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第七章
得到了王汉生的支持,沈熠顺理成章地接任了沈家家主,而他的父亲和三个弟弟在军方和官府的有心宣传下竟成了抗倭的英雄,沈煌更是得到了义士的称号。
在沈熠捐给府衙大笔银子后,大部分逃逸的暴乱家奴很快就归了案,虽然没有株连九族,可几个人在狱中的离奇死亡还是让下人们见识了新主子的铁碗,而那十几个忠心护主的家丁则得到了厚赏,恩威并施下,沈家近一年来因为沈百万疾病缠身而带来的颓废景象竟大为改观。
三日后,沈百万和他三个儿子风光大葬,全城名流富贵几乎倾巢出动,出殡的队伍竟有半里长;弔唁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直忙到打了定更鼓,灵堂里才清静下来。沈熠见半天没有吊客,便把母亲和众姨娘劝回自己的居所,又送走了哭哭啼啼的沈煌媳妇,回到灵堂已是满脸倦意,望着犹自精神抖擞的我,他感慨道:「早知道这幺辛苦,就该像你一样去学点什幺内功去了。」
我随口说了句:「就怕你吃不了那份苦。」一指唐三藏道:「伯南,大少因为唐门有事,就要告辞了,拜託你的事情,且莫忘记了。」
沈熠正色道:「大少对我沈家恩重如山,些许小事大少儘管放心。」听我话里似乎也有告辞的味道,他迟疑了一下,道:「别情,你可否多在松江停留一日呢?」
我本意正是要和唐三藏一道离开松江。沈熠为了防止倭寇的报复,採纳了我和王汉生的建议,遍撒英雄帖向江湖各大门派求助,对那些名门正派,晓之以抗倭大义,动之以丰厚酬金;而对那些与沈家有着密切非法生意往来的门派,在性命攸关之际,就顾不上君子不君子了,一面许以厚利,一面在信中隐约透露出万一自己出事,就将这些门派走私的内幕揭露出来的意思,颇有威胁这些门派就範的味道,至于今后的生意,那也是保住自己性命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
如此一来,各大门派派人襄助的可能性大大提高,而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不愿意与这些人在沈家会面。
只是辛辛苦苦把沈熠扶上家主宝座的目的,就是要利用沈家来进军松江,而沈家也是日后对付倭寇的一个重要棋子,何况沈熠还是个说得来的朋友,我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了下来。
唐三藏只好孤身上路,他的内伤已好了一半,注意行藏的话,等回到蜀中唐门,伤势自然就痊癒了。而据他的估计,那时候他父亲唐天文与四叔唐天行也该达成某种妥协了。
解雨自然不想让大哥一个人回去冒险,可真正能给予她父兄强大支持的我却分身乏术,无法前去四川,而遭人妒忌的她在唐门出现究竟对父兄是好是坏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最后,还是唐三藏让她在江南盯住她大伯唐天威父子的动静,她才千叮咛万嘱咐地送走了大哥。
三人一路遛遛踏踏返回沈家,路过灵堂,却见里面灯火通明,人影绰约。心中好奇沈熠留我一天所为何事,便吩咐解宋两女先回房歇息,自己朝灵堂走去。
离门口还有十几步,就听灵堂里传来嘤嘤的哭声伴着一女子断断续续的啜泣:「……怜惜,奴家愿……愿……」
说话声一下子没了,却隐约听见一阵衣服摩擦的淅嗦声后,沈熠道:「不,这……不好吧……」只是语气却不甚坚决。
听那女子的声音似乎是沈煌媳妇朱氏,我心中不禁暗歎,昨日就听沈熠说死了丈夫的朱氏并不怎幺悲伤,反倒有意无意地勾引他,想来不是假话。
重重地在门外咳嗽一声,才道:「伯南,是我!」
半晌,门一开,果然是朱氏,只是她连招呼都没敢打就慌忙走了,再看沈熠的丧服上已是褶皱一面。
他却并不尴尬,望着朱氏妖娆的背影出了会神,才道:「说来也怪,认识她这幺久,竟不知道她身子是如此妖媚!」又歎息道:「可惜可惜!她若不来勾引我,日子长了,我定忍不住去勾引她,那样一来,岂不多了许多情趣?」
我忍不住动了粗口,他才回过神来,望着桌前那个大大的「奠」字,苦笑道:「别情你不知道,她本是小户人家出身,一旦离开沈家,再嫁之身还能嫁到什幺好人家去,真想过上沈家这样的生活,只能充当大户人家的妾室,哪有在沈家做着少奶奶风光,在沈家唯一少的,只是男人的疼爱罢了。而她青春正艾,我还真怕她耐不住寂寞,坏了我家门楣呢!我去勾引她,总好过她被那些下人勾引吧!」
听他讲出这幺一大段歪理来,我一时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其实我自己就是个淫贼,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我恐怕也不会放过,无瑕还不是一样被我吃进了肚子里。想到这里,我便转移了话题,问他留我究竟所为何事。
「当然是借钱。」沈熠苦笑道:「沈家变成了抗倭英雄,好听是好听,却是中看不中吃,几天之内,几乎所有与海上有关的生意都被打了回票,加上我爹的葬礼,家里没有多少现银了。而过几天,那些前来助拳的江湖好汉们就该到了,我都不知道拿什幺支付给他们!别情,我知道秦楼刚建好没多久,又赶上个几十年不遇的大冬天,你又要帮衬老丈人的宝大祥——那也是个无底洞,手头不见得宽鬆,不过,我想来想去,除了你之外,真不知道该和谁借了。」
他歎了口气:「能借给我的我不敢借,怕以后对生意有影响;手里一大堆地产田产却不敢卖,怕叔伯兄弟骂我败家,真是难死我了。」
现在该是沈家最困难的时候了,既然已经帮了沈熠一把,总要帮到底,而且沈熠求助的门派不少分属江南江北两大集团,这里若是能羁留几把好手的话,等于变相减弱了两家的实力,自然对我大有益处。
想到从扬州师娘那里挪出个二三十万两银子解沈家燃眉之急倒不是太难,我便点点头道:「别情,你放心吧,我们可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朋友!」
听有十万两银子供他调度,沈熠喜出望外,道:「别情,虽然海上生意最是赚钱,可我知道你不想沾它,而经此一难,我想沈家也要另辟商途,开妓院赌馆、造松锦松缎总不会惹来杀头之罪吧!」
把秦楼开到松江和进军织造业都是我的愿望,而一场葬礼让我看出来,沈家就算遭遇大难,在松江也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两人自然一拍即合。
沈家缺少现银,却不乏地产,沈熠拿出了自家的一块绝佳地产入股日后的松江秦楼,而为了感激我的支持,更是执意只要松江秦楼股份的二成,我好说歹说,才把比例提到三成。至于设立织染铺子,他负责场地和织工,而我则负责疏通松江织造局,至于购买织机则是一家一半,收益则按他六我四分成。
谈妥了条件,沈熠心情也放鬆下来,把几盏长明灯里的油注满,道:「这几日忙前忙后,才知道老爹的位子不是那幺好坐,真真累死人。」他扭头诡笑了一声,道:「有道是行乐需及时,别情,你不是想见识一下我的收藏吗?今晚有没有兴趣?」
沈熠是调教女人的高手,据他所说,江南几个着名的大家闺秀被他调教成了人形犬,秘密收藏在自己屋内。只是前几日大家的心思都放在如何防备倭寇上,而这两天沈熠又忙着处理父亲兄弟的丧事,竟无缘一见。眼下听他提起,我自然好奇,可放眼满是白刺刺的招灵幡,就算我再蔑视伦常,心下也犹豫起来。
沈熠看在眼里,抚着他爹的灵牌道:「老爹总说,人死如灯灭,人一死,就什幺都不知道了,对他好也罢坏也罢,他都感受不到了。我爷爷死的时候家里穷,奶奶要卖身葬夫,却被爹拦下,一把火就把爷爷给烧了。老爹要是知道我这幺铺张只为葬他,非把我骂死不可,殊不知我是为了撑着沈家的门面,也是为了感谢老天爷没让我爹死在我手里。不过,这一场风光水陆道场已经足够了,老爹他也不会希望我总沉迷在悲伤之中。」
他眨了眨眼,邪笑一声道:「方才,我还真想在老二的灵前干了他女人来感谢他的一番好意呢!」
虽然沈熠心中对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藏有杀机,可他们最终并不是死在他手里,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死和他没有半点关係,这颇让沈熠感到宽慰,只是沈煌曾经出卖他,让他心中未免升起报复之心。
「这幺说,倒是我打扰了你?」
他嘿嘿笑了两声,却不搭话,只让我在这儿稍等片刻,他便匆匆离去。过了半晌,却见他牵着一大一小两条「狼犬」走了进来。
「这就是人形犬?」
虽然这两条「狼犬」乍看就像是真的一般,尖尖的厉齿、乌亮的毛髮、摇摆的尾巴,无不活灵活现,可它们走路的姿势却怎幺也不如真正的狼犬那幺轻盈,让我一眼认出了沈熠的作品。
沈熠点点头,随手把门关好。那两只人形犬就亲昵地依偎在他身边,不时用脖子蹭着他的腿。大的那只人形犬有藏獒一般大,显然是个成熟女性,小的看身形却像只有十二三岁的光景。
「今天有贵宾,你们可要乖一点喔!」
沈熠轻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随即解开其中那只大人形犬脖子上的黄金项圈,那真狼头硝制而成的头套被摘了下来,一张被如云秀髮包拢的绝世容颜骤然出现在我面前。
饶是我早有思想準备,可在这肃穆的灵堂里看到这个如狗一般四肢着地的美女,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震撼,那张脸不是我想像中的豔丽,却是清纯无比,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她眉宇之间隐藏着的一丝蕩意。一道滟涟目光从我脸上一扫而过,就立刻落在沈熠身上,眼波顿时轻柔起来,蝤首在他胯间拱来拱去,就像向主人撒娇的小狗一般,状极亲昵。
「如姬,去,好好伺候动少爷去!」沈熠拍了拍她的屁股,那如姬呜咽两声,才摇着尾巴跑到了我身前,丁香一吐,朝我手心舔来。
「伯南,你的女人,我敬谢不敏了!」
我忙跳开,儘管这个如姬只是只人形犬,儘管她可能服侍过很多男人,可她毕竟是沈熠的女人,对于别人的女人,我一向敬而远之,倒是如姬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沈熠哈哈笑了起来:「别情,如姬送你又如何!」
「君子不夺他人之好,再说,想玩这个调调,我自己调教好了。」
「这话说的也是,」沈熠颇有些感触地道:「过程才真正有趣。不过,既然带来了,总要让你见识一番。」
他手刚摸上小犬的尾巴,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听一个僕妇气喘吁吁地稟告道:「大、大公子,外面来了几个人,说、说是特地从苏州赶来给老爷上香的,您……您见不见?」
「苏州?」沈熠的手蓦地一停,朝我望了一眼,问道:「知道客人姓名吗?」
「有拜帖,为首的那个女客唤做孙妙。」
「孙大家?!」沈熠顿时惊叫出声来:「别情,她……她和我沈家非亲非故,怎幺会来拜祭我爹呢?」
「不管为什幺,总要让她进来才是。」
我自然也是一头雾水,却很快想起,孙妙曾多次到松江演出,甚至进入秦楼前的最后落脚之处也是松江,心头蓦地一动,莫非她和沈百万有旧,而沈熠却不知晓?
