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个姐姐当老婆》 第八卷 深渊篇 23-31
深渊篇 第二十三节 谈判 短暂的失态之后,魅魔立刻恢复了镇定,她仔仔细细菲斯,然后将目光转移到琼恩脸上。「我想起来了,」过了很久,她慢慢开口,「琼恩·兰尼斯特,来自阴魂城的巫师。」 琼恩稍稍躬身,表示回答。 「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梅菲斯问,「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是的,我想起来了,」魅魔说,「烛堡……巨魔山脉……你的银剑……这个巫师……我想我应该是都想起来了——但这对于你们而言似乎并不是甚麽好消息。」 「是麽?」 「我们可是敌人。」 「曾经是敌人。」梅菲斯纠正。 其实要真论起来,梅菲斯和莎珞克并没有甚麽仇怨,她们在烛堡见面之前甚至彼此都不认识。一个是提尔教会的圣武士,主要活动于大陆东北部,一个是铁王座的杀手,基本只在西南方剑湾一带出没,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之所以弄到彼此砍杀你死我活的地步,纯粹因为她们都是巴尔之女,只要杀死对方,就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甚至成为神明。梅菲斯不想继承杀戮神位,不等于其他巴尔之子不想,既然背负了这个身份,那就免不了要迎接挑战。倘若不是她母亲够强悍,趁着绝大多数巴尔之子没长大的时候早早下手,杀掉了一大批,只怕梅菲斯走到哪里都要面临暗杀。 但如今情况已经不同了,巨魔山脉一战。莎珞克身死,她体内的巴尔神力已经完全被梅菲斯吸收,这东西又不像钱财,给出去了还能还回来。现在她已经变成魅魔,不再是凡人,除了容颜依旧,记忆残留,连身体都换了。如果琼恩没记错的话,她以前可没这麽高。头发也是褐色而非棕色,也不卷曲,更别说背后的一对大蝙蝠翅膀——简单来说一句话,她已经不再是巴尔之女了。 既然如此,最初的矛盾就自然化解,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却也没办法一笔勾销。莎珞克虽然不是直接死在梅菲斯手中,但也不差多少,如果她愿意相逢一笑。恩仇尽泯,那自然是上上大吉,谁也没兴趣多树仇家——但看她几乎把琼恩遗忘,却对梅菲斯印象如此深刻,就知道这只可能是个奢望。 「我们谈谈如何?」梅菲斯再次邀请。 莎珞克的脸上浮起冷冷的笑意,「你认为我会帮助你们,而不是袖手旁观,看着你们走向死亡?」她用讥讽的语气说。「别忘了,是你杀了我。」 「不,错了。」梅菲斯依旧微笑,「首先,我们并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们只是来谈谈交易,寻找一种对彼此都有利的结果——我喜欢公平交易。其次。杀死你的不是我,是格拉兹特,这点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 「对我来说这没有区别,」魅魔回答,「倘若不是因为你们,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对此我倒不否认,」梅菲斯柔声说,「唯一的问题是: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了。」 时光不会逆转,过去不会重来,已经发生的事实,无论是惋惜也好,感叹也好,后悔也好,愤怒也好,都永远也不会再改变一丝一毫。既然如此,执着于它又有甚麽意义? 「所以我应该把它们都忘掉?」魅魔反问。 「既然想起来,为甚麽又要忘掉,」梅菲斯轻轻摇头,「倘若没有记忆,那麽也就无所谓曾经活着。我们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坦然地承认丶接受,然后寻求未来。」 「未来?」 魅魔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她的红宝石般的双眼中闪过一些亮色,「那麽,我们来谈谈吧,」她说,「我和你,还有这位兰尼斯特先生。」 琼恩撤销石爪,放开莎珞克,但他同时暗中准备了一个解离术。魅魔丢下长鞭和短剑,走到石壁边,琼恩抱着梅菲斯跟了过去,葵露等人远远退开。 「你怎麽变成了魅魔?」梅菲斯彷佛很随意地问,「格拉兹特?」 「是他。」 「那麽我明白了,是他在帮你,所以在巨魔山脉,你能借助炎魔的力量。」 「不仅这些,那个金眼使者也是他安排的。」 梅菲斯秀眉微微挑了挑,「难道沃金和格拉兹特结盟了?」 「这我不清楚,但格拉兹特显然可以直接命令很多沃金的牧师。」 梅菲斯轻轻咬着嘴唇,「你用甚麽换取了格拉兹特的帮助?」她问,「你的灵魂?」 「不,」莎珞克说,「那是个陷阱,我上当了。」 当日在沙漠的人面狮神殿中,格拉兹特发现梅菲斯身具巴尔神力的事实,在引诱不成的情况下,便转而找到莎珞克。他把梅菲斯的消息提供给莎珞克,原本就不怀好意,目的是借助杀手来对付梅菲斯。 「他悄悄在我拥有的巴尔神力里注入了一丝本质,」莎珞克说,「我当时没有察觉到。这样一来,无论是我杀死你,还是你杀死我,结果都是一样的。融合起来的神力,都会让他的那一丝本质潜伏在内。」 「他这是甚麽目的?」梅菲斯问,「难道他也想获得巴尔的神力?」 「我想是的。」 「这不太可能吧,」梅菲斯说,「神力绝非那麽容易控制的。」 「完全可能,」莎珞克说,「神力和神力,也是有差别的。有神祇执掌的神力,和散落无主的神力,完全是两回事——你是圣武士,对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 「实际上我并不是很清楚,」梅菲斯承认,「我对此兴趣不大。」 「你不想成为神祇?」 「不想。」梅菲斯说,「我喜欢做凡人。」 「真是远大的理想。」魅魔讥讽。 梅菲斯微微一笑,并不多做解释,「你认为神力有甚麽不同?」她问。 「自然不同,」莎珞克说,「选民也有神力,是神明所赐下,他们可以运用神力做各种事情。在他们手中,神力是武甲,是魔法,是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变化地工具。但我们呢?你我都是神子,都拥有神力……好吧,我是曾经拥有过。我们也都遇见并且杀死过无数同胞,但神力对于我们来说有甚麽作用呢?」她挑了挑眉毛,「甚麽用都没有——哦,好吧。话不能这麽说,因为有神力,所以我们比普通人更强壮,比他们动作迅捷,比他们生命力更强,而且也更聪明些,仅此而已。」 梅菲斯轻轻点头,「你说得对。」她说,「我们拥有的所谓神力,和真正的神力。确实是有区别的。」 琼恩在旁边听得有些不太明白,梅菲斯便为他详细解释。其实之所以有区别,关键还在于这个「神力」的概念定义上。梅菲斯早就说得很清楚,所谓神祇,便是坐在神位之上。执掌权柄的存在。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神力,其实就是因为执掌权柄(也就是神职)而自然而然拥有的权力。倘若某位神祗丧失了他的神位。或者被其他人取而代之,那麽也就意味着他丧失了权柄,随之也就丧失了神力。 然而也就像梅菲斯说的,神祇是半人格半规则地存在,神位和坐在上面的人,两者结合才是真正的神祇。能够坐上神位的人,原本也都肯定是强者中的强者,不仅仅会拥有这个位置相应所附带的权力,同时也会让自己本身变得更加强大。后面这一种,神祇自身的力量,同样也可以称为神力。 第一种神力,可以称为「神位之力」,第二种神力,则可以称为「神身之力」。在通常情况下,这种划分并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神祇总是坐在神位之上,这两种神力总是同时并存地。如果某位神祇失去了神位,却还保留着「神身之力」,那麽结果就是他会成为力量强大的凡人——在历史上,这种例子并不多。 之所以说「不多」,而不是「没有」,就是因为有特例的存在。而这种特例,就是圣者。 神祇暂时放弃神位,离开神国,附体凡人降临物质界,这便是圣者。圣者是神又非神,因为其实他们虽有强大的力量,却暂时不在神位之上,也就是说保有第二种神力,却暂时不能运用第一种。十六年前的动荡年代,诸神集体以圣者形态降临物质界,四个月后返回——这短短四个月,便导致了超过十名的神祇死亡(有些以后又复活),其中很多都是被凡人所杀。神祗之所以如此脆弱,就因为他们当时都处于「非神」的圣者形态。 巴尔正是在动荡年代中被杀,他早早预见到这个命运,所以早就提前播种,弄出了数量惊人的子嗣。他将自己的神力分散其中,作为将来复活,重返神位的基础。也就是说,梅菲斯和莎珞克这种巴尔子嗣所获得的神力,其实是「神身之力」,和选民所获得地「神位之力」,并不是一回事。 「所以并不是需要全部的巴尔之子都互相残杀殆尽,聚齐完全的神力,巴尔才能复活,」梅菲斯低声说,「只要聚集到一定的程度,像我这样,就已经足够。以此为力量基础,就有能力重获神位,再度成神,而不是说直接就变成了神。」 选民获得的神力,本质上是一种「权力」,可以理解为神祇暂时把权力下放一点点给自己看中的凡人。权力是依托于位置的,只要神位不被摧毁,就算是神祇死亡或者换了新人,选民也会一直拥有神力——但却是可以被随时收回的。神子所继承的神力,本质上是一种「能力」,有点类似于基因优秀的父母生出了非常强壮的子女,你可以把子女杀了,却没办法把这种「强壮」给剥夺了。除非是通过彼此残杀,相互吸引的方式,否则这种神力无法转移。 格拉兹特是深渊三大领主之一,力量相当于高等神的存在,因为恶魔本质所限,他不可能控制依附于神位的「权力」,却能够控制神子体内的「能力」。这也就是莎珞克所说,神力和神力也是不同的。 「格拉兹特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所以我想他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莎珞克说,「当然这已经无从验证,他的计划被破坏了。」 当日在巨魔山脉,格拉兹特眼看莎珞克已经彻底战败,没有翻盘的机会,索性直接用邪炎将她烧死,两位巴尔之女的神力融合,眼看邪神就要复活,却被提尔当中阻拦,硬生生压制了下来。后来有意无意之下,又吸纳了黎明之石在体内,此时的梅菲斯,相当于有两大高等神在联手压制,哪怕融合全部的杀戮神力,巴尔也未必能复活。这也是梅菲斯虽然听说班恩借子嗣复活,却并不如何担忧的缘故。格拉兹特的打算自然也就功亏一篑,没有结果了。 「看来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呢。」梅菲斯轻笑。 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莎珞克再次开口。 「好了,」她说,「以前的事情,我也基本都记起来了,重逢叙旧也已经过了,那麽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 「自然,」梅菲斯说,「我们的情况,你想必已经很清楚。总之我们因为某些意外,到了这里,目前打算前往断域镇,但我们需要一个向导,你能帮上我们吗?」 魅魔点头,「当然,」她说,「我知道断域镇的方位,也可以带你们去——但我能获得甚麽?」 「你希望获得甚麽?」梅菲斯反问,「我们不妨先听听你的开价。」 「自由。」 「没问题,」梅菲斯说,「只要我们到了断域镇,立刻就会释放你,从此各不相干。」 「不,」莎珞克摇头,「不是这种自由,」她伸手指向琼恩,「我要求和这位巫师先生签订一份灵魂契约。」 深渊篇 第二十四节 放弃 琼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甚麽?」他不由自主地反问,「灵魂契约?」 「灵魂契约。」莎珞克重复。 琼恩确定自己耳朵没出问题,他低头看看梅菲斯,发现圣武士也是一脸惊讶。「你刚才说你要自由,」琼恩不解地问,「然后你又说要和我签订灵魂契约?」 「没错。」 「但这两者压根就是矛盾的吧。」 灵魂契约难道是能随便签的东西麽。 所谓灵魂契约,最初是源自九层地狱的大魔鬼们发明的一种魔法——甚至都已经超出魔法的范畴了——专门用于收取物质界的凡人灵魂所用。在一般人眼中,恶魔和魔鬼没甚麽区别,统称为邪魔,都住在下层界,但其实他们的差距就像天堂山和蜘蛛魔网一样遥远。恶魔是混乱无序的,居住在无尽深渊,魔鬼是严格遵守规则的,居住在九层地狱。他们都喜欢凡人的灵魂,但恶魔用的方法是引诱丶欺诈甚至直接杀人夺魂,而魔鬼却是通过契约。 凡人和魔鬼签订一份灵魂契约,只要成立,立刻有效。举个简单例子,契约中写「魔鬼向凡人提供一万枚金币,凡人死后灵魂便归魔鬼所有」,那麽只要魔鬼提供了这一万枚金币,凡人死后,灵魂自然就落到魔鬼手中,无需再通过其他方式,这是受契约本身保证的。 灵魂契约的强大之处在于,它借助的是这个多元宇宙中最本源的秩序力量。哪怕是最低阶最弱小的小魔鬼。只要他能拿出灵魂契约来,和凡人签订成功,那麽这份契约就是永远有效的,就算是诸神也不可能插手撤销。神祗可以把签约双方都杀了,让契约内容永远也无法得到实际履行,但这份契约本身依旧是有效的。 当然,这种最原始的灵魂契约也有它的限制之处,便在于双方当事人只可能是凡人和魔鬼。只有魔鬼才能拿出灵魂契约,也只有魔鬼的守序本质。才能保证契约的效力,换了以混乱着称地恶魔是压根就没用的。而且内容也限制得很严格,魔鬼提供各种服务,换取凡人的灵魂,不能偏离这个主题。 在漫长的岁月中,这种魔鬼的魔法技术流传到了物质界,经过一代代巫师的研究,又弄出了一些新的变种。比如最常用的魔宠契约。专供巫师召唤魔宠之用,从本质上说依旧是灵魂契约,当然琼恩懒得召唤魔宠,所以还没尝试过。而所有变种之中,最强大也最神秘地,便是真名契约。 真名契约发明出来的最初本意,是为巫师寻找得力可靠的邪魔助手。它突破了原始灵魂契约的很多限制,却也增加了新的条件。签约者的一方仍旧必须是凡人。但另一方却不再限定必须是魔鬼,完全可以是恶魔,甚至可以是天使——但同时却要求凡人必须是高阶巫师。也就是说必须拥有「真名」。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份以「真名」作为效力保障的契约。 所谓秩序,最根本的规则,首先是自由意志,其次是契约必守,其馀一切规则都在其下。而以效力而论。书面契约又远远强于口头契约。真名契约是书面契约,以双方的「真名」签署,代表了完全的自由意志。也因此拥有了绝对效力。任何写在契约中的内容,只要经过确认,对于签约双方而言那就是至高律法,不能违背。即便是再狡猾多智地凡人和再混乱叛逆的恶魔,也必须老老实实遵循。 最麻烦的关键在于,真名契约的内容是可以由双方自由商定,但有一条却是系统默认,无法更改,也不能通过其他条款废除或者规避的:生命绑定。 生命绑定的意思完全可以从字面理解,换句话说,只要真名契约签订,其中有一方死亡,那另一方也会跟着死亡,绝无意外,相当于是把两个人的命运绑在一起,一旦出事就同时完蛋。世界上的人,只有嫌命太短的,没有活得不耐烦的,这种变态的契约,自然没有几个人愿意签,虽然费了许多功夫发明出来,却被束之高阁,成了只具有「理论研究价值」的屠龙之技。 莎珞克现在提出要签灵魂契约,首先她是恶魔不是魔鬼,原始的那种灵魂契约不可能适用,她也拿不出来;魔宠契约更不可能,现有的魔法技术,还不足以把一个魅魔变成魔宠,否则巫师们只怕人手一个了;唯一可能的,就是真名契约。 