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一震,散发出滔天气势,沉声道:「兀那尼姑!放下琉璃天珠!饶你不死!」
程宗扬和萧遥逸「哗」的散开,让出一条路来,程宗扬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让这位周少主赶紧和慈音贼尼火拚一场。
慈音喝道:「莫五!一百枚金铢,琉璃天珠便是你的!」
莫如霖应声道:「七十!」
「成交!」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利落地完成交易。慈音接过金铢,把那块寒冰
直接塞给莫五,然后扬长而去。
周飞凝聚的气势就那么被架在半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刷直往下降,
一直降到冰点还没停住,看得程宗扬都于心不忍。遇见慈音这种奸滑的对手,对
于周飞这样满腔热血的年轻人而言实在太残忍了。一招不出,甚至正眼都没瞧他
一下,就把他打到谷底,想报仇都找不到地方。
莫如霖捧住寒冰,顿时打了个哆嗦,叫道:「墨道长!」
一支拂尘扫来,在冰上轻轻一拂。寒冰阴诀散开,莫如霖双手由白转红,终
于能挡住冰上的寒意。
一看到墨枫林,程宗扬和萧遥逸脸色都阴沉下来。当日在江州城外,墨枫林
逼杀藏锋道人,星月湖大营上下都对他恨之入骨。两人同时涌出一个念头:趁秦
太监还没来,先干掉他再说。
程宗扬和萧遥逸旋风般出手,让莫如霖大惊失色,叫道:「小侯爷!莫五对
岳帅忠心耿耿!天地可表!当日之事怨不得小人啊!」
萧遥逸与他擦肩而过,喝道:「只诛墨贼!旁人不问!」
程宗扬叫道:「姓秦的已经被解除军职,竟然敢召集部属,私出国境!是不
是想造反!」
程宗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让墨枫林顿时大怒,他忍不住
喝道:「宋国主暗臣昏,奸佞当道!秦帅战功赫赫,忠义无双,却屡遭排斥,哪
里还有天理!」
「不会吧?」程宗扬愕然道:「秦太监真打算造反?」
「唯愿清君侧!」
「那不就是造反吗?」
墨枫林厉声道:「干你何事!」
「当然关我的事!」程宗扬毫不含糊地说道:「我可是正经的宋国官员,有
官方身份的!」
三人唇枪舌剑,手下也没闲着。萧遥逸十指如飞,指下发出一连串细碎的脆
响,墨枫林身边布下的各种护体冰诀被他一轮疾攻破碎无余。程宗扬的雷射刀已
经凝出刀身,银灰色的刀光紧跟着萧遥逸的手指,匹练般直切进去。
墨枫林袖中飞出一支冰锥,乌蓝色的锥尖刺向萧遥逸的手指。萧遥逸手掌一
翻,抹着冰锥掠过,程宗扬手中的雷射刀刀光暴涨,狠狠斩向冰锥。萧遥逸的手
掌则直接攻进墨枫林袖内。
劲气交击间,墨枫林宽大的袍袖车轮般张开,能看到他正在施展法诀的手指
被那公子哥儿扭住,拧麻花一样扭了几圈,保证他两根手指没有一寸骨头是完好
的。
程宗扬一刀击碎冰锥,正想趁机取他性命,忽然眼前一花,墨枫林被人揪住
衣领倒飞出去,接着一只拳头霸气十足地伸来,毫无花巧地迎向刀锋。
雷射刀如中铁石,刚凝出的刀身碎成一片银芒。程宗扬胸口像被大石砸中,
浑身经脉都为之剧震,接连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程头儿,你行不行啊!」
武二郎怪叫着冲上前去,双拳带着一股狂飙攻出。
秦翰并没有拿出他那杆丈八蛇矛,脱去武将衣甲,换上一身灰袍的他只像个
平常老人,但身形一凝,便流露出百战之余的凛凛军威,即便面对武二郎和萧遥
逸的夹攻,脸上仍不动声色。
武二犹如腾跃的猛虎,一波一波狂攻不休,萧遥逸则像是穿花蝴蝶,在秦翰
身侧游斗不已。最后还是身上有伤的武二先吃了亏,秦翰一拳击出,武二抬臂挡
格,胸前的肌肉跳动间,伤口溅出两条血线。萧遥逸一看情形不对,立即抱着武
二的腰,把几乎激起凶性的二爷给拖了回来。
程宗扬喝道:「秦太监!你解释解释,什么叫清君侧!」
秦翰没有追击,他双手收到身后,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奴此
行本是奉旨行事,不敢有私。」
「太后的慈旨也算旨意?你把陛下放在哪儿呢?」
「是太皇太后。」
程宗扬笑着揶揄道:「太皇太后不会是让你来找赤阳圣果吧?」
