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怒声道:「你终于承认了。」
金母道:「透骨阴指是崆峒武学,老身身为崆峒掌门,练成本派武功,何足
为奇,但许兰芬决不是崆峒门下所伤。」
金鸾道:「你这话有谁相信。」
金母道:「老身说不是,就不是,用不着你相不相信。」
金鸾道:「好,那么你倒说说看,除了你们,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会使透
骨阴指的呢?」
「应该没有了。」金母抬目道:「你叫她们把姓许的娃儿抱过来让我瞧瞧。」
金鸾道:「你能救她?」
金母道:「透骨阴指击中人身,阴寒入骨,无药可救,所以先师要告诫门人
不可练习,但老身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中了透骨阴指?」
金鸾哼了一声,回头吩咐道:「你们把小师妹抱过去,让她瞧瞧。」那抱着
许兰芬的青衣少女,依言一直走到金母面前,才把裹在许兰芬身外的一条棉被打
了开来。
谷飞云站立较远,他不好走上前去,但凝足目力看去,只见许兰芬双目紧阖
,脸色苍白之中,好像隐隐笼罩了一层黑气,气息十分微弱,心中不禁为之恻然。
金母伸出手去,拿起许兰芬的手腕,按了一回脉,脸色凝重,缓缓的道:「她果
然被透骨阴指所伤。」
金鸾问道:「是不是没有救了?」
金母道:「普天之下只有练成九阳神功的人,替她打通十二经络,奇经八脉
,才能有救,但九阳神功失传已有百年之久了。」
金鸾朝那青衣少女喝道:「你把小师妹抱回来。」她等青衣少女退下之后,
目光一抬,厉声道:「很好,金凤,那你就交出用透骨阴指击伤我徒儿的人来。」
金母嘿然道:「我已经说过这女娃儿不是我门下的人击伤的,何况我门下三
个弟子,没有人练过透骨阴指。」
金鸾道:「那就是你出手的了?」
金母怒哼一声道:「如果是我击伤的,这女娃儿三天前就没命了,击伤她的
人,不过只有两三成火候,难道你会看不出来?」
金鸾怒声道:「我不管这些,透骨阴指是你独门武功,你狡赖也没有用。」
说到这里,回头问道:「徒儿,为师来的时候,说过什么?」
侍立她背后左首一个中年道姑道:「师父说的,如果金母不交出凶手来,就
要她门下两个徒弟抵命。」
金母盛怒道:「好狂的口气,金鸾,我徒弟都在这里,你来试试看?」
金鸾道:「今晚我本来就是找你算帐来的,金凤,你给我下来。」
金母目色金芒,厉笑道:「很好,咱们几十年的旧帐,自该作个了断……」
谷飞云眼看两人渐渐说僵,这一情形自然是立时就要动手,但这一动上手,
那里还会再顾许兰芬的生死?他心头一急,不觉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两位
只顾意气用事,就这样不顾许姑娘的死活了吗?」
金母沉喝道:「你给我闭嘴。」
金鸾目光一注,敢情她方才并没发现谷飞云,这时不觉轻咦一声道:「你是
谷飞云?什么时候投到崆峒门下来了?」
谷飞云拱拱手道:「在下是救我爹娘来的,并不是崆峒门下。」
金母沉喝道:「谷飞云,你们三个马上给我滚。」
谷飞云拱拱手道:「圣母请歇怒,这位许姑娘身中透骨阴指,无药可救,你
老方才说过只有练九阳神功的人才能救她,但九阳神功失传已有百年,这是说许
姑娘已经没有救了是吗?」
「不错。」金母道:「阴寒入骨,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谷飞云又朝金鸾拱拱手道:「不知圣母可否让在下试试?」
金鸾看着他,不信的问道:「你练过九阳神功?」
谷飞云躬身道:「在下练的不是九阳神功,只是想试试而已。」他是想起师
父说过:透骨阴指专破各种气功,连昆仑派的太清真气都挡不住,只有紫气神功
可以把它化解于无形。因而忽发奇想,紫气神功能把透骨阴指化解于无形,那么
中了透骨阴指的人,阴寒入骨,施展紫气神功,也应该可以化解的了。
金母当然不信谷飞云小小年纪,能够把入骨阴寒从骨内消散。谷清辉、席素
仪夫妇更感意外,试想连金母姐妹二人,都有七八十年修为的人,都无法施救,
谷飞云竟然说出想试试的话来。他当着金母姐妹二人,自然不会一点把握都没有
,就信口开河,不知他跟他师父练了什么的神奇功夫?