沈熠忙吩咐那僕妇去唤王汉生将客人迎到灵堂,说自己要守灵,就在此等候,然后问我道:「别情,孙大家你见还是不见?」
我当然想见她一面问个清楚,可听她与别人同行,却让我犹豫起来。我现在用着李佟的名头在沈家行走,真实身份不能轻易暴露给旁人,而一旦孙妙见到我之后沉不住气,露了破绽,我又不知同行者是谁,恐怕会洩露我的消息,万一再被倭寇侦知这几起事件都有我的份儿,没準儿会给竹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心中却也好奇孙妙与沈百万的关係,望着灵牌后的帏幔灵机一动,道:「先不见了,我在帏幔后听听她来做什幺吧!」
沈熠说好,让如姬陪我一同躲在帏幔后,却把小犬云姬留在灵堂里,自己跪在一旁,静候孙妙,云姬则伏在他身旁东张西望。
帏幔后本就狭窄,又堆满了香烛冥纸,几乎没有可落脚的地方,我只好纵身坐在高高的一大堆冥纸上,把地上仅有的一点空隙留给了如姬,只是她在那幺狭小的空间里依旧想像只狗似的四肢落地,可怎幺也做不到,便急得呜咽直叫,我心中不忍,便伸手把她拉了上来,她顺势蜷在我怀里,舔了舔我的手心,似乎是表示她的感谢。
这,只是一只宠物狗而已。
一旦这幺想,因为这奇异景象而勾起的欲火便消退了不少,我甚至可以捋着她身上那件黑狐皮外套上的柔软狐毛,全当是爱抚着一条真正的狗。
过了片刻,就听门外一阵环佩响动,叮噹之间是六个人的脚步声,侧耳细听,除了孙妙之外,其余五人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步法始终如一,竟个个都是江湖好手!
咦,孙妙这是和谁一起来的呢?难道是六娘不放心她自己出行,派铁平生、马鸣一路保护她吗?可另外两人又是谁呢?怕几人听到帏幔后的动静,忙示意如姬不要乱动。
吱扭一声,灵堂大门被推开,只听王汉生颂道:「秦楼孙妙孙姑娘、鹰爪门司马长空司马门主、慕容世家慕容仲达慕容总管、铁剑门万里流万门主、唐门唐五经唐三公子前来拜祭,主人谢——」
原来是他们到了!
听到这五个熟悉的名字,我心中恍然,江南江北两大集团都派人来松江,早在我算计之内,只是司马长空替代了预料中的李思罢了,只是他们和孙妙同行,又来得这幺快稍稍让我有些意外。
哼,没有邱、何几个人的失蹤,一个沈百万的死,怎幺会惊动了这幺多的江湖好手?且不说慕容和万里流,那司马长空该是刚从泉州训练归来吧,沈百万和他能有什幺交情,让他放下大江同盟会的一摊子事儿跑到松江来弔唁他呢?
倒是唐五经竟敢公然现身,着实大出我的预料,「难道这厮不怕我追究他在黑石村的事情吗?」可转念一想,他和孙妙他们同行,自然回苏州秦楼了,而且更高明的是,他竟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只要他父子还没跟唐三藏父子公开翻脸,凭我和唐三藏的关係,我还得照拂他——金山卫总管不着苏州府吧,甚至如此一来,六娘也无法禁锢他的行蹤;而此番回来,怕是沈熠也要难受的紧了。
「这厮真是棘手哩!」我一面暗骂,一面飞快地思索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料理了他。
几位江湖重量级的人物出人意料的到访,让沈熠惊讶无比,一时间都忘记了回礼。
长明灯将五人拜祭的身影投在帏幔上,礼毕之后,才听沈熠道:「诸公及孙大家百里趋吊,寒家上下自是铭感五内。只是在下驽钝,不知诸公与先父……」
慕容仲达插言道:「大公子不必多疑,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敝门又与贵府有过生意往来,前来拜祭理所应当,万门主他们亦是如此,何况,我们都不忍心让孙大家孤身一人上路。」
一旁孙妙悲声道:「沈老先生数度有恩于我,惊闻他老人家仙去,小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年前小女子还曾与他老人家促膝言欢,那时老人家虽比以往清减,可身体依旧健硕,怎幺说走就走了呢?」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连我都觉得悲从心来。
慕容道:「听说贵府遭了劫难,沈公不幸遇难,只是传言语焉不详,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孙大家偶然听到沈公过世的消息,都哭昏过去了,大家也不敢和她乱说。孙大家,有事你问大公子吧!」
就听孙妙惊呼一声:「什幺?老爷子是被……被害的?这……这是怎幺一回事?兇手呢?兇手抓没抓起来?老爷子,他……他……老天怎幺这幺无情……」说着说着,她竟啜泣起来。
沈熠似乎被她勾起了心事,也失声痛哭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到两人的哭泣声,气氛异常压抑。半晌,沈熠才止住悲声,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许多关键之处做了处理,与事实的真相已相差甚远。 【第十四卷?第八章】
第十四卷?第八章
「这幺说,沈公是被赫伯权杀害的了?」慕容仲达沉声道,想来赫伯权曾是大江同盟会的骨干,坐实了他的罪名,自然对慕容世家有利。
「那只是邱鸿声一家之言!说不定是邱鸿声失手伤了沈公呢!」司马长空反驳道,虽是替赫伯权的开脱之词,却几乎猜中了事实。
「可当时沈家那幺多家丁在场,甚至还有两名百花帮的女弟子,司马门主又怎幺说呢?」慕容冷笑道。
其实现场我并没有看到林筠和静閑,不过她们也该离现场不远,明细上的变化该不会冤枉了两女。
「鄙人倒是想请司马门主帮个忙,同为大江同盟会的属下,司马门主可否给百花帮易帮主传个口信,让她的两个弟子出来证实一下当天发生的事情呢?」慕容接着道。
林筠和静閑?百花帮现在也正心急火燎地寻找她们吧!我心中一阵哂笑,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两具赤裸的娇躯,抚摸着怀中的如姬,我突然萌发出一个念头,是不是该把这两个丫头调教成两头人形犬呢?
「在下还要请教慕容总管呢!」司马沉声道:「百花帮林女侠、庄女侠应二公子之请前来助拳,可到现在音信皆无,方才听大公子所言才知道,邱鸿声和何庆竟然不顾倭寇当前,挑起事端,林庄两位女侠十有八九被这两个奸贼杀害了!」
「真是恶人先告状!」慕容怒道:「邱总镖头和何副帮主至今未归,被林、庄那两个妖女暗害了才是真的!」
这倒是冤枉了她们,邱何二人自然是死在我和解雨手里,想邱鸿声好歹在新的江湖名人录上排名五十七,岂是两个毛丫头能杀得了的,倒是让人家快活了一番却是真的。不过想起解雨趴在邱鸿声的耳边告诉他自己身份的时候,他那副吃惊的下巴几乎都快掉下来的模样,当真好笑呢!
听慕容仲达语调颇有些焦虑,想来邱何二人的失蹤,对慕容家的影响更大。
「如此一来,江南江北的实力可就越发不平衡了,这倒是我考虑不周呢!」我心下暗道:「可惜同盟会来的竟不是李思,否则把他留下,慕容家也该心满意足了;司马长空和我无怨无仇,倒是狠不下心来要了他的命。」
「邱总镖头一身好本事,何副帮主武功也不俗,说林、庄两位女侠杀了他们,未免匪夷所思。」万里流道。
「当然还有卑鄙无耻的赫伯权做帮兇了!林、庄两人不让邱总镖头杀了赫伯权,就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伙的!」
听慕容和司马竟不顾这里是灵堂,为了失蹤的人争的脸红脖子粗,都要把恶名推到对方的身上,我不禁奇怪起来,江南江北两大集团本就在敌对状态,你杀了我,我杀了你都理所应当,要争一个师出有名、想来个得道多助,听众应该是万里流、唐五经,干嘛跑到沈家来讲道理?
略一思索,想到孙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话都是讲给孙妙听的,而讲给孙妙,就等于讲给我听,怪不得非要争出个子午卯酉来。
「或许,邱总镖头四人的失蹤与倭寇有关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唐五经突然道。
「哦?」
「大公子恕我直言,其实贵府这一战疑点甚多,可能是贵府上下对江湖不甚了解,场面又乱,以致许多明细被忽略了。」
唐五经曾经与沈煌打过交道,知道沈煌不可能是官府宣传的抗倭英雄,而他对沈家也不算陌生,很快就发现了疑点。
「倭寇来袭时,只有王总管在保护沈老爷子,王总管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他一双铁手也难敌四拳,被一人缠住后,让赫伯权偷袭得手,此时二公子请来助拳的人哪里去了?军方埋伏的援兵又在哪里呢?」
「照在下分析,倭寇侵入沈府的人数不会太少,邱总镖头他们和军方的人马该是被倭寇纠缠住了,击溃倭寇后才赶到还翠楼,可是军方的人马和邱总镖头他们缺乏配合,以致都低估了倭寇的实力,大公子说邱、何二人与林、庄两女内讧之后,便离开了沈府,我怀疑是在两败俱伤的情况下,被倭寇所乘。」
唐五经心中所想的疑点恐怕绝不只是这些,言语之间更是闪烁其辞,可倭寇的实力究竟有多强,除了我之外,在座的只有他最清楚,他的判断也非空穴来风,只是这个判断对我相当有利,我乐得把众人的目光引到倭寇身上。
倒是那个埋伏在沈府的军方高手在唐五经看来该是非我莫属,而他现在也该暗自庆倖,因为沈熠已经说了,军方的人马前两天就撤走了。
「倭寇竟能一口气吃掉三个名人录上的高手?」万里流怀疑道。
不是三个,而是四个,我心中暗道,静閑的排名,尚在王汉生之上呢!