但真名契约和「自由」,压根就是南辕北辙的吧。 「不矛盾,」莎珞克说,「我需要的自由,是离开这里,回到物质界去。」 「这地方似乎也没甚麽不好……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已经是恶魔了,这里正是最适合你的位面……」 「适合不适合,是我自己说了算的,」莎珞克冷冷瞥了他一眼,「我虽然换了副身体,但我的记忆,我的灵魂,完全还和凡人时一样,那麽我为甚麽要住在这种脏脏丶透着腐臭和血腥死气,无休止无理由地互相残杀的鬼地方——你是不是很想尝试?」 「不,谢了。」琼恩赶快推托,「但如果你只是想回到物质界,那完全不需要这麽大费周章,」他建议说,「只要你能帮助我们回到物质界,我便可以用魔法将你召唤过来,这并不难。」 确实不难,恶魔和深渊的联系紧密,但程度高低也是有区别的。力量越强的恶魔,和深渊的联系越密切,力量越弱的恶魔,联系则越薄弱。对于凡人巫师来说,这就意味着你召唤一只夸赛魔,和召唤一只炎魔,难度相差不可以道理计,前者是初出茅庐的巫师就能办到地。后者非第一流大巫师不可,往往还有生命危险。莎珞克现在是魅魔,比夸赛魔自然高级些,但也不算很强,何况她成为恶魔才不到一年,本质上还没有被完全同化,召唤起来难度很低。 只不过,召唤恶魔也是有一定条件的…… 「我怎麽能保证你回到物质界,就一定会履行诺言呢?」莎珞克反问。「莫非我们为此再签一份灵魂契约?」 废话,还签灵魂契约,那事情不又绕回来了麽。「你可以信任我们……」 「你要求一个恶魔信任你?」莎珞克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你觉得恶魔的辞典里会有『信任』这种概念?」 琼恩闭上嘴。 「而且你怎样才能召唤我?你必须要拿到我的真名吧,」莎珞克又说,「然后呢?你是个巫师,你有我的真名,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差遣我丶指使我丶命令我——你觉得我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处境?虽然我现在胸部是比以前更大了点。但智力似乎并没有下降呢。」 琼恩继续闭着嘴。 「最后一点,就算你遵守约定,就算你不用真名来要挟我,对我而言也没有甚麽意义。」 「为甚麽?」 「因为格拉兹特同样也有我的真名,你可以把我召唤到物质界,他也同样可以再把我召回深渊,」莎珞克说,「规则只会被更高的规则所改变。灵魂契约就是最高地规则。」 「你的口气真不像是个恶魔,」梅菲斯在旁边评价,「倒像是个魔鬼。」 魅魔嫣然笑了笑。「跟格拉兹特学的,」她说,「别忘了那家伙的外号。」 「我可以代替他和你签这份契约吗?」梅菲斯问。 「你没有真名,」莎珞克回答,「而且我也绝不希望和一位圣武士签灵魂契约。」 梅菲斯默然。莎珞克所说是事实。如果签订灵魂契约(她指的显然是真名契约),就意味着签约双方从此紧紧绑在一起,这是自由意志达成的合意。再也不能改变,也不可能被以后的契约所修正或废止。这种代价,并不是人人都愿意承受的,但此时此刻,也唯有琼恩能作为签约者。 真名契约被发明出来,原本地用意就是让巫师获得可靠的邪魔助手。如果琼恩和莎珞克签约成功,那麽只要琼恩在物质界,莎珞克自然就可以自由前往他身边,连通常的仪式血祭都不需要,也不再会被其他存在所召唤控制,因为真名契约本身就是最高规则,在它的领域之内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而且真名契约造就的是「助手」而不是「奴隶」,地位相对平等,拥有更多的自由,加上「生命绑定」的铁律限制,彼此之间也必须保持相应的尊重。 从莎珞克地角度来说,她已经变成了魅魔,但却依旧保有人类的记忆和灵魂,希望返回物质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换了琼恩,他也不肯在这鬼地方多呆半秒。何况在深渊无数恶魔之中,魅魔不过是地位很低地一种,实力弱小,处处受到欺压,但到了物质界,那情况便又完全不同。为了这些好处,一份灵魂契约压根不算甚麽,虽然作为「助手」,会因此受到琼恩的一定制约,但总比受格拉兹特控制好得多。 问题是这对琼恩来说,却没多少好处。诚然,多一个漂亮的魅魔助手在身边,是令人愉快的事情,而且也确实能帮上不少忙,但万一她出事了,自己跟着完蛋,这可就糟糕得很,简直像是把性命放在别人手里,太缺乏安全感了。 「这是唯一我能接受的方法,」魅魔说,「我必须保证我不会被欺骗,不会被伤害,不会被过河拆桥,不会徒劳一场。我必须能确定这一点,而不是要空洞地承诺。」 「我是个凡人,」琼恩试图打消对方的念头,「寿命不过百岁,匆匆便过。倘若真签了灵魂契约,一旦我死去,你也会死去,连复活都不可能。」 「无所谓,反正我本来也是凡人,也不过能活百岁罢了,」莎珞克回答,「事实上,我已经死过,现在的生命不过是额外得来的。何况作为巫师,你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命——我知道你能办得到。我认识很多巫师,但没有哪一个能像你这样天赋优秀的。」 「你们可以慢慢考虑,但我要提醒的是,时间已经不多了,」莎珞克说,她扬起下巴,指了指梅菲斯,「她在这里停留时间越久,就会越虚弱。如果再拖延下去,就算以后回到物质界,她所受到的伤害也不能完全恢复了。当然,如果赶快到断域镇,那麽情况会好转一些。」 「在断域镇她就不会被位面规则压制?」 「相对会好一些,那地方毕竟是万渊平原中最有『秩序』的所在。」 琼恩低头看了看梅菲斯,见她脸色已经越加苍白,「好。」他说,「签灵魂契约。」 「琼恩……」 「一份契约罢了,我以前签得多了,」琼恩笑着对梅菲斯说,「别担心。」 灵魂契约的程序非常简单,随便取一张纸来,哪怕是已经写过字的废纸背面都没问题,写上条款。字迹不工整都无所谓,它真正的关键,只在于双方最后签署的「真名」。 琼恩从怀里取出一张空白地羊皮纸来。又掏出羽笔墨水,这些都是巫师抄录卷轴的必备工具,虽然他不常用,也是随身携带的。他刷刷几笔,将灵魂契约的一些固定条款先写上——其实不写也没关系。契约默认的,只是出于稳妥起见罢了。「你还有甚麽补充建议吗?」他问莎珞克。 「我不是魔鬼,这种咬文嚼字推敲条款的事情我可不擅长。」魅魔娇笑着,「反正我带领你们去断域镇就是——但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这个『你们』,仅仅是指你和你的小情人,不包括那边三个。」 「为甚麽?」琼恩一怔,隐隐有些恼火,「这是甚麽意思?」 「没甚麽意思,你们是我认识的人,所以我愿意帮忙,何况要论起来,这位圣武士小姐还是我的姐妹,至于你麽,我记得我们在烛堡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很美妙……」 「好了,」琼恩打断她的话,「她们三人是我的朋友,甚至是被我连累才来到这里。我不可能丢下她们不管,这办不到。」 「这和我无关,」魅魔的嘴角优美地翘起,「她们又不是我朋友,而且她们刚刚杀了我的四个同伴。」 琼恩皱着眉头,恶魔也会有甚麽「同伴」的概念?别开玩笑了。但莎珞克这麽说,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你到底想怎麽样?」他问,「直说吧。」 「如果要带上她们三个,那麽显然我应该要求更多的回报,以便平复我丧失同伴地忧伤,安慰我受惊的心灵,以及作为增加工作量的酬劳——这是很合理地要求吧。」 合理个头,琼恩心想,但压抑着恼怒,「请说吧。」 「别担心,别紧张,」魅魔不紧不慢地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毫无半点难度:我要成为你的情人。」 琼恩愕然,怎麽都没想到她提出的是这种要求,「甚麽?」 「我相信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我要成为你的情人,当然也因此拥有一切情人应有的权利和待遇——我们都知道是哪些,」她眨了眨眼睛,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双眸中水气汪汪,含情脉脉,「我相信很多人对此都求之不得吧,毕竟魅魔可是世界上最完美地情人呢,而且因为契约的限制,我还不会伤害你。」 琼恩摇头,抱紧怀中的少女,「不可能,」他说,「我不会放弃艾弥薇。」 「不,不,你误会了,」魅魔连连摇头,「恰恰相反,当然也是我的表述不够清楚。我的要求仅仅是你的情人之一,而并不是唯一的情人。事实上,如果你放弃了圣武士小姐,那麽我反而会很遗憾的。」 「这又是为甚麽?」 「因为我知道她不喜欢和人分享,」莎珞克微笑,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她意志坚定,执着本心,不惧怕死亡,不惧怕伤害,不抱希望,不求回报,几乎是无懈可击,幸好她还是有弱点的。她已经渐渐爱上你,她不会接受和人分享——但是她现在必须接受,那麽我想这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 如果是别人,梅菲斯还可以像她半开玩笑威胁的那样,直接一剑杀了。但有灵魂契约在,莎珞克死,琼恩也就死,这种作法就完全行不通。 「别那麽严肃,我知道你其实很乐见其成,」魅魔格格笑着,「没有哪个男性会拒绝这种提议,所以决定权现在转移到梅菲斯小姐手中。那麽,给我们一个答案吧,是放弃你的三位同伴,还是放弃你的情人的一部分,圣武士?」 深渊篇 第二十五节 道理 「签吧。」梅菲斯轻声说。 琼恩有些犹豫地看着她,梅菲斯微微笑了笑,「她说得对,我们没时间多做拖延了,也没有别的选择。」 既然没有选择,那也就不必犹豫。 琼恩取过羽笔,按照刚才所说将条款写在纸上,他没有试着去玩甚麽文字游戏,或者设置漏洞,因为这些根本无用。这是真名契约,它记载的是此时双方的自由意志达成的真正合意,多元宇宙中最本源的秩序力量便是它的监督者和见证人。如果双方地表达有误,其实并没有达成真正的合意,那麽「真名」自然也就签不下去。 他写完之后,递给莎珞克,魅魔接过随意地扫了一眼,取过羽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真名。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能看见她的真名,琼恩也看不见。她接着将纸笔都还给琼恩,「该你了。」 琼恩也写下真名,红光从笔尖一闪而逝,没入纸中。随即这张羊皮纸自动飘了起来,在空中化作一团银光闪闪的粉末,就此泯灭不见。与此同时,琼恩陡然间感觉一股陌生的丶略带刺痛的冰冷流遍全身,缓缓消失,他知道这意味着灵魂契约已经正式成立了。 「走吧,」莎珞克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来,「现在我带你们去断域镇。」 琼恩把葵露等人叫过来,没提灵魂契约的事情,只说双方达成了协议,莎珞克带路去断域镇。以此换取自己的生命和自由。葵露也没甚麽意见,反正一个魅魔地生死,她也不放在心上。 「对了,」莎珞克突然想起甚麽,站定脚步,「你们得先把它杀了。」 琼恩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发现是那只仅存的小夸赛魔,已经被伊莉雅折磨得不成魔形了,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奄奄一息,话都说不出来了。「为甚麽?」琼恩奇怪。 「因为人数超标了。」 「唔?」 「格拉兹特喜欢六这个数字,」莎珞克解释,「所以他派遣的商队,从来都是以六为基本单位的,六个恶魔,或者十二个,或者十八个。以此类推。现在如果加上它,那麽就有七个人了,这是违反规则的。」 琼恩一行人原本五个,加上莎珞克这个向导正好满六个,夸赛魔就多馀了。 「扔下它不管就是。」 「你想它回去报信?」莎珞克反问,「夸赛魔虽然没甚麽本事,隐形逃跑,找路回家。那是第一流的。」 琼恩耸耸肩,朝伊莉雅做了个手势,小萝莉点点头。反手一甩,蜘蛛匕首掷出,正中夸赛魔的额头。「唔唔,」她很得意地挥了挥拳头,「准头不错吧。」 「杀人不用那麽高兴。」琼恩皱皱眉头。 「既然反正是要杀。为甚麽不当作很愉快的事情来做?」伊莉雅反问,「我们女孩子要时刻保持良好心情呀,否则会老得快。再说它又不是人。它是恶魔。」 琼恩懒得和她多扯,「现在人数正好,」他对莎珞克说,「可以走了吧。」 「可以了,」魅魔说,「来,哪位帮忙把旗子插上,路上还得靠它避免袭击呢。」 阿忒妮跳上车,将格拉兹特那面畸形六指手掌旗插回远处,莎珞克捡回自己的长鞭,啪地虚抽了一记,给三只驮兽下了命令。她依旧坐在第一辆车上,琼恩抱着梅菲斯坐在旁边,其他人也都上了后面的车子,一行人上路出发。 一路上,莎珞克笑语晏晏,一边随时向驮兽发号施令,一边和琼恩与梅菲斯随口谈论深渊中的事情,也询问一些物质界的状况,问他们自从巨魔山脉之后又经历了甚麽,怎麽会落到这里来了。琼恩将大致经历简要地描述了一遍,虽然不到一年,发生的事情却也实在够多,从巨魔山脉出来,遇到奥沃,去塞尔,再到阿格拉隆,最后回了阴魂城,还没过两月,又去了幽暗地域,最后招惹上罗丝,被弄到这地方来了。 正说着,他突然发现了件事情,这些驮兽的行进方向似乎是不确定的,忽而往左,忽而往右,偏来移去,有一次甚至直接转了个九十度的弯。这里是大平原,虽然有些山峰有些深坑,但也不构成障碍,这种走路方式是怎麽回事。 「你到底知不知道断域镇的具体方位?」琼恩忍不住问。 「放心,我们签了契约的,」莎珞克回答,「再说如果我不知道方位,这批货物怎麽送到。」 「那你怎麽让它们变来变去……等等,你刚才说甚麽?这批货物送到断域镇?」 「是啊,」莎珞克点头,「格拉兹特的这批货物,就是要送到断域镇,给红色寿衣的呀。因为红色寿衣是魅魔,对同类比较友善,所以就指派了我来押送——难道我没告诉你吗。」 「没有!」 「哦,那就是我忘了,真抱歉。」 琼恩闭着嘴,感觉自己像是被耍弄了似的。既然莎珞克原本就是要去断域镇,那大家还费甚麽劲,压根就不用打来杀去,直接远远跟在后面就好了,料想她也不敢如何。原本可以轻易搞定的事情,花了这麽多时间,费了这麽多力气,最后还签了一份灵魂契约,让自己的小命多了一重风险——这真是何苦。 「别生气,亲爱的,」莎珞克笑吟吟地把柔软的身体贴过来,「至少你得到我了。」 琼恩哼了一声,他喜欢美女,但问题是他不喜欢被美女捉弄,非常不喜欢。 「而且这件事情也完全不能怪我呀,」莎珞克说,「我们不过是好端端地在走路,结果飞来横祸,险些性命不保,连解释地时间都不给——这难道不是你们做错了吗?如果是在物质界,你们迷路了,想找个向导,眼看有几个人走过来,难道你们的正确反应不应该是上前询问,反而是拦路截杀吗?」 「废话,如果遇到人我们当然问路,可你们是恶魔啊。」 「看,这充分说明了种族歧视的害处,」莎珞克双手一拍,「所以时刻保持一颗平等丶博爱而且友善地心是多麽有必要啊。」 琼恩把嘴闭得更紧,一言不发。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不得不承认魅魔所言是有些道理,迷路了需要向导,遇到人合理的作法是去问路而非直接就砍。