金鸾点头道:「你试试也好。」一面朝那青衣少女道:「你把她抱过来。」
青衣少女依言抱着许兰芬朝谷飞云走来。
宇文澜也跟了过来,她低声的叫道:「谷大哥,你真的能救许师妹吗?」
谷飞云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她?但没有人能救她,试试总比没人试好。」
宇文澜问道:「我能帮得上忙吗?」
谷飞云走到池边,席地坐下,说道:「你和这位姑娘把她扶着背向我坐好就
好。」青衣少女已把抱着的人放下,用棉被铺在地上,然后和宇文澜一左一右扶
着许兰芬在谷飞云面前盘膝坐好。
谷飞云赶紧缓缓闭上眼睛,伸出右手,按到许兰芬「百会穴」上,运起紫气
神功,缓缓朝她「百会穴」输入。这时金鸾也早已走了过来,她门下的弟子也全
都跟了过来。金母依然站在第一级石阶之上,但她一双金光熠熠的目光,紧盯着
谷飞云,心中暗道:「我还当你跟石头和尚练了什么佛门神功,原来也只是普通
运气而已,这样如何能治得好透骨阴指的伤?」
谷飞云一心运气,把紫气神功源源输入,他这一着,便真给他使对了。要知
紫气神功,载之紫府,乃是玄门至高无上的的乾天真气。当年道教祖老子骑青牛
,入函谷关,才有东来紫气满函关之说,比之九阳神功不知要高出多少?许兰芬
经谷飞云输入紫气,本来苍白中隐隐透着黑气的脸上,现在黑气已经渐渐的消失
了。
金鸾一霎不霎盯着两人,自然看出来了。她不禁暗暗点头,忖道:「这小娃
儿果然有些门道,自己练了几十年功,即一点迹象也看不出来,不知他练的究是
何种神异功夫?」
不过盏茶工夫,许兰芬口中嘤咛一声,忽然睁开眼来。也就在此时,耳边响
起一个极熟的声音说道:「许姑娘,你坐着不可动,还须继续运功。」她蓦地想
起来了,这声音岂不是自己朝思暮想为他憔悴的谷大哥?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叫
道:「谷大哥,我好好的没有事呀。」
她这一嚷,听得金鸾大喜过望,急忙叫道:「兰芬,先别说话,你是中了透
骨阴指,谷小兄弟正替你疗伤,你运多一会气才好。」
「咦,师父也在这里,徒儿真的好了呀。」许兰芬目光溜动,说道:「这是
什么地方?」
谷飞云收回抵在她头顶「百会穴」上的手掌,说道:「你说好了,大概真的
没事了。」
金鸾问道:「你不知道她好了没有?」
谷飞云没有站起来,仰脸道:「在下只会运功,不知道时间够不够?许姑娘
,我看还是再运一会气的好。」
许兰芬脸上绽起一片欢愉之色,站起身道:「谷大哥,我真的好了,身上感
到流动着一股暖气,好像轻飘飘的,很舒服,不用再运气啦。」
谷飞云听她这么说,也就站了起来,点点头道:「如此就好。」
宇文澜喜孜孜的道:「谷大哥,你真的替许师妹治好了。」
金鸾也流露出一脸笑容,说道:「谷小兄弟,真是亏你的,真把透骨阴指给
治好了。」
谷飞云道:「在下功力有限,方才金母说过,击伤许姑娘的指力,不过二三
成火候,所以才治得好。」
金母眼看谷飞云果然把许兰芬治好了,心头自是十分惊异。心想:「这小娃
儿使的是既非九阳神功,如何能治得好透骨阴指呢?哦,他既能运功化去已经深
入骨髓的阴寒,那么一定也是克制透骨阴指的功夫了。他这是什么功夫,从那里
学来的呢?还好他娘是自己徒儿,谅他也不敢和自己作对。」
一面蔼然的笑道:「谷飞云,你小小年纪,能够把入骨阴寒化去,当真难得
的很,很好。」一面朝席素仪道:「素仪,你有这样一个好儿子,为师也替你高
兴,你们定居之后,可时常上山来看看为师。」
席素仪因师父对自己的态度完全转变了,心头也暗暗高兴,连忙躬身道:「
