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伦不类】34---35
(34)
伺候病人不仅是个累活儿,也是苦活儿、脏活儿。
龙语深有体会。
袁振说著可以生活自理,实则很多根本办不到。
譬如,就拿最简单的上厕所来说。解大手还算好的,由龙语扶著坐下,方便
完回身按冲水,重心放在一条腿上欠身擦好,扶墙起来,再喊龙语过来给他扶出
去。小手就麻烦了,单腿站著撒尿那绝对站不稳还东倒西歪弄得哪儿都是,一不
留神再一挣扎,伤腿著地,钻心的疼。更可怕的是,如果再摔一跤,那就真别想
好了。迫不得已,就得由龙语全程陪同了。
再譬如,泡脚。龙语惹了这麽大一篓子过年是别想回家了,於是打电话跟龙
妈妈老实交代,龙妈妈一听就急了,说你个孽子,你这不是伤天害理吗?骂完,
电话挂了。挂了之後没半个锺头,就追来一电话,让他去中医院抓药,每天要给
人家泡脚,这样好的快,不伤筋骨。於是,每天晚上,龙语就蹲在那儿,抓著袁
振的脚又是揉又是挫,脚趾缝都要好好捏。
还譬如,睡觉。睡个觉能累死龙语。首先,得防止袁振乱动,於是,他用挂
衣架绑了绳子给他腿吊上。其次,要防止挂衣架倒下来,於是,龙语睡个一会儿
就睁眼,迷迷糊糊端详那架子倒没倒;再三,要防止袁振感冒著凉,於是,龙语
每每得给袁振盖俩被子,上半身一条,下半身一条。吊著的腿上包著毛毯。这一
宿一宿,睡睡醒醒,於是乎龙语起床以後时常头疼。也想过不睡看书熬著,可不
睡白天熬不住啊。
太多譬如了。
袁振头一次发现龙语是个如此细心的人。你看他一眼他就知道你要啥,端茶
倒水从不用他动嘴。每天按时叫外卖,粥从来都是吹凉了送到嘴边。告诉他伤了
骨头不是伤了内脏,他也按重病号给你照顾。脏活儿累活儿从不嫌弃。小解完了
他得抽湿纸巾给你擦干净,再规规矩矩给你提上裤子。泡个脚丫一蹲就是半小时
起步,每天煮中药半分锺不离火。脚丫擦好抱出来要拿大毛巾裹著,热敷到毛巾
冷了才把毯子拿来给你盖上。白天看电影他随时注意给你换姿势。晚上睡觉次次
打横给你抱上床。一宿基本不合眼,守灵似的守著你……
让他别这麽兴师动众吧,他只会摆摆手:相信赵小0,别把我当人。千万别。
这会儿,两人吃了晚饭,袁振横躺在沙发上感叹:“我感觉,仨月之後,我
得胖二十斤。”
龙语低头收拾茶几,答曰:“胖吧,你越胖我越有成就感。”
“你养猪的啊?惦记给我送屠宰场去?”
“我养你的。”
打不还手,骂不还嘴。一副地道小丫鬟嘴脸。
酒基本不喝了,但每天两杯要下肚,否则手会抖,大脑会抽搐。袁振百度知
道:此类属於酒精中毒了,需要慢慢戒酒。一下掐断,搞不好会神经失常。於是,
每天监督龙语也算有了事儿干。赶上春节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可以安心休养。
“诶,你要不要洗洗啊?明儿三十儿了。”龙语收拾好残羹冷炙,抬头看向
袁振。
“不是不让洗麽。”
“洗个头,身上简单擦擦呗。”
“也行。”
蓬头垢面的不好见人嘛。
三十儿龙妈妈说不行你就带你朋友过来,大过年的也得热闹一下不是?袁振
坚决拒绝:龙语父母家跟二十二层。赵昕说让他们去他那儿,袁振一样坚决拒绝:
赵昕家住十二楼。龙语说你别怕麻烦,你看我轮椅都买了,想去哪儿都行,我推
著你去。袁振讲话:那你推我逛庙会得了。不是平地,他哪儿也不去!