唐五经没言语,却听司马长空道:「万门主切不可小觑倭寇,三年前况大哥在宁波曾经和一个叫做立花勘助的倭寇有过一战,那厮一身功夫仅比况大哥略逊一筹,我都比他不过。听大公子的形容,此番倭寇的首领似乎正是此人,他若出手,就算是邱、何联手,恐怕也抵挡不住。」
「竟有此事?」众人皆惊,唐五经借机道:「这幺说,军方那几个人岂不都是高手?」
「军中卧虎藏龙,有几个高手当然不奇怪,像铁胆乐绍翁乐老前辈的几个弟子都在军中,据说他们的武功早就青出于蓝了。」司马解释道,又问沈熠道:「既然军方派出高手支持沈家,大公子为何还广撒英雄帖,四处求助呢?」
「曾、李几位大人都有军务在身,自然不能久留寒家,在下只好请江湖朋友帮忙,说起来寒家是做生意的,与江湖朋友联繫的少,本不该厚颜相求,只是在下自幼听闻,江湖以侠义为先,而对抗倭寇更是民族大义所在,故而才斗胆相求。」
沈熠按照计画好的台词照本宣科道:「不过,司马门主,虽然寒家的生意原有很多都是委託给贵门的,可在下知道贵门也才经历大难,所以没有向贵门求救,并不是有意轻视贵门。」
「大公子你放心,侠义二字,江南武林铭记心间,莫不敢忘,岂像江北的某些奸诈小人!在下此番前来,就是受大江盟齐盟主的委託,前来助大公子一臂之力的,而同盟会的乐绍翁乐老先生、大江盟的柳斯柳堂主带着几名精干弟兄不日内也将赶到。大公子或许不知,眼下江南武林已经团结为一体,我们就是江南四十多个门派支援贵府的代表!」
「站着说话不腰疼!」慕容仲达冷哼了两声,才道:「大公子,说实话,我慕容家损失了邱、何两大高手,也算对得起贵府了。不过,看在大公子的份上,就再帮贵府一次,在下已经通知谭家的谭玉碎夫妇儘快赶往松江。」
沈熠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什幺来历,可也知道绝不会是一般庸手,自是喜得连声称谢。而我在帏幔后面却暗骂齐放和慕容千秋是一对滑头,英雄帖弄得如此兴师动众,让那些标榜自己侠义的名门正派少了许多迴旋的余地,而沈家许下的丰厚利益也让那些黑道眼红,只是沈家就像在风雨中飘摇的一条船,不知是能破浪前进,还是就此沉没,先期的投入就大有讲究,看起来司马长空与沈家有旧,乐绍翁与军方联繫密切,事实上司马虽然对大江盟忠心耿耿,可他有勇无谋,乐绍翁更是在同盟会里碍手碍脚,放在沈家倒让同盟会清静了;而谭玉碎夫妇本就在养伤,根本派不上用场,眼下正好废物利用。
想到齐放和慕容千秋的手段,我手上不由使上了力气。如姬吃痛,却不敢言语,只把尾巴摇来摇去,有几下正扫在我的脸上。
「这幺灵活?」我暗自好奇,伸手一摸,却哑然失笑,早猜到那尾巴是插在菊蕾中,可见它竟如活物一般摇摆自如,还以为自己猜错了,不料摸到的依旧是那泛起细小皱褶的菊花,想来这是长期艰苦训练的结果吧!
就听外面万里流沉吟道:「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义薄云天,不愧是我辈楷模,敝门当附骥尾,这样吧,敝门就派胡一飞襄助大公子!」
「真是感人呢!」唐五经感慨道:「在下在敝门无职无权,是个闲人,不敢代表敝门,只是在下和沈二公子交厚,为他报仇雪恨自是义不容辞!不过,事先声明,一旦敝门另有安排,则恕在下失礼!」
「如此已是足感惠意了!」沈熠忙道。
一旁孙妙终于开口道:「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替恩公报仇一事还要仰仗诸公,择日小女子将献技于沈府,以助军威。」
众人又议论了一番,可除了唐五经明确表示从现在开始就留在沈家之外,其他人对己方人员进驻沈家的日期都含糊其词,似乎都在提防着其他人,江湖黑白两道在沈家的合作注定了要以尔虞我诈开始,至于如何收场,或许只有天知道了。
鼓敲三更,众人告退,只有孙妙留了下来,说是想要替沈百万守灵,沈熠虽然已经困顿不堪,却不忍心驳了孙大美人的面子,只好强打着精神,陪着孙妙守在灵堂。
「孙大家与先父有旧?我都不知道呢!」沈熠没话找话。
「令尊没和公子说起过吗?」可能是见沈熠摇头,孙妙沉吟道:「令尊守口如瓶,自有他的道理,可我也不欲一段侠义心肠就此埋没。我自幼而孤,被人卖进青楼,幸遇令尊将我救出火炕,又送我去江南着名琴师曲凤梧曲老师家学琴,其间历时五载,所需银两俱由令尊所出,艺成之后,我有心相报,却被令尊严辞拒绝,就连他的寿筵我想前来贺寿,他都不许,怕坏了我的名声,种种关爱,真让我无以回报!」
妈的,难道孙妙是沈百万的私生女,要不这老家伙怎幺会轻易放过这幺一个大美女?!若不是知道孙妙守身如玉,我早就把沈百万的举动和某种龌龊勾当联繫在一起了,然而听孙妙的意思,倒是沈百万自己放弃了大好机会,除了是他女儿这个解释,我实在想不出一贯卑鄙无耻的他有什幺理由变得如此高尚。
好在沈熠的头脑还算清醒,虽然他老爹和孙妙之间的事情匪夷所思,让他「噢!」「是吗?」「竟是这样!」地惊讶了好半天,可总算没说出「那乾脆回报我吧」这样激动人心的话来。
一时间灵堂里只听见孙妙的抽泣声,半晌才听沈熠问道:「听您说半年前见过先父,可我记得那次您在松江只停留了两晚,怡红楼头一晚,俞知府第二晚,日程排得满满的……」
「那大公子记不记得,我在俞知府演出的那一晚,贵府晚上来了一位客人呢?」
「原来孙大家真的就是那位曲悠姑娘!」沈熠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先父吩咐说曲姑娘的马车可以直接进内院,只是这三年来,您来了七八次,我只见过您两面,却都蒙着面纱,弄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您。」
「不想让令尊为难,便借用了老师的姓氏。」孙妙解释了一句,又请求道:「如果方便的话,明日可否让我去还翠楼一趟?」
睹物思人,也是常情,沈熠自然一口答应。孙妙谢了一句,便蹀坐在灵前,看帏幔上的影子,似乎是拿起了本经书,果然就传来了喃喃的颂经之声。
「真是麻烦哩!」
从孙妙要求守灵开始,我就头疼起来,她守在灵堂里,却把我堵在帷幔后无法出去。其实灵堂里已没有外人,倒不怕和孙妙相见,只是听了人家的秘密,彼此难免尴尬;在帷幔后躲一晚原本也未尝不可,可惜在房里等我的不是旁人,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解雨,萧潇、无瑕她们能乖乖地守在屋子里等我,解雨可就难说了,事实上,她现在还没找到灵堂来,已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了。
想来想去,还是出去见孙妙一面吧!刚拍了拍如姬的屁股,就听「吱扭」一声,灵堂大门已被人推开,接着传来解雨惊讶的声音:「咦?孙姐姐,你怎幺在这儿?!」
我连忙按住正欲起身的如姬,心中一阵苦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示意如姬不要出声,正待闪身出了帷幔,却听孙妙讶道:「雨妹妹,怎幺是你!你不是和大少去了军中吗?」
我脚步顿时一收,心中一愣,我和解宋两女参加剿倭营的事情,只告诉了宝亭她们和六娘,并没告诉过孙妙,她是如何知晓的呢?
而解雨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回道:「谁让他和沈大公子是朋友呢!听说沈家有事,我们就过来了。」听孙妙说是来拜祭沈百万的,她便问沈熠道:「我家相公呢?」
「动少?噢,他去……那个、啊……」沈熠还在支吾,两女的身子似乎已经转向了帷幔,我心中暗暗叫苦,解雨六识敏锐,就算听不到我的呼吸,可如姬却瞒不过她,果然帷幔上的身影突然急剧地扩大,「唰」的一声,帷幔一下子就被拉开了一半。
「咦,这是什幺?」
解雨总算机灵,见到躲在另一半帏幔后的我挤眉弄眼的,便知道我现在不想现身,可她看清楚如姬的模样,脸上立刻布满了冰霜,只是倒楣的沈熠做了替死鬼。
「哇,是个大美女呢!」她把如姬拽到沈熠身前讥讽道:「沈大公子,你守得好灵呀!」
说着,拉起孙妙道:「咱们走,和这种人在一起,汙了姐姐的名声!」竟硬拉着孙妙出了灵堂,只剩沈熠尴尬地沖着她们背后喊道:「我、我想起来了,动少去了怡红楼啦!」 【第十四卷?第九章】
第十四卷?第九章
「听说相公去了怡红楼?」
回到自己的住处自是一番做作,孙妙不知道解雨一身醋意乃是为了如姬而发,便温言相劝,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和我在灵堂听到的并无不同。言辞中提及慕容仲达他们听说她要来松江就执意相伴,自己也拦不住,便一同来了。来此之后,才知道他们早接到了沈家的英雄帖,只是打着自己的旗号来松江试探沈家的,又把灵堂上发生的一切述说了一番。
慕容他们几人的行蹤我早就掌握,便问起司马长空和唐五经来。孙妙说司马是前天来到苏州,而唐五经则是昨天和何素素一起住进了秦楼,经由何素素的介绍,大家才知道他就是唐门的唐三公子。
为了保密,孙妙最后还是住进了沈熠为她準备的客房,而我则亲自驾车带着解宋两女和身为俘虏的林筠、静閑连夜离开了松江。
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应允援手沈家,只要少林武当派人从中协调,沈家当无大忧,我分散江南江北两大集团实力的目标已然达成。
至于与沈熠的合作,松江秦楼需要六娘出马,而织造局则需桂萼出面,我用李佟的面目待在松江实在没有用武之地,当务之急倒是先除去宗设这个后顾之忧。赫伯权出现在宗设集团是个不祥的信号,若那晚在沈家现身的矮胖汉子当真是我和唐三藏怀疑的华青山的话,那幺与中土武林勾搭成奸的宗设对我来说就更加危险了。
曙色方临,我已到了竹园。离家半月,骤然归来,众女自是喜出望外,只是见我面色憔悴,才按捺下满腔春意,待服侍我盥洗乾净,众女就把我推进了宝亭的初晴楼。我美美睡了一大觉,快到晌午了,才悠悠醒来。
一睁眼便瞧见正在窗边侍弄花草的宝亭,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宝亭就只披了件轻薄的淡黄女儿葛背子,一抹红绫兜起的那对丰腻凸起随着她的动作忽隐忽现,胸前的那串珍珠更是不时地跳来跳去。一双玉手如蝴蝶般在花间飞舞,嘴角不时流露出一丝恬美而温馨的笑意。
见我看呆了,一旁正煮着茶水的紫烟噗哧一笑,宝亭这才发现我已经醒了,顾不得擦乾湿淋淋的手便飞奔过来,直扑进我怀里,只是脸上顿时飞起了一抹嫣红。
「想死贱妾了!」
没了外人,宝亭便没了矜持,相思话语说得比玲珑、武舞还要腻人。我心中也满是相思,和宝亭总是聚少离多,每一刻都值得我去珍惜。
春情蕩漾的宝亭越发美丽,美得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老天爷就是这幺神奇」。
我抱着赤身裸体的她坐在唐镜前的春凳上,镜里,那个几乎完全靠着插入在体内的神兵支撑着的少妇妖媚如狐,娇豔若花。
「动郎,别看……看嘛~」
在淫靡的交合点前方是紫烟擎着的一面极其罕见的西域玻璃小镜,那小镜不知比唐镜清晰了多少倍,把红白粉腻都尽收镜底,宝亭看得浑身火热,却不敢闭上眼睛。
「宝宝,到底是要你夫君看,还是不要你夫君看呢?」
镜子里的景象我也从未见过,独角龙王和绽放牡丹的完美结合看得我也心旌摇曳起来,速度陡然加快,爱液四处飞溅,玻璃小镜上顿时多了点点白斑。
「看、看……看吧~」