弟子会的。」
金母目光一抬,问道:「许兰芬,你在什么时候被人偷袭的?」
许兰芬道:「我不知道,那天的情形,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金母又道:「那一天也想不起来吗?」许兰芬摇摇头。
字文澜接口道:「大概有五天了,许师妹五天前回家去的,三天前在凤县附
近昏倒,不省人事……」
金鸾不待她说不去,沉声道:「怎么,你要查使透骨阴指的人?这个不劳费
心,他敢对我徒儿下手,我不会放过他的。」一面回头道:「徒儿,咱们走。」
金母嘿然道:「金鸾,你率领徒众上山来大闹了一阵,说走就走吗?」
金鸾道:「你待怎的?」
金母微哂道:「你有胆量上天池寻衅,自然有备而来,你总知道该如何的了?」
金鸾盛气的道:「天池我不能来吗?好,你只管划下道来,我无不奉陪。」
「这还差不多。」金母徐徐的道:「你不是带着门人来的,这样吧,咱们先
要门下弟子上场,看看是你调教的徒弟行,还是我调教的徒弟行,他们如果分不
出高下来,再由咱俩出手,你看怎么样?」她这番话当然是另有心机的。
她和金鸾不但是孪生姐妹,而且还是同门学艺的师姐妹,本来你会的我也会
,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双方已有数十年不见。金鸾敢在数十年后的今天,找上天
池,显而易见,她若无惊人之艺,决不会自己送上门来,先由双方徒弟出手,正
可看看她的武功底细。
另外还有一点,本派透骨阴指,先师禁止门下弟子练习,是因为中人无救,
太过阴毒。几十年来自己并没有传给门下弟子,倒并不是因指功阴毒,是因为这
种指功,是本派武功最厉害的一种武学,传给了门人,师父会的,徒儿全会了,
一旦有了贰心,师父岂不对她束手无策?
方才听了宇文澜的话,许兰芬是三天前在凤县,被人用透骨阴指所偷袭负的
伤,三天前,不是陆碧梧正好下山去办事吗?打从金鸾说出她徒弟遭人用透骨阴
指击伤,自己就怀疑到陆碧梧了。因她为人好强,也最工心机,她可能就知道本
派有透骨阴指这项功夫,但她从没问过自己,而且透骨阴指口诀心法,就放在自
己房中。
她身为天池管事,经常在自己房中进出,自然也早就看到了,有心偷学,可
说极为方便,从种种迹象推想,她瞒着自己偷学透骨阴指的成份极大,只是她何
以要向许兰芬下手呢?要她和对方徒弟先出手,也正好看看她近年功力精进如何
了。
金鸾听她说出先由双方门下弟子出手,自然听得出金凤的用意,是想先看看
自己武功路数。她想得没有金母多,闻言点头道:「好,我完全同意。」
金母稍微别过头去,朝站在自己左首的陆碧梧吩咐道:「碧梧,你出去接她
门下几招吧。」
陆碧梧躬身领命,举步走出,冷冷的道:「你们那一个下场?」
金鸾连头也没回,手中乌木拂尘朝前一指,说道:「乘凤,你下去会会她。」
原来她自称西崆峒圣母,门下共有八个弟子,都是山下孤儿,大弟子叫乘凤,二
弟子叫控凤,年纪较长,其余六个是近几年收的,都很年轻。
宇文澜是凤县人,她祖父是一方财主,乐善好施。当年金鸾离开天池,来至
凤县,全仗宇文澜祖父接济,等金鸾成为一派宗主,开派收徒,才收了他孙女为
徒。今年初,许兰芬当选西凤状元,她因金母自号西凤,为了要气气金凤,所以
把许兰芬收到门下,是她的第十个弟子。乘凤、控凤,都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所
以和师父一样,改穿了道装。
闲言表过,却说乘凤躬身应了声「是」,左手中指挂着一支乌木拂尘,缓步