问题在于这里是深渊啊,面对的是一群恶魔啊,哪个凡人遇到了恶魔第一反应不是拔剑上去砍?还谈甚麽平等博爱而且友善的心?就算欧凯那种家伙,现在和琼恩关系勉强算得融洽,那也是他一开始没有泄露恶魔身份,而是以凡人的面目出现,多次交往之后才透了底。如果他当时在巨魔山脉时就以恶魔本相出来,琼恩只会一发石弹直接砸过去。 所以说,在这件事情上似乎谁都没做错,莎珞克等人好好走路,没有主动招惹谁,自然不能说错;琼恩等人的作法也完全在情理之中,换了谁都会如此。但结果却弄成了这副样子,实在是令人很无语。 「既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那麽执着于它又有甚麽意思呢,」莎珞克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坦然地承认丶接受,然后寻求未来。」 这句话似乎很耳熟啊。 琼恩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他和莎珞克签下这份灵魂契约,最大的威胁只怕并不是哪一天魅魔突然挂掉,导致他跟着完蛋。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担忧以后的精神安全更符合实际一些。很显然,以言辞锋利而论,莎珞克和梅菲斯都远在琼恩之上,以后她们虽然不太可能直接动手,但唇枪舌战起来,琼恩夹在中间就很是糟糕了。 由此可见,有一副好口才是多麽的重要啊。可惜琼恩虽然上辈子是学法律的,辩论能力也不差,但只限于法庭上,平时其实不太爱说话。现在都过去十六年,更早早忘光了。 无所谓了,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先赶快到了断域镇再说。 幸好接下来还算顺利,莎珞克虽然指令驮兽不断变幻方向,其实是有道理的,深渊是一个混乱的位面,整个世界都在不断地变化之中,断域镇的位置自然也是不断飘移的。莎珞克有备而来,所以能随时感应到准确方位,改变方向。 大约又走了十多个小时,在高温丶饥渴和位面规则的多重压力之下,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连一向活泼的伊莉雅都彷佛没了力气,只有莎珞克依旧精神奕奕,最终,他们抵达了断域镇。 深渊篇 第二十六节 陷阱 域镇其实更像是一座军事要塞,高耸厚重的城墙圈成着几十座彷佛碎石垒砌而成的高塔,全副武装的恶魔在上面巡逻走动。城门卫兵是两只狂战魔,莎珞克向它们展示了格拉兹特的旗帜,然后毫无留难的便进了镇子。 和断域镇外的荒芜平原截然相反的是,镇中热闹非凡,街道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恶魔,各种各样的都有,奇形怪状,狰狞可怖,但气氛却似乎很好很和谐,彼此间都保持着相当限度的克制和礼让,看到琼恩等人进来,虽然都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半个上来攻击或者挑衅,不过是远远看看或者乾脆不屑一顾。城门大道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商铺,整整齐齐,顾客众多,琼恩路过时随意瞥了一眼,发现卖的全都是他叫不出名字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和莎珞克押运的这几车货物倒应该是同类。 「先去老头骨,」莎珞克说,「那里是断域镇中最大的旅店。」 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这里和我想像中的恶魔城镇完全不同,」琼恩说,「倒和人类世界差不多。」 「我说了,断域镇是整个万渊平原相对最有『秩序』的所在,」莎珞克回答,一边指挥着驮兽改变方向,「你看看你的小情人就知道。」 琼恩不看也知道,自从进入断域镇之后,梅菲斯的情况确实大有好转,她原本已经虚弱到了极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闭着眼睛处于晕晕沉沉半醒半睡地状态,彷佛下一瞬间就再也不会醒来。然而刚刚通过城门,梅菲斯就彷佛精神一振,苍白的脸蛋开始泛起微微红晕,嘴唇也有了些血色,虽然还是不能说话,但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了。很明显,自从进入深渊以来就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着她的位面规则。影响力削弱了。 「不过说实话,她很了不起,居然能坚持将近一天。我曾经见过一名圣武士,掉到深渊来,不到八个小时就彻底崩溃了。」 「崩溃?」琼恩问。 「就是发疯了,然后被恶魔撕成了碎片,」莎珞克说,「你肯定感觉不到。对于他们圣武士来说,整个位面的力量都压制在身上和灵魂上,就像是把你丢进熔炉煅烧同时又拿铁锤敲打,然后再用铁板挤压,没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 「你好像很熟悉。」 「自然,」莎珞克嘴角露出微微冷笑,「你知道格拉兹特怎麽惩罚触怒他的恶魔吗?他会打开位面通道,把你丢到天堂山的某个角落去。过六个小时再自动召回深渊,前提是你还没死的话。绝大多数情况下,召回的都只是尸体。我是那极少数幸运者之一。」 「这麽说你也很了不起。」 「只不过因为我这个恶魔还不够彻底罢了。」 琼恩没有接话,用袖子替梅菲斯将额头的汗珠拭去,「感觉好点没有?」他问。 梅菲斯露出一个勉强地笑容,「我没事了,」她轻声说。「别担心。」 她依旧还是很虚弱,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但莎珞克还是清楚听见了。「放心,她没事了,只要在进镇之前不断气,现在就肯定死不了,」魅魔说,「你们很幸运,遇到的是我,否则就算能找到其他恶魔带路,也绝没有这麽快。深渊中每个地点都是在随时偏移的,格拉兹特的这面旗帜能自动定位断域镇的位置,其他恶魔最多知道大概的方向,等它们找到地方,你的小情人也早就死了。」 「多谢。」琼恩说。 「用不着,交易而已,」莎珞克说,又看了看梅菲斯,语气中便隐隐有了几分嫉妒的味道,「看不出你还真喜欢她,为了她连灵魂契约都愿意签。」 「每个人都有些不能舍弃地东西,」琼恩回答,「对于我而言,她就是。」 「就没有一点犹豫?」魅魔问,「别忘了,灵魂契约可是生命绑定的,极少有人愿意承受这个代价。」 「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那麽犹豫不过是浪费时间,而我恰好拖不起时间,」琼恩淡淡说,「至于灵魂契约,签了又不等于就会死,你总不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吧。」 「那当然,我难得再活一次,可不想随便就死了,」魅魔格格笑着,指了指前方,「老头骨到了。」 老头骨是一座外表看起来破烂不堪,走进去却发现富丽堂皇的旅店。莎珞克似乎常来此地,驾轻就熟地跳下车,召来一只怯魔侍者,付给它两颗宝石,先开了三个房间,让葵露丶阿忒妮和伊莉雅先住进去休息。「我要去见红色寿衣,」魅魔说,「把这批货物交接了,你要陪我去吗?」 琼恩本想说你自己去好了,我先陪梅菲斯休息,转念想起欧凯曾经提过,这位「红色寿衣」是断域镇的创建者,建议可以直接找她帮忙,说「她相对比较容易打交道」。看这断域镇虽然里面往来的都是恶魔,但却也算是井然有序,可见确实不凡,有这个机会,倒是应该见上一见。 梅菲斯虽然有所好转,但还不能自己行走,琼恩总也不能抱着她去见红色寿衣,但留下却又有些不放心,毕竟满眼都是恶魔,而葵露等人因为已经将近一天水米未进,又在高温烈日下赶路战斗,再加上位面规则的压制,早就疲惫不堪,也不可能保护梅菲斯。正自踌躇,莎珞克看出了他的心思,抬手召过怯魔侍者来,「为这位小姐单独开一间贵宾房,」她说,同时亮出了一枚格拉兹特的六指徽章,「我不希望她发生任何意外,任何。否则我就会归咎到你们头上,明白吗?」 怯魔躬身,转过脸叫来两只夸赛魔,命令它们把梅菲斯抬到贵宾房去。「没问题吗?」琼恩有些犹豫地问,「它们可靠?」 「永远不要指望恶魔会可靠,但它们决不敢冒犯格拉兹特,这就足够了,」魅魔说,「断域镇是红色寿衣所一手执掌。而格拉兹特就是她唯一的合作伙伴,这也是我为甚麽会来这里的缘故。乌黯君主的邪徽,在此地效力仅次于红色寿衣本人的命令。」 琼恩看着莎珞克,然后确定对方所说的是真话,这也是真名契约的作用之一。前面已然几次提到,这种契约之所以被发明出来,最初地本意就是为了让巫师能获得「可靠」的邪魔助手,虽然因为后来发现了「生命绑定」的潜在默认规则。导致它被束之高阁,无人动用,但不等于说它原本地作用就不存在了。巫师对于「助手」,依旧拥有一定程度地优势,而能够直接感应 灵魂,判断语言的真假,原本就是「可靠」一词的题义,只是这种能力也有次数限制。不能无限制使用罢了。 他将梅菲斯小心地交给夸赛魔,看着它们走进房间,「现在去见红色寿衣吧。」他对莎珞克说。 魅魔指挥着驮兽再次上路。从熙熙攘攘的恶魔群中经过。「为甚麽这些恶魔都集中在断域镇里,」琼恩突然开口问,「到底发生了甚麽事情?」 「血战。」莎珞克简短的回答。 「血战又要开始了?」 「事实上,它从没停止过,」莎珞克说。「记住一点,这里没有和平,只有战争的间隙。」 琼恩默然点头。明白为甚麽自己等人在遇到莎珞克之前,一路上除了弗洛魔,半个其他恶魔也没撞上的缘故。「格拉兹特派你来送的这批东西是做甚麽用的?」 「军火,恶魔专用的军火,格拉兹特最新研制出来的东西,你知道他一向喜欢折腾新发明。」 「很重要?」 「算是吧。」 「红色寿衣在这其中的角色呢?」 「断域镇原本就是血战的徵召营,换句话说,她就是负责召集炮灰们的,」莎珞克回答,「否则你认为她如何能在这血战的前线安稳立足至今?当然,她背后有人支持,但那远远不够。」 「你和她关系如何。」 魅魔微笑起来,「见过几次面,算是有点交情吧,」她说,「毕竟每次都是我来和她交涉。」 琼恩也笑了起来,「看起来你在格拉兹特眼中的位置很不低呢。」 莎珞克怔了怔,「你说甚麽?」 「没甚麽,我只是在想,既然血战即将开始……好吧,按照你们的说法是停战期马上要过去了,格拉兹特特地运送这样一批军火来到前线,理当是很重要的东西。这种任务很重要,如果我是格拉兹特,那麽决不会随意指派一人负责运送,必定是我相对熟悉并且信任的手下。」 「这个麽,或许吧。」 「但我记得你对葵露说,你不过是格拉兹特手下成千上万魅魔中的一个,他都未必记得你的名字。」 「好吧,那是我骗她的,一种谈判技巧而已。」 琼恩点点头,「我能理解,但现在你没办法欺骗我了,」他说,「是格拉兹特派你来找我的?」 「我是不能欺骗你,但我可以选择不回答,」魅魔脸上笑意不减,「所以我的回答是:无可奉告。」 「你为甚麽会这麽觉得呢?」她反问,「因为我的出现太巧合?」 「有这个原因。」 「可是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会存在巧合的呀,」莎珞克说,「而且这里是深渊,这里原本就是无序之地,混乱之所,巧合和偶遇才是常态。」 「但你对真名契约太熟悉了,」琼恩说,「这是我们巫师才会去学习的知识,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你以前是个杀手,现在是个恶魔,而且才不到一年,无论哪一种身份,你都没道理对它这麽了解。」 「或许我曾经见人用过?」 琼恩笑了起来,「你在说谎。你我都很清楚,这种契约刚发明出来就被束之高阁。根本就不会有人用,只怕自从它发明以来,我们是第一对签约者。」 「是这样吗?」 「恶魔或许都是混乱无序,随心妄为的,但我知道格拉兹特不是,」琼恩说,「别忘了,我可是曾经和他正面打过交道地,我知道他的外号。最像魔鬼的恶魔。我不相信他缺乏计划,不相信他没有预谋,更不相信他手下一位魅魔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自己送上门来,她还出乎意料地对真名契约非常熟悉,而这一切仅仅是巧合——或许确实是巧合,但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魅魔吐出舌尖,舔了舔鲜红的嘴唇,「既然如此。你为甚麽还愿意和我签约呢?」她问,「如果你认为这是格拉兹特的陷阱的话。」 琼恩笑了起来,「我似乎没有选择吧。」 「是吗?」 「我们已经走了五六个小时,没有遇上任何可以交流的恶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甚麽事情,但我也不敢奢望继续寻找下去,就一定会有结果,」琼恩慢慢说。「我们是凡人,不是恶魔,无论是环境还是位面规则。都在持续地伤害压制着我们。葵露是牧师,但她的神祗正在沉眠,不能赐予神术,她唯一能够倚靠的是神力,但那并不是能无限动用的。我看得出来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否则对付一只巴布魔何须那样费劲。阿忒妮是神箭手,然而她的箭矢数量还剩不到三分之一。我的法术也是有限的,最多能支持两到三次战斗,艾弥薇的情况在不断恶化,伊莉雅并不可靠,而且我们没有携带任何食物和水。」 「听起来真糟糕。」魅魔点头。 「是很糟糕,」琼恩承认,「如果你们不出现,我想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天上的弗洛魔成群结队,虎视眈眈,它们只是在等待,等待我们疲倦,自己倒下去,这并不需要太长时间。」 「所以呢?」 「所以我别无选择,」琼恩说,「你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如果不是陷阱,那麽我必须抓住;如果是陷阱,那麽我更要抓住。」 魅魔皱起眉头,「后面这点我不是很明白。」 「如果是陷阱,那麽显然站在你背后的是格拉兹特,」琼恩轻轻扭动着手指,发出清脆的声音,「这里是深渊,他是深渊三大恶魔君主之一。既然他安排了陷阱,希望我走进去,那麽如果我走进去,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当然将来或许会有很多麻烦。但倘若我不走进去,那麽结果似乎很明显,」他微笑着,「我不相信格拉兹特不敢杀几个不识抬举的凡人。」 「他当然敢,」莎珞克叹气,「他是可以匹敌高等神的存在。」 「那麽我还能说甚麽呢,」琼恩说,「这样破绽百出的陷阱,我看不出来才是有问题;反过来说,这样破绽百出的陷阱他都敢拿出来,摆明了不怕我不奉陪。他总还算客气,派了你而不是派个狂战魔巴布魔来跟我签约,这样如果我都还不上道,那就别在世上混了。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谚语:如果有人向你敬酒,那麽请喝下,不要弄得被罚酒,最后自取其辱。」 莎珞克轻轻摇头,看着他,「可是你对此似乎并不恼怒。」 「我极少会恼怒,」琼恩说,「这是我稍稍可以自傲的一项品德。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懒得做,没有用的话我懒得说,没有必要存在的情绪我也懒得有——对于我而言并不是第一次,早就习惯了。」 