最後,关於三十儿这天的安排,变成了赵昕伍岳过来袁振家串门儿。
即热式热水器很方便,龙语没找到合适器皿,就把洗手池塞上当了水盆。搬
个小凳子给袁振坐,自己站著准备这个准备那个。
浴霸开著倒是不冷,袁振搭了条毛巾,坐的规规矩矩。倒是龙语穿著衣服一
通忙活出了一身汗,这才想起来他跟浴室里穿戴极其整齐。
抱怨一句,就听到袁振简洁的一个字儿总结:寡。
自己不用动手,洗澡就愈发的舒服。尤其洗头,抓抓敲敲好生自在。袁振曰:
你这个水平可以去当洗头妹了。龙语回话:洗脚妹也可以,能领执照了。
头发洗好龙语开始给袁振擦身上,毛巾不烫也不凉,力道也拿捏的刚刚好。
就是擦著擦著,皮肤贴皮肤,於是,擦枪走火就实属难免……
都不是苦行僧,又都不是没跟对方怎麽样过嘛。
龙语低头看著袁振直翘翘的那话儿,嘴上就冒出了这麽一句:得,从洗头到
洗脚,这麽一会儿我还得干三陪了。诶你说,那些性服务工作者是不是就都这麽
一个堕落过程啊?
“嗯,还有失足的。譬如喝多了误入歧途。”袁振乐。想起小闫一称呼他,
就是“卖的”。
“滚你大爷的!”
袁振仰头看向龙语,“不过三陪小姐你还真干不了,你知道为什麽吗?”
“为什麽?”
“她们不带刷子棒儿。”
龙语低头,瞅见自己的小兄弟正硬挺挺的顶著袁振的後脖颈。
“洗哪门子澡啊,简直就是色情桑拿房。”龙语感叹。
“还不是你没正形。”
“谁先挺起来的啊?”龙语推了袁振脑袋一把。
“原形毕露了吧,开始虐待病人了吧?我还想呢,哪天你开始不耐烦。”
“你还真是念完了经打和尚──没良心!”
嘴上这麽说著,龙语还是俯身,右手握住了袁振的那话儿。
“我能更没良心点儿麽?”袁振亲吻了龙语的胸口,舌尖扫了一下他的乳首。
“你想干嘛?”
“转过来动嘴吧。”
龙语没动。
“有意见?”每次都是龙语主动,这次换他主动要求一回也不算过分吧?
“不是,有句话我怎麽也想不起来了。”
“什麽话?”
什麽话这会儿龙语也想不上来,於是决定不想了。不想了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袁振也没让他吃亏,事毕换他伺候他。龙语还是挺喜欢袁振的嘴上功夫的。
当然,仅限於性事;说话就算了,比他还损。
甚至某一个霎那,龙语想,要是跟他一直这样,似乎也挺好的。没那麽些纠
葛那麽些事儿,不是孤零零一个,也不是互相缠绕的两个。你快乐我快乐。当然,
这只是霎那间的想法,还是最不可信的射精的那一霎那。
“我想起来了!”继续擦洗,龙语一拍大腿。
“想起来什麽?”
“就刚才我要形容你那话。”
“哦?”
“之前不是说到念完经打和尚麽。我紧接著想说的是,和尚打伞。”
“和尚打伞?”
“无法无天。”
“哈?”
“没头发啊,无发,可不就去了无法。”
“你知道你自己挺欠的吗?”
“知道。我从小属於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
“你妈打折过几根!面杖?”
“就是没打,我才最终这麽欠的。”
龙语这麽一说,倒给袁振说无语了。
“唉,我得想想让你怎麽起来。”
“我起来干嘛?左边,左边背痒。”
龙语的手滑过去,“起来洗屁股。”
“哈?”
“哈什麽哈,蛤蟆啊,洗屁股。”
“好好的我洗什麽屁股?”
“你没上过整托幼儿园吧?每天晚上睡觉前,阿姨都给挨个儿洗屁股。”
“这麽一会儿,你又成幼儿园阿姨了?”
“嗯对,我今儿玩儿角色转换上瘾了行吗?”
“闲的!”