走出,目光冷峻,望着陆碧梧问道:「你要如何比试?」
陆碧梧扬手掣出长剑,冷冷的道:「你不是带着剑吗,咱们自然是在剑上分
个高下。」乘凤抬手抽出长剑,左手拂尘朝前一挥,说了声:「请。」但却并没
出手,只是凝立不动。
陆碧梧因人家说了「请」,她也不得不说「请」字,但「请」宇出口,身随
声发,飘然欺上,长剑快若流星,疾刺而出。她出手果然不凡,探手点出,不见
她振宛抖剑,却一下就幻起一排五支剑影,挟着五道森森寒锋,一齐刺到。崆峒
剑法一记「五弦齐挥」,使得既凌厉,又漂亮。
乘凤却也深得剑术要领,你不动,她也不动,你一动,她就动得更快,只见
她身形轻轻一旋,避开正面,从她身边飞起一蓬白烟,迎着陆碧梧五支剑影撒来。
这蓬白烟,竟是她左手摔出的拂尘,千百根绕指柔丝,一齐朝剑上缠去,同是白
练乍吐,一道剑光也激射而出,随着她旋身之际,朝陆碧梧左太阳穴点去,这一
招「寒梅点春」,同样使得出入意外,漂亮已极。
陆碧梧的长剑当然不会被对方缠住。她轻身飞起,剑使「物换星移」,五支
剑影一闪而没,化作一点寒星,袭向乘凤的后脑。乘凤身形再次轻旋,长剑斜挑
,使了一招「星月交辉」,剑光像一弯眉月,迎着对方刺来长剑挑起。
她左手一蓬拂丝突然掐得笔直,抬手送出,这是一记拂法中的「黄蜂返巢」
千百缕劲丝,反袭陆碧梧胸口。她方才是以拂尘迎对方长剑,以长剑攻敌,倏忽
之间,却以长剑封架对方长剑,却以拂尘攻敌,变换之快,当真令人莫测虚实。
陆碧梧上手之初,只知对方拂尘是用来封架的,没想到她这招居然用拂尘攻
来,一时之间,竟被逼得后退了一步。这下可把陆碧梧激怒了,口中冷嘿一声,
一退即上,手腕连振,剑光飞洒,一口气攻出五剑。双方都是练剑数十年的高手
,虽然各自抢着进攻,但人影闪动,剑光纷披,却听不到一点剑剑交击之声。
金母目光炯炯,看着两人动手情形,心中暗自忖道:「金鸾这几十年,果然
一直用心要对付我,光看她徒弟这手剑法,虽然还是脱不出崆峒招数,处处却以
崆峒剑法作为敌人,寻求破解之法,这两人功力悉敌,看来陆碧梧在剑法上,很
难胜得了她。不过这样也好,陆碧梧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自知剑法上不易求胜
,就要以掌指为辅,只要使出指法来,不论你如何掩饰,如果偷练过透骨阴指,
即使不使,也一样瞒不过我的眼睛。」
金鸾对两人这一战,当然也看得很仔细,眼看陆碧梧一手剑法,纵然造诣极
深,但还是崆峒剑法,并无新奇变化,自思乘凤已足可应付。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忖道:「金凤妄自尊大,号称西凤,原来也不过如此,你这套剑法,在江湖上
虽可称雄,要用来对付我西崆峒圣母,就并不见得管用。」想到这里,脸上不禁
微有笑意。
就在此时,但听三声急骤的金铁狂鸣,两支长剑猛力撞击,飞起一串火花,
原来两人久战不下,心头冒火,才会硬打硬砸起来。陆碧梧放手攻出三剑,左手
抬处,相继劈出一掌。这一掌去势悠然,带起一片轻风,朝乘凤迎面拂来。
唐人有一句诗:「吹面不寒杨柳风」,用来形容这片轻风,实在是最恰当也
没有了,掌风有如此轻柔,那就是崆峒派的「天池水面风」了。乘凤看她举掌拍
来,也毫不怠慢,左手拂尘陡然朝前拂出。她是西崆峒圣母金鸾的首徒,金鸾数
十年来,耿耿于怀的就是如何对付金凤?「天池水面风」,虽是金凤独创的神功
,实则是从崆峒无形神掌化出来的。
「无形神掌」必须有十二成内功火候,方可练习,但一个人的内功要练到十