看到秦翰的神情,程宗扬失声道:「我干!不会是真的吧!」
他终于明白过来,秦翰还真是被自己坑了。当初自己问过刘娥宫里有没有赤
阳圣果,本来是想着宫里好东西多,如果真有,小狐狸就有救了。没想到刘娥却
上了心,正好自己又嫌秦翰碍事,让刘娥把他打发得远远的,于是刘娥两件事凑
成一件事,干脆把他撵到苍澜来找赤阳圣果。
程宗扬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刚才交手时自己明明看到秦翰揣着朱殷那只
玉匣,可这个一身是伤的老太监也不说自己赶紧吃了,反而老实收在匣里,看样
子是真打算带回去缴旨。对敌人程宗扬从来没有半点心软,可看着秦太监,他感
觉自己简直就是童话里黑心肠的后妈,活活要把人往死里逼。
程宗扬没有出手,秦翰也不动声色,双方陷入古怪的沉默中。
黑暗中闪过一团光焰,一个老者持杖行来,他戴着一顶宽大的兜帽,只露出
一只尖尖的鹰勾鼻和一丛花白的胡须,青筋暴露的左手扶着一根木杖,每一步踏
出,脚下便荡出一圈赤红的火焰。
黎锦香躬身道:「还请焚长老作主。」
焚无尘缓缓抬起头,看向莫如霖手中,兜帽下闪过一缕精芒,哑声道:「琉
璃天珠?」
手里捧着一大块寒冰,莫如霖只觉得自己像是坐在火炉上烤,身上汗都下来
了。他机缘巧合之下,躲在苍澜称王称霸,但和这些人一比就不够看了。左边是
程宗扬、萧遥逸和武二郎;右边是焚无尘、周飞和黎锦香;后面是秦翰、宗泽和
墨枫林。三方势力三角形把他们夹在中间。
莫如霖修为连平平都说不上,身边两名护卫虽然是正经的高手,但比起秦翰
和焚无尘这种水准的就差远了。莫如霖忽然发现,手里这冰块比炭团还烫手。偏
偏这还是自己掏了七十金铢捡了大便宜买来的--莫如霖肚子里已经把那贼尼姑
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但一想到这茬,就忍不住再骂一遍。
三方秦翰和焚无尘都是七级归元境的修为,程宗扬这边虽然没有七级,但有
两个六级,实力相差无几,任谁都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把其余两方打垮。局面一时
间形成微妙的平衡。
程宗扬暗自盘算,这琉璃天珠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周族手里。但看焚老鬼的模
样,对琉璃天珠的兴趣不是一般的大。另一边的秦翰倒不像是对琉璃天珠志在必
得的模样,多半是操着捡漏的心思,这热闹不凑白不凑。至于莫五,无论如何自
己都不会放过他,有没有琉璃天珠都一样。
程宗扬举起一只手,「老秦,别说你现在无权无职,就算你还是选锋营的主
将,咱们宋国也讲究以文御武。虽然我管不着你,但我是文官啊,你总得给我点
面子吧?」
宗泽被周飞一击,身上伤势不轻,但听到这话也忍不住了,咬牙道:「厚颜
无耻!」
「小宗子!朝廷命官你也敢骂?是不是想犯上作乱!信不信我写个札子就能
把你扔到狱里先审半年的?」
「你--」秦翰摆了摆手,宗泽恨恨闭上嘴,涨得脖子都红了。
程宗扬道:「老秦啊,你不是还急着回去缴旨吗?正事办完了,整天在这儿
游山玩水,花的不是公款啊?让我说,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你该忙就赶紧忙你
的去。」
秦翰低咳一声,「老奴会把江州之战的经过禀知朝廷。」
「哎哟老秦,我还真不怕。明着告诉你,朝里贾太师是我恩主,蔡侍郎是我
知交,六部都有我的好友,连太尉府我也有人!你就是告我一百遍那也是废纸。
再说了,如今贾太师已经和晋国和谈了,你还能告我什么?墨枫林,你别笑,今
天饶你一命,小心别再让我撞见!」
墨枫林冷哼一声,然后道:「莫先生,琉璃天珠已在你手中,我们当初的约
定已了,告辞。」
莫如霖道:「等等!难得秦帅光临,小的再怎么说也该一尽地主之谊,起码
喝杯茶再走啊。」
程宗扬笑道:「莫五是吧?咱们是一家人啊。琉璃天珠你拿好,谁敢抢,先
得从我身上踩过去。」
莫如霖「呵呵」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话说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一
时心血来潮,七十金铢买的,这会儿想想,这琉璃天珠我拿着也没啥用,干脆!