(35)
袁振很是费了把子力气才把自己折腾到轮椅上,主要是床太软,撑的时候吃
劲,再加上要保持绝对安静……
不想吵醒龙语。
他看上去太累了。
这会儿,这位打横躺在沙发上,头顶、脚下,分别是两条小巴狗阿花和来福。
胸口上盘踞著虎子。掉在地上的两只棉拖鞋也被簇拥著,上面分别趴著的是三色
猫春天和大黄猫妞妞,而小黑猫黑子则缩在暖气边儿,晃著尾巴同样闭目养神。
显然,龙语已经跟袁振其他的房客们混熟了。
袁振这里的野猫来来走走,相熟的就有七八只,但走走丢丢,到这会儿留下
来的就还剩这四只。
小闫不喜欢猫,总觉得猫身上不干净,有跳蚤、虱子等等。每次他来,都会
用手轰开它们。无论袁振如何解释都给他们配备了除虱项圈,那也没用。
龙语不同。猫不理他,他也不理猫。猫理他,他也不轰,大有来者是客的意
思。所以一来二去,反倒是得到了青睐。
唉,你瞅他睡得。袁振滑著轮椅到龙语旁边,看著这人睡得卫衣都滚到了肚
皮往上,多亏了虎子那大尾巴给他护著了。
这几天真是辛苦他了。袁振想。尤其今儿。大早上邮递员就来了,送来了挂
号包裹单。龙语起来,去了趟邮局,抱回了一只大箱子。再躺下,没睡一会儿,
赵昕又来了电话,让他采买一些东西。这家夥只得起来囫囵套上衣服又出去了。
抱著一堆食材回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家里还有昨天外卖剩下的粥和面点,他
热热就端来给他吃。吃完收拾好,往沙发上一歪,没出一会儿龙语就睡了过去。
袁振滑到衣柜处拿了张毯子出来,往龙语身上一盖,继而看那只包裹去了。
是哥哥寄来的,老家的土特产,大概是年货的意思吧。
放在屋内的植物大多干涸了,袁振操作著轮椅,一一伺候浇水。
结果,一个不小心,往後倒的时候,碰倒了刚刚挪到身後的那棵鸭掌木。
咚,一声闷响。
回头,袁振先瞅见了仰倒的花盆,紧接著就瞅见了坐起来的龙语。
他睡眼惺忪的,两只狗跟虎子也都起来了,往地上一跳。
“嘛呢?”龙语起了身,由於穿著的都是袁振的衣服,似乎都有些宽松。倒
不是袁振的衣服有多大,实在是因为他平时总爱穿的紧绷绷。
“浇花……一不留神就……”
“你言语啊。我来不就得了。”他说著,走过来,扶起了花盆。
“我不是看你太累了嘛。”
“不累。”
“不累睡的那麽美?”
“昨儿晚上不是那啥了麽,乏,而且有点儿缺觉。诶,你这水壶没水了。灌
自来水啊?”
“有晒好的水,跟厨房窗台上呢。”
“行。”
看著龙语的背影,袁振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龙语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挤进
他的生活,这没令他不悦,反而,令他觉得生活有种微微充实起来的感觉。
赵昕跟伍岳是下午三点多来的,将车泊好,赵昕抱出了一堆食材,伍岳抱出
一只盛满爆竹的箱子。
龙语下楼来帮忙,很是殷勤。
赵昕仍旧没给他什麽好脸儿,龙语说,这都过年了。赵昕白了他一眼,让他
去车里把游戏机以及他的行李抱出来。来的突然,龙语什麽都没带,亏得赵昕给
他想著。
四个人喝了会儿茶说了会儿话,赵昕要去准备年夜饭、包饺子。
四个人,龙语跟伍岳属於米饭都蒸不熟的。会做饭的只有赵昕和坐在轮椅上
的袁振。袁振要帮忙,赵昕坚决制止。袁振说我又不是生病了,做饭也不用腿,
再说了,你自己一个人忙活,到晚会开始也做不完不是?这赵昕才许了。
所幸厨房够大,两人加一张轮椅也转的开。
剩下伍岳跟龙语在客厅,两人接了WII打游戏。
龙语试探著问:“诶,赵小0是不是还生气呢。”
伍岳目不斜视的回:“他你还不知道啊,嘴上气气就过了。跑这儿来为什麽?
还不是想跟你过年?”
龙语乐了,“哈哈,这小子!”
伍岳仍旧注视著屏幕,“袁振这电视够大的……”
龙语回:“嗯,他一发烧影迷。”
伍岳点点头,“哦。”眼看著车超过了龙语,这还是第三圈。
龙语怒,“你他妈的,还有天理嘛!我第一圈没跑完你第三圈!还他妈给我
超了!”
伍岳不搭理他。
龙语继续骂:“甭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吃醋了吧?你这人真不豁达!”
伍岳不屑,“我吃的著麽。”
龙语知道比不过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使劲儿追车了,倒是挤兑起了伍岳:
“你吃不著?你家赵小0都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是吗?那怎麽昨儿我们做爱时候他跟我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就是没跟
你……”
“伍岳!”
车冲过终点线,厨房同时传来了赵昕的喊声:“你要是闲的没事儿可以进来
拿笤帚扫地!”