宝亭已是语无伦次,迷离的目光再也无法从镜中移开,不一会儿,就听她一声哀鸣,身子一阵乱抖,听我在她耳边轻语:「宝宝,就连那朵菊花都要绽放了呢!」眼中再看到牡丹怒放菊花初绽,阴关顿告失守,一股浓腻花蜜一下子浇在龙头上。
和宝亭温存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紫烟还在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主母私处泌出的一丝丝白浊稠粘的液体,香舌下意识地舔着自己的嘴唇。
「想吃吗?」
「嗯……?」
话音早已散去,紫烟才明白是什幺意思,蓦地跳开去,羞道:「主子最讨厌啦,师父没告诉你,人家要……要练一门功夫吗?」
「说了。」把瘫软如泥的宝亭放在榻上,拿了块干毛巾一边替她擦拭香汗一边埋怨道:「你四娘也真是的,既然教了你锁阴奇术,乾脆就连筑基篇也一併教你就好了嘛!」
回头问紫烟:「乾娘教你什幺功夫哪?」
紫烟倒保起密来,我心想早晚都会知道,就不争这一时。
宝亭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见午时都快过了,顿时着急起来:「哎呀,姐妹们都等着相公吃饭,怕都等急了吧!」
小山斋里果然已是群雌粥粥,离门老远就能听见解雨抑扬顿挫的声音,把这十几日的经历讲的倒像说书一般,众女不时发出惊歎声。进了屋子,桌上早摆满了美味佳餚,有的已经有热过的迹象,看样子大家已经等了好一段时间了。
众女见宝亭面似桃花,彼此都心照不宣,就连解雨也因为宝亭是大姐,只开了我两句玩笑,却放过了宝亭。
「你快接着讲吧!」
我瞪了解雨一眼,随即一屁股坐在无瑕身边,无瑕预产期是清明前后,眼下的她乳高腹满,圆月般的脸上放射出一种母性的光辉。脸贴在肚皮上,胎儿的躁动清晰地传过来,竟让我莫名其妙地感动起来。
「相公都是要当爹的人了,那打打杀杀的事情能不作就不作吧!」
众人边吃边听,解雨口齿伶俐,讲的自是精彩无比,众女都听得聚精会神,等解雨说完,众女竟意犹未尽,只有宝亭不谙武事,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小声劝我道。听宝亭这幺说,萧潇、玲珑她们才醒过味来,都点了点头。
「不会太久的,你们该对自己的老公有信心嘛!再说,老子打拼,也是为了日后你们大家肚子里的孩子嘛!」
众女皆白眼,无瑕借着我的话头道:「相公,既然为了孩子,那就多作些善事吧,就像那两个姑娘,贱妾不知道她们怎幺得罪了相公,可看着着实挺可怜的……」
我顿时坐直了身子,一扳脸正色道:「无瑕,你太善良了,善良的几乎可以说天真了!我们的敌人,可不都是丑女恶男!隐湖弟子,哪一个不是风华绝代?李思、唐五经,也都是俊美过人,落到我手里的时候,他们一样都会楚楚可怜,难道那时候你也让我放弃师父的遗愿,忘记他们曾经给我们带来的痛苦吗?无瑕,还有你们都给我记着,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众女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见无瑕惶恐起来,脸色一松,歎了口气道:「其实,或许真是要当爹的缘故,我的心似乎已经软了许多,换做以前,静閑、林筠少说也要被我送进官府卖做官妓,而今……」
无瑕这才安下心来,萧潇最知道苏瑾在我心中的地位,明白我对李思已是恨之入骨,自然不欲放过静閑,林筠怕是受了她的牵连,伏在无瑕耳边悄悄解释,那话音却正好让我可以听到。
「牵连?或许有那幺一点吧!不过,江湖是个人吃人的地方,我不得不加倍小心,我不想等我完成师父遗愿退出江湖的时候,少了你们中间的哪一个。」
我目光掠过众女,接着道:「清风肯接任练家家主,想来并不甘于寂寞。武当讲究清静无为,道家思想根深蒂固,加之这种历史悠久的名门大派都有种种措施来约束掌门人的行为,以防因为掌门人的失误而给自己的门派带来灭顶之灾,故而武当并不是清风可以轻易利用来实现自己野心的工具,他不顾嫌疑提名自己的弟子甚至极有可能是他私生子的宫难出任权柄极重的武当俗家长老一职,就证明他并没有完全控制住武当,所以才需要宫难的支援。可练家截然不同,清风的父亲就曾有意进军江湖,百花帮的成立更是在清风出任武当掌门之前,一旦清风决意介入江湖事务,练家定会全力支持。」
「手里握着那幺强大的资源,清风的最终目标该是整个江湖,我希望他放慢自己的脚步,在我完成师父遗愿之前和他能和平共处,可形势不由人,练青霓、易湄儿高调出战武林茶话会就是练家进军江湖的信号,我也要先做提防,毕竟我们对练家了解的太少了。」
「在易湄儿的众弟子中,林筠的地位仅次于那个神秘的郭奕,按照练家对于女人和婚姻的理解,她该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美女工具,只是静閑已经公开表示自己的少妇身份,而林筠却对自己的失身遮遮掩掩,想来练家认为男方的身份需要保密,如此一来,她身上这个秘密就有相当价值了。她的失蹤,必然会打乱练家的计画,这种情况下,我怎幺捨得放她离开呢?只是这几天我被沈家事务缠住,松江又不是自己的地盘,没时间去拷问她,究竟是谁盗了她的红丸。」
听我一番解释,众女才恍然大悟。人无疑都是自私的,当亲情爱情与正义公理发生冲突的时候,有几人能守住自己的心呢!
去府衙拜会了白同甫,知道他已经按照计画弹劾常州知府周前宽,只是周前宽似乎听到了什幺风声,这几日正逼着李思遣返流民,我知道同盟会完成训练后,很可能已把生力军调到了苏常,流民没有什幺利用价值了,倒是慕容千秋白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我不免有些失望。
回自己的官衙待了一下午,有鲁卫协助,积攒了十几天的公务大部分都处理完毕,剩下几件棘手的案子我则乾脆甩给了鲁卫。属下众人也渐渐习惯了我这个上司的神出鬼没,因为都是鲁卫当年的班底,做起事来井井有条,鲁卫又经常过问,倒不会出什幺大事。
忙完了公事,便拉着属下去松鹤楼吃酒,酒吃了一半,鲁卫手下一人来报,说少林的木蝉师父已经到了苏州,正在他家等候。我便会了帐,与众人告别,和鲁卫匆匆赶回了鲁宅。
木蝉一路风尘僕僕竟是为了沈家而来,这颇出我的意料,倒是木蝉说的明白:「抗倭乃民族大义,何况,敝寺得到大人的情报,知道宗设已与中原武林的败类相互勾结,敝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我这才想起沈家一战的情报和沈家发出的英雄帖四天之前才送给鲁卫,木蝉来的如此之快,想来鲁卫与师门之间必有快捷的联繫手段,而木蝉也该在苏州左近了。
「赫伯权加入大江同盟会就够奇怪的了,怎幺又和倭寇走到一处去了,弄得自己身败名裂?」
「赫伯权虽然出身江北,可客户毕竟都在江南,不加入同盟会,他的马保不准三天两头要出事,这就叫两害相权取其轻。而这次倭寇一下子装备了三四百匹马,想来赫伯权是利慾薰心,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倒是沈家一战,我又发现了另一个可疑人物。」
把那矮胖汉子的体貌身形,刀法招数形容了一番之后,道:「他的刀法与倭寇大相逕庭,乃是中原流行的少林罗汉刀法,该是中土的江湖人,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论起他的武功,完全够进名人录的资格,而他一见到唐门的飞刀即告遁走,显然在江湖也不是行走一两天了,我和唐大少判断,此人很可能就是大江同盟会七长老之一的『袖里乾坤』华青山。」
在座的几人都吃了一惊,鲁卫道:「这人身形倒是与华青山相近,只是华青山素有侠名,事关他人清誉,老弟可不要轻下结论啊!」
「所以才想让你调查一下华青山的来历嘛,他无门无派的,连唐门也不知道他的底细。虽然铁平生与他交厚,可我也不想打草惊蛇。」
木蝉只略想了一会儿便道:「华青山该是十年前与言家一战之后才声名雀起的,之前他一直籍籍无名,敝寺也没有他的资料,不过日月乾坤圈是相当罕见的外门兵器,名人录有始以来,只有他和十二连环坞的焦无咎用双环做为自己的兵器,焦无咎的师父乃是昔日快活帮大将华不为华施主,不过他们师徒二人早就反目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南元子的身上,显然少林寺早就了解了南元子的身份。
「哦?难道说华青山是华不为的儿子不成?可有华不为这样的老子并不丢人啊,干嘛把自己的来历弄得神神秘秘的?」
「那是因为华副帮主不敢认这个儿子。」南元子憨厚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华青山的母亲本是倭人,只是华副帮主当初并不知情,直到生下华青山之后,他才晓得,而萧帮主向来痛恨倭人,华副帮主只好另行安排他们母子了,听说父子俩的关係相当紧张。」
此事就连少林寺都不知晓,想来定是相当机密,而南元子当初是快活帮帮主萧雨寒的贴身护卫,才知道个中真情。
「这幺说,那人当真就是华青山喽?」我不禁有些失望,因为华的身世,他自然谈不上数典忘祖、勾结外夷了,可如此一来,他的行为很可能就是个人行为,而与大江同盟会无关,我意图利用此事攻击同盟会的力度可就小了许多了。
好在木蝉并没有忘记华青山眼前的身份,只是他的思维方式与我截然不同:「大江同盟会接连出现华、赫两个汉奸,值得齐盟主警惕,此事也该速速报告同盟会知晓。」
「这倒不急!」鲁卫沉吟道:「一来此事需要进一步查证,二来真是华青山的话,还可以利用他来追蹤倭寇的下落,王老弟最近可是很需要这方面的情报啊!」
「老鲁,我準备增加你在秦楼的股份的说。」我眉开眼笑道。
鲁卫说既然这样,你乾脆把你推官的俸禄一併给我算了,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待听到我和唐三藏联手才击伤了宗设,几人的表情顿时都凝重起来。
「老弟,你没藏拙吧?」
「喂,老鲁,那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岂容我藏拙!虽然长枪使起来不顺手,追立花勘助又消耗了不少内力,可总该有我平日七八成的水準吧!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悔,当初打造毒龙的时候,怎幺忘了和你学学少林的般若十三枪呢?」
本是我一句玩笑话,可木蝉与鲁卫对望一眼后略一沉吟,却出人意料的道:「就算王大人和唐大公子都只发挥了七成水準,小僧也接不下来这合力一击,宗设武功由此可见一斑。王大人若是还需与他决胜疆场的话,敝寺的般若十三枪确实比刀法剑法实用,小僧虽未练成这路枪法,可枪谱口诀却还记得,大人若不嫌弃,小僧就以此枪法助大人抵御外寇。抗倭乃大义所在,小僧此举想来师父他老人家也会赞同。」
般若十三枪乃是少林七十二宗绝技之一,远比我现在使用的杨家枪法精妙,更珍贵的是从其运枪的内功心法当中可以管窥少林无上绝学易筋经的一斑,这或许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木蝉大胆将绝技相传,绝非是为了嘴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而是看中我日后在官场上的发展,事先先下赌本,以期获得最大回报吧!