二成火候,非有五十年以上的勤修苦练不可,因此,能练成「无形神掌」的人,
可说少之又少。金母把无形神掌简化了许多,使门下弟子只要有五成内功火候的
人都可以练习,名之为「天池水面风」,当然威力也比无形神掌弱了许多。
金鸾为了破解「天池水面风」,创出破风三式,以拂尘使出,专破掌风,所
以她门下弟子,年纪稍长的,左手都执着拂尘。这时陆碧梧使出「天池水面风」
,乘凤也及时施展「破风三式」,但见她拂尘扬起,千百缕拂丝,忽然间宛如春
云乍展,如幕如幔,一下挡住了迎面吹来的轻风。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乘凤在一片拂丝把对方劈来的风堪堪挡住之际,左
手拂尘突然迅疾无伦的朝外一圈,左手一沉倏扬,本来散成一片的拂丝,忽然根
根直竖,宛如千百支尖椎,闪电的朝陆碧梧激射过去。「破风三式」真当疾如迅
雷,前面两式,一挡一圈,已把掌风引出,第三式是追击,以攻还攻,攻敌不备
,这三式可说专破天下掌风的招式,亦无不可。
陆碧梧掌势出手,竟然被她拂尘引出,心头不由一怔,闪电之间,急忙一收
真气,收回拍出去的掌风,身形随着右旋而出。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双方
动作如电,乘风千百缕拂丝直射过去,陆碧梧也及时向右旋出。
就在此时,乘凤突觉自己射出的拂尘,突被一围无声无息的暗劲,拦腰撞上
,震得自己左腕一麻,若非拂尘柄上有细绳悬挂在中指上,这一记几乎被她震飞
出去,心头一惊,急忙后退了一步。陆碧梧这一记「无形掌」虽然只有五六成火
候,但一击得手,精神陡振,右手长剑化作一道匹练,乘势追劈过去。
乘凤岂甘示弱,长剑一抡,迎着劈出,两剑相交,发出「当」的一声金铁狂
鸣。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依然半斤八两,难分轩轾。陆碧梧心头发火,冷
哼一声,一退即上,又是一剑直劈过去。乘凤同时跟着欺上一步,举剑硬接。这
一剑当然又是一声金铁狂震,两人谁也不肯让谁,于是第三剑、第四剑,连续劈
击而出,两人之间,也接连响起了震慑人心的金铁交鸣,一串串火花,从两支长
剑上进飞而出哩。
金母眼看陆碧梧一记无形掌只有五六成火候,心头稍稍释怀,由此可以证明
陆碧梧并未偷学「透骨阴指」了。金鸾也在此时,眼看两人连拚了五六剑,依然
功力悉敌,就是再拚下去,也未必分得出高下来,这就沉声喝道:「你们住手。」
激战中的两人听到喝声,果然立时住手。
金母冷声道:「你可是想和我动手吗?」
金鸾道:「不错,她们两个再打下去,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自然只有你我
一决胜负了。」
「很好。」金母冷声道:「碧梧,你回来。」陆碧梧躬身领命,收剑退下。
金母右手向后一招,站在她背后的一名青衣少女,立即双手捧上一柄古剑。
金母伸手接过,人已朝前跨出,冷然道:「金鸾,你自称西崆峒圣母,不知剑上
造诣如何?」
金鸾也迎前走上,冷笑道:「我西崆峒门户,乃是遵奉先师遗命创立,你不
是也自称圣母吗?你可以称,我自然也可以称了,至于剑上造诣如何,你马上就
可以知道了。」
金母冷哼一声,呛的一声掣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喝道:「你拔剑。」她
这一掣出长剑,大家都可以发觉她全身都在散发出浓重的杀气,就是站在稍远的
谷清辉夫妇三人,都可以感到森寒之气。