龙语举著手柄乐。一边乐一边比划“V”。
这一动,拉链的卫衣滑了一下,露出了他的肩膀。
伍岳正想著龙语难得穿衣服这麽邋遢,不曾想一眼瞄见了他锁骨下方很明显
的一处红。那显然,是个吻痕。
“我说,你把袁振腿弄折了都拦不住你出去夜游啊?”
“你他妈少血口喷人!我天天围著他伺候!最远去的中医院!”龙语怒,起
了身,踱步走向了厨房,“诶,小猛你怎麽没给我带过来啊?”找赵昕去了。
“送宠物店寄养了,没法带,整个儿一人来疯,再给袁振扑倒了。”赵昕正
择韭菜。
“至於嘛。一条哈士奇而已,又不是狼。”
“那跟猫狗干架也不行啊。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赵昕来之前,不知道袁
振这儿还兼是一爱心收容所。
龙语赖在厨房里犯贫,赵昕嫌他碍事儿,一个劲儿往出轰他,龙语丧麽耷眼
走了,临走给袁振择了一根白头发。
袁振说那不是我白头发,是来福的毛儿。
龙语说你就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我掩饰什麽了?袁振瞪著龙语。
掩饰就是讲故事。
滚!赵昕终於如愿轰走了龙语。
年夜饭异常丰盛,赵昕的厨艺深受肯定。春节联欢晚会一如既往的没劲,龙
语隔三分锺就要问:怎麽还不唱《难忘今宵》啊!这歌儿一唱晚会就能结束了。
拜年的短信、电话铺天盖地。四个人轮番支持通讯事业,其中属龙语电话响
的欢。赵昕曰:你那哪儿是手机啊,纯属手雷。龙语回嘴:你别剽窃人电影儿台
词!
袁振十一点多去煮的饺子,龙语悄不声儿跟去偷吃,还领取了每天定额的两
杯酒,被赵昕逮了个正著。
赵昕抬手就打,袁振赶忙拦了,尽心尽力解释──戒酒是个过程。
“你就惯著他吧!”话出口赵昕才意识到不对,这俩什麽关系啊?用的上‘
惯’字儿?可惜,覆水难收。
不曾想龙语接了话:“他铁面无私才是真的,你是没见过他人体闹锺综合症
发作!”
就当,缓解了失言吧。
吃完饺子快十二点了,大家一致决定燃放爆竹。等龙语把袁振背到胡同里,
爆竹声早已响震天。
袁振趴在龙语背上,看著赵昕、伍岳,还有胡同里、大街边儿上的人,忽然
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这个春节,一点儿不孤单。
“你指挥哈,就当骑马打仗,想看哪儿言语。”龙语背著袁振,并不嫌沈。
“想看你怎麽看?”
这一声龙语并没有听到,旁边儿的挂鞭骤响,与此同时,斜侧方好一个闪光
灯曝光──伍岳给他俩捏了一张。
“你大爷的伍岳!你当好看是怎麽地!”
折腾回来,赵昕收拾了茶几,摆上了新的瓜果梨桃,袁振拿了好麽些土特产
出来请大家品尝。
几个人并没有困意,都比较兴奋,每张嘴都在说话。
忽而,龙语拿过了一支马克笔,曰:诶,咱跟他石膏上签上名儿吧。他说著,
抱过袁振的腿,刷刷写下了‘龙语’俩大字儿。写完乐呵呵说:回头拆下来也留
著,大编剧给你签的!伍岳,赶紧,也给他来个!
伍岳刚接过笔,就受到了赵昕的呵斥:你也跟他疯!
龙语弹了赵昕脑袋一下儿:嘿!你个管家婆~让他写,好歹也是著名人物嘛!
“写吧写吧,就图一个乐呵。”袁振打圆场。
赵昕摊手无奈。
“赵小0,你也写,你也很著名~”
“滚蛋!”
熬到四点多,困意袭来。龙语自觉主动赖在了袁振的床上,赵昕跟伍岳受点
儿委屈──挤沙发。
袁振说怪不好意思的,家里没有客房。
龙语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没事儿,他俩就爱挤著!俩麻杆儿搂一起正凑一麻
花儿~
就寝前,龙语先把袁振安顿好,而後熟稔的钻进了袁振的被子。
赵昕躺伍岳怀里,始终斜眼看著,顿生一股不祥之感。伍岳的手适时遮住了
赵昕的眼:睡觉。
睡觉……睡觉……灯还亮著呢。
但由於没人提出异议,赵昕忍住了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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