「如果这麽说的话,你现在对我说这些话,又有甚麽意义呢?」 「有意义,我不介意走进陷阱,如果别无选择;我也不介意屈服于人,如果力量不如。但我不希望被人当作傻瓜,」琼恩盯着魅魔,「我只是想说:首先,我很清楚这是个陷阱;其次,我也很清楚另外一件事情。」 「甚麽?」 「你讨厌格拉兹特。」 魅魔可爱地皱皱鼻子,「这并不是甚麽秘密,」她说,「我当然讨厌他,难道会有人喜欢一个欺骗你,杀了你,最后还整天在你头上呼来喝去指手画脚的家伙吗?每个恶魔都讨厌它地上级,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没有例外。」 「那就好极了,」琼恩说,「我不需要问你格拉兹特有甚麽计划,因为我知道你也不清楚。他很可能只不过是对你下了一个指令,让你前来万渊平原,和遇上的凡人巫师签一份灵魂契约,对吧。」 「大致是这样没错,」莎珞克承认,「我事先并不知道是你们。」 「很正常。而且你难道自己没有发觉吗,你的记忆恢复得太快,」琼恩说,「艾弥薇和葵露都说,凡人变成恶魔,记忆会逐渐泯灭——是泯灭,不是暂时遗忘,我相信她们不至于都弄错了。你不记得我。那很正常,我能理解;你能记得艾弥薇,那也很正常,我能理解——但你认出艾弥薇之后,立刻所有的记忆就都恢复了,这个我可就不能理解了……这给我的感觉,并不是你的记忆在逐渐泯灭,而是被人封存起来。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就砰地一下,重新开放而已。」 莎珞克咬着嘴唇。「格拉兹特。」 「显然是他,」琼恩说,「现在言归正传,格拉兹特到底想做甚麽,我们不知道。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们的真名契约是有效的。」 「是啊,那又怎麽了?」 「那意思就是说,如果我死了。你就一定会死,这次是真正的死亡;如果格拉兹特打算用你来制约我的话,显然他最直接有效的威胁手段就是杀死你——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对格拉兹特有用,值得他花费力气来布置陷阱,引诱我上钩,他不会轻易地毁灭我。而你的价值,不过是一个道具,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一个附带品。」 莎珞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果你是想贬低我,那麽现在你达到目地了。」 「不,不,别误会,」琼恩说,「我另外一项品德就是,从来不会在没有必要的时候贬低女士。你看,不管格拉兹特想做甚麽,你都是处境最危险的,最容易被连累,最容易被利用,也最容易被作为威胁手段。我还可以通过顺从他而活命,你的性命则完全依赖于我和他的心情——这样说没错吧。」 「那又怎麽样?」 「这还不清楚吗?现在我们的阵营是一致的,」琼恩摊开手,「而且有一点你没说错,对于你我而言,真名契约就是至高规则,它抹消了格拉兹特对你的真名召唤能力。也就是说,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当然我也想活下去,那麽只要离开深渊,离开这里,返回到物质界,那麽格拉兹特又能把我们怎麽样呢?他难道能来物质界追杀我们?如果他这麽做,我想那些神明一定会很高兴。」 莎珞克沉吟着,「事情不会像你想像得那麽简单,」她说,「格拉兹特不会这麽容易对付。」 「我知道,但我说的是大局,」琼恩解释,「真名契约的签订,固然是约束,同时也未必不是优势。因为我们的性命现在都是联接在一起地,还有甚麽盟约比这更可靠?还有甚麽合作比这更亲密?还有甚麽利益能够让我们反目成仇?没有,也不可能有。所以从此之后,我们就是最忠诚的盟友。」 「盟友?」莎珞克嗤嗤冷笑,「真名契约终究就是真名契约,它是你们巫师为了奴役邪魔而发明出来的,这个本质永远不会改变。就算有生命绑定的默认规则在,我也不可能和你是平等的盟友。」 「不是奴役,只是助手,」琼恩纠正,「总之现在我们是一体地,一死俱死,一生俱生。」 莎珞克看着琼恩,她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巫师,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甚麽时候明白这些的?签约之前?」 「有些直接就猜到了,有些细节是事后才理清楚的,」琼恩坦白承认,「我的反应还没有那麽快,而且我没有时间考虑。」 「你让我失望了,巫师。」 「是麽?」 「我原本以为,你真的是因为梅菲斯才愿意签订那份灵魂契约,我以为你真的愿意为了爱人付出一切。」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是!」魅魔用力摇头,「你为的其实是你自己,就像你刚才说的,不签契约,你会死;签了契约,你还有机会——你所盘算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既为自己,也为艾弥薇,」琼恩冷静地回答,「这两者并不冲突。」 「但已经不纯粹了。」 「这似乎不是你有资格评价的,小姐,」琼恩说,「而且你想说甚麽呢?指责我不够忠诚于爱人?想和我讨论甚麽是爱情?这是一位魅魔应该说的话吗?」 莎珞克瞪着他,一抹怒色从脸上掠过,瞬间消逝,「你说得对,」她笑意盈盈地点头,「魅魔有甚麽资格谈论爱情呢,然而最后有一件事我想请教。」 「甚麽?」 「既然你都明白,为甚麽最后还要让她来选择呢。当然,是我要她选择,但你完全可以阻止,」莎珞克盯着他,「你知道这份契约是非签不可,那麽为甚麽又要她来做最后的决定,让她为此痛苦?」 「你弄错了一件事,」琼恩回答,「艾弥薇是我的情人,真正的情人,和通过契约确立的某人不同。我了解她,因为我们在本质上是一类——在做决定的时候,我们从来不会痛苦。」 「不会痛苦麽?」魅魔轻声笑着,「别装了,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麽简单呢;有些道理,纵然心中明白,终究也是会不高兴呢……」 「我们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琼恩打断,「该去见红色寿衣了。」 深渊篇 第二十七节 印章 色寿衣是一位魅魔,准确地说,是一位魅魔术士。 魅魔不擅战斗,但在深渊这种既混乱又危险的地方,单靠美色是不足以自保的,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所以提升实力非常有必要。相对于近战肉搏,魔法自然更容易被青睐,很多魅魔都会试图学习魔法,成为巫师。有极少数天赋卓绝者,天然就能感应魔网,掌握魔法,这种又被称为术士,作为巫师中的特例,凡人也是这种区分。 「其实以红色寿衣的能力,早就足以进化到更高的位阶之上,比如六臂蛇魔……甚至巴洛炎魔也未必不能,」莎珞克说,「但她酷爱自己的魅魔形态,所以放弃了进化。尽管如此,她仍旧是深渊中最有力量的人物之一,同时来历也最神秘。」 红色寿衣的身份来历无人知晓,有传言她是深渊中两位着名大恶魔的女儿,但没有得到确认。在大约四千多年前,她出现在深渊第一层,建立起断域镇,渐渐发展成了万渊平原中最有名的所在,同时也成了炮灰的徵召营。一旦血战开始——或者按照恶魔们的说法,是停战期过了——断域镇中就会聚满来自深渊各处的恶魔们,集中安置丶训练丶分发武器盔甲,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那些恶魔住在哪里?」琼恩问,「我看这断域镇似乎面积并不大。」 「自然有的方,但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更不想进去。」 「这些恶魔们听命于红色寿衣?」 「不。当然不,红色寿衣只负责掌管断域镇,维护秩序,徵召士兵,她不负责上阵作战。」 真正的军事指挥官,大多是由三大恶魔领主自由委派地,并不固定。便如这一次,是由奥喀斯挑起,所以此次投入血战的恶魔军队。除了四方徵集来的炮灰之外,真正的核心精锐是全都是奥喀斯的部下。当然,奥喀斯自己不会亲自前来,他派遣了手下一位将军来负责战局。 「可是奥喀斯和格拉兹特不是死敌麽?」琼恩奇怪,「既然这次是奥喀斯的军队,格拉兹特还让你来送军火?他不会在里面做甚麽手脚吧。」 「那简直是一定的,」莎珞克说,「不过这和我们有甚麽关系。」 「也是。」 「她就住在那里。」莎珞克带着琼恩穿过两条街道,进入一个广场,前方是四座高塔组成的菱形,围着一个半球形建筑,那里就是红色寿衣的宫邸,「我想你们打交道一定很愉快——你简直就是个标准的魔鬼。」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这个评价非常正确,」琼恩回答。「我确实曾经从事过一段时间非常近似魔鬼的工作。」 「所以你们一定有共同语言,红色寿衣就很近似魔鬼。」 「我猜到了,能和格拉兹特做交易伙伴的。能把一群恶魔管制得这样秩序井然,说她其实是九层地狱之主我都会相信。」 「那倒不至于,」莎珞克笑了起来,「不过有传闻说,她确实暗中和很多魔鬼来往甚密。比如地狱第一层的领主拜尔。」 「唔,然而从位置来看,他们应该是敌人才对吧。」 所谓血战。就是无尽深渊的恶魔和九层地狱的魔鬼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断断续续已经打了千万年还没分出胜负。它不止起源于何时,更不知终结于何时,彷佛永远存在一般,但却公认是多元宇宙间最惨烈最血腥的战争,一旦卷入其中,任你有天大地本事也只能听天由命,只能祈祷幸运女神眷顾。深渊的第一层万渊平原,和地狱的第一层阿弗纳斯(Avernus),以及联结深渊和地狱这两个位面的「血之裂隙」,就成了血战的主战场。红色寿衣既然负责着断域镇这个「恶魔徵召营」,拜尔却是地狱第一层领主,怎麽说也是对立的。 「谁知道呢,」莎珞克说,「只是大家都这麽说罢了——当然,悄悄说,别让她听见。」 「她很有权威?」琼恩问,「感觉上像是这万渊平原的主宰。」 「那倒谈不上,万渊平原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主宰,但毫无疑问她是最有权威的人物之一。」 「那麽我想我现在明白了,」琼恩沉吟着,「原本有个地方,我一直没想通,格拉兹特是怎麽知道我们的。」 「唔?」 「我知道格拉兹特是深渊最有权威的大恶魔,但他终究不是唯一主宰,而且他也不执掌深渊第一层,」琼恩说,「那麽他怎麽会这麽快就发现了我们,并且让你找到我们呢?他的耳目总不至于已经遍布深渊的每个角落吧。关于这一点,我一直没想明白。」 「现在你明白了?」 「或许吧,让我来猜猜看,红色寿衣是格拉兹特的盟友,红色寿衣在万渊平原有极强的势力——是红色寿衣发现了我们,然后通知了格拉兹 「这个你就肯定猜错了,」莎珞克说,「红色寿衣确实是这里最有权威的人物之一,但她的影响力只限于断域镇——在断域镇之内,她就是最高主宰;而在断域镇之外,她一概都不关心。」 「是麽,」琼恩皱眉,「那格拉兹特是怎麽知道我们的?」 莎珞克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说,「我只知道的是:大概在我遇见你们之前地五六个小时,格拉兹特像是突然得到了消息,然后就把我派了出来,并且指定了你的大致方位。」 琼恩微微有些皱眉,遇见莎珞克之前的五六个小时,那正是琼恩等人刚刚掉到深渊的时候,既然不是红色寿衣,那还会是谁?谁如此消息灵通。并且能够向格拉兹特通风报信? 「是欧凯麽?」念头在琼恩脑中一闪即逝,自己等人到了深渊之后,在遇见莎珞克之前,除了杀几只弗洛魔,唯一有过接触并且透露过信息的就是欧凯。然而欧凯不是为奥喀斯工作麽,奥喀斯和格拉兹特是死敌啊。而且欧凯这麽做,对他又有甚麽好处? 他摇摇头,把这点疑惑暂时放下,因为在说话之间。红色寿衣地宫邸已经到了。 军火的交接没有任何障碍,具体的细节交由小恶魔们去办理,莎珞克带着琼恩走进正厅,拜会断域镇的女主人。 琼恩一直不知道她为甚麽会叫「红色寿衣」,既然她如此珍爱自己的魅魔形态,甚至都愿意为此放弃进化,那为甚麽却用这种明显是不祥的名字呢。寿衣可是死人入所穿之物,无论怎麽说也不是美丽的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叫甚麽名字,那是个人自由,说不定恶魔们就有些奇特习俗呢,谁知道,所以他也懒得询问莎珞克。 现在见到真人,琼恩倒是吃了一惊。他看到了一位绝色佳丽,无论是容貌丶身材还是仪态气质,全都近乎完美。无可挑剔,彷佛是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巧夺天工。超乎梦想。当她看见琼恩和莎珞克到来,盈盈站起身迎接时,彷佛整个客厅都在刹那间黯淡无色,一切光彩都集中在她身上,越发显得丽色无双。莎珞克也算得上美女。变成魅魔之后更加艳丽几分,但两相对照之下,顿时就显出逊色来。 真正让琼恩吃惊的。倒不是对方地容颜艳丽,这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他没想到的是,这位魅魔穿着一身红色的婚纱。 「你们恶魔不会把婚纱和寿衣都弄混吧?」 「在恶魔语里,它们就是同一个词,」莎珞克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婚纱自然就是新娘的寿衣,这有甚麽不对吗?」 「……正确极了。」 虽然这麽说也未尝没有道理,但琼恩依旧觉得很无语,好在他也没有多馀的时间来感叹恶魔的联想和造词能力。「久违了,莎珞克,」红色寿衣向他们微笑着,点头致意,「这位先生是……」 「兰尼斯特,」莎珞克介绍,「我的朋友。」 三人坐下,闲谈几句,琼恩想请对方相助自己等人返回物质界,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开口,正踌躇间,看见红色寿衣手上正把玩着一枚玉白色的方形物品,模样奇特,不由得有些好奇,出声询问。红色寿衣嫣然一笑,将手中之物递了过来。 「一枚印章。」她说。 确实是一枚印章,然而琼恩心中却隐隐有些惊诧,因为这东西和他平时所见的各种印章造型都大不相同,风格迥异。通常的印章,造型都近似于国际像棋的棋子,下方是印,上面雕塑成各种动物丶人物丶建筑模样,大多用金属制成;而这枚印章却是白玉所制,温润无瑕,四四方方的一个正方体,周围边沿雕刻各种花纹,如果要说的话,到更像他上辈子所知道的「玺」。而且这还不是普通地工艺品,指尖触摸,便能清楚地感觉到其中隐隐蕴含的魔法力量,居然颇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他不由得凝重起来,请教对方这枚印章地来历,红色寿衣见他询问,便简单说了一下。原来是四千多年前,这里是一片废墟,红色寿衣漫游到此,建起了断域镇。而这枚印章,也就是在建镇的过程中从废墟中发掘到的。 「我对那片废墟很感兴趣,因为从残迹来看,很多建筑的风格非常奇特,很具美感,」红色寿衣说,「后来知道,原来那是物质界的巫师所留下的。」 「物质界的巫师?」 「伊玛斯卡的奇械师,您一定听过。」 琼恩点点头,一言不发。 「凡人的伊玛斯卡帝国,以魔法造物和空间技术而着称,奇械师们打算建立一座联结物质界和深渊的双向永久传送门。