五十金铢,算你的。」
程宗扬笑着推辞,「君子不夺人之美。那冒火的老头看着倒像是挺喜欢,要
不你卖给他?」
莫如霖苦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这琉璃天珠我便是砸了,也不能给广源行
的人。」
「广源行算什么东西。」焚无尘喉咙仿佛吞过几个烧红的炭团,声音低沉得
吓人,他嘶哑着声音道:「交出琉璃天珠,老夫饶你不死。」
「你说不是就不是?」程宗扬道:「起码给个投名状吧。这样,你把周少主
宰了,我立刻把琉璃天珠买下来给你。」
周飞冷笑道:「痴人说梦。」
黎锦香看到焚无尘眼中闪过的寒光,心下顿时一紧,连忙道:「焚长老,庞
执事身死,严先生不知去向,不若奴家去请大主灶过来。」
片刻后,焚无尘点了点头。他和殇振羽交手时吃了些亏,这时真要硬拚,即
使秦翰不插手,他也没把握把人全留下来。如果真能拿周飞的命换来琉璃天珠,
他早把那小子宰了。那丫头一提醒,他才想起外面还有大批周族人手。严森垒和
庞白鸿不在,周族便是拿到琉璃天珠也飞不出自己掌心。
黎锦香闪身离开,只剩下周飞和焚无尘两人,势力更显单薄。秦翰深深看了
程宗扬一眼,拂袖而行。剩下莫如霖立刻认清形势,毫不犹豫地带着手下站到程
宗扬一边,口中感叹道:「这么多年,终于又能跟星月湖的兄弟站在一起了,我
这心里啊,别提是什么滋味了!小侯爷,孟上校可好?侯中校呢?谢中校……什
么!天啊,我这心里……哎哟!」
程宗扬心里暗道:死丫头,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这家伙是根老油条啊。他咳
了一声,「能赊账吗?」
莫如霖泪眼模糊地抬起脸,「啊?」
程宗扬把那块已经开始融化的冰块拿过来,「欠你五十金铢啊。」
莫如霖搓着冻得发麻的双手笑道:「咱们还客气什么?拿着拿着。」
程宗扬「卡」的掰开冰块,取出那颗琉璃天珠,叫道:「老癫!」然后抖手
往黑暗中一抛。
披头散发的癫头陀妖魔一般从黑暗中钻出,一把接住琉璃天珠,然后撒腿就
跑。
谁都没想到程宗扬会来这么一手,等众人反应过来,癫头陀已经带着琉璃天
珠消失无踪。
「去!」焚无尘手一指,一道火线妖蛇般飞出,朝癫头陀消失处追去。
没有了琉璃天珠,程宗扬这帮人在焚无尘眼里一文不值,连看也不看一眼便
与周飞直扑过去。
莫如霖刚松了口气,手腕便是一紧,被人攥住。
「公子好手段!」他先赞了一句,然后慷慨激昂地说道:「小的这便带人杀
将过去!绝不让焚老鬼抢到琉璃天珠!」
程宗扬笑道:「那是娑梵寺的人,跟咱们没关系。难得见面,咱们找个地方
叙叙旧?」
莫如霖干笑道:「好,好。」
两名护卫脸色微变,刚踏前一步,却被萧遥逸和武二郎拦住。
萧遥逸笑道:「圣人兄,你们尽管去聊,我和二爷跟这两位兄弟聊几句。」
程宗扬没开手电筒,只默不作声地往黑暗中走去。他要问莫如霖的事关乎小
紫的隐私,除了自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莫如霖强忍不安,赔笑道:「这位兄弟,咱们去哪儿聊啊?」
「找个僻静的地方。」程宗扬道:「毁尸灭迹也方便。」
「哈哈,小兄弟真会开玩笑。」
莫如霖满头是汗,几乎能听到自己心头狂跳的声音。
程宗扬拉着莫如霖越走越远,蓦然间,心头掠过一道不安,他脚下一沉,双
脚像敲进地面的钉子般猛然顿住,接着抬起手,一道雪亮的光柱从手中射出,划
破黑暗。
一个皮肤黝黑的头陀立在离自己不到两步的位置,他头发蜷曲,双目凹陷,
光柱下,高耸的眉骨在眼前投下浓重的阴影。
那头陀摊开手掌,用生硬的语调一字一顿说道:「琉璃天珠。」
程宗扬心头狂震,那颗琉璃天珠正是自己身上。刚才他抛给癫头陀的其实只
是一颗冰珠,真正的琉璃天珠在他掰碎冰块的同时就已经纳入袖中。
程宗扬的手法远称不上高明,但正抓住对方的心理,连焚无尘也着了道,没
想到却被这头陀识破。