木蝉传了我口诀枪谱后也不在苏州歇息,就直接奔赴松江去了。有他在沈家坐镇,当然是我梦寐以求的理想结果,我还特意给沈熠手书一封,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伺候好这位少林寺的未来掌门。
送走木蝉已是华灯初上,纵马来到秦楼,这里早已车水马龙,又複当初的繁华景象。庄青烟、冀小仙依旧红透半边天,而六娘接连推出的新人曹小月、叶小童也是风光无限,吸引着狂蜂浪蝶趋之若骛。
「动儿,没能羁绊住唐五经是乾娘的错,你不会生乾娘的气吧?」六娘坐在镜前边梳着秀髮边道。她刚起床梳洗完毕,秦楼笙歌往往通宵达旦,作息时间自与旁人不同。
「这小子把我都蒙过去了呢!」我笑道,接过明珠手里的毛巾替她绞干发梢的水珠:「他这一溜,倒是让我发现了不少秘密,再说,他的行蹤不还在掌握之中吗?」
「小心再被他溜掉!」六娘听我说得轻鬆,不由白了我一眼。
「他可是我送给老丈人的大礼哪!」我笑道,便问起唐五经在秦楼时的情况,以期找到他的弱点。
「说起来,他比动儿你更像个淫贼。」六娘详详细细说了一番后抿嘴笑道:「他喜欢女色,不完全是作给别人看的样子。听小月说,他在床上需索无度,像是个初识男女滋味的少年,根本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过,在小月那儿,他倒长了不少本事。」
六娘说起男女之事的时候,语气并没有什幺变化,而她身前的那座王子晋吹箫引凤的唐镜也远没有西域玻璃小镜那般明鑒纤毫,眉目就像往日一样彷佛笼罩着一层迷雾,只是不知为什幺,我总觉得似乎一点点异乎寻常的羞意隐约从她眼角眉梢散发出来。 【第十四卷?第十章】
第十四卷?第十章
「听苏瑾说,后天,齐小天要来苏州,魏柔将与他同行。」
六娘的一句话把我留在苏州,众女自是高兴,只是我心中却闷闷不乐,为什幺几乎每次得到魏柔的消息,都会听到齐小天这个名字呢?!
隐湖暗藏的势力着实了得,就算是六娘的情报网也无法得知魏柔的行蹤,倒是玉珑天真无邪,却一语道破天机:「那乾脆就盯住齐小天呗。」
「喂,珑儿,拜託你别把话说得这幺直白,我的自尊心很受打击呢!少爷我之所以留在苏州,是因为剿倭营的一大摊子帐等着我去结算呢!谦字房、宝悦坊,你当他们是老黄牛啊,吃点草就能挤出奶来,人家要的可是银子……」
玉玲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无瑕也是忍俊不止。不过,失去的尊严很快就在床上找了回来,玲珑不堪一战,没半个时辰就递了降表,沉沉睡去,倒是无瑕因怕伤了胎儿,便停了房事,依旧有精神陪我泡在浴池里。
淡紫色的斑纹点缀在高高隆起的雪白肚皮上,就像蕩漾的池水波纹突然在她肚子上发生了变异,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妖异。
「生玲珑的时候也是这样呢!」无瑕的眼波水一样的轻柔:「稳婆说,旁人都是快生产的时候才出现这妊娠纹,因为怀的是双生儿,就比旁人早一个月,现在,它又出现了……」
「咦,你是说,肚子里的是一对孪生儿?」我惊喜地道。
见我一脸兴奋,无瑕也满脸欢喜。只是听我突然说了声「不好!」,她脸色却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傻丫头,」我抚着她那对胀大的玉乳,一本正经地道:「你想想看,两个孩子一人一个,那……我吃什幺呀?」
「相公,你吓死我了!」无瑕转忧为嗔,轻轻按住我的手,支吾道:「吃……是不是双生,奴也不知道哩,相公,你听听看呗。」
耳朵立刻粘贴了她的肚皮,或许是我六识太过敏锐的缘故,肚子里的声音一股脑地传来,虽然抓住了胎儿的心跳声,可……
「真是的,要是萧潇玲珑她们有个怀孕的就好了,我也可以对比一下嘛……应该是双生没错了。」就算我没有经验,也听出心跳声并不是发自同一地点:「无瑕,你赚到了呢!受一次苦,就有两个娃娃叫你妈妈!」
无瑕温柔一笑,偎进我怀里,半晌才呢喃道:「相公,剿倭营的差事……究竟什幺时候结束呢?」
「你放心!」无瑕的心思我当然知道,有一对双生子自然幸福,可生产的时候却异常辛苦,她该是异常期盼届时我能在她身边给她安慰和力量:「等你快生产的时候,就算我远在天涯海角,飞也要飞回来!宗设若还没死,就让他多活两天吧!」
其实宗设渐成大患,我内心也不敢怠慢军情,吴江离苏州不足五十里,快马来回用不了一个时辰。天还没亮,我已经悄悄离开了苏州,直奔吴江军营而去。
沈希仪听得宗设手下有中土的江湖人,顿时头大如斗,当初两人商议之时,最担心的莫过于此,身怀绝技的江湖人虽然根本无法对抗人数众多的卫所大军,可剿倭营的作战方式与大军不同,它是以精悍兵力突袭敌人,给敌人以準确打击,并不完全是以人数取胜。倭寇战力一旦获得中土江湖人擅长的情报刺探能力和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就如虎添翼,战力会更上一层楼。
「看来是打击宗设,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啊!」
「『崇势利者,天下人也』!利慾薰心之辈,哪朝哪代都不会少了,眼下只能祈求那些走私的名门大派,他们的合作对象并不是宗设,单纯求利,那是倭人;烧杀抢掠,才是倭寇。」
「怕就怕宗设这两年快速扩张,吞併了不少倭人的走私团伙,连着那些走私的证据一併都落在他手上。」沈希仪忧虑地道:「攘外必先安内,实在不行,就算没有有力的证据,我也要拿几家开刀了。」
「再等一等吧,毕竟被人反咬一口,滋味并不好受。」杀鸡给猴看没有多大意义,杀猴给鸡看,猴子背后可能还藏着一只老虎,天下之大,能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既然我能替宝大祥翻案,没有真凭实据就贸然动手,胜算实在是不高。
「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吧,反正各地卫所的情报能力已经让我失望透了,就先让宗设和那些江湖败类充分地表演,充分地暴露吧!」
「齐兄要常驻苏州?真是太好了!不知辛仙子、魏仙子、易帮主你们是否也常驻苏州呢?秦楼虽然精舍美屋,可毕竟顶着个风月场的帽子,几位仙子若不嫌弃,就住在寒家如何?」
见与齐小天同行的不仅仅是魏柔,我的心情才稍有安慰。魏柔风采依旧,对我的态度与初遇时并无不同,彷佛金山卫的患难生死和小桥流水人家的温馨浪漫都只是我的一场美梦,在她心上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而有师叔辛垂杨在场,她更是一如往昔的沉默。
「大人客气了。」辛垂杨恬然一笑道:「我和易帮主只在苏州停留两天,就不打扰大人了,秦楼我已是闻名已久,又听说老闆娘是位奇女子,自然要借此机会好好观瞻请教一番。」
我哈哈一笑,道:「莫非隐湖有意进军风月不成?」
「秦楼只是一个风月场吗?」辛垂杨似乎不经意地随口笑道,只是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锐利。
「辛仙子你说呢?」我随口反问道。
一旁齐小天笑道:「秦楼是男人的销魂窟、女人的斗秀场、动少的聚宝盆啊!」
说话间,齐小天有意望着李思,李思却似浑然不觉,目光直盯在魏柔脸上。听李岐山说,原本还在遣散流民的他得知魏柔要来,就把一件大事就此放下,匆匆赶了回来。
「这厮莫非是我的天敌?」我心中暗忖,李思不除,就会有人觉得我软弱可欺,就像苏瑾被他得手之后,有榜样在前,不少原本已经死了心的富贵子弟和江湖闻人又开始向孙妙献起殷勤,其中就有唐五经;再看李思这副模样,想来苏瑾也只不过是他心中的一个目标而已。
「少盟主此话说得精彩!」李岐山抚掌赞道:「男人自不待言,而秦楼衣饰之精妙,已隐隐领导江南时尚潮流,不少贵妇闺秀都来秦楼观摩,怕赶不上潮流呢!」
李岐山以王炯的身份跻身江湖名人录后,在同盟会地位已是大不相同,李思好冶游,事实上他成了同盟会驻秦楼的实际指挥官,加之六娘不时故意透露给他一些慕容家的消息,自然引起同盟会的重视,此番齐小天前来拜会我,特地把他带上,而他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接近同盟会核心的机会,齐小天闻言,自是高兴。
「锦衣华服也要美女穿戴才是,那些庸脂俗粉白白糟蹋了宋三娘的创意,」李思睨视了李岐山一眼,沖魏柔道:「倒是师妹你穿的太朴素了些,不若我去宝悦坊给师妹定做几套衣服吧!」
「李兄不必费心了。」魏柔淡然道。
她淡漠的语气中竟有一丝丝的厌恶,只是众人都没有留意,如不是正月里那几日的相聚,让我对她有了更多的了解,或许连我也无法捕捉到她语气中的那一丝变化,心中不由亦喜亦疑。
「是因为李思行为不端吗?」可话说回来,我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并不比李思强多少,与魏柔相识至今也没见她流露出一丝讨厌我的神情,在隐湖心法下,就算是心有所恶也能很好地控制住,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而今魏柔竟泄出一丝心意,想来内心对李思已是厌恶之极。
「究竟这厮做了什幺丑事惹得魏柔心厌呢?」
一旁的易湄儿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目光更是在几个年轻人脸上飞来飞去。辛垂杨似乎发觉她受到了冷落,便转头道:「妹子,王大人是负责一府刑名的推官,虽然令高徒林筠是在松江失蹤的,可王大人交游广阔,在苏松常极有势力,此事不找他,还找谁去?」
听她的语气,我直想立刻告诉她,你要找的人就在老子的密室里被我娘子调教呢!宝亭、无瑕心肠软,可解雨、武舞却是两个小魔女,对于调教人形犬这幺有挑战性的工作,她们可是兴趣盎然呢!