金鸾右手抬处,也呛的一声,飞起一道寒光,手上同样是一柄寒光熠熠的好
剑,这一横剑当胸,她一身白色道袍,无风飘忽,也同样充满了肃杀之气,抬目
道:「金凤,咱们谁也不用客气。同时发剑好了。」
金母看了她一眼,冷然道:「好。」这一声「好」字出口,但见两道匹练般
的剑光,同时飞起,向对方激射过去。
这一刹那,双方身后观战的人,但觉剑光奇亮刺目,寒气砭肤,根本看不出
两人这一剑的招式。不,不止一招,两道剑光矫若神龙,一往一迎,似纠似缠,
起伏盘旋,除了嘶嘶剑风,弥漫着如雾如霏的白气,已经笼罩了两丈方圆。因为
听不到剑剑交击之声,是以分不清两人发出第一剑之后,究竟已经各自使出了几
招剑法?
连金母的首徒陆碧梧也看不清楚,她一张清峻的脸上,不禁为之变色。所有
观战的人中,只有谷飞云练成紫气神功,一双炯炯目光,可以透过两人身外所笼
罩的一层薄雾,看得清清楚楚。他发现金母和金鸾两人使的剑法,和方才陆碧梧
、乘凤两人使出来的,并无多大差异,只是比方才两人使得精纯熟练而已,任你
变化精奥,依然脱不出崆峒剑法的路数,更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
只不过是两人修为的功深,每一剑都凝聚了双方深厚的内力,从剑上散发出
浓重的剑气来。这份威力,自然非同小可,普通人只怕连一剑都接不下来!不,
只要进入她们一丈之内,只怕连一身衣衫都会被剑气绞成粉碎。
就在此时,陡听一声苍劲的大笑,宛如天外飞来,紧接着又是呛呛两声金铁
狂鸣,两道匹练般纠缠的剑光和漫天剑气,倏然尽敛。大家方觉眼前一暗,就听
金母怒声道:「你来作甚。」
那苍老声音大笑道:「哈哈,你们两个已是九十出头的人了,还有什么好争
的?」
众人凝目看出,只见金母和金鸾两人之间,竟然多出一个白发披肩,白须垂
胸的高大老人。这人貌相既老且丑,但一双目光在黑暗之中,却比寒星还亮。这
人,正是谷飞云从石窟中放出来的老人——闻野鹤,他炯炯目光盯着金母,含笑
道:「老夫今晚终于出来了。」
金母虽然寒着一张脸,但怒意渐减,冷冷的道:「你既已出来,就该走了,
还挡什么横?」
「哈哈。」闻野鹤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夫是已经走了,但行到百里之
外,才想起一件事,非赶回来不可。」
金母冷声道:「你还有什么事?」
闻野鹤道:「老夫是一位小兄弟放出来的,他放出老夫来,你岂会放过他…
…」他是不放心谷飞云才赶回来的。
金母哼道:「他是我徒儿的儿子,老身岂会难为他?」
「哈哈,如此就好。」闻野鹤目光一转,看到谷飞云不觉洪笑一声,朝谷飞
云走去,说道:「小兄弟,老夫方才匆匆一走,忘了问你姓名,才从百里外赶回
来,总算小兄弟还没走。」
谷飞云连忙抱拳道:「老前辈……」
他只说了三个字,闻野鹤就拦着道:「什么老前辈,老夫是小兄弟救出来的
,咱们就平辈论交,你就叫老夫一声老哥哥好了。」
谷飞云惶恐的道:「这个晚辈如何敢当?」
只听耳边响起金母的声音说道:「闻老头是个直肠子的人,他叫你叫他老哥
哥,你就叫他老哥哥,不用和他客气。」
闻野鹤怫然道:「这么说,你小兄弟是不愿和老夫交朋友了?」
谷飞云听了金母「传音之密」的话,连忙抱拳道:「老哥哥吩咐,晚辈自当
遵命。」
「哈哈。」闻野鹤听得大喜,笑道:「你叫我老哥哥了,还自称晚辈吗,哦
,小兄弟,你还没告诉老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谷飞云躬身道:「小弟谷飞云。」