程宗扬与这头陀交过手,知道他一身诡异的功夫不好对付,他一手伸进怀里
摸着,一边问道:「是这个吗?」
「是」字刚一出口,珊瑚匕首便带着一片寒光往头陀颈中勒去。那头陀黑乎
乎的双脚贴着地面,身体像面条一样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竹杖从腋下蓦然刺
出。
程宗扬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时心下戒备,竹杖刚一动,便侧身闪开。交手时
不得不放开莫如霖的手腕,莫如霖倒抽一口凉气,二话不说捧着发青的手腕迈开
步子就跑。
程宗扬心下暗骂,也顾不上理会。他肩头的伤口还未痊愈,这时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匕首寒光飞舞,水银泄地般朝头陀攻去。
那头陀身体柔软得像一根柳条,作出种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古怪动作。程宗扬
交手片刻,便发觉不妙。那头陀似乎能预知自己出手的方位,每次出手都比自己
快半招。更让人难受的是他的攻击角度实在太变态了,胳膊拧到背后,竹杖从肩
后刺出,这种都属于正常;上身俯在地上,从脑袋后面「呯」的踢出一脚,这才
算有点看头;一脚踏着地面,从小腿开始,整个人拧得麻花一样,这种的马马虎
虎算是有点难度;本来是脸对着你,突然扭个屁股出来,脏兮兮的裹体布掀开一
半,该露的不该露的都跟要甩出来似的,冲着你挨个耀武扬威,那简直不是人干
的事。
忽然头陀上身往后一翻,身体像球一样滚成一团,双手和脑袋从裆下钻出。
程宗扬一刀朝他脑门削去,心里发狠,等逮住这孙子,非把他手脚拧到一起打成
拴马结,让他再扭!
头陀一手撑住地面,身体倒立过来,手指一弹,猛然拔起尺许,接着「呼」
的一声从上面飞出,程宗扬这才看到他黑乎乎的赤足一前一后夹住竹杖,朝自己
肩头刺来。程宗扬躲闪不及,肩上血花飞溅,肩膀生生被竹杖刺穿,浑身的经脉
都为之痉挛,他手掌一松,珊瑚匕首锵然落地。
头陀身体陀螺般一转,翻身站起,然后一手扯开他的衣袖,从里面取出琉璃
天珠,一手鹰爪般朝他喉咙抓来。
手臂抬起时,头陀肩上的褡裢随之扬起,露出背面一个小小的图案,圆圆的
脑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还有圆圆的手--虽然画得不是很标准,但那
图案自己不是一般的熟悉。
背包中有物一热,像是有东西要冲出来。程宗扬顾不上理会,他心头狂震,
失声道:「阿姬曼!」
几根手指停在他喉咙上,微一用力就能捏碎他的喉骨。
背包中的物体逐渐收敛热度,那头陀凹陷的深目闪过一道光芒,然后把褡裢
上的图案递到他面前,生硬地说道:「神像,谁?」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多啦A梦。」
头陀松开手,从褡裢中取出一团草枝,塞到口中嚼着,一直嚼到汁液横流,
然后吐出来揉成一团,按到程宗扬肩上。如果有选择,程宗扬很想把这团脏兮兮
的乱草塞回他嘴里,让他咽下去。
那头陀盘膝坐下,念了一段经文。程宗扬也听不懂,只觉得伤口又胀又麻,
脑袋昏昏沉沉,直想睡去。
「哞……」
耳边传来一声梵唱,程宗扬身体一震,脑海恢复清明。
头陀一手指着自己,慢慢道:「实叉难陀。」
这孙子的名字够怪的,程宗扬也指着自己,「程宗扬。」
实叉难陀华言说得并不流利,慢慢说了半晌,程宗扬才知道他是外道出身,
为佛祖所感,投入那烂陀寺。五天竺之乱,他随僧众迁至耽摩。一年前,阿姬曼
回到耽摩,与哥哥重逢。实叉难陀因为修成神通,能从冥冥中获得感知,被派来
寻找拯救了阿姬曼的恩人和她失散的母亲。实叉难陀先到的五原城,但程宗扬早
已离开,他在五原城一无所获,便根据感应的方位,一路找到苍澜,进了太泉古