可我此刻却正色道:「易帮主就是为此而来的吧,同为江湖一脉,我自当尽力,苏州这面儘管放心,一有情报当儘快通知帮主,而松常两地……」我略一沉吟:「做官的最忌过界伸手,这样吧,我请白知府照会两府,至于两府如何行事,我就鞭长莫及了。」
「如此已足感盛情。」易湄儿谢道,提及自己的弟子,她脸上颇有悲色,只是她很快稳住情绪,把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有传言说,那晚替沈家抵挡倭寇的军方高手里就有大人,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惊讶声,众人的目光先是望着易湄儿,最后齐齐聚在我的脸上。
「哪有此事。」我笑着否认道,心中却是一阵凛然,看众人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有这幺一个传言,那是有人向练家洩露了我在军中的消息呢!还是练家觉得我挡住了他们进军江湖的道路,有意把四人失蹤的线索引向我身上,却歪打正着呢?
「军中卧虎藏龙,像铁剑门的几把好手可都是军中弃将,对付倭寇自有军方出马,用不着我这个地方上的文官。倒是易帮主从哪儿听到这幺荒唐的消息呢?」
「不过道?涂?罢了。」易湄儿道。
我刚想追问,却见魏柔飞快地递来耐人寻味的一瞥,心中略一迟疑,听易湄儿接着道:「我想也不太可能是大人,否则以大人的武功,倭寇定然望风而逃,沈家也不会遭受那幺大的损失了。」
这话在我听起来自然不是滋味,只是我已经无心去品味它了,「魏柔那一瞥究竟是什幺意思?难道她并没有把金山卫一战告诉自己的师门,怕我说多了把她抖了出来吗?可这幺重要的事情,她没理由瞒着师门啊?」我心里一时摸不着头绪,转眼看齐小天目光落在李岐山身上,知道他已有所怀疑,不由把易湄儿的祖宗八代一一问候了一遍。
果然,齐小天下午就来到了南浩街上,恰巧进了天茗茶楼歇息,王谡则适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他关心的自然是我的行蹤,好在我早有準备,从李岐山那里知道大江盟并不知道我在军中的消息,我也一顿胡言乱语把他应付过去,总算让他相信,虽然我大半时间不在苏州,可在军队的可能性却也不太大。
不过想到齐小天日后将要常驻秦楼,我就头疼起来,他虽然不见得比李思精明,可同盟会的事情几乎等于他的家事,他做起事来自然十分用心,我扮演王谡的难度顿时大了许多。其实有李岐山卧底同盟会已经足够,可眼下王谡、王炯同生共荣,没有一个合适理由能让王谡消失,我只好再假扮下去。
自从齐小天进驻秦楼,秋山别院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些熟悉面孔出现而又消失。我知道同盟会正在常州集结,可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的明显,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同盟会意图夺取镇江。在松江的慕容仲达连夜赶了回来,而听说慕容万代等几员大将也到了镇江,这样死打硬拚,慕容家占着地利天时,同盟会能有几成胜算?
「真搞不懂齐小天在干什幺,不是虚张声势吧?」
站在玉角楼的窗前,乐山秋水别院掩映在一片翠绿中,南来北往的人们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动儿,听你的口气,倒恨不得两家现在就拚个你死我活似的。」
六娘噗哧一笑,随手把一张花园景物图铺在桌子上,她与辛垂杨一晤后就匆匆赶往松江,与沈熠商谈关于建立秦楼松江分号的诸项事宜,而这图上的花园则是沈熠拿出来的那块地产示意图,只是刚刚回来,就听我满腹牢骚。
「我是希望这一仗能把齐小天、李思都干掉,以大快我心!」我直言不讳地道。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打败一个活人,可远比打败一个死人简单容易的多了。」
我遽然而惊,这两天见李思与苏瑾双宿双飞,魏柔又一头扎进了停云楼里,跟着从松江回来的孙妙没日没夜的学琴,对我几乎不理不睬,我已是憋了一肚子气,竟有些乱了方寸。
定下神来,才问起松江那边的情况,和沈熠的合作自然没有什幺大问题,因为地痞流氓太多,六娘建议暂缓开设赌场,并準备把铁平生派去松江,说正好趁着沈家眼下高手云集,将松江的帮会一併清理乾净。
又告诉我唐门已经提议将沈家所欠的三十万两珠宝款项转为投资,与沈家在松江合作开办风月场所,被沈熠拒绝后追索欠款甚急,要动用秦楼的资金才能帮沈熠渡过难关。
「唐门还真会趁人之危呢!」
沈熠用地产抵押,秦楼自然没有什幺风险,而沈家则在别人面前依旧保持住了强者的风範,这该是两家都可以接受的方案。而唐门既然有意进军风月,或许他还会做其他的尝试,所以沈熠劝我儘快採取行动去说服松江织染局的那帮老爷们。
至于沈家的安全,眼下倒似高枕无忧,有木蝉和武当四清中最年幼的清雾主事,各派前去沈家的好手们也只能乖乖的尽起保护职责,当然沈家付出了相当高昂的代价,光是支付给各派的费用每月就高达白银近两万两。
「花钱总比送命强!」不过这个由宗设造成的无底洞还是儘快填满的好,我又问起松江那边有什幺异动没有,六娘说宗设那边没有消息,只是沈熠无意当中提起了一件事,说他这两日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锦盒,据说这只锦盒一直由他父亲保管,他父亲死前不久他还曾经见过,可现在却不见了,他说虽然这段时间沈家相当混乱,可拿走锦盒的最大嫌疑犯,却是曾经独上还翠楼的孙妙。 【第十四卷?第十一章】
第十四卷?第十一章
魏柔为什幺要去学琴?
因为相公会吹箫啊,萧潇道。
或许魏姐姐正在借抚琴练一种神功吧,玲珑颇有些嚮往。
哼,是为了躲开某个大淫贼才对吧,解雨如是说。
嘻嘻,你们都错了耶,其实,孙姐姐是隐湖弟子,魏姐姐说学琴是接头暗号,而琴谱自然就是要传递的情报喽,武舞神秘道。
喂,小五子,你最近武林故事听得太多了吧……众女哄笑。
孙妙是隐湖弟子?或许真有可能,隐湖刺探江湖的消息,正该用孙妙这样的人物。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紫竹箫吹出的那曲「渔樵问答」竟没了灵韵,没奏到一半,孙妙就察觉出来,手指蓦地一停。
「公子莫非有心事?」
「是啊,心里总想,你们这两个大美人若是能一辈子和我这般抚琴吹箫,那该多美妙啊!」
就算是宛若天仙的魏柔也无法将孙妙的冷豔尽数掩去,何况她脸颊上的一抹嫣红更让冰姿玉容散发出一股动人魅力,她的美丽似乎我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可我知道或许这样的景象只会出现在我的想像中。
咫尺……天涯?
我和六娘的初步调查带来的并不是什幺好消息,孙妙身上的嫌疑不仅没减轻,反而加重了,或许,我并不是第一个想利用她做线人的人。现在想想,她把丫头明鬟嫁给高七,都有着相当深的用意。
说起来,「琴歌双绝」一个弃我而去,一个虚与蛇委,还真是双双无缘呢!琴剑如歌,只存在在江湖的传说里。
这几日魏柔就住在孙妙的停云楼,正如她毫无顾忌的住在竹园一样,她并不顾忌旁人异样的目光,而这总在提醒着我,或许我正是她磨砺心志的工具之一。
「好不容易抓到你。」我笑道:「先谢谢你替拙荆守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魏柔平静地道,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她想把那十日的欢乐当作自己的秘密,然后把它尘封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还没恭喜师兄大婚呢!」见我陷入深思,她微微一笑,从腰间香囊中掏出一块雨花石,道:「这是在应天府偶然得到的,送给师兄,权当贺仪。」
被她一惊,却先见到了那张笑吟吟的绝世容颜,围在花树中,她的笑颜直比花还要娇豔。我心中猛的一愣,这丫头怎幺突然一改之前的冷漠,倒似我把她心思猜错了呢?直到她伸出玉手,我的目光才被躺在她嫩白手心里的雨花石所吸引,斑斓纹路勾勒出一翁一妪相拥而坐,竟是栩栩如生。
「很温馨呢!」
我把玩着这雨花石,心思飞快转动,这幺奇异的石头,要说是偶然得到,打死我也不相信,她哪里有那幺空闲,流连在山水之间,正好发现了这块石头呢!倒是像我这样的有心人送她一块尚有可能,可她能接受这含有深刻寓意的礼物吗?该是在哪家珠宝店发现了它,想起我来,才购下它的吧!
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倒不似没有我呢!我心中不由一阵暗喜,只是一丝疑惑複又爬上心头,前几天已然相见,为何当时不拿出来送我呢?
正晌午的秦楼十分宁静,只是偶尔从前院传来隐约的人声,除了我和魏柔,从停云楼到有凤来仪楼的曲折花径上就只能看见小鸟和蝴蝶的身影。
好像今天早上辛垂杨才离开了秦楼……
想到这里,我似乎捕捉到了魏柔态度变化的原因,突然邪邪一笑道:「师妹,难道你不怕我误会,以为你想和我白头偕老?」
「师兄又说笑了。」阳光透过花树照在她脸上,那蓦然飞上脸颊的一抹桃红清晰可见。
「怎幺会是说笑,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师兄心里究竟装着多少好事呢?唐家妹妹、孙姑娘……」魏柔微笑道,只是语气里的幽怨和落寞却是清晰可辨。
我没在做梦吧?没听错吧?那一?那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柔的话在我不啻是和我表白了一般,巨大的惊讶和喜悦纷遝而至,转眼就把我的心塞得满满。
师父的遗愿就这样轻鬆完成了一半?有了魏柔的指点,鹿灵犀也并非遥不可及吧!惊喜中我竟莫名其妙地有些失望,想像中的曲折艰辛一下子都成了笑话,设计好的追女方案也没了用场,这一切是不是来的太快、太容易了呢?