建这种传送门,需要两个稳固的『基点』,在物质界很容易,但在深渊,想寻找一个合适 就很难。最终他们选择了我们脚下这块地方。」 「这地方有甚麽特殊吗?」 「这里是整个万渊平原中最具『秩序』的所在,最适合作为基点。」红色寿衣说,「在下层界,有一句谚语:再彻底地混乱中都包含有一粒秩序的种子——断域镇就是这粒种子。」 「我听说过这件事,奇械师们最后失败了。」 「是的,」红色寿衣轻轻叹息,「那片废墟,就是遗迹。」 「那这枚印章……」 「应该是某位奇械师所遗留下的,」红色寿衣解释,「伊玛斯卡的奇械师们。人人都会拥有一枚类似这种造型的印章,代表着身份,同时往往也是强力的魔法物品。皇室奇械师以白玉为印,学者奇械师以碧玉为印。」 红色寿衣所得的这枚印章是白玉所制,那也就是「皇室」奇械师所佩之物了。 「是啊,这就是比较可惜的地方呢,」红色寿衣说,「伊玛斯卡帝国的奇械术丶空间术玄妙莫测。即便是我们恶魔都久仰其名。只可惜他们很多高深的魔法都是血脉限定的,唯有皇室才能学习掌握,很多魔法物品也只有皇室才能使用,这枚印章就是。明明其中蕴含着强大的魔法力量,但对于我们外人来说,就只能当作一件玩物了。」 这确实是非常可惜的事情,琼恩和红色寿衣都是巫师,手里拿到一件上古遗器。明知是宝物,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感觉实在糟糕得紧。红色寿衣想必也是很不甘心。所以才经常在手中把玩吧。 琼恩再三抚摸,爱不释手,莎珞克见他拿着主人的东西不放,颇有恋恋之色,大是失礼。不由得有些生气,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琼恩惊觉,连忙将印章递还回去。红色寿衣接过,娇笑着说:「一件玩物,既然贵客喜欢,原本是应该相赠的。可惜就在昨日,我把它捐了出去,作为这次决斗大赛第一名的奖品,章程已经公之于众,却是不能反悔,只得抱歉了。」 琼恩其实倒不是贪图这是件宝物,而是另有想法。这印章造型如此奇特,又和伊玛斯卡帝国联系起来,不由得他不联想到一些东西,只怕和自己的身世来历都有牵连,也未可知。只是大家初次见面,要他厚着脸皮索要,这事却也做不出来。如今听红色寿衣如此说,不由得精神一振,「决斗大赛?」 莎珞克解释了一下,原来断域镇既然是血战炮灰徵召营,有时候就会举行「决斗大赛」,选拔精英,量才使用,优胜者自然会有奖品,往往都是由断域镇的女主人提供。红色寿衣喜好收藏,各种玩物不少,有些厌倦了,便拿出去作为奖品,虽然基本都没甚麽实际用途,但却可以作为「令符」,持有者在断域镇内便有各种相应特权,所以大家也都趋之若。现在战事将起,决斗大赛再开,红色寿衣昨日刚刚定好了奖品,这枚印章名列其中,消息早就公布出去,已经是不能反悔了。 琼恩听了略略有些失望,心想这是第一名的奖品,那就得打到冠军才行,我如今却哪里有这种闲工夫,只得罢了。当下不再多想,向红色寿衣委婉说明自己的来意,希望她能相助返回物质界。红色寿衣听了,却没直接回答,只是含糊推托了几句,让人也摸不清她到底甚麽意思。琼恩是客人,也不好再追问,又坐一会,便和莎珞克告辞出来。 走出宫邸,琼恩不由得有些烦闷,心想红色寿衣倘若不肯相助,却要如何才能回物质界,在这地方多待一天便是多一分危险。左右盘算,只是没甚麽良策,他又不熟悉路径,不知不觉间便走岔了,等发觉过来,已经是到了一个像是古罗马格斗场的地方,一群怯魔正在里面奔跑忙碌,像是准备着甚麽,琼恩回身看去,见莎珞克跟在自己背后。「这是哪里?」他问。 「决斗场,后天就是在这里举行决斗大赛。」 琼恩知道肯定是自己刚才心不在焉,走错了路,莎珞克跟在后面居然也不提醒,分明就是想看他笑话,当下朝她瞪了一眼,「现在我们怎麽回老头骨?」 莎珞克正要指路,突然背后远远传来女孩的声音,彷佛风铃一般,清脆悦耳,「琼恩,琼恩,」她叫着巫师的名字,「是你吗,琼恩?」 琼恩诧异,心想这鬼地方还有谁认识我,而且听声音还有点耳熟,转过头一看,只见背后站着两个女子,一高一矮。高个的那位正侧过脸不知道在看甚麽,琼恩没认出来,矮个的那位则正向他挥手,是个小女孩,梳着两条长长马尾辫,穿着红色衬衫和黑色长筒袜和超短裙……超短裙? 深渊篇 第二十八节 重逢 因为距离比较远,阳光又耀眼,琼恩一时没能看清楚她也不需要看清楚了。 「真的是你啊,琼恩,」超短裙少女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我刚才在后面看见你背影,还在想有没有这麽巧呢,艾弥薇呢?」 「她在老头骨旅店里休息,」琼恩说,「你怎麽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先问吧,你和艾弥薇怎麽在这里……她是谁?」 「莎珞克,」琼恩稍稍犹豫了下,「一个朋友。」 少女礼貌地点点头,她明显对魅魔的第一印象不佳,正要再和琼恩说话,和她一起的那位高个女子在后面叫她。「我马上回来,」她对琼恩说,「不准走啊,我们正有事要找人帮忙呢。」 「当然。」 少女又一路小跑回去,精致的红色小皮鞋在石板路上敲出哒哒哒的清脆响声,两条长长的马尾辫在身后甩动着,说不出的俏丽可爱。琼恩原本低沉的心情突然一下子变好了起来,「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他对莎珞克说。 「哪句话?」 「在这里,巧合和偶遇才是常态。」 除此之外,琼恩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所遭遇的情形。短短一天之内,他先后遇到了两位故人,而且还都是有过亲密关系的女性。如果说在物质界,那麽倒还罢了,然而这里是无尽深渊,是下层界,是恶魔们的老家…… 很显然。这世界上穿超短裙而且还认识琼恩的女孩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塞尔遇到的红袍巫师凛小姐了,也是梅菲斯青梅竹马的好友。自从阿格拉隆一别,已经有小半年不见,她看起来半点都没变,依旧是记忆里那个永远都青春靓丽朝气蓬勃的大小姐。 既然认出了凛,那麽她身边那位高个女子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了——凛的老师,阿格拉隆的统治者。风暴女王欣布,她和葵露一样,也是「七姐妹」之一,魔法女神的选民…… 等等,魔法女神的选民? 一股危险地预兆陡然升上心头,甚至在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琼恩就已经本能地往后倒退闪避,同时启动了法术逆转戒指。一道银色的火焰箭疾射过来。总算闪避得快,只击中了左臂——然后琼恩的半只胳膊都猛烈燃烧起来,他的法术逆转戒指明明已经启动,但对这银色火焰箭居然没有半点抵抗作用。 「老师!」 凛惊叫一声,用身体拦住了欣布,这让选民手上已经蓄势待发的银火球没有机会砸出来。莎珞克背后原本缩起的蝙蝠翅膀轰然张开,瞬间移到琼恩身后,将他扶住。同时一枚紫光从她脖颈中射出,弹上半空砰地炸开,化作绚烂焰火。琼恩手臂上的银焰一燃即灭。并没有持续到半秒钟,但巫师依旧持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剧痛,就像是那银火直直渗透进了皮肤,正在灼烧血肉骨髓一般,痛得他眼前一黑。几乎都要晕眩过去。 他情知这时候万万不能倒下,猛然用力一咬舌尖,暂时分散了对受伤手臂地关注。「抱紧我!」他低声说。随即就准备启动宝石跳跃戒指。虽然没准备传送法术,但有这枚戒指,他就能把自己和莎珞克瞬间传送到梅菲斯身边去,形势不对,先逃离此地再说。 然而宝石跳跃术没有成功。 魔法力量在戒指中激烈地涌动着,但却无法塑成传送效果,某种更强的力量阻止了它,或许是空间枷锁。琼恩脸色有些变了,他不知道原来断域镇中还存在着如此大范围的高阶法术,空间枷锁能够封闭一切传送类型的魔法,这已经是接近时间停止丶大裂解这种程度的法术了。 「快走!」他对莎珞克说。 莎珞克的法术能力自然几乎不值一提,但她是魅魔,长着两只翅膀是用来飞的。然而她像是没听见琼恩说话似的,并没有忙于逃脱,只是抱着琼恩往后退开,继续拉远距离。琼恩正自奇怪,陡然浓重地阴影笼罩头顶,彷佛太阳在一瞬间被乌云遮蔽了似的。四只巴布魔从天而降,它们比琼恩在此前见到的同类明显强大,因为光看体型就大了将近四五倍,全都穿着精光闪闪地金属铠甲,戴着铁刺拳套,吼叫着向欣布和凛冲去。 「她们触犯规则了,」莎珞克冷笑,她显然对这两个刚刚冒出来的女子没有好感,更何况欣布还突然袭击伤到了琼恩,「除非有特许,断域镇内不准进行任何形式的私下斗殴。」 琼恩喘息着,让宝石跳跃戒指中涌动的能量平息下去,「我怀里还有一瓶治疗药水,」他说,「拿给我。」 莎珞克顺利地摸到了药水,送到琼恩唇边,当绛红色的液体完全灌下后,巫师苍白地脸上总算恢复几分血色,同时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冰冷寒意从腹中升起,涌入受伤的手臂,因为银火伤害而造成地灼热感立刻消失了。「影火。」他暗想着。 四个巴布魔虽然气势惊人的登场,但在风暴女王眼中看来依旧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她的指尖迸出一道耀眼的闪电,呼啸着接连贯穿了四个巴布魔的身体,将它们全都烤成了焦炭。欣布解决了突然冒出的对手,转过身又朝琼恩看过来,「让开,凛!」她厉声说,「那个巫师是莎尔的选民!」 凛明显怔了一下,欣布乘机将她轻轻推开,正要再度攻击,又有四只恶魔从空气中现身,直接围住了欣布和凛。这次出现的是狂战魔,比巴布魔要强大得多。它们成功转移了欣布的注意力,并且在风暴女王的怒火之下支撑了十秒钟,然后化作灰烬。 但这一次。欣布动用了银火。 欣布是巫师,而再高明的巫师都有她的致命缺陷:法术是有限的。她同时也是魔法女神的选民,可以运用银火,但这也是有限度的。一旦法术和银火,以及她携带的魔法物品都消耗殆尽,那麽巫师就会变得格外脆弱。 第三波恶魔卫兵降临了,这次欣布吸取了教训,她屈起手指,一道耀眼的蓝白色闪电发出。瞬间贯穿了所有恶魔的胸膛,然后回到选民掌中,凝聚成一团闪电球。欣布正准备将它朝琼恩射出,猛然凛从旁边一步跨过来,张开双臂挡住了她。 「让开!」 凛摇头。 「你不能杀他,老师,」她说,「他是艾弥薇的爱人。」 就这一耽搁。第四波恶魔卫兵降临,这次来的是四只六臂蛇魔,是深渊诸大恶魔中仅次于巴洛炎魔者。欣布此前虽然下手狠辣,但却一直神情轻松,意态悠闲,彷佛全然不把这些恶魔放在心上,如今也不由得脸色一肃,认真起来。顾不得和凛争执,反手一抹,原本已经蓄势待发地闪电球飞射而出。将一只靠得最近的蛇魔烤成了焦炭。 尽管如此,其他三只蛇魔依旧猛扑上来,欣布没有再用银火,这让局势变得艰难起来,凛抽出一柄火红色魔杖。对着蛇魔连连轰出火球,然而并没有太大的杀伤效果,只能起到一点阻碍作用。当欣布杀死第二只蛇魔的时候。另外两只已经左右夹击逼近身边。 欣布和凛都是巫师,巫师一旦被敌人近身,情形就非常凶险了,何况还是蛇魔这种长着六只手臂,最擅长近战的恶魔。莎珞克格格笑着,「她们死定了,」她评价,「断域镇的卫兵是近乎无限的。」 「你能阻止蛇魔吗?」琼恩突然问。 「嗯?」 莎珞克诧异地看着巫师,不明白他怎麽会提出这个问题,但琼恩已经从她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阻止蛇魔。」他命令。 莎珞克咬了咬嘴唇,因为真名契约的效力,她无法违抗这种程度的要求,「为甚麽?」她勉强抵抗着,反问琼恩,「她们是敌人,她们要杀你!」 「她们现在杀不了我了,」琼恩说,药水和影火已经完全治愈了他的伤势,而欣布的法术则明显已经消耗殆尽,只要不像一开始那样被突袭,就算是正面作战,他也有自保的把握,「那个女孩子是艾弥薇的朋友,她不能死。」 巫师给出理由这个行为加重了灵魂契约的威力,莎珞克不得不再次取出那枚格拉兹特的邪徽,高高举起,喝令蛇魔们住手。正如她所说,格拉兹特的邪徽在断域镇中,效力仅次于红色寿衣本人的命令,蛇魔们当即停止了攻击,但依旧包围着欣布和凛,没有退开。 「琼恩!」凛喊着巫师的名字,「别动手,我们……」 「我知道,」琼恩打断她的话,将目光转向欣布,「我们能否坐下来谈谈,女王陛下,」他说,「我能理解你为何攻击我,但我要说这仅仅是个误会——你的妹妹葵露可以为我作证。」 欣布眉头微微皱起,「葵露为你作证?」 「她和我一起来到深渊,现在就在此地,正在旅店中休息,」琼恩说,「她会向你解释这一切。我想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谈谈。」 「老师……」凛在旁边轻轻扯了扯欣布的衣袖。 欣布瞥了她一眼,「让这些蛇魔离开,」她最后说,「带我去见葵露。」 十五分钟后,两位魔法女神的选民会面,地点是万渊平原断域镇中的「老头骨」旅店。经过休息和进食,葵露已经基本恢复了精神,虽然比平时还是虚弱一些,但从外表已经基本看不出了,相比起来,倒是欣布模样狼狈得多,她穿着一身破旧地黑袍,一头银色卷发直及腰际,原本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美丽,却沾染上了不少灰尘,甚至脸上都有些泥污,她也漫不在意,连拂拭一下都懒,就这样招摇过市,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女性。 琼恩没有打扰两位选民的商谈,他先让莎珞克自己回房间,然后带着凛去见梅菲斯。贵宾房确实富丽堂皇,设施齐全,简直便如王宫一般。梅菲斯正懒懒散散地斜倚在沙发中,听到门口动静,抬头看时,就见凛跑过来。 「艾弥薇。」 梅菲斯先是高兴,随即反应过来,「凛,你怎麽在这里?」 「跟我老师一起来地,」凛说。「琼恩说你身体不舒服。」 「现在已经没事了。」梅菲斯温柔笑笑。 好友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何况有些女孩子之间地谈话,琼恩也不方便在旁边听,正要退开,梅菲斯轻轻抬手向他招了招,「琼恩,」她说。「扶我坐起来。」 「我来。」凛自告奋勇。 「让他来,」梅菲斯笑着拒绝她的帮忙,「反正他没事。」 琼恩走过来,将梅菲斯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梅菲斯将头微微往后轻仰,金发洒在琼恩肩膀上,「你刚才说,你跟你老师一起来的。欣布陛下也到了这里?」 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用有些嫉妒的眼神看着梅菲斯,「你们也太过分了吧。」她气鼓鼓的,「故意在我面前这样亲密。」 「我习惯靠在他怀里而已,」梅菲斯依旧微笑,「你要是羡慕,就也去找一个情人好了。」 「哼。」凛表示不屑,「我前几天还在想,艾弥薇好久不见了。不知道现在怎麽样,是不是已经把琼恩那无趣的家伙远远踢开了。没想到你还是跟他在一起,真是一点都不能给我惊喜。」 「你可以给我惊喜啊,」梅菲斯说,「让我看看你会喜欢上甚麽样的男孩子。」 琼恩咳嗽了一声,这种谈话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尴尬的局外人。梅菲斯笑了起来,「好了,先说正事,」她说,「欣布陛下来了?」 「来了,」凛说,「就在那边呢,正在和葵露小姐说话。」 