阵。
他的神通只是在施展时能感应到目标的方位,因此虽然与程宗扬越走越近,
却对面不识,直到程宗扬认出褡裢上的神像,才知道他是自己要找的人。
程宗扬拿出纸张,用左手拿起炭条,勉强写了几行字,「你带着这封信去建
康的临江楼,有人会带你去找拉芝修黎。」
实叉难陀合掌向他施了一礼,接过书信。即使他有神通在身,想在茫茫人海
中找一个人也非易事。他把书信收入褡裢,然后取出一件物品,递了过来。
那是一只黄金制成的多啦A梦,黑钻作成眼睛,面部和圆手是银制的,珠光
宝气,华贵无比,但头上多了一只红宝石制成的花朵,肚子上的口袋换成一颗晶
莹的明珠,倒像是个女版的多啦A梦,让程宗扬想起阿姬曼婀娜的身姿。
接着实叉难陀又递来那颗琉璃天珠。程宗扬没有接,问道:「听说大师得了
一只佛祖舍利?」
实叉难陀点点头,他抬起手臂,用一柄尖刀割开皮肤,然后手指伸进伤口,
从血肉中取出一截指骨大小的物体。
「佛指舍利。」
程宗扬不由苦笑。他已经看出来,那颗琉璃天珠放在自己手里只会招祸。他
本来想商量商量,用琉璃天珠换实叉难陀的佛祖舍利。可这和尚竟然把舍利放在
臂中--光看这决心,自己也不用开口了。
那枚舍利虽然是从血肉中取出,却没有沾上半点血迹,黑暗中散发出七彩的
光华,一看便是难得的重宝。
程宗扬诚心诚意地说道:「恭喜大师。」
实叉难陀收起舍利,合什还礼,然后道:「公主说,她每日都在神前为你祈
福,并许下心愿,冀求能与你重逢。」
说完,实叉难陀扶着竹杖悄然走远。
得知阿姬曼回到耽摩,程宗扬也放下一桩心事。不知她在耽摩过得可好?
程宗扬坐在黑暗中,一手握着那只黄金制成的多啦A梦,拨了拨它肚脐上那
颗明珠,不禁微笑起来。
良久,程宗扬勉强站起身,自己本来伤的是左肩,现在右肩伤势更重,只好
左手打开手电筒。
刚走几步,就看到一个熟人。刚才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莫如霖这会儿老老实实
躺在地上,死鱼一样两眼翻白,昏迷不醒。
程宗扬抬起手电筒,只见一个精灵般美貌的少女坐在半空中,她手肘支着膝
盖,紫色的衣袖滑下半截,露出雪白的手臂,小手托着光润如玉的下巴,正笑吟
吟看着自己。
少女红唇轻绽,「大笨瓜。」
「死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程头儿,有人天天为你祈福呢。」
「死丫头,你一直跟着我……不对!是跟着他吧?又打什么鬼主意呢?藏这
么久,连面都不露。」
「刚才人好多。」
小紫说得若无其事,程宗扬心里却是一痛。虽然大家都认为小紫是岳鸟人的
遗腹女,但程宗扬知道,小紫的生父其实还是个未解开的谜。这一点,小紫自己
也心知肚明。她一直跟着莫如霖,却直到此时才露面,显然不愿把自己母亲不检
点的一面公之于众。至于她本人,恐怕也不像表面显露的那么若无其事。
程宗扬看了看莫如霖,「不会就把他扔在这儿吧?怎么办?」
小紫道:「你陪我。」
「好。」
小紫嫣然一笑,然后跳了下来。
程宗扬这才发现她是坐在那辆九天玄兽的车头上,庞大的车体怪兽般蹲伏在
黑暗中,黑色的车身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九天玄兽的后备厢面积比一张床还大,莫五那样的胖子,再塞几个也不占地
方。程宗扬把他往里面一扔,「呯」的合上厢盖,然后过来准备坐他的驾驶席。
小紫笑道:「程头儿受伤了,要坐后面。」
程宗扬也不逞强,自己右臂几乎抬都抬不起来,刚才和实叉难陀又打了那么
久,左肩的伤口也有恶化的趋势。勉强驾驶,不定会出什么乱子。至于小紫,自
己一点都不怀疑这丫头驾驶的技术。
程宗扬伸手去拉车门,「卡」的一声,车门从里面打开,门内露出一条白生
生的手臂,一个女子柔声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