「小柔,」还好,瞬间恍惚后我已经静下心来,既然你心扉已开,那就让我来彻底佔据它吧!口中亲昵的呼唤已是柔情万种,虎掌更是把眼前那只玉手紧紧握住。
「不错,唐棠、孙妙俱是我心中所爱,可你也一样,让我茶不思饭不想、食不能安夜不能寐的人里,也有你一个啊!」我目光清澈言辞诚恳:「我不知道感情是不是只可以两个人共用,但我知道,我对你的爱不会因为别人而分薄了,因为对我来说,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那幺珍贵,那幺值得我……」
「师兄,你在说什幺呀?!」
魏柔虽然晕染双颊,眼中却大有恼意,厉声打断了我的话,左手一挣没能挣开,右手立刻并指如剑,朝我肩井大穴疾点而来。
女孩子总是这样,心里明明想要,嘴上却不饶人,我心中暗笑,不仅不避,反而用力将她往怀中一带,心道就不信你真要伤我。却不想那纤纤玉指急速杀到,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半个身子顿时一麻,手一松,魏柔已如蝴蝶一般飘然而退。
「师兄再胡言乱语,魏柔只好告辞了!」
见她脸若冰霜,我再度迷惑起来,我是错会了意,还是操之过急呢?不过,我总算知道,即便魏柔心中蕩起了涟漪,也远没有达到能接受我的地步,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唐突了,这一指还真是白挨了。
不过转念一想,让她清楚知晓自己的心总没有什幺坏处,便笑道:「言为心声,怎幺会是胡言乱语呢?」然后不待魏柔发作,立刻转了话题,问道:「师妹,为兄有一事不明,同为隐湖弟子,为何有人可以嫁入豪门,而行走江湖的弟子却个个只身不嫁呢?」
「师兄还真关心敝门呢!」魏柔左顾而言他,眼中更是陡然多了一丝警惕。
「我是爱屋及乌。」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我已经飞快道:「据我所知,隐湖弟子并非不能嫁人。正德帝年间的兵部尚书何鑒妾李氏、前朝赣州知州徐圭一妻一妾俱是隐湖弟子,徐圭妻妾更是助他擒下了当时位列江湖七大高手之一的红云寨盗魁何积玉。可你师祖尹雨浓、师父鹿灵犀、师叔辛垂杨却终老不嫁,何也?难道隐湖心剑如一心法真得那幺吸引人吗?要付出割捨人间七情六欲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可如此一来,就算你练成了心剑如一,人生又有什幺趣味呢?」
「因为师兄你眼里没有正义,所以你不理解,总有人甘愿为它付出一切。」
放屁!我差点骂出声来,是不是你那死鬼师父天天耳提面命把你洗脑变成了一个白癡,以为隐湖的一切都是为了正义啊!
「大有国家律法,小有个人私利,我不知道隐湖是把正义放在哪里,对一个人来说,他没有触犯国家律法,隐湖凭什幺干涉人家;触犯了律法,自然有官府大刑伺候,也不需隐湖动刀动剑。以正义之名,行利益之事,古往今来,比比皆是,为兄又不是愚驽之人,师妹又何必诓我?」
魏柔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既然师兄独尊法家,也该知律法总有鞭长莫及之处。」她稍一停顿,轻轻歎了口气,出人意料地道:「师兄知晓这幺多隐湖秘辛,白大人属意师兄已是定案,隐湖也无力制止,今后唯有调整自己的行事风格,来适应师兄了。」
「所以,师妹你就来使美人计?!」我脸色一变,怒道。
想到魏柔种种矛盾举措,我心中顿时恍然,白澜的身份在几大门派中早不是什幺秘密,而经过武林茶话会,隐湖或许已经发觉白澜选中了我作为接班人,眼下白澜手中的资源尚未交转到我手里,是因为我还没有取得皇上的信任,不过随着桂萼、方献夫的日益得宠,只要我通过会试,有桂、方二人为援,获得皇家信任的机率相当大。
一切顺利的话,我接替白澜成为朝廷在江湖的代言人已是必然,而因为我身负上乘武功,或许我要比白澜强势许多,这种情况下,隐湖该有针对我的对策吧!
可转念一想,魏柔上有师父、师叔,她一个晚辈如何做得了主,口气随即缓了下来:「令师鹿仙子捨得,师兄我还不捨得,这样得到你的心,我宁愿不要!不过,师妹,好好想想隐湖所谓的正义吧!」
回到竹园,却发现大门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老马车行的马车,心头一动,快步来到客厅,见宝亭紫烟正陪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说话,正是老马车行的老闆孙二。
「不简单,你这媳妇不简单!」望着宝亭的背影,孙二啧啧赞了半天,才转过头来笑道:「你小子倒是福缘不浅哪!」
吩咐下人在书房摆酒设宴,两人边饮边谈。
孙二道:「闲话少说,我是为宗设而来的。」
我一怔,却没言语,他和南元子一样,都是隐于市井的奇人,绝不会和倭寇扯上干係,果然听他道:「不瞒老弟,我老马车行不少子弟在军中,其中就有刚刚战死在黑石村的,剿倭我老马车行自然要尽心尽力。自从你们军方发布消息说击沉了宗设的两艘补给船之后,我就下令沿海各地的车行严密注视大宗粮食、蔬菜、淡水的交易运输情况,终于给我等到了消息,前日在宁波有家妓院一下子购买了二百石梗米!」
他见我颇有些迷惑,歎了口气,道:「你们这些公子哥不事生产,不知柴米油盐,也难怪你糊涂。」他让丫鬟拿来纸墨,道:「每年冬春,地里长不出一粒粮食,米价都是奇贵无比,在夏秋时节,一两银子能买米一石零五斗,而在冬春可能连他妈的半石米都买不到。无论大户小户,有点闲钱的,一定要储备过冬粮食,你家也备着粮吧,不过,问你,恐怕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知道一石梗米够多少人吃的?」
「一石梗米一百六十斤,一人一天一斤米足矣,一石米够八口之家吃上二十天。」
「嗯,还行,你那书总没白读。不过,平头百姓可不像你整日大鱼大肉那幺油水丰厚,一天吃不了几口米;换做我老马车行,一石米只够一百二十个弟兄吃一天,不过,即便是这样,你算算看,二百石米够一个妓院吃多少天啊!恐怕吃到年底也吃不完!他妈的要囤积粮食也没有等到现在才动手的呀!」
我真有些汗颜,师父教我琴棋书画、文韬武略,却单单少了生计一说,或许他老人家认为沈园的田产足够我挥霍的了,没有必要再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而家里原来有无瑕,现在更多了宝亭,有这幺善于理财的人不用,那我才是傻瓜一个呢!
在剿倭营,虽然管着辎兵,可都是沈希仪事先安排好辎重粮草,陆三川执行罢了,何况粮食都是由父亲的王老实米行供应的,我怎幺好插手;至于一两银子究竟是能买一石米还是一石零一斗,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多少区别,有和老闆讨价还价的功夫,还不如和我娘子亲热一会儿呢!
「结果您老人家就发现,那粮食根本没进妓院,反倒运上了船。」
「孺子可教!虽然过程複杂点,可结果却差不多。」
「那,这座妓院叫什幺名字呢?」
「潇湘馆。」
「潇湘馆?周福荣的潇湘馆?」我一怔,伸出去的筷子微微一顿,已落在孙二的眼里。
「老弟真是见多识广,连几百里外的一个小小妓院都了然于心哪!」
「哪里,二叔走过的桥比我吃过的盐还多,怎幺敢在您老人家面前卖弄。这潇湘馆曾经在正月里来苏州参加过今年的花会,它旗下的几个姑娘还算出色,所以才记得。」
可我心里早就波澜起伏,潇湘馆的幕后老闆是霁月斋的宋廷之,而我早就怀疑霁月斋的珠宝是走私而来,却一直没有真凭实据,原来他是和宗设交易,这下可好,我正可以顺藤摸瓜,一举将它打倒击垮,也替我那位老泰山除去一个最强大的竞争对手。
只是宋廷之似乎和大江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大江盟知不知道他走私呢?若是知道,那晓不晓得他走私的合伙人就是宗设呢?
我先谢谢孙二特地为我带来的情报,随后杯盏交错,紫烟又会劝酒,喝得孙二十分高兴。我渐渐把话题引到了他和齐放的关係上。
「二叔,你和齐盟主是总角之交,老马车行很多地方可以借重大江盟,白白放弃了大好资源,我都替你可惜呢!」
「你小孩丫丫知道个屁!」孙二喝得竟有些醉意了:「齐老二,他可不是个一般人物!老子练武的时候,他还幺都不会呢!可现在,人家是什幺十大呢!老马车行,那是在我师父手上就成立了的,我只是守着它罢了,可看看老二的大江盟,从当初一脚就能迈过去的小河,变成一条大江!你想想看,做什幺生意发家这幺快!操,小老儿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一口酒下肚,他複歎了口气:「其实老二还真照顾我生意,大江盟用车,都是我老马车行,别人看了,就不敢轻易找我惹事,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那齐盟主的师父又是谁呢?」
「他的师父?应该很厉害,真的应该很厉害!虽然老二的刀法是他自创的,可他原来的刀法,也是相当出色!只是那刀法戾气太重,老二那时控制不住自己,杀人就像杀猪一样。老二不喜欢这样,就自创刀法,还真让他创出来了,他真是个天才……」
孙二真醉假醉我不知道,可他的话,我却不敢当成了醉话。杀猪?齐放的面目真是越来越模糊了。 【第十四卷?第十二章】
第十四卷?第十二章
送走孙二,我立刻奔往吴江军营,和沈希仪商议一番之后,定下了行动计画。我俩都觉得上次引蛇出洞的计策并非不好,而是对敌人估计不足,甚至可能走漏了风声,此番行动乾脆只有我俩自己知道,一旦计画开始实施,不到最后关头,就连乐茂盛他们几位指挥官也不告诉此番行动的最终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等我赶回苏州已快到二更天了,把鲁卫从热被窝里拽出来,他本就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再听我说要去秦楼,更是把脑袋摇成了波浪鼓。
「不去,白天还好说,这大晚上的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老了老了的,倒变不正经了。」自从他升了本府通判,越发注意起官声来了。
「这事成了可是大功一件,想不想做个大夫呢?」
「你想抓宋廷之?他旗下商号遍及江东,户籍更是落在京师,行蹤飘忽不定,在苏州的时间每年不足半个月,抓他可不太容易啊!」
「您老哥是刑部第一断案高手,朋友遍天下,总该有办法吧!」我立刻送上了一顶高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早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鲁卫一脸吃瘪的模样:「生意做到宋廷之这份上,和官府没有联繫才是怪事,除了陆眉公等寥寥几人,其他的我可不敢打包票说他们和宋廷之一点关係都没有,一旦被他听到了什幺风声藏起来,找个十年八载可都是你,到时候可别怨我!」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有啊!你可以等嘛,等到他到苏州,想怎幺抓他就怎幺抓他!」
六娘噗哧一笑,道:「鲁老总,你不知道,动儿是急着给媳妇家报仇。其实,打宗设,并不见得非要抓宋廷之不可,方才听你们说,宗设买的这二百石梗米,算上妇孺和损耗,大约只够吃二十天到一个月的,那幺届时宗设还要与潇湘馆联繫,只要盯住潇湘馆,就很可能抓住宗设的尾巴。」
「这小子不是怕打了宗设,结果吓跑了宋廷之,没法和他老丈人交待吗?」
听他们提起霁月斋,我突然灵机一动,笑道:「我真是笨死了,管宋廷之在哪儿,他是个商人,只要有笔足够吸引他的大生意,还怕他不来吗?」
六娘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碍着鲁卫,便沖我笑了笑,鲁卫也没想那幺多,便道:「那好,宋廷之就交给你老弟了。至于宁波府,你老师阳明公就在余姚,离宁波府不过百十里路,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现在那里。而上回听你说,似乎关老总和宋廷之之间没什幺关係,不过这幺长时间过去了,什幺事儿都可能发生,咱也得留个心眼,我就先去探探他的底。」
正说话间,魏柔和去请她的白秀一同进了玉角楼。
从晌午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的光景,魏柔竟彷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衣着还是那幺朴素无华,步履还是那幺出尘飘逸,只是她的脸上却多了许多我陌生而又熟悉的表情,好像谪落人间的天宫仙子已经爱上了这凡尘俗世。
她惊奇的目光掠过玉角楼的每一件家俱和饰品,典雅与豪奢的完美结合让她发出了由衷的歎息,而目光和我相遇时的一丝羞涩複又被见到鲁卫的欢喜所掩盖,上前拜见六娘的时候更是一脸孺慕之情。
六娘和鲁卫都有些傻了,目光齐齐注视着我,而我却根本没察觉到,脑海里只是翻滚着一个念头,难道那个曾经让我欢喜让我忧的世俗少女又回来了吗?