「那好极了。」梅菲斯说。 凛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为甚麽这麽说,但琼恩却是明白的。欣布和葵露不同,虽然都是选民,但葵露是牧师,欣布却是巫师,而且是造诣高深地大巫师,当日在阿格拉隆,能够独力对抗三名红袍首席而一时不落下风,虽说很大程度上是倚仗了选民的银火能力,但仅作为「巫师」的身份而论,也应该是相当于布雷纳斯王子丶萨扎斯坦这种程度的人物了。她肯定是会位面传送法术的——也就是说,大家终于有救了。 实际上这也是琼恩让莎珞克驱退蛇魔的真正原因,否则他虽然不会伤害凛,但不等于不能让欣布受点教训。莎珞克凭借格拉兹特的邪徽,既然能够指挥蛇魔离开,自然也能指挥蛇魔只攻击欣布一人,纵然她再强悍十倍,总也有寡不敌众的时候。 只是既然现在正走投无路,天上掉下一个救星来,说不得也就只能先容让三分了。 梅菲斯又问凛这大半年来地情形,正说话间,房门被推开了,抬头看去,却是欣布和葵露走了进来。欣布身材高大,虽然比不上妹妹葵露,但也不差很多,在女性中已经是比较少见了,又一直身居王位,站在面前便自然而然有一种威压,就算她穿得再破旧邋遢,也无人敢小看轻视。凛原本正说得高兴,一看欣布到来,立刻从沙发上跳起,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一边偷偷朝琼恩做了个鬼脸。 梅菲斯还不能站起,只是微笑点头,和欣布打了个招呼。欣布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将目光转向琼恩,「葵露说你勉强还能信任,既然如此,我暂时把你从我的敌人名单里勾销,前提是别做甚麽让我不快的事情,」她说,「另外,你声称你不是莎尔选民,但那影火是怎麽回事?你必须给一个解释。」 「我不想解释。」琼恩说。 出乎意料地,这种直截了当的拒绝并没有让欣布发怒,「随便你,」她说,「反正我总会知道。」 「至于刚才的事情,我很遗憾,」欣布接着说,「幸运的是没有造成甚麽难以挽回的损伤。」 「我被你的银火烧伤的。」琼恩指出一个事实。 「但我看到你已经恢复了。」 「所以你就不必为此承担责任了?」 「如果你看到一个恶魔,你会因为攻击它而感到愧疚吗?」欣布反问,「别忘了,你有影火,我有银火,就算不是选民,我们也是天生的敌人。」 琼恩闭嘴,不再说话。葵露轻轻碰了一下欣布,示意她先坐下。 「这些事情暂且先放在一边吧,」葵露说,「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我们?」琼恩重复这个词,「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家。」 「不,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做点别的,」葵露说,「欣布这次来深渊,是为了萨马斯特。」 深渊篇 第二十九节 命匣 萨马斯特是个传奇人物。 他曾经是天才的大巫师,并且获得了魔法女神的青睐,成为她的选民。但后来因为某些缘故——官方说法是他被一位邪恶的班恩牧师引诱而堕落了,坠入黑暗,背弃了女神的信仰,小道消息则说是男女情感问题——总之,萨马斯特丧失了选民资格,叛离了密斯拉教会和他昔日的朋友,在黑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创立了龙巫教。 萨马斯特获得了一本古老的预言书,通过他的独特解读,以此为基础发展出了一套教义,其核心就是「一切终将毁灭,唯有死亡的巨龙统治世界」。为了实现这种预言,萨马斯特便开始着手进行一项研究:把龙变成巫妖。 死亡的巨龙统治世界,自然不可能是摆着一堆巨龙的尸体「统治世界」,得把龙变成亡灵,而且还要是有自主意识有足够智慧的亡灵——最合适的就是巫妖了。人类能够变成巫妖,精灵能够变成巫妖,卓尔能够变成巫妖,矮人麽,那就算了,这种和魔法绝缘的种族甚至都未必知道巫妖是甚麽……那麽从理论上来说,龙也应该是可以变成巫妖的。 萨马斯特确实是魔法史上的天才人物,花了近二十年时间,他当真研究出了把龙变成巫妖的办法,并且成功创造出有史以来的第一只龙巫妖「沙葛瑞拉」。 有了真正的龙巫妖,萨马斯特创立的龙巫教势力大盛。在其后地十馀年中成为费伦大陆上赫赫有名的邪恶组织之一,和散塔林会齐名。但巨大的成功也让萨马斯特变得越来越疯狂,心智扭曲,行事毫无顾忌,四面树敌。最终,916DR,大陆上着名的正义组织竖琴手同盟,联合了大批兰森德尔教会的牧师,抓住一个萨马斯特孤身外出的机会。在半路展开了伏击。 虽然埋伏者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然而他们依旧严重低估了龙巫教之主的力量。萨马斯特召唤了大量亡灵,以及他研究创造出来的各种奇异怪物,稳稳控制着局势。激战持续一日一夜,竖琴手和兰森德尔牧师们伤亡惨重,而萨马斯特手下地亡灵大军则源源不断,近乎无限。 埋伏者终于意识到对手的强大已经超出「凡人」的范畴,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取胜。在新的黎明来临时。兰森德尔牧师们集体祈祷,以近乎自杀的方式奉献自己的生命,成功召唤晨曦之神的战斗化身降临物质界。 在一场短暂但剧烈地交手后,晨曦之神成功击杀了萨马斯特,摧毁了他的亡灵大军,正义再一次获得了胜利——然而邪恶总是会卷土重来。萨马斯特是个高明的亡灵巫师,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把自己转化为巫妖的方法,即使是这一次意外身死。也不过是延长了他复出的时间而已。 三百多年之后,也就是1282DR,萨马斯特以巫妖形态复活了,再次领导龙巫教——然后在1285DR,他又被竖琴手们摧蛋了。 琼恩在烛堡中阅读到的有关萨马斯特的知识,大致便是这些,作为巫师。他对这位前辈自然是景仰得很。善恶不必论,是非不必说,萨马斯特负绝世之才。先为魔法女神选民,后又叛教而出,继而研究出龙巫妖这种惊世骇俗的存在,一手创立龙巫教,十馀年间纵横,天下几无抗手,就算散塔林会这种老牌黑道组织也退让三分。最终遭遇伏击,血战昼夜,惊动晨曦之神化身降临,虽然落败身死,却也轰轰烈烈。就算是几百年后,琼恩在图书馆里阅读资料,看到几行简短的战局描述,依然能清楚感觉到其中透出来的冲天豪气,为之热血沸腾,只觉人生一世,倘若能这样走上一遭,也不枉此生了。 唯一的遗憾是,萨马斯特是亡灵师,擅长的是亡灵术,而这恰好是琼恩不喜欢的…… 只是纵然再是天大的豪雄,如今也已经化作尘土,现在是1373DR,距离萨马斯特以巫妖形态复活又被摧毁,也已经有近百年了。如今葵露突然又提到他,说欣布来深渊便是为此,却是甚麽意思? 「萨马斯特不是早就死了吗?」琼恩问。 「他早就准备了以巫妖形态复活的方法。」 「是啊,然后他在1282DR复活了,接着又在1285DR~:亡——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葵露摇头,「你说得这是官方记载。」 所谓官方记载,那意思往往就是说并非真相。 「公之于众的历史里,是说竖琴手摧毁了巫妖萨马斯特,并且粉碎了他的命匣——但其实没有找到命匣,」葵露解释,「没有找到命匣,也没有找到巨龙之书,也就是说萨马斯特其实还没有真正死亡,他还有可能复活。」 「那他现在复活了?」 「对,七天之前,有人在纳菲尔平原上看到了他。」 自从萨马斯特死后,这种「龙巫妖之王归来」的消息就年年都有,一般人不知道,像竖琴手高层丶七姐妹这种消息灵通的人物,早就听得烦了,基本都没感觉了。只是萨马斯特终究是大敌,是曾经地朋友丶伙伴甚至情人,就算不当回事,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欣布当时正带着凛在附近,听到消息便顺便过去看看。 当年萨马斯特还是密斯拉选民的时候,和欣布自然也是认识的,虽然没甚麽深交。如今时过境迁,欣布依旧还是那个风暴女王,萨马斯特则变成了一副会活动的骷髅骨架。天底下的骷髅,差不多都长一个样子。但到了他们这种程度的大巫师,已经根本不用通过模样来分辨人,甚至连见面都不用,根据路上发现地一些迹象,欣布就已经知道这次萨马斯特是真的回来了,而且正在筹划进行着某个巨大的阴谋。 既然撞上,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欣布很快找到了萨马斯特,这两人彼此间本就没甚麽好感。脾气更都恶劣,三言两语就打了起来。萨马斯特显然另有要事在身,没有恋战,交手片刻便打开位面传送门,匆匆退走,欣布紧追不舍,也跟了过来,便到了断域镇。只是已经失去了萨马斯特的踪迹。 「这麽说,萨马斯特现在也在断域镇?」 「没错。」 「未必,」梅菲斯在旁边说,「他很有可能只是要来深渊,目标未必一定是断域镇。这地方相对稳定,最适合开位面传送门罢了,说不定早已去了深渊其他层面。」 「不,他肯定在断域镇。」葵露说,「我刚才说了,萨马斯特正在进行一项巨大的阴谋。而这其中所需要的一个关键物品,就在断域镇。」 「甚麽宝物?」 「只知道是一枚白玉制成的印章,别的,就都不清楚了。」 ……世界上的事情,不需要这麽凑巧吧。 「是古伊玛斯卡帝国的遗物吧。」琼恩彷佛随口说。 葵露脸色微微一变。旁边的欣布一直靠着沙发闭目养神,听琼恩这麽一说,也明显怔了怔。「你怎麽知道?」葵露问。 「我只是恰好知道这点,别的就都不清楚了。」 琼恩把后面半句话说得特别重,暗示对方刚才这麽说,却又故意隐瞒印章来历,分明就是在撒谎。葵露脸上微热,好在她是卓尔,倒也看不出来,「我们确实知道的也不多,」她说,「有些消息还不能确证真假,所以不好拿出来说。」 「当然,」琼恩表示赞同,「我完全能理解。那麽继续刚才的话题,萨马斯特希望得到这枚印章,为甚麽呢?」 如果红色寿衣所言不假的话,这枚印章只有那些伊玛斯卡奇械师中的「皇室」才能使用,萨马斯特拿到又能如何,难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伊玛斯卡地遗民不成,世界上没这麽巧合的事情吧。 「从欣布看到的迹象来看,他应该是想用这枚印章作为自己的新命匣。」 「新命匣?」琼恩愕然,「他好端端地换命匣做甚麽。」 萨马斯特现在是巫妖,巫妖都有命匣,是灵魂的容器——既然是容器,自然也可以换新的。但灵魂终究不是普通房客,换来移去是非常有危险的,一般来说没有哪个巫妖这麽无聊,萨马斯特难不成发晕了麽。 葵露见房间里也没有更多外人,莎珞克丶伊莉雅这种不能信任的都不在,又正要琼恩等人帮忙,便朝欣布看了一眼,欣布微微点头。「龙狂迷锁,」葵露说,「萨马斯特打算再度构建龙狂迷锁。」 不……不至于吧。 龙狂迷锁也是赫赫有名地存在,甚至比萨马斯特的故事更传奇。上古时代,巨龙盘踞世界,精灵族正在崛起,人类……还没出现,为了争夺世界的统治区,龙族和精灵族之间展开了旷日持久地大战,最终是精灵获胜,龙族从此基本退出大陆舞台,幸存者大多蛰伏,只在吟游诗人的传奇故事中登场露面,每次都充当抓走公主的大反派。 精灵能够击败巨龙,自然有种种原因,但龙狂迷锁肯定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就像日本战败投降有很多原因,众说纷纭,但没人能否认原子弹确实起了重要作用。迷锁原本就是精灵魔法的得意成就之一,能够编织各种复合的法术效果,形成绝对的领域优势,战争后期,精灵族为了搞定巨龙,集合全体精英巫师钻研,最终发明出了龙狂迷锁(Dracorage mythal)这种大杀器。 所谓龙狂迷锁,顾名思义,就是一旦进入迷锁的范围之内,龙就会发狂,开始神志不清,胡乱攻击,六亲不认。如果仅仅只有这点,那麽倒还罢了,龙狂迷锁地变态之处, 它的范围是笼罩整个大陆的。 迷锁的范围大小,自然是由施法者的能力高低丶迷锁本身地性质功能。以及最重要的「核心」所共同决定的。这一战关系到种族命运,精灵们空前团结,集全体之力,最顶尖的施法者自然是多多的;迷锁本来就是精灵魔法的产物,运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至于能够承担「核心」的宝物更不缺,精灵族也能拿出几件神器出来——但仅仅如此的话,依旧还是不足以把迷锁地笼罩范围扩张到整个大陆。 最后不知道是哪位精灵巫师突发奇想,提出用天上的星辰来做迷锁核心,这个建议让大家眼前一亮。经过仔细挑选。他们看中了「弑王星」(King-killer Star),这是一枚彗星,每三百年光临一次,每次在天空中停留十天半月,经过仔细评估,各方面都最符合要求。 当然,世界上的事情永远是有得有失,用弑王星做「核心」的后果。固然把迷锁的范围扩张到了整个大陆,但却也只能每三百年才发动一次,平常都处于休眠状态。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反正精灵们打的就是毕其功于一役的主意,能发动一次迷锁,持续十天半月,把龙族打败,以后这迷锁也就用不着了。 最终。龙狂迷锁建立成功,巨龙们一夜之间集体发疯,互相残杀。死伤惨重,就此一蹶不振。精灵们建立起了辉煌的大帝国——当然,最后精灵帝国又被人类取代,如今只剩永聚岛等少数栖身之地了。 自从龙狂迷锁构建成功之后,此后每三百年。当弑王星在天空中出现时,迷锁就会发动一次。幸好龙族伤亡殆尽,极少数幸存者都找个深山老岭趴着去了。就算发疯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当然,龙族渐渐繁衍,数量又逐渐增多,但龙狂迷锁地效力也越来越弱,到后来基本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之所以如此,问题还是出在弑王星上,它是一枚彗星——而彗星是会自我分解。每经过一次太阳,它就削弱一些,因此导致迷锁的威力也削减一分。时至今日,弑王星再从天空越过,巨龙们已经可以不当回事了,直接趴着睡一觉,睡醒就过去。 如果萨马斯特真有这种本事,能够再度构建龙狂迷锁,以如今大陆上的巨龙数量,毫无疑问又是一场大灾难。虽然要说人类灭绝那是太夸张,但文明倒退几千年,却是可以肯定的事情——当然,如果能够倒退回耐瑟时代,很多巫师大概会高兴的。 然而……他换命匣,和重建龙狂迷锁有甚麽关系? 「萨马斯特打算拿自己的命匣取代弑王星,来做龙狂迷锁的核心。」葵露解释。 「但这只怕还是不够吧。」琼恩怀疑。 命匣是巫妖的灵魂容器,生命载体,可以说是巫妖全部力量地汇聚所在。萨马斯特这种大人物,他的命匣也足可以称得上是神器了。只是想靠这个就能取代弑王星,未免还是有些太异想天开。 「如果他只是想再发动迷锁一次,然后就此崩散呢?」葵露反问。 「那他的命匣也要一起毁了。」琼恩说。 这种说法其实和伊卡沙城的事情非常近似,都是因为核心的缘故,导致迷锁不断削弱。可以通过某些方法重新短暂地重振迷锁,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力量,但后果就是连迷锁带核心一起都完蛋。萨马斯特拿自己的命匣当迷锁核心?除非他决定当恐怖分子,搞自杀攻击。 「不,我前面的话有点没说清楚,」葵露解释,「萨马斯特是需要这枚印章去做他的新命匣——但不等于说他是换这个当新命匣。」 琼恩朝梅菲斯看看,「我没听懂。」 「你现在有一柄剑,现在你再去买一柄剑——两柄剑你都用,并不是买了新的就丢了旧的。」 