这已经够奇怪的了;而我不过嘴上说说要用非常手段对付他,结果他一家老小就都被杀了,难道这都是巧合吗?是大江盟议事堂里那些人里有长舌妇,还是有人故意泻露消息给十二连环坞?」
  她还不算太白癡,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十二连环坞早有心刺探江湖消息?」
  萧潇有些担忧道:「是呀,无暇姐姐。十二连环坞看行动没有完全成功,便利用主子说过的一句话来陷害主子,让春水剑派一案变成了一场江湖仇杀,别人想干涉就不太容易了。」她看我露出赞许的眼神,又道:「其实,花想容一家真的被害了吗?就算真的有那幺一家人被害了,他们是不是花想容的亲人也是未知数啊。主子养线人,就是想江湖上有个耳目,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好心中有数。」
  萧潇是个聪明的女子,平素躲在我的光芒背后,玲珑母女便不晓得她的聪慧,此刻看萧潇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敬意。
  回到南浩街,我便去了老三味。因为过了吃饭的时辰,铺子里就两三个人,南元子正悠闲的挥着蒲扇,跟客人天南海北的聊天,看我身后一群莺莺燕燕的,他便笑了起来:「老弟,你还是让俺老南歇口气吧。」
  果然,一会儿功夫铺子里又聚满了人,玲珑心性活泼,便帮着南元子给客人送这送那,一时间铺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过,南元子似乎在南浩街颇有威望,食客们眼珠子随着玲珑的身影直转,却没有一个人敢毛手毛脚。
  老南,道上有个叫高七的吗?
  「老弟,你怎幺知道他的?」他有些意外的望着我,「他不是江湖里的人物,只是城里一个有名的小混混,成天在妓院赌馆里混吃混喝,名声可不太好啊。」
  他是线人吗?
  南元子摇摇头,「你想用他做线人?那小子倒是很机灵。」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流出一股笑意:「老弟,现在看你,才有了那幺一点点江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