总算师父的心血没有白费,虽然我的心和前次一样动摇起来,可我还是平复下心中的悸动,沉声道:「师妹,我需要你的?明。」
「老弟,我真佩服你,当着隐湖弟子的面骂隐湖,除了魔门中人,你好像是第一个哩!」
「那也算骂人?老鲁你没搞错吧!若不是怕你一刀被宗设砍成两截而有求于魏柔,我才不会那幺客气呢!哼,算来算去还是我吃亏,欠了魏柔一个人情……」
「可我大老远的跑去宁波又是为谁呢?」只是他不甘的声音很快变成了惊喜:「真的吗?你说魏仙子她要当我的随从衙役?!」
「废话!难道你想整天看着一群苍蝇嗡嗡翁地围在身边吗?」
第二天,我带着宝亭、紫烟前往松江。为了应付齐小天,解雨只好扮成李玉霞乖乖待在天茗茶楼,而我本意孤身赴松江,可六娘说带上宝亭,商业色彩更浓些,我便欣然从命。
一路上车里车外风光旖旎自不待言。等到了松江,正赶上沈家父子四人的头七。拜祭之后,还没等沈熠把我拉走,十几个江湖汉子就把我围住了。
「王大人,您要替我们主持公道啊!」
「王大人,唐三公子冤枉啊!」
看群情激愤,我不由吃了一惊,回头望沈熠,他却连连摆手说不关他的事儿。问过木蝉才知道,沈熠立志要做个孝子贤孙,在沈家禁止一切娱乐,既不能喝酒,也不能赌钱,这些江湖汉子刚待上两天就腻烦了,手里有了钱,便纷纷上街寻欢作乐。
松江府本就帮派林立,痞子遍地,这些江湖人不免和他们起了摩擦,大家都有功夫在身,哪个也不是吃亏的主儿,竟被他们一口气挑了三家门派,地痞更是打了无数,可就在昨天,官府竟出动捕快,以聚众闹事为名在怡红楼锁拿了三名江湖人,其中赫然就有唐五经。
虽然听到唐五经进了监狱我一阵暗喜,可心中不由奇怪起来,打击帮会地痞,只要不闹出人命,官府该举双手赞成才是,怎幺会反倒出面制止了呢?
答应儘快去和知府俞善默交涉,众人才散去。
进了还翠楼,沈熠才道:「别情,不瞒你说,那三个人是我请俞大人下令去抓的。」
「哦?」我一怔。
「别情,眼下寒家一共有二十三名江湖人,当初拟定的求援名单上的门派,一共来了十四人,少林武当各一人,大江盟三人,慕容世家两人,唐门一人,其他还算有头有脸的门派六人,另有九人是自告奋勇跑来的,出去滋事的就是那六人和后来的这九人外加一个唐五经。原本他们之间彼此还有矛盾,可唐五经这小子还真不一般,花言巧语加上使唤大笔真金白银,竟把大家组织了起来,看架势,再有十天半个月的,松江地痞是差不多要被全灭了,可他唐家也成松江老大了,所以我就请俞大人抓他进监狱歇息几天。」他又惋惜道:「可惜,三天里打了二十几场架,偏偏没打死一个人,否则……」
见王汉生陪着换好了常服的宝亭、紫烟走了进来,沈熠忙打住了话头,他曾参加我和宝亭的婚礼,说起来和宝亭也不算陌生,便笑道:「呦,别情的贤内助到了,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们两口子的鼎力支持,大恩不言谢……」
「你跟我客气什幺!」我飞起一脚,状极亲热,宝亭也道:「叔叔说笑了,寒家大事小情都是相公作主,妾身一女子懂得什幺。」
「喂,别情,你媳妇还嫌自己懂得不够多吗?她再聪明点,都没男人活路了。」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我便问起他,那只丢失的锦盒里究竟装着什幺东西?沈熠说他也不清楚,只是这锦盒一直由他老爹沈百万保管,印象里它似乎相当受重视。
「老爹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因为女儿及夫婿在沈家没有继承权,所以有两个私生女回头找老爹,老爹都收留了她们,现在嫁了人,小日子过得也很美满。而看孙大家和老爹的关係,又不像是有什幺情仇恩怨解不开的样子,要是老爹的女儿,早该认回家了。可说她和老爹……」
沈熠瞥了一眼宝亭,把溜到嘴边的不敬之辞咽了回去,适时地转了话题:「其实,我倒是很希望有这幺个妹妹呢!」
孙妙的身世依旧是个谜,就算六娘的情报网再有力,仅仅几天功夫也不可能有什幺收穫,她出师之后,行蹤飘忽,交游广泛,想查出点什幺来就像大海捞针一般;而在曲凤梧那里学琴的五年,又彷佛与世隔绝似的,经历单纯的写不满一页纸,认识的人十个手指都能数得出来。
没有人天生就是交际家,何况是天生冷感的孙妙?若不是她受过严格的训练,她怎幺能如鱼得水般周旋在达官贵人中呢?可这样的训练怎幺会从曲凤梧那里得到呢?
这就是六娘得知孙妙是那只锦盒失蹤的最大嫌疑犯后的最初反应,因为和孙妙朝夕相见的缘故,她比我更了解孙妙,一个人在交际场所中无意表现出来的明细,或许只有真正看到的人才能领会其中的奥妙。
沈百万生前的书房几乎还保留着原样,虽然这里曾经是沈家的权利中枢,可显然沈熠不想再使用它了,毕竟自己的父亲和三个兄弟就死在这还翠楼下,让他心里难免蒙上一层阴影。
书房里的一切都是那幺名贵奢华,沉香木的家俱、波斯的地毯,甚至墙上还挂着一座极其罕见的自鸣钟,可这一切和优雅都搭不上边,同样的物品饰件也出现在六娘只允许寥寥几人进出的书房里,可仅仅因为色彩和位置的不同,高下立判,就连沈熠的品味也远远高过自己的老子。
「三代穿衣,五代吃饭。」我一面暗自感歎,一面环视着整间屋子。殷家原本是官宦人家,唐门更是有着百年历史,宝亭、解雨的眼光就远在无瑕、玲珑之上,不过,女人似乎对品味这种富贵的衍生物有着天生的学习能力,玲珑这方面的进境,远比武功的进步快得多,如此说来,六娘见多识广的原因,倒不见得师承名门……
「那里怎幺空着?」目光掠过书柜,却见一层格子和别处不同,竟是空空如也。
「那里原来放着沈家的地契田契,因为最近总要查阅,就放在我那儿了。」
我不禁莞尔,他说得冠冕堂皇,是怕宝亭、紫烟笑话吧!其实,他抵押的几张地契就保管在宝亭手里;而看他的态度,想来女人在沈家地位极其卑微,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沈家事务,以致沈熠推己及人,总是不自觉的以为别人家也是一样,却忘了宝亭在没嫁给我之前,已经掌管宝大祥的经营大权了。
「放着这幺重要的东西,你倒是放心孙姑娘呢!」
「老爹每次见她都在这里,再说,那些地契田契都有在官府备案,没有在官府那里过户转让,或者没有抵押契文,几乎和白纸没什幺区别,拿了它有什幺用?再说,」沈熠苦笑一声:「那时我哪儿想那幺多了?」
「那书房里还有什幺重要东西吗?」
「再就是沈家的帐目。」他推开一幅画,现出镶在墙壁里的纯铜钱柜,一边用随身的钥匙打开柜门,一边道:「说起来,这帐目要比那些地契重要的多,不过,我大略查了一下,应该没有什幺缺损。」
我明白这该是沈家最重要的走私帐目了,见他对我毫无保留,知道他是示诚于我。他曾经主理过沈家事务,对沈家的经营相当熟悉,既然他说没有缺失,就算他查的不够细緻,重要的东西也肯定是完好无缺。
那幺,那只锦盒里究竟放着什幺东西,孙妙每次来都和沈百万做了什幺、说了什幺,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
下期预告
老马车行侦知宁波潇湘馆与宗设有染,其后台老闆宋廷之与倭寇的关係浮出水面。王动利用沈熠要购买珠宝原料赔偿唐门的机会设下圈套,準备密捕宋廷之。宋廷之会轻易上钩吗?其幕后主使又是何人?
与此同时,鲁卫和魏柔联手监视潇湘馆取得重要情报,剿倭营再次出击,誓灭宗设。他们能够如愿以偿吗?
两番出生入死,魏柔心扉渐开,与王动的关係日渐亲密,可门中压力却骤然而至。王动该如何面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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