闻野鹤大笑道:「你是闻野鹤的小兄弟,天下武林,就没有人敢欺侮你了,
哈哈哈哈。」一道人影已经随着笑声,向遥空投去,瞬息不见。
金鸾抬目道:「金凤,你也没胜得过我,咱们后会有期。」
金母沉哼道:「好,等你自信能胜得过我的时候,再上天池来好了,我随时
候教。」
金鸾也哼了一声,挥手道:「咱们走。」宇文澜和许兰芬因在师父面前,不
敢多说,只是含情脉脉望了谷飞云一眼,迅快的随着师父身后而去。
谷清辉眼看大家都已走了,也朝金母拱拱手道:「圣母在上,在下夫妇也告
辞了。」
在他说话之时,席素仪也躬下身去,说道:「师父金安,弟子叩别了。」
金母领首道:「好,好,时候不早,你们去吧,飞云,你娘是老身门下二弟
子,老身准许她随时可以上山来,你可以陪你娘一起来。」
谷飞云躬身道:「晚辈记住了」。
席素仪又朝陆碧梧、丁令仪、闻玉音三裕裣道:「大师姐、三师妹,四师妹
,我走了。」陆碧梧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们夫妇母子一眼,并没理睬。
丁令仪、闻玉音却一齐躬身道:「二师姐好走,恕小妹不送了。」
谷飞云怒目瞪了陆碧梧一眼,说道:「陆管事,咱们后会有期。」
陆碧梧在师父面前,敢怒而不敢言,心中暗道:「小子,总有一天我教你知
道历害了的。」
谷清辉夫妇父子三人离开天池,穿行山洞,走出石窟,只见瀑布前面的水潭
大石上坐着一个人。这人忽然站起身来,打了个稽首,大笑道:「恭喜谷施主贤
伉俪,终于脱出困境,父子夫妇团聚了。」这人正是从后山下来的醉道人。
谷清辉已在路上听谷飞云说出此行经过,赶忙迎着上去,—把握住醉道人的
手,感激的道:「多谢醉道兄,二十年来,蒙你照顾愚夫妇,照顾小儿成人长大
,今晚又要你冒险偷上天池后山,救出愚夫妇,这份大德,兄弟不知如何谢你才
好?」
谷飞云走上一步,扑的跪到地上,拜了下去,说道:「醉道长,你的大恩大
德,在下只好给你磕头了。」
醉道人大笑道:「你们父子两人怎么了?谷施主,咱们是方外至交,也可以
说贫道只有你一个朋友,贫道能力所及,能不帮忙吗?小施主,咱们也是忘年之
交,你平日还算洒脱,怎么今晚如此俗套了,快些起来,别行大礼了。」一手把
谷飞云拉了起来,又道:「小施主,还有两个人等着你呢,你看看是谁?」
谷飞云听得方自一怔,不知醉道长说的两个人是谁?只听两声娇脆的「谷大
哥」,堪堪入耳,两个苗条的人影已在左首一方大石前站起来。俏生生的走了过
来。这两个苗条人影竟然是金鸾门下的宇文澜和许兰芬。
谷飞云怔得一怔,连忙含笑道:「两姑娘没跟令师去吗?」
许兰芬幽幽的道:「本来这几天是我返家去看爹的假期,没想到被人暗袭,
用透骨阴指打伤,没有谷大哥及时施救,师父说连她老人家都想不出什么人可以
救我呢,所以师父要我在这里留下来等你,跟你当面道谢。」
谷飞云笑道:「方才我没有什么把握,只是试试罢了,不想真的治好了,我
们都是熟人,还说什么道谢?」
许兰芬道:「我要回凤翔去,和谷大哥一路的。」
宇文澜接口道:「我是陪客,师父不放心小师妹,要我和她作伴来的。」
谷飞云道:「二位姑娘,这是家父、家母。」接着又给父母介绍两位姑娘。
宇文澜、许兰芬两人恭敬的躬身叫了声:「伯父、伯母。」谷清辉夫妇也含
笑答礼。
谷飞云又道:「许姑娘是认识醉道长的,宇文姑娘认不认识?」
宇文澜娇笑道:「本来不认识醉道长,刚才才认识,还是醉道长叫我们在这
里等你的呢。」席素仪眼看两位都长得明眸皓齿,娇美如花,好象和谷飞云极熟
,只不知飞云和金鸾圣母门下女弟子如何认识的?