「你……你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萨马斯特从某个巫妖手中学到了一种新的魔法技艺,能够让自己拥有数量超过一个的命匣。他可以有两个命匣,甚至有可能更多,除非被全部摧毁,否则他会受伤,但不会死。」 「哪个巫妖这麽强?」 巫妖除了不够美型,最大的弱点也就是这个命匣了,斯兰普也是大巫妖,就因为命匣落于人手,便只能乖乖受制,挣扎不得,命运何其悲惨。如果真有这种技术,每个巫妖都弄上一打命匣,分别藏在天南海北,那他便真是不死身了。 唔,这麽有创意的法术,为甚麽总觉得像是某个熟人的风格…… 「奥沃,」葵露说,「曾经是耐瑟瑞尔的大奥术师。」 我不认识那个死胖子…… 深渊篇 第三十节 谈判 奥沃这种实力既强又心理变态——关键是他还总自以善良很正常——的老师,你就必须做好总能听到他又搞出甚麽惊天动地邪恶勾当的心理准备。就像这一次,如果萨马斯特真能成功发动龙狂迷锁,奥沃虽然不是主谋也是帮凶,至少要负上一半责任,因为关键性技术就是他提供的。 幸好葵露和欣布似乎都不知道奥沃和琼恩的关系,凛或许是知道的,梅菲斯有可能对她说过,但这种事情她应该也不至于再外传。反正就目前来看,两位选民没有表现出甚麽迹象,应该是不知情。幸好如此,否则别说这次萨马斯特的事情,就算看在莱拉的份上,也要把琼恩痛打一顿了——莱拉也是七姐妹之一,奥沃这个色心不死的家伙曾经打过她的主意,当然最后没成功,否则现在就是琼恩的师娘了。 有关奥沃的话题没有继续,琼恩本能地给回避掉了。「萨马斯特希望拿这枚印章作新命匣,」他明知故问,「那他已经拿到了?」 「没有,据说印章一直保管在断域镇的魅魔主人红色寿衣手中,但刚才欣布得到的消息,红色寿衣把它拿出来了,作为决斗大赛第一名的奖品。」 那麽…… 「既然是他人之物,我们也不能强行夺取。」 「而且你们也没有这个实力。」琼恩替她把后面半句话补充完整。 「没错,」葵露坦然承认。「而如果要通过正常渠道的话,那就只能去打决斗大赛,拿到冠军。」 这麽说,欣布和凛之所以在决斗场,是在收集赛前信息了? 「那好极了,我们都是遵纪守法地良民,正该如此,」琼恩说,「有您和女王陛下两位选民。干掉那些恶魔自然是举手之劳,不在话下……那麽能否先送我们回物质界呢,反正也没甚麽能帮上忙的。」 葵露和欣布跑来谈这种事情,明显就是要把自己也拖下手,否则难道是闲着无聊麽。然而既然那枚印章是萨马斯特的志在必得之物,自己还卷入其中?那纯粹是活得不耐烦了。 虽说琼恩也很想要那枚白玉印章,隐隐觉得那东西和自己大有牵连,如果只是普通的决斗大赛。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说不定他就答应了,反正有两个选民在前面顶着呢。但要他冒着去面对萨马斯特的风险,那还是算了吧。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估计当真撞上的话,萨马斯特也只会关注两个选民,压根就无视他这种小角色。直接当作空气。但就算两个选民联手,足以搞定萨马斯特,琼恩没甚麽危险。似乎也没甚麽好处。他是想要那枚印章,问题是他又不是主力,即便打赢了,葵露和欣布不会自己拿走,作为战利品收缴。反而还留给他? 「不,你太自谦了,兰尼斯特先生。」葵露说,「实际上,你和你的朋友能够帮上很大的忙。」 「这个,我觉得我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至于我的朋友,您也看到了,艾弥薇身体欠佳,根本不可能参加甚麽决斗大赛。莎珞克麽,你们觉得一个魅魔能派上甚麽用场呢……」 「能够凑够人数。」葵露说。 「那都不行……唔,甚麽?凑够人数?」 「是啊,决斗大赛必须以团体为单位报名,每个团体必须是六个人,而我们现在连报名人数都不够。」 欣布和葵露,两个选民,加上阿忒妮是葵露的手下,凛是欣布的学生,一共四个,还差两个名额。如果要拉梅菲斯或者莎珞克,肯定要先通过琼恩,至于伊莉雅,她更不可能听葵露的话,唯一能镇得住小萝莉的是梅菲斯。 「我们总不可能去路上临时拉几个恶魔来做队友,」葵露说,「但有一点可以放心的是,我们一定会保证你和你朋友的安全。所有的比赛都由我和欣布优先出赛,如果我们失手,那麽你可以直接弃权退出,放弃比赛,印章的事情另想办法。」 唔,如果这麽说的话,似乎也未尝不能商量……说到底,大家要想回家,得靠欣布女王陛下,过分得罪了她,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我比较关心的是,我和我的朋友甚麽时候能够返回物质界,」琼恩说,「断域镇中的位面压制虽然小一些,但对艾弥薇依旧还是有伤害。如果仅仅是作为『名额』的意义存在,这种举手之劳,我们自然也不应该拒绝,但是……」 「只要我们拿到印章,那麽就立刻动身返回物质界,」葵露说,「我们和你一样,不想在这里多停留片刻,欣布可以打开位面传送门。」 「拿到印章?」琼恩皱眉,「那倘若我们在比赛中遇到强敌,没能拿到冠军;倘若中途有任何意外变故,即使并非我们的责任……我们也得跟着你们一起留在这里,直到取得那枚印章?」 「问题是你有选择吗?」 琼恩沉默了两秒钟,「那如果印章被毁掉了呢?如果落到奥喀斯格拉兹特拜尔甚至阿斯蒂莫斯这种存在手中呢?如果萨马斯特带着印章返回了物质界呢?」 「那我们自然也会回去,」葵露说,「我们又不是不近情理。」 琼恩没有立刻答应或者拒绝,他想了想,把莎珞克叫了过来,询问这决斗大赛的具体规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决斗大赛以团体为单位报名,每团必须六人,」莎珞克确认了葵露地说法,「比赛方式是各团抽签对决,胜者进入下一轮团战。每轮比赛,双方一对一轮流上阵,胜利者可以继续进行后面的比赛,直到被打倒或者自己放弃。」 「每轮几场比赛。」 「既然每团六人。那自然每轮就是六场了。」 「六场?」琼恩诧异,「哪有这种道理,我只知道三局两胜五局三胜甚至七局四胜地,六场比赛那岂不是要赢四场才行。」 「你说错了,赢四场都不行,除非一方六人全都战败或者放弃退出,否则不能定胜负。」 「这麽变态地规则……不会是格拉兹特定的吧。」 「答对了,格拉兹特是断域镇决斗大赛的提议者丶创办人兼首席顾问,规则也是请他制定的。你要知道。深渊里想找能够上阵打架的恶魔多了去,想找几个能制定规则地恶魔可真不容易。」 「可是他这个心理变态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的个人爱好到处强加于人啊。」 「你也说了啊,他是个心理变态,既然这样你还能要求甚麽呢。」 很显然琼恩没法要求甚麽,这年头变态的人太多,正常地反而少,格拉兹特仅仅只是在遇到「六」这个数字的时候会犯强迫症,这已经很不错了。比起某位正筹划着让全世界的巨龙发疯的巫妖。以及另外一位充当帮凶和技术支持的死胖子,格拉兹特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善良了,就这麽点小爱好,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反正葵露说了,她和欣布打头阵,六场比赛全由她们一路打下去——如果打不下去,琼恩就直接认输了事。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看吧。至于出哪两个名额,梅菲斯自然排除,伊莉雅也不能令人放心。还是自己和莎珞克来好了,起码知道共同进退。 「不过这还有个问题啊,我们这种善良正派的人士会老老实实守规矩,打比赛去拿奖品,萨马斯特难道也会这样吗?他说不定现在已经闯进红色寿衣家里。直接抢了东西走人了。」 「不会,如果红色寿衣这麽容易就被打倒,那断域镇的主人位置上早就换人了。」葵露说,「这里可是她的家,她可以动念之间召集无数地恶魔仆从,以我们对萨马斯特的了解,他办不到。」 「所以他也只能一场一场打比赛?说不定这其实是个陷阱,红色寿衣早就和他勾结,私下把印章给他了。」 「我相信这种可能性也不高,以往的记录显示,红色寿衣与其说是恶魔,更像是魔鬼,这种公然违约的事情她不会做。」 切,魔鬼就算比恶魔好点,到底也不是好东西,居然还会有人相信他们的信誉,那真是脑袋进水了……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似乎也很大程度地相信欧凯的信誉,那家伙还是个恶魔呢,看来信誉果然是要靠历史记录来建立的。 「那我就没甚麽问题了,不过另外有一个要求。」 「请说。」 「如果最后能够得到第一名,拿到印章,并且此前已经杀死了萨马斯特的话,」琼恩谨慎地措辞,「我希望这枚印章能归我所有。」 「你要它?」葵露诧异,「你既然知道它地来历,那就应该清楚,它对你而言根本就是废物。萨马斯特也只是看中它本身蕴含的力量足够强,用来做灵魂容器而已。」 「我当然不需要命匣,」琼恩说,「但我喜欢收集文物。」 葵露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是很能理解,」她说,「既然它对你并没有甚麽用处,又何必放在手中招来危险。」 「所以我说了,前提是已经杀死了萨马斯特,」琼恩说,「我当然不想被他盯上。至于它对我有没有用处,我想评判者应该是我而不是别人,我喜欢它,那自然就是有用的,这是我的爱好。」 葵露看看坐在沙发上的欣布,见她没甚麽反应,便点了点头,「一言为定,」她说,「如果我们能够杀死萨马斯特,拿到印章,那麽它就是你的。」 交易达成,气氛于是重归和谐,葵露起身告辞,和欣布一起离开。莎珞克也被琼恩清退,房间里又只剩下梅菲斯丶凛和他自己三个人。 欣布在的时候,凛一直垂手侍立在旁边,彷佛一个乖乖女;等凛明显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一下子变得灿烂起来似的。「哇。」她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往沙发上一躺,让整个身体都陷进柔软的皮垫之中,「你们终于说完了啊。」 「你也别总像个小孩子似的,」梅菲斯微微笑着,「该长大点了。」 「去去,别说得这麽一本正经,你还比我小呢,」凛努力舒展着四肢。几乎把整个沙发都占满了,梅菲斯不得不稍稍往后躲避,免得被她的胳膊碰到,「我不是一直都这样麽。」 「有外人在,你总也该注意些吧。」 「谁是外人,」凛随口反问,「琼恩?他不算,视为不存在。」 「可是我存在。」琼恩说。 「我当你不存在不就是了。」凛撇撇嘴,「真无趣,不知道艾弥薇怎麽就会看上你。」 「各人有各人的……」琼恩停顿了一下,本来想说「缘法」,然而在通用语里搜寻了半天,找不到对应的词汇,「运气,」他最后说。「各有各的运气。」 「那你的运气可真好,我都嫉妒了,」凛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跪坐在梅菲斯身前,「说真的,艾弥薇,你干嘛喜欢他呢,我觉得我比他强多了。」 「……这有可比性吗?」 「有啊。我们都是人嘛,只不过你是个普通人类,我是龙脉——艾弥薇。我相信你肯定没有种族歧视对吧。」 废话,梅菲斯自己就是神人结合而生的神子,她难道还歧视自己不成。其实我也未必是普通人类,至少是个穿越者。当然你是个小龙女倒没错——这麽说起来,大家还真都不是正常人,隔壁还有两个神子选民加一只曾经是神子的魅魔…… 神子丶龙女和穿越者的谈话没有继续进行太久,因为最主要的当事人梅菲斯还很虚弱,不能多说话。凛只是性子跳脱随意些,不是没眼色,见状也就早早告辞,自己先回房间休息。 琼恩关上门,替梅菲斯褪下衣裳,抱她进浴室。自从到了深渊,高温酷热,又要赶路,全身早就被汗湿透,如今泡在热水中,只觉全身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畅。 「你要那枚印章做甚麽,」梅菲斯随口问,「我没听说你有收集文物的爱好啊。」 「那东西有点特别,」琼恩说,一边替她擦拭身体,「我总觉得有些特别熟悉的感觉。」 「你见过?」 「就在一小时前见过。」 琼恩把拜访红色寿衣的经过说了一遍,重点是描述那枚白玉印章,至于此前路上和莎珞克地谈话就没必要提起了。「那印章我看着感觉很眼熟,」琼恩含糊地说,「总觉得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似的。」 梅菲斯想了想,「既然是印章,那应该有文字吧,」她问,「是甚麽内容?」 「是有几个字,但我看不懂,」琼恩说,「可能是伊玛斯卡的文字吧。」 「可惜我当时不在场,」梅菲斯有些遗憾,「如果是穆罕瑞德语或者恩瑟语,那我虽然看不懂内容,至少也能认出来。除非是伊玛斯卡语,那我就完全没见过了。」 「既然是皇室奇械师所佩之物,当然是伊玛斯卡语了,」琼恩说,「确实是很奇怪的字符,完全看不懂。」 「那未必的,有一种说法,说伊玛斯卡其实是四种语言,除了通行的伊玛斯卡语和后来加入的穆罕瑞德丶恩瑟语,还有一种秘密语言,是只在皇室内部通用的。说不定是那种秘密文字呢。」 「那种文字叫甚麽?有甚麽特徵麽?」 梅菲斯轻轻摇头,「不清楚。」 「有没有提到……比如说大量刻在龟甲兽骨上之类地说法?」 「没听过,你怎麽会这麽问?」梅菲斯奇怪,「哪种文字也没这种说法吧。」 「唔,我随口问问。」 琼恩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梅菲斯也没多问,「然后你回来路上就遇上凛了?」她问,「怎麽和欣布打起来?她以为你是夜女士的选民?」 「是啊,」琼恩说,「如果不是我反应得快,现在只怕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梅菲斯说,略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她,但她是凛的老师……」 「我知道,」琼恩打断,「其实要真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她。」 「啊?」 「她这次袭击,让我终于能够确定一件事情,」琼恩慢慢说,「我想,现在我知道自己身体里影火到底是怎麽来地了。」 深渊篇 第三十一节 馅饼 琼恩遇见欣布和凛,被欣布突然袭击,虽然最后没事,人不快。当然,如果要说道理的话,魔法女神和暗夜女神是死敌,欣布发现琼恩有影火,判断对方是夜女士的选民,直接动手,倒也不能说有甚麽不对。这就像琼恩在路上撞到一只恶魔,他也肯定二话不说就动手,难道还会坐下来喝茶聊天不成。只是对方固然没甚麽错,自己却可也更没做错甚麽,如果真的是莎尔选民,那麽被打了倒也是本分,没话可说——然而琼恩自己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不管怎麽说,风暴女王的脾气果然是一如传闻中的火爆。同样都是选民,葵露当日见到琼恩,不过是脸色微变,回去吩咐手下加倍提防,仅此而已,欣布却是二话不说就杀了过来,倘若不是有凛阻拦,不是正好在断域镇中,有恶魔卫兵来搅局,琼恩只怕还真凶多吉少——当然,如果不是在断域镇,至少他也能用宝石跳跃戒指逃命了。 琼恩算不上睚眦必报的人,些许冒犯,只要后果不严重,往往也就忽略过去,当没发生;但他却也不是以德报怨的君子,不会被人打了反而还高兴,就算看在凛的份上不做计较,心中不快是难免的。梅菲斯和他相处日久,知道性情,所以听他一开始说要「感谢」欣布,自然大是惊讶,几乎怀疑自己太过疲倦,听觉出错。