醉道人大笑道:「好了,可以上路了。」
谷清辉问道:「道兄,我们要去那里呢?」
醉道人道:「咱们先到老爷岭许姑娘家去打扰她几天,稍作休息,以解往返
跋涉之劳。」
谷清辉道:「这样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吧。」
醉道人笑道:「没什么不妥的,许姑娘的爹和贫道极熟,和谷小施主也是熟
人,没有关系。」
许兰芬听得大喜过望,说道:「是啊,爹看到道长和谷伯父、谷伯母等人光
临,不知有多高兴呢。」
宇文澜咭的笑道:「小师妹,醉道长是因为你家有窖藏三十年的西凤酒。」
醉道人故意眯着醉眼,朝宇文澜神秘的笑道:「还有两个人在荆村等着咱们
呢。」
宇文澜看他笑得神秘,心头起疑,忍不住问道:「还有两个人荆村等着,那
是什么人呢?」
醉道人嘻的笑道:「贫道认是认识,只是关系没谷小施主深,你还是问谷小
施主比较清楚。」
字文澜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心中更觉得好奇,就朝谷飞云叫道:「谷大哥
,那两个是谁呢?」
谷飞云脸上一红,说道:「是在下两个师妹,本来是和醉道长一起来的,只
是上天池去,人不宜太多,所以在下和醉道长走了,把她们留在荆村。」
醉道长嘻的笑道:「有一个还是许姑娘的同年呢。」
许兰芬听得一怔,问道:「和我同年,什么是同年呢?」
醉道人笑道:「同年,就是读书相公同一年考中的意思,也就是同榜了。」
许兰芬想到今年正月里,选举西风状元之事,但祝秀珊、荆月姑也不是谷大
哥的师妹呀。她想到这里,目光不觉朝谷飞云投去,问道:「谷大哥,你两个师
妹,我认不认得?」
谷飞云脸上微微一红,说道:「醉道长说的是荆月姑,和姑娘同榜的探花,
姑娘自然是认识的了。」
许兰芬追问道:「荆姐姐怎么会是谷大哥的师妹的呢?」姑娘家这回着急了。
宇文澜虽然没说话,但眨着眼睛盯着谷大哥,显然她也急了。
谷飞云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这话说来可长呢,是醉道长指引我们去的……」
宇文澜忍不住问道:「谷大哥你快说咯。」
席素仪自然看得出来,两位姑娘听到飞云还有两个师妹留在荆村。就一直追
根问底,神情紧张的模样,不觉朝丈夫看了一眼。他们虽在一路说话,脚下可丝
毫没停,现在已经到了山麓。
谷飞云道:「你们不用性急,在下下山后情形,还没和爹娘说呢,现在天还
没亮,不如找地方歇脚,让我从头说起好了。」
宇文澜道:「前面不远,有一棵大树,我们到了树下去休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