等再听他说「知道自己身体里影火到底是怎麽来的了」,不由得精神一振。 「怎麽回事?」 琼恩没忙着回答。从背后将她抱住,低头亲吻少女地脸颊,慢慢移到耳后,轻轻咬啮精致的耳垂。梅菲斯身体不由自主轻颤起来,这地方是她的敏感点,身体虚弱之下感觉更加强烈,一阵阵的酥麻感像电流一样交织全身,「别闹。」她低声说,却是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任他轻薄。 「有些基本前提,我们得先确定,」琼恩在她耳边低声说,右手揽着她的腰肢,左手却悄悄移上胸口,感觉一团香软柔嫩盈满掌心,把握不住。「唔,似乎变大了……」 「说正事。」梅菲斯娇嗔。 「这就是正事……好吧,首先第一点要确定的事实是:我有影火。」 梅菲斯微微点头,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葵露这麽说,欣布也这麽说,她们都是魔法女神的选民,对影火有超乎常人的敏锐,而且总不至于两个人一齐都认错了。这种概率实在太低,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这麽说的话,琼恩便当真是拥有影火。而影火又确确实实是暗夜女神莎尔的神力,和魔法女神授予选民的银火是类型相同性质逆反的存在,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神力只有神祇才能授予,而接受神力的凡人是为选民——这些是常识。或许对于普通人不是,但对于梅菲斯而言就是常识。那麽顺理成章的推论,就是「琼恩是莎尔地选民」。 然而琼恩否认自己是选民。 所以梅菲斯相信他不是选民。 但这样一来。矛盾便产生了,一边是常识和逻辑,一边是情人间的信任,纵然英锐果决如梅菲斯,也不知道到底如何选择,只能暂时逃避,不去追问,不去想它——或者说,她在等待琼恩的解释。 她相信琼恩会给她一个解释。 但琼恩并不着急,他只是轻轻地揉捏着少女的胸部,感受那尖峰一点渐渐坚挺,摩擦着掌心,「第二点要确定的事实是,」他低声说,「我不是夜女士的选民,因为我并不真正拥有影火。」 并不真正拥有? 「葵露和欣布的银火威力,我们都已经清楚看到了,」琼恩说,「银火在她们手中可以化作利箭,可以塑成盾牌,可以抵御魔法,可以治疗痊愈,无所不能,无所不成,随心所欲,变化万端。但我身体里的影火,能做甚麽呢?」 琼恩完全不能主动调用影火,甚至平时都无法察觉到影火地存在,只在生死危急的关头才会自动冒出来救命。这与其说是琼恩「拥有」影火,还不如说是他暂时「保管」,别说所有权,就连使用权都没有——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选民。 其实这些迹象,如果留心观察很容易发觉,只是葵露丶欣布份属敌对,就算会奇怪琼恩不用影火抵抗,最多也是觉得莎尔识人不明,挑了个笨蛋当选民罢了。倘若敌人全都是这种笨蛋,那简直是天底下最理想的事情了,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去仔细追究原因。梅菲斯关系亲近,原本是很容易发现这个问题的,只是她自从坠入深渊以来,一直就被位面规则压制,虚弱不堪,仅有的一点精力也都在路上应付莎珞克时消耗掉了,此后便是晕晕沉沉,居然也不曾想到这点。 「对啊,」她恍然反应过来,「你根本就不能运用影火,又算甚麽选民。」 在此之前,梅菲斯和莎珞克谈判时,就曾经提及过「选民拥有的神力」和「神子拥有的神力」之间地区别,前者是权力,后者是能力。选民的神力乃是神祇赐予,等于权力下放,让下属自由运用,也随时可以收回——琼恩虽然有,却不能运用,那就是根本没有被神祇开启这个「权限」,只起到一个保命护符的作用。 那麽问题又产生了,既然琼恩确实有影火,但又不能主动运用——那这影火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这就是接下来最关键的问题,」琼恩的右手轻轻顺着少女平坦的小腹下滑,指尖没入大腿根部最柔嫩滑腻的所在,替她清洁下身。梅菲斯正听得专注,也不抗拒。「我是甚麽时候获得影火的呢?」琼恩说,「一直就有,只是我不知道,还是后来获得的?」 他的手指轻轻游动,探索着熟悉却从未被真正侵入的秘密花园,梅菲斯低低娇喘,觉得整个身体都开始变得发烫起来,「是甚麽时候?」她努力保持着清醒,但已经无法思考。 「就在去年我们从塞尔回到阴魂城之后,去幽暗地域之前。就是这段时间。」 「你怎麽知道的。」 「因为欣布,」琼恩说,「你忘了,我们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欣布。」 「唔。」 梅菲斯含含糊糊地应着,已然有些神智迷乱,琼恩笑着,轻轻吻上她的唇瓣,一沾即退。「在阿格拉隆,」他提醒,「对付巫妖神维沙伦的时候,当时拉沃克丶布雷纳斯殿下丶欧凯丶红袍首席们都在场,此外还有一个人,就是欣布。」 「唔,她是在场……」 「当时欣布是为凛而来的,凛就在我旁边。」琼恩说,「欣布只要看到凛,那就不可能不注意到我——就从今天这种情况来看。以她的性格,如果当时看到我是个莎尔选民,你说她会不会立刻一发银火扔过来?」 显然会。 「那她为甚麽没有这麽做呢?」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当时琼恩还没有影火。 「从阿格拉隆回塞尔,没有再发生甚麽事情。紧接着我们就回了阴魂城,」琼恩说,「然后过了两个月。我们又到了幽暗地域。」 「那为甚麽是去幽暗地域之前呢。」 琼恩的指尖顺着少女下体溢出地润滑液体,缓缓探入幽谷,稍稍没入一点,有些轻微的麻痹刺痛感传来,但他没在乎,「因为在我们从奥图城出发,去伊卡沙城之前,雅达上尉和我说了一句话。」 「甚麽?」 「他说:女神与你同在。」 很普通的问候语,当时琼恩也没在意,但现在听起来感觉便大有不同。如果仅仅理解为客套,那没问题;但如果较真的话,琼恩并不是个虔诚信徒,女神如何和他同在?以甚麽方式和他同在?这便大大值得推敲了。 雅达上尉原本是阴魂城莎尔神殿的卫队长,大牧师瑞瓦兰王子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也是夜女士最虔诚的信徒之一。如果说他看出甚麽,或者知道甚麽,向琼恩充满暗示地说出这句话,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更准确地说——那简直就是一定的。 坚硬滚烫的东西在后面顶着少女的臀部,贴着皮肤,梅菲斯自然清楚它是甚麽,也非常熟悉,尽管如此,她依旧感觉到一阵阵本能的心慌,「那段时间里……」她努力保持着镇定,思索着,「具体是哪件事情呢……」 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但真正够分量,能提起来说的,其实也只有寥寥几件而已。「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突然丧失神术免疫能力的事情,」琼恩轻轻在她耳边说,原本握着胸部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移下,托着她的臀部,右手手指慢慢游动,滑入臀丘之间,然后找到熟悉地位置,缓缓旋转着挤入,「就是在瓜理德斯城的时候,对付第四家族时……」 当时琼恩和维康尼亚潜入第四家族城堡,撞上一位巫师。琼恩中了一击暗夜抚摸,靠着影火保住了性命,但依旧被法术上的诅咒伤害。维康尼亚动用复原术为他治疗,让琼恩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接受神术了。梅菲斯自然知道这件事,琼恩后来和她提起过,两人为此琢磨研究了半天,但最后也没能弄明白到底是甚麽缘故,「记得,怎麽了,」她喘息着问,琼恩地食指已经有两个指节没入她的身体,让她感觉一阵阵轻微的胀痛,伴随着熟悉的晕眩和幸福感,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这两件事……」 「这两件事如果对照起来看,那就一切都很清楚了,」琼恩说,「我之所以丧失神术免疫的能力,应该就是影火在捣鬼。」 当时两人也推算过,在阿格拉隆对付那个窃法者的时候,琼恩还拥有神术免疫能力,在瓜理德斯城中发现丧失,这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在阴魂城的那段时间——正好和琼恩前面推断地获得影火的时间相重合。 也就是说,这两件事,其实极有可能就是一件事。 梅菲斯浅浅地呻吟着,因为琼恩的食指已经完全没入她的体内,然后缓缓抽离出来,在洞口轻轻打着转,「两根可以吗?」他低声问,徵求少女的反应。 「唔。」 食指和中指并拢,缓慢而坚定地侵入少女的幽道。梅菲斯紧紧咬着下唇,让身体逐渐放松适应,因为她知道自己最后所要容纳的体积还远不止这点。琼恩享受着手指上传来的温热和挤压感,「也就是说,在阴魂城的时候,发生了某件事情,」他不紧不慢地说,「自此之后。我获得了无法自由使用的影火,同时也因此丧失了神术免疫的能力。」 「但…到底…到底是哪件事呢?」 两根手指一点一点地缓缓侵入,然后又一点一点地慢慢退出,如是反复,梅菲斯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以前我们推算神术免疫消失的事情,当时最可能的猜测是甚麽?」琼恩问。 最可能的猜测,是琼恩在阴魂城那段时间里,发现一位叫做菲娅的侍女。从她体内吸收到巴尔的神力,从而一举突破绝大多数巫师一辈子都不能突破地门槛,触摸到魔网第五层。凝成真名,跻身高阶巫师的行列。这种吸收丶消化神力的作法,既然能够影响琼恩的身体,影响他的魔法造诣,甚至隐隐影响到他的情绪。 此改变了他的特殊天赋,令他丧失免疫神术的能力,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但这种猜测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琼恩是有过两次吸收神力的经历地,在烛堡的时候就已经和莎珞克有过一次,然后他照样免疫神术,当然也照样被欣布无视,甚麽都没发生。为甚麽第二次就变了呢?这个问题解释不通,那一切依旧是徒劳。 「我曾经想,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吸收的神力太少,不足以形成质变,」琼恩说,「这种解释有些牵强,倒也未必说不通——但再和这次的影火联系起来,那就完全说不通了。」 神力吸收多或者少,或许会影响量变到质变,让琼恩保留或者丧失神术免疫的天赋,但总不可能会让琼恩的身体里平白无故生出影火来。无论怎麽想,琼恩也不相信巴尔的杀戮神力会摇身一变,成为莎尔的影火,那也未免太过神奇了。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琼恩说。 他陷入少女体内地手指突然加快了速度,梅菲斯猝不及防,一时间几乎晕眩过去,过了半响才悠悠回过神来,「你坏死了,」她娇嗔着,慢慢回忆了一下刚才所说,「你是说,那个菲娅就是夜女士?」 「对,」琼恩说,「更准确地说,是夜女士的圣者。」 神祇以实体方式出现在物质界,不过化身和圣者两种形态。如果说夜女士的化身变化成一个凡人,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化身等于就是弱化版的神祇,依旧还是「神」,神祇自有一种天然威压,称为「神圣笼罩」,琼恩就算感觉不到,难道梅菲斯这种圣武士也一无所觉?最有可能的,自然是圣者了,圣者是神祇附体凡人,暂时不居神位,不掌神职,严格来说已然并非神祇,梅菲斯察觉不出很正常。 罗丝以伊莉雅为附体容器,圣者降临,当时其他人也都没发觉,只有葵露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因为葵露是伊莉丝翠的选民,伊莉丝翠又正是罗丝的死敌。梅菲斯既不是提尔的选民,提尔和莎尔虽然不睦,却还算不上死敌,感应便不强烈——莎尔真正的死敌,是月女神苏伦丶魔法女神密斯拉和晨曦之神兰森德尔。 「夜女士的圣者……可是我确实能感应到她和我一样,都是巴尔的子嗣。」 「我知道,这并不矛盾,显然菲娅小姐既是巴尔的子嗣,同时也是夜女士的虔诚信徒,谁规定这两者不能是同一体呢?至少巴尔和夜女士都是邪神,」琼恩说,「如果要说的话,我似乎还认识一位巴尔的子嗣,同时是正义之神的圣武士呢。」 梅菲斯微微点点头,承认这个说法。 「菲娅确实是巴尔子嗣,我也确实从她体内获得了神力,」琼恩说,「但现在想起来,只怕并不那麽纯粹。除了巴尔的杀戮神力,说不定还混进了另外某些东西。」 「影火?」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具体的详情还不清楚,但至少是通过这一次,夜女士暗中对我做了某些手脚,这是可以肯定的。」 「你是怎麽想到是菲娅的?」 「经历了这麽多事情之后,我已经很难再相信世界上有巧合这种事情了,」琼恩说,「菲娅的出现就太巧合了,主动送到面前,就像是我正需要一块馅饼,然后天上就恰好掉下一块,而且还掉在我手中。其实我当时就有点怀疑,但也没太多想,也就过去了,那时候我还太天真,觉得『好运气』这种东西,也是有可能会落到我头上的。现在我改变看法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掉,那肯定是下过药的。」 「那你从甚麽时候起确定是她?」 「从我们进入深渊,」琼恩解释,「如果单单是神术免疫的突然消失这一件事,我或许还不会把目标确定在她身上,毕竟别的解释也是有可能的。但自从葵露说我是选民,说我有影火之后,我基本就推测到应该是她了。因为影火是夜女士的神力,只可能通过夜女士获得,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必定在甚麽时候,和夜女士有过一次足够『亲密』的接触。」 神祇挑选凡人,授予神力,成为选民,并不是动念即可,降个神谕就能搞定的事情。便以刚提到过的萨马斯特为例,当年魔法女神密斯拉意欲提升他为选民,也是在一起度过整整十天,最后才授予银火,这是烛堡资料上明文记载的。琼恩虽然不是真正的选民,但他确实得到了影火,这总不可能是随便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能突然拥有的。 所有的线索归纳起来,菲娅就成了最终的指向目标。而琼恩再看看旁边的伊莉雅,想起罗丝刚刚玩过的圣者降临,顿时便醒悟过来。只要一想通「菲娅其实就是夜女士」这点,以前所有疑惑的地方全都迎刃而解。影火的来源丶神术免疫的突然消失,全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虽然如此,我依旧还是不敢十分确认,直到欣布的出现。」琼恩说。 如果欣布对琼恩依旧无动于衷,不理不睬,那琼恩倒要无所适从,怀疑自己前面的推测有误。但欣布一见之下,骤起发难,让琼恩反而真正确定了自己获得影火的大致时间段,相互对照,顿时再无疑虑。 「是这样……但是夜女士为甚麽要这样做呢。」 「我不知道,」琼恩说,慢慢将手指抽出,少女的身体已经完全放松,等待着侵入,「